)的时候,都说成要去听doudouichu。”
“好,那就从kotsuna下手。”浩二郎一颗心早已飘向濑户内海了。
12
隔天,浩二郎从由美前阵子拿到的K缝制顾客名单中,挑选出广岛、山口,以及四国一带的客户,带着这些资料,准备搭下午一点多的飞机。
创业一百多年的K缝制,至今仍保存战前战后与他们有往来的神社寺庙客户资料,包括他们定制的图案与素材。浩二郎决定这趟调查先排除这些地方。除此之
外,还要考量到有些神社寺庙可能因为火灾或自然灾害而消失,或后继者的问题无法经营。只是这些问题,只能向当地公所和附近的居民一一打听了。
无论如何,若不亲自到现场,事情不会有进展。他的提包中收着濑户内海周边的地图、少年的肖像画、想象少年过了六十年后的画像、少年的护身符以及法兰
克·A.穆伦来信的译本。
关于要不要把信拿给少年本人,浩二郎有些犹豫。毕竟智代的委托是要向他道谢,而不是厘清事情的真相。
知道真相不一定比较幸福。
浩二郎眺望窗外。窗外的云朵白得发亮,刺痛他的眼睛,他忍不住闭上眼。
《夜航》。
一瞬间他眼前一片黑,眼睑内浮现三千代拿在手上的文库本。不知道调查需要多少时间,他决定先出差五天。虽然三千代已重新振作,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拜托佳菜子到他家住几天。佳菜子大概也怕一个人住,二话不说立刻答应浩二郎的请托。除此之外,他还没和雄高见面。虽然这件事挂在他心头,但现在也只能专
注于眼前的案子。
浩二郎睁开双眼。
没多久,广播播放信息,要大家系紧安全带。机身大幅度倾斜,底下已经看得见松山机场了。
离开事务所三个多小时后,浩二郎降落在松山机场。从机场搭伊予铁道,经过大手町站,最后来到高滨港。从高滨港再搭乘渡轮,在中岛的本岛登陆。中岛是
由三十几个小岛组成的忽那诸岛中的九个有人岛之一,也是忽那水军的根据地。
附近有一间神社,有列在K缝制的名单上。保险起见,他还是到该神社的社务所一趟。他向神官说明来意,并拿出护身符与肖像画给他看。神官摇摇头。浩二
郎问这里有没有“kotsuna”这个姓,并翻阅乐捐芳名簿寻找,但皆一无所获。
无可奈何的他朝下一间T寺前进。从K神社走了四十分钟左右,终于来到T寺庙门前。这间寺庙和K缝制没有往来,住持看过护身符和肖像画后说没有印象。他爬
上陡峭的阶梯,来到一个高台,眼前出现一片大海与群岛,这里确实是天然的要塞,得天独厚的地形。毛巾手帕转眼间就吸饱他的汗水。夏季的太阳依然毒辣,但
和京都不能比,这里的海风吹来凉爽。
步行十分钟左右,他看见一间八幡宫,但依然没有斩获什么。
他只好原路折回。
回过神来,附近天色已是一片朱红。西倾的太阳发出鲜艳的橙色,正要沉进海中。浩二郎看手表,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他从提包中取出地图,寻找事前预约的
民宿位置。
进到房间,浩二郎立刻打电话回事务所。
“等你好久了,浩二郎大哥。”电话那头传来由美开朗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你一直没联络我们,让我很担心。我还以为飞机坠机,一直盯着网络新闻看。”
“我一到这里就立刻调查,没打个电话,真抱歉。”
“真拿你没办法,原谅你。对了,进展如何?”
浩二郎从她语气的变化中感受到,一直照顾智代的由美,比谁都关心他的调查结果。浩二郎老实告诉她,今天全部落空。“今天时间比较赶,明天我会跑更多
地方。”
“知道了,不过也不要太勉强。”
“谢谢。智代女士的身体状况如何?”
