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就代理了啊。”老汉说,“那闺女说,这案子交给你们,一定能帮俺们打赢。”
“谁跟你们说的?”老罗警觉地问道。
“不认识啊。”老汉摇了摇头,“俺们想去看看儿子,那帮警察不让,出来的时候碰到一个挺俊的闺女跟俺们说的。”
“是她不?”老罗跑回办公室,拿回了一张照片,那是在张静的强烈要求下,老罗“自愿”摆放在办公桌上的她的照片。
“就是这闺女。”老汉说。
“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老罗一拍大腿,“大爷大妈,你们先等会儿,我问问咋回事,行不?”
“中!”老汉裹了一口烟,说,“你们可快点啊,家里的地还没收拾呢。”
我和老罗钻进他的办公室,拨通了张静的电话。
“小骡子。”电话那头,传来了张静银铃般清脆的声音,“稀客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
“你好意思说?那俩老人咋回事?”老罗问。
“他们还真去找你了?”张静明显也愣了一下,“他们是一个嫌疑犯的家属。”
“我知道是家属,案子到底咋回事?现在人家缠上我们了,非让我们打这个官司,不打赢还不行。”老罗有些无奈地说道。
“小骡子,对不起啊。”张静难得有些歉意地说道,“我没想到他们真去找你们了,我还跟他们说你们收费高。你等我一会儿,我找个安静的地方跟你们说这个案子。”
过了几分钟,张静的声音才重新传过来:“这案子发生在9月10日,就是酒店水箱里的那个女尸的案子,你们都知道吧?”
我和老罗对视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知道。”
“凶手抓住了。”张静说,接着她把警方已经掌握的情况向我和老罗说了一遍,“总之,目前的情况就是法医已经查明被害人邵华死于机械性窒息,而嫌疑人刘鹏也承认自己与邵华发生过肢体接触,在房间里为了阻止邵华大喊大叫,曾扼住邵华的喉咙,堵住过她的口鼻。从被害人的指甲里提取到了微量物证,属于刘鹏。这案子,目前看应该算是铁案了。”
“都这样了,你咋还让他们来找我们啊。”老罗痛心疾首地说道。
“我就是看他们太可怜了嘛。”张静嘟囔道,“哎呀,这案子也不是没有转机,刘鹏和被害人争吵是发生在下午三点,他退房是在下午五点,这中间有两个小时空白,他说是跟情妇解释。不过我们到现在还没找到这个情妇,要是能找到,说不定能证明刘鹏没有作案时间呢。”
“你们都找不到,我们去哪儿找啊。”老罗苦笑了一下。
“我可没放弃,这不帮你们找呢嘛。”张静说,“还有,被害人究竟是在什么地方遇害的,现在还没查明。在刘鹏开的那间屋子里,没找到痕迹。虽然不排除客房服务员多次打扫,清理得比较彻底的缘故,但总归是个疑点。”说到这里,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小骡子,我跟你们说这些东西,可是违反纪律的,你们可得给我保守秘密,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啊。”
老罗却叹了一口气:“你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挂断了电话,老罗点上了一支烟,看着我:“咋整?”
“咋整?”我也是一脸的苦笑,“就算为了静,这个案子咱们也得接下来啊。要不然你那张大嘴早晚把静推坑里去。”
“我看啊,是她把咱们推到坑里了啊。明知道我嘴巴大,还跟我说这些。”老罗长叹一口气,掐灭烟,走出了办公室。
沙发上,老汉还在抽着旱烟,应该是第二锅了,之前那一锅的烟灰就随意地倒在茶几上。老妇人一脸期盼地看着我们。
“案子我们已经了解过了。”我想了想说,“不是没有打赢的可能,不过,警方的证据比较充足,我不能给你们保证什么。”
“那闺女说了,你们肯定能赢。”老汉眼睛一瞪,“俺儿子要是丢了命,俺就找你们。”
身边的老妇人连忙拉了老汉一把说:“简大律师,罗大律师,老头子脾气不好,你们别在意。你们接这个案子就行。”
说着,她把放在脚边的篮子拿到了茶几上:“乡下人,没啥好东西,自己家养的鸡下的蛋,比你们城里买的鸡蛋好,你们拿回去尝尝。”
“别别别,你们太客气了。”我连忙说。
“俺们没啥钱,这点心意你们就收下吧!”老妇人说。
听到这句话,老罗的脸一下子就绿了,懊恼不已。两位老人一走,他就忍不住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我嘴咋就那么欠抽呢?这案子非赔死不可。”
“看开点,老罗。”我笑了一下,拍了拍老罗的肩膀,“刘鹏父母没钱,可刘鹏是大企业的高管,他有钱啊。我去见见他,你去陪静查查他那个情妇,开庭之前一定要找到证据。”
不过,事实证明,我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
我顺利地见到了刘鹏,看起来魁梧、和我身形颇为相似的他,脸色却并不好,微黄中带着一点苍白。对于我和老罗成为他的代理律师,他没有任何反对意见,甚至欣喜不已,痛快地陈述了自己当天的所作所为,和他对警方的供述完全一致。从他的陈述中,我没能发现任何能帮他脱罪的证据。
“现在我们只能想办法找到你那个……”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当天和你约会的那个人。你提供的电话,警察没打通,你提供的工作地点也没找到这个人。还有其他的联系方式吗?”
“有!”刘鹏想了想,“我想起来了,我告诉警察的是我们之间联系用的专用号码,她还有一个工作用的手机号。号码是……”
我连忙记下了手机号,说:“我先回去准备这个案子,如果你想起什么新的线索,先不要告诉警方,一定要先通知我们。”
回到律所,我和老罗、张静一起拨通了刘鹏提供的手机号,终于联系上了这个神秘的女人。
但是女人的证词对洗刷刘鹏的罪名却没有任何的帮助。
“是被人抓住了。”电话里,女人的声音异常疲惫,带着哭腔说道,“可我也是受害者啊!我根本不知道刘鹏那混蛋已经结婚了,他还口口声声说要娶我。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酒店的?”我有点尴尬,硬着头皮问。
“他一回来就拉着我要跟我解释,我不听就走了。大概三点半左右吧。”女人说,“我是不是个坏女人?破坏了别人的家庭……”
我沉默了一下,不等说话,张静就说道:“就像你说的,刘鹏骗了你,你也是受害者。”
“谢谢。”女人说道,明显轻松了许多,“我不想再这样下去,所以当时就把他给我的电话卡扔了。”
“现在呢?怎么办?”挂断了电话,我靠在椅子里,说,“还是没能排除刘鹏在那段时间可能作案。”
“无罪推定。”老罗突然说道,“老简,警方现在是在做有罪推定吧?但是法律原则应该是‘无罪推定’,即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应该认定是无罪的。你看,空白时间刘鹏在做什么警察没查明,第一案发现场现在也没有,我觉得可以用这条原则来辩护。”
“没用。”张静摇了摇头,“实话讲,除了这个时间段没查明白以外,所有证据都已经指向了刘鹏就是凶手。他如果否认自己在这段时间没有作案,就必须提供证据,这里适用的是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至于第一案发现场,相信我,说是在楼顶作案,或者是把被害人推入水箱后掐死的,完全说得过去。”
“那你说咋办?”老罗没好气地看着张静。
“现场还原呗。”张静说,“忘了顾明那个案子我们怎么找到线索的了?”