“检查并不乐观。她的心肌无法获得足够的营养,加上冠状动脉硬化状况很严重,有点可怕。虽然可以用冠状动脉血管成形术治疗,但身体受不受得了也是一
个问题……”
“当初决定转院是对的。”
“既然是饭津家医师的建议,应该可以放心。”
“的确。智代女士有说什么吗?”浩二郎问这句话时才发现智代几乎都是由美在照顾。
“她现在情绪起伏不能太大,对心脏不好,所以我不太敢主动开口。她只说希望自己的身体能恢复健康,不希望在医院和对方见面,问我有没有景色漂亮一点
的地方等。和对方见面是她与病魔缠斗的唯一动力。我在一旁看着也觉得难过。”
“一定要让他们两个见面才行,对吧?”
那名少年还活着。一定要活着,要是没活着就糟糕了。这是智代这辈子最后的愿望。
浩二郎紧握话筒。
“浩二郎大哥。”由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
“怎么了?”
“我觉得应该通知智代女士的儿子。”
智代的儿子自从二十年前和有夫之妇私奔以后,一直行踪不明。当时他三十五岁,现在应该已经五十五岁了。
“我是打算查出她儿子的下落。”
“智代女士曾说二十年前,她先生用电报和儿子断绝关系,自此音信全无。但我怀疑她知道儿子的消息。”
由美说,办理转院手续时,必须在住院申请书中填写保证人和紧急联络电话、地址等资料。她说智代写到这里时,忽然抬起头遥望远方。
“你认为她看着远方时,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不仅这样。她后来总盯着她最宝贝的贴身小包。我的直觉告诉我,那里面藏着她儿子的住址。”
由美是个直觉敏锐的女性。
“原来如此。但这样的话,我们必须慎重考虑智代女士的想法。”
“没错,可是她现在依然不打算依靠儿子。”
这就是人心最难掌握之处。一方面对自己做出违心的行为而痛苦,一方面又不肯坦率说出内心真正的想法。别人从旁劝说非但无效,反而使当事人更顽固抗拒
,最后干脆封闭心灵。
“想办法问出地址,让她和她儿子见面吧。趁智代还活着。”
“我想不出好办法。”
“太过勉强的话,智代女士的身体也会受不了。”
“没错。”
“我知道了,我再想想看。”
“不好意思,你已经这么累了。”
“哪里,幸好你有发现这点。”
“然后……”
“还有什么事?”
“佳菜从今天开始会住在浩二郎大哥家吗?”
“是啊,我拜托她的。”
“这样啊……”由美的说话声越来越小。
“怎么了?”
“毕竟还是会担心吧。”
“对啊,毕竟刚发生过那种事。虽然抓到凶手,但心理层面的恐惧感还没消失。”
“你担心佳菜……”
“佳菜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事,她恢复得很好。年轻就是本钱,我相信她一定很快就可以转换心情。”由美说完便挂断电话。
浩二郎挂上电话的同时心想,由美说话的声音怎么和平时不太一样。
刺眼的阳光唤醒浩二郎。调查已经进入第五天。
他走遍所有的岛,挨家挨户地调查,但结果都一样。
他打开最后一座岛——二神岛上民宿的窗户,潮水的香气吹进房内。今天也是晴空万里。他走到楼下的食堂吃早餐。其他客人都是来这儿钓鱼的,一大早就出
门了。食堂中只有浩二郎一人。他正在思考今天的路线时,民宿的老板娘前来搭话。
“这位客人,你好像不是来钓鱼也不是来观光的。”老板娘露出和善的表情,看起来很好相处。
“是的,我来找人。”
“讨债?”老板娘起了戒心,瞪着浩二郎。
“不,不是这样的。”浩二郎递过名片表明身份,并说明自己要找某位女性的救命恩人,希望向对方道谢。
“噢,原来是侦探。”
“我是专门寻找回忆的侦探。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出那个人。”
“他是岛上的人吗?”老板娘的眼神又转为柔和。
“我想是,不过没有确切证据。”
“那人的名字是?”
“应该叫kotsuna,这部分也还不太清楚。”
“那他是做什么的?”
“老实说,这也……”浩二郎不好意思地看着老板娘。
“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找,太难了。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请你看一下这个。”浩二郎取出肖像画。
“哦,画得不错。咦,好像在哪里看过。等一下,我叫我先生和儿子过来看。”
老板娘把在内场的二人叫来。
“有印象吗?他叫kotsuna。”浩二郎让他们看肖像画。
“会不会是那个人啊?”
“你有印象?”浩二郎激动地问。
“那个造船师傅,帮我们做祭典用和船的那个人?”儿子问父亲。
“噢,确实很像那位造船师傅。”
“你们说他是造船师傅?”浩二郎这时终于了解夕纪说的拿掉框架的意思了。
“说是船,其实只是模型,不过也有一个榻榻米那么大。”
现代人对于和船的需求几乎消失,据说有些修复古船的造船师傅老早就转行,改做赠送用的模型木船。
“真的很像他。”父亲大力点头。
“请问他叫什么名字?”
“我翻一下青年团的出纳簿就知道了。”儿子说道。
“快去帮他找。”老板娘拍了儿子的屁股一下,他马上跑进房间内。
“不好意思,让你们费心了。”
“我们这里的客人大多来游泳或钓鱼,而且很少有客人从京都来呢。”老板娘开心地笑起来,这时她儿子回来了。
“上面只写小谷船渠,没写师傅的名字。”儿子左右摇着头说。
“没关系,这已经足够了。小谷船渠在哪里?”浩二郎面露微笑。
“照上面的记录应该是在吴。”
浩二郎询问住址,并立刻记下来。
“他不是我们岛上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被请来这里。”儿子淡淡地说道。
浩二郎想,事到如今任何琐碎的情报都不能忽视。他赶紧问儿子:“感觉他不像是普通的雇工?”
“此外,我觉得他好像对岛十分了解。”
“原来如此。印象很重要,绝对不可以小看。”
“这样吗?”民宿一家人,每个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浩二郎。
浩二郎前往“株式会社小谷船渠”的所在地,那在广岛县吴市W町一番地。他先从二神岛回到中岛,抵达小谷船渠的时候,已经过中午了。周边有几栋长得像
造船厂的建筑,再往前的沿海处可以看见海上保安大学的白色建筑物。
小谷船渠的船坞和事务所合并。浩二郎走进事务所,里面飘散着不知从哪儿来的海水味以及铁锈味。浩二郎向柜台小姐递过名片,告知自己要找人。小姐和事
务所内一名初老男性交谈过后,将浩二郎带到会客室。
“麻烦将这张画当作参考。”浩二郎说明这是搜寻对象的肖像画,然后把画交给她。
“我收下了,请稍等。”小姐走出会客室。
浩二郎将提包放在沙发上,环视室内。墙上的架子上摆了几艘精美的模型船做展示。其中一艘是风格独特的和船。浩二郎走到那艘木造船模型前。那艘船看起
来有些历史,但仍散发出桧木的香味。不知是不是手工太细,尽管时代久远,但不老旧。一旁的木制名牌上写着“大安宅船”。
浩二郎看着名牌下面的作者姓名,心头一惊。小纲利重。浩二郎把名牌拿近看,确认自己没看错。就是他。
“小纲利重,就是信中写的Kodyuna Toshiige。”浩二郎忍不住大叫。
终于找到帮助智代的少年——小纲利重。突然涌现的兴奋感使得浩二郎忍不住颤抖。追寻已久的人物即将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这段超过六十年的回忆虽然仅剩
细细一线,但确实系着另一端,并靠着智代的执念,一步步拉到跟前。
有人敲门。
浩二郎起身注视着门。从门后现身的人,是一位长得和肖像画一点也不像的五十岁上下的男性。男性走到浩二郎面前,拿出名片。“听说您特地从京都过来一
趟,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我叫中谷。”
“冒昧打扰,深感抱歉。我正在找人,但手上的情报实在太过模棱两可,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浩二郎十分过意不去地低头致意。
“哪里哪里。我看过这张画了,非常佩服,居然画得这么好。刚才专务也跟我说,画得真像。”中谷邀浩二郎坐沙发。浩二郎和中谷同时坐下。
“画中的人是这里的吧?”