  3
第二天一早,我、老罗和张静一行三人就到了案发的酒店。和酒店负责人打过招呼之后,我们三人登上了楼顶。
三个高达三米的圆柱形水箱呈三角形排列在楼顶,其中一个水箱底部已经被切开。卷宗记载,这个水箱就是发现邵华尸体的那个。发现时,邵华的尸体已经在水中浸泡得肿胀,无法从水箱上部的开口取出。警方只好在水箱底部重新打开了一个出口。
看着这些水箱,我却眉头紧皱。要爬上水箱的顶部,只能凭借焊接在水箱外部的梯子,可那梯子非常狭窄,一个人攀登都有些危险,更不用说凶手还要扛着一具尸体了。
“这算什么疑点?”听了我的疑问,张静笑了一下,“你上去看看就知道,水箱口比被害人就大了一点,要想塞进去,必须笔直地顺进去。”
“这就要求凶手不光要有强壮的体魄,身手还必须得灵活。”张静想了想,继续说道,“你们拿到的卷宗其实并不完整。负责这起案子的人在勘察现场的时候,在梯子上发现了一些磨损痕迹,他们认为凶手可能借用了登山设备。刘鹏并不是登山爱好者,在他家里也没有发现这些设备。”
“好了,老规矩。”张静拍了拍手,“小明哥,蹲下。小骡子,装死。”
“啊?”老罗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你来扮演一下被害人啊。”张静说,“邵华不可能自己主动爬到水箱顶,肯定是在失去意识之后,被凶手背上去的。节省点体力,你就主动一点,让小明哥背着吧。”
“你小明哥啊,别看长得魁梧,实际上是个银样镴枪头。”老罗摇了摇头,“这种苦差事,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主动走到了我面前,微微俯低了身子。
我倒也不推辞,老罗说得没错,我看起来魁梧,但是身体素质并不好,平时根本就不爱运动。要让我背着一百五十多斤的老罗爬水箱,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我冲着张静耸了耸肩,就伏到了老罗的背上,然而我一米八多的个头儿,趴在只有一米七多一点的老罗身上,两条大长腿不受控制地拖到了地上。
一边的张静无良地大笑出声。
“不行,不行,这样不行。”张静止住了笑声,“这样根本不可能顺利爬上去,更不可能顺利塞进水箱。咱们必须得注意到一点,在被害人的身上没有擦伤,这说明凶手的身高要比被害人高许多。至少要相差三十厘米。”
“被害人的身高多少来着?”老罗问。
“不高,才一米四多点,就像个小孩。”张静说。
老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静:“符合这个身高差的,就你们俩比较接近了。要不,你们俩试试?”
“我好歹也快一米七的人,我们俩叫符合身高差?”张静撇了撇嘴,“算了,谁叫我乐于助人呢。小明哥,蹲下。”
我依言俯下身,张静顺势趴上了我的后背。感受到背后靠来的玲珑曼妙的身体,我的脸不由自主地一阵火热。
“小骡子,我包里有条绳子,拿出来,把我手捆在前面。把我和小明哥捆在一起。”张静吩咐道。
“不……不用了吧?”感受着张静的柔软,我不无尴尬地说道。
“死人可不会配合你行动。”张静严肃地说道,“在被害人的手腕上有捆绑的痕迹,腰部也有。根据我的推测,这是最合理的爬上水箱的姿势。至于登山索,只是凶手防止自己掉下来的护具。”
另一边,老罗已经从张静的包里翻出了绳子。
“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就已经累得不行了,不用实验了。”我喘着粗气,更加尴尬了。
“好吧。”张静从我身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你们也见过刘鹏了,觉得他的身体怎么样?”
“看起来还不错,不过,总觉得好像有什么病。”我一下子想起了刘鹏那张苍白的脸,说道。
“不是好像。”张静严肃地说道,“他的确有病,左肾先天性缺失。”
“啥?”老罗愣了一下,“那……那孩子?”
“谁告诉你缺一个肾就不能生孩子了?”张静白了一眼老罗,“理论上讲,人一个肾就足够用了,像有些帮助治疗尿毒症的人,就是捐自己的一个,留一个,不会有影响,平时和常人一样。
“不过,毕竟缺失了一个肾,身体机能还是会受到一定的损伤。身体较弱就是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张静说,“小明哥都做不到的事,他一个身体不正常的人,更难做到了。”
“现在我们再来分析一下这件事,什么人会杀害邵华?又为什么要杀害邵华?”张静问。
“这个人,必须熟悉酒店的环境,知道楼顶有水箱,知道水箱里能藏住一个人。”我看着楼顶的水箱,想了想说,“还得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或者说,他需要用到的工具就在酒店里。”
“凶手就是这个酒店的人!”我肯定地说道,“至于动机,现在不好说。”
“Bingo!”张静兴奋地说道,“还有一个问题,被害人当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捉奸吗?”我愣了一下。
“小明哥,你想得太简单了。”张静摇了摇头,“你们看到的证据都是对检方有利的。对检方不利的那部分证据,他们是不会给你看的。”
“事实上,被害人第一次出现在电梯的监控视频里,是在刘鹏到达这家酒店之前。”张静严肃地说道。
“之前?难道说……”我皱紧了眉,“被害人早就知道刘鹏会在这个酒店和人约会,提前来守着了?”