“对。”
“我刚才欣赏这里的和船模型。我之前还不确定他的名字,现在我完全清楚了。”
“他是我的岳父,小纲利重。”
“岳父?”
“是的,利重是我妻子利子的父亲,也是这家公司的前任社长。我接任社长时,把公司名称改了。”
小纲把中谷的“谷”加进公司名称。
又有人敲门。柜台小姐端茶进来。
“小纲先生还健在吗?”浩二郎知道这很失礼,仍硬着头皮问。
“他现在赋闲在家,把做模型当作消遣。”
“做工这么细,不像业余爱好者。”
“那当然,他原本就是一位造船师傅。”中谷说,公司内部并没有做船模型或仿制品的部门,但最近需求量不断攀升,最后决定积极接受订单,交给以利重为
首的团队制作,顺便替公司做宣传。
“毕竟有这么高超的技术放着不用太可惜了。他自己也下定决心,希望从做模型出发,慢慢将自己的功夫传下去,还可以避免老年痴呆。”
“请您看看这个好吗?”浩二郎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那是茶川将护身符袋上的家徽扫描放大后的照片。
“请您翻到刚才那张名片的背后。”浩二郎照中谷所说,把名片翻过来看。名片左上方印着六瓣铁线以及公司名称的标志。
“这是公司的徽章吗?”
“这是我岳父非常重视的家徽,忽那水军的旗印。每逢他喝醉都要听他说一次。”
“忽那水军的……旗印?”
“请问,实相先生,找我父亲的人是什么来历。该不会有什么纠纷吧?”
“这我可以保证,完全没有利害关系,对方只是单纯地想找寻回忆而已。不过,我的委托人现在身体状况不好,事情迫在眉睫,我希望尽快见您岳父一面。”
“这样啊……”
“可以见您岳父一面吗?”
“他现在人在青森。”
13
下午六点半,由美小跑着飞奔出K大医院,直接拦一辆出租车。她告诉司机开到京都车站后,便盯着手中的名片看。上面写着Bana Drinco有限公司代表取缔役
社长的职称,名字是岛崎智弘,住址在静冈县富士宫市。
由美取出手机,按下联络电话。
“您好,这里是Bana Drinco,敝姓梅垣。”
“请问岛崎社长在吗?”
“社长不巧外出,请问您有预约吗?”
“不,我从京都打来的,岛崎社长的……”由美顿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好。
“一位叫岛崎智代的女士住院了,在京都的K大医院,我现在人就在医院。”由美衡量之后决定豁出去说谎,“这名妇人身上的物品中有一张岛崎社长的名片
,我猜想会不会是她的亲人。”
“什么?我是岛崎社长的女儿,叫泰子,因为嫁出去所以改姓。奶奶确实是智代,智慧的智,代表的代,没错吧?你说我奶奶住院,她身体……”
断绝关系的儿子虽然音信全无,但孙女马上能认出智代的名字,由美觉得事有蹊跷。但现在没闲工夫确认这点。由美简单说明智代的病状。“她的心脏原本就
不好,上个月从三重来到京都,病情稍微缓和,不过今天早上开始发烧,可能感染了肺炎,体力也下降很多,病情堪忧。”
“好的,我立刻联络父亲。”
泰子说完,由美告诉她自己的手机号码。
一抵达京都车站,由美立刻联络浩二郎。
“这样啊,智代女士她……”由美说完病情,浩二郎无言以对。
“果然和我的想法一样,她从不离身的贴身小包里有她儿子的名片,就像护身符一样收着。她的烧一直退不下来,医院给她打点滴,她嘴里不断呓语,即使如
此手上仍紧紧抓住贴身小包。”待药效发作,由美趁智代睡着时,把贴身小包从她手上拿开。接着她犯了一个禁忌——打开贴身小包。“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做不
对,可是事情紧急。”由美告诉浩二郎自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才这么做的。
“这事再说。因为我没下适当的指示,才逼得你这么做,是我不好,对不起。”
“哪是这样,明明是我不对。”
“你的处分或我的责任问题,事后再讨论。不管任何理由,未经别人同意拿走其私人物品,这明显违反规定。可是,现在赶紧让智弘先生和智代女士相会比什
么都重要。”
“浩二郎大哥,谢谢你。”
“我这边也终于掌握当年那位少年的行踪了。”
“真的?”由美睁大双眼叫着。
“我想快点见到他。我快到新大阪了,待会儿直接到伊丹机场坐晚上七点的飞机去青森。”
“从濑户内海到青森?”
“小纲利重先生就在那里。”
“原来是小纲利重这个名字!”
“对,就是智代女士想找的那名男性。晚上十点,我和小纲先生约在青森车站附近一家饭店见面。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和智代女士见面。由美,她儿子那边就
交给你了。”
“我就算用绳子套住他的脖子,都会把他带去智代女士身边。浩二郎大哥自己小心一点,不要太勉强,尽力做就对了。”说完,由美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矛盾
。
至于浩二郎,他十分犹豫该不该将事件真相告诉对方。智代其实不是被袭击,相反,她是因为溺水被美兵救起来。由美察觉到浩二郎内心的挣扎,替他感到心
疼。
“我会努力。只要尽力去做,一定会有好结果。”
“没错,我也会尽力。”由美一挂断电话,立刻接到智弘打来的电话。
“为什么我妈在京都?”对方的声音给人猜疑、阴沉且冷淡的印象。由美将刚才告知他女儿泰子关于智代女士的病状重述,接着继续说:“至于智代女士为何
住进京都的医院,这事情有点复杂,等我们见面后再慢慢告诉你。”
“你要我去京都?”他听起来似乎没有这个意愿。
“岛崎智代女士是你的母亲。做儿子的不在母亲身旁照顾她,谁来照顾?”由美为了不让自己太情绪化,极力避免使用京都腔说话。
“我妈才不想见我。”
“那你呢?以后都看不到母亲了,这样也无所谓吗?”
“为什么你这个旁人要管那么多……就算是护理师,也不必管那么多吧?”
“智代女士现在情况很危险,你现在出发,三个小时应该就能到这里了。”
“我和我妈已经……”
“那又怎么样!”由美喊得太大声,一对路过的年轻男女转头看着她。她躲过那道视线似的别过身,继续诘问,“你母亲正处于生死攸关之际,你这说的什么
话?到京都车站后再打我手机。”
“我不能去。这件事情不劳你操心。”
“喂……”电话挂断了。
由美心中有一个预感——人到了五十多岁这个年纪,内心容易封闭,不肯老实地接受他人的劝言。她过去当护理师时,见过好多次这类型的病患与家属。更何
况智代和她儿子还曾断绝关系,想必他的态度更加强硬。
所以由美才会直接来到车站。由美用手机上网,在搜寻引擎中输入Bana Drinco的住址,确定最近的车站是新富士站后,直接赶去商务车厢的柜台,查询到有
停靠新富士车站的最近一班新干线是晚上七点。由美买票之后直接冲上月台。由美担心,要是不趁这个机会让两人见面,智代很可能永远与儿子断绝关系。
当然,智代不一定会死,还有复原的可能。而且,由美当然希望智代恢复健康。
正因如此,她希望可以给智代一个机会,让她弥补这段断绝了二十年的关系。
她知道自己管得太多了。
由美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这时,列车缓缓驶入月台。
14
浩二郎搭的飞机降落在夜晚的青森机场。和秋老虎肆虐的四国、大阪相比,这里的空气有些凉意,但浩二郎快步走了一阵子后,额头依然开始冒汗。搭乘机场
巴士三十五分钟可抵达青森车站。浩二郎知道自己急也没用,发车时间不会提早,但他仍忍不住加快脚步。他当刑警时抓强盗犯也没有这么着急。
若没让我亲眼看到小纲利重,我就无法相信这六十多年的时间之墙能被打破。但假如认错人怎么办?想到这里,他心头纠结了一下。从由美转述智代的病情看
来,“少女椿的梦想”这个案子已经没有时间重回原点了。
若不能在她意识恢复前和小纲相会,那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浩二郎心里着急的同时,另一个重担是法兰克·A.穆伦在信里描述的真相。
第一步,先验明正身。他回想起好久以前在学校学过的刑事侦讯步骤。
这时,他脑中忽然想起警察学校某位老师的话:
“剑道比赛,一方擅长打面,挥竹刀的速度全校最快;另一方擅长打体,但挥刀的速度不怎么样。可是最后擅长打体的人获胜,为什么?”
年轻时期的浩二郎以为剑道首重速度,回答不出老师的问题。
“擅长打体的,知道自己速度不快。擅长打面的对自己的速度很有自信,因此他自恃比自己速度慢的人不敢打他的面。没想到对方不打体,打他的面。不过那
一记面打得很普通,要躲一定躲得了。可是擅长打面的没躲开,反而相信自己的速度可以挡掉。结果,他来不及。知道自己弱点的人才能变得更强啊,实相。”
弱点啊。浩二郎在心中低语。
浩二郎自身的弱点多到数不清,但现在重点不在此。在“少女椿的梦想”中,小纲利重是最重要的人物。他与智代偶然见过一面,浩二郎一开始势必要与他周
旋一番。想要打破这个僵局,浩二郎必须冷静地找出问题所在。
不是要和小纲决胜负。谁胜谁负不是重点,重点是掌握小纲的性格特质,并让他和智代见面,这才是浩二郎的任务。假使智代记忆中的少年形象,和真正的小
纲相差不远,他不像是会逃避问题的人,应该会接受现实,而且体谅智代的心情。
但浩二郎也知道,对于改变一个人的心来说,六十多年的岁月充足过头了。
换言之,浩二郎现在的弱点就是无法确定小纲的个性。
他必须一见到小纲就快速判断。用一刹那的时间,判断六十多年的变迁。
若说要决胜负,这就是了。
但浩二郎依然感到害怕。小纲很可能不记得智代。若是如此,情况恐怕比认错人还糟糕。
六十多年的记忆之墙——浩二郎心中莫名的焦躁说不定就是源自于此。
当浩二郎紧咬下唇的表情映在玻璃窗上时,车窗外突然射入一道明亮的光线,前面就是青森车站的巴士停靠站。走下巴士,海潮香扑鼻,但和濑户内海不同,
打在脸上有一股浓厚的海味。
浩二郎在驿前通道上一边漫步,一边看着左边的大海。走五分钟左右,他看见小纲指定的饭店招牌。与周遭的饭店相比,这是一家较小型的商务旅馆。旅馆一
楼是餐厅,大渔旗图案的门帘流泻出灯光。
终于要和小纲面对面了。浩二郎紧握拳头,指甲吃进掌肉。这是他以前出发逮捕凶手前的习惯。
店内空荡荡的。浩二郎来回扫视不怎么宽敞的店内,寻找肖像画中的男性。而坐在窗边的短发男性伸长脖子看着浩二郎。他下颚有点宽,但下巴呈锐角,左右
一对招风耳,再加上那两撇很有特色的眉毛,毫无疑问就是肖像画中的男子。若说哪里不一样,大概就是刻画在他脸上的皱纹比肖像画上的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