“老简啊老简,你太单纯了。”老罗突然长叹了一口气,“你想想,明明电梯的监控录像已经证明了被害人来到酒店,为什么那些服务员异口同声说没见过她?”
“有人这样交代过他们。”这一下,我恍然大悟,“可是不对啊,警察不会这么笨,这些都没发现吧?”
“当然都发现了。”张静叹了口气,“只是后来发现的证据统统指向了刘鹏,主办侦查员认为这些就没那么重要了。社会舆论压力又那么大,上边也催着抓紧破案。”
“荒唐啊!”我咬牙切齿地说道,“多少冤假错案就是这么造成的!警察要是连社会舆论压力都顶不住,怎么做到秉公办案?!”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张静说,“你们以为这些机密的东西我凭什么有胆跟你们说?抓紧想想怎么找到真凶吧。”
“孩子!”老罗突然说道。
“什么孩子?”我和张静同时愣了一下,问道。
“被害人怀孕了,你们忘了吗?”老罗说,“如果她本意不是来捉奸的,那她是来干啥的?静,法医肯定没有验证过,被害人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而这个孩子,就有可能是邵华遇害的关键。”
张静从包里翻出了尸检报告,匆匆浏览了一遍之后,摇了摇头。“先入为主了。法医认为孩子的父亲是刘鹏,所以根本没有鉴定。我这就回去证实一下。你们呢?”
“我们去见刘鹏,看看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握了握拳说。
“借口出差,当然得做足了样子。”
看守所的会见室里,我和老罗要求刘鹏务必详细回忆当天发生了什么,只不过这次的重点放在了他是如何摆脱邵华的。
刘鹏皱着眉,断断续续地回忆着。事情已经过去了几个月,有些细节他也记不太清了。
“她是个很敏感的人,对我看得一直很严,所以这种事,我都是连机票都要买好的。”
“你一个人去的机场?”我问。
“不是。”刘鹏摇了摇头,“她开车送我过去的。换完了登机牌,开始登机的时候她才走。我特意选了一班满员的航班,人比较多,然后我悄悄躲起来,确认她离开后,才去的酒店。”
我和老罗对视了一眼,这是我们第一次听说,在这个案子里,还有一辆车。这辆车无论是警方的调查还是检察院提供的卷宗都没有提到过。
“车在什么地方?”我问。
“不知道。”刘鹏摇了摇头,“警察没跟我提过车的事。”
“车牌号是多少?什么车?”
“红色甲壳虫,车牌号是……”
刘鹏说了一组车牌号,老罗记下来后,我们匆匆离开了看守所。
“静,被害人有一辆车,现在下落不明,车牌号是……”一出看守所,老罗就打电话告诉了张静这个消息。
“好,我马上去查。”张静说,“检材我已经送到实验室去了,最迟明天一早结果就会出来。应该能赶上明天的预备庭。”
刚挂断了电话,一个陌生的号码就打进了老罗的手机,老罗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变了。
“没兴趣。”他冷冷地说道,挂断了电话。
“谁啊?”我随口问道。
“推销的。”老罗说。

  4
这时候,案子移交到检察院已经一个月了,我们却还是没接到正式起诉的通知。看来检察院也学精明了,在彻底落实所有的证据细节或者到期限前,检察院不打算草率处理此案。
这给了我们足够的时间来调查这个案子,同时也给我们增加了不少压力,谁知道这段时间里会发生些什么变数呢。
这天,我们刚到办公室,老罗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打来电话的是老罗的五叔,检察院的副检察长。
“带上你们找到的全部证据资料,现在到我这边来!”电话里罗副检察长严肃地说道。
我和老罗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带着所有的证据材料到了检察院。罗副检察长公务繁忙,出面接待我们的是他的秘书。
秘书把我们引进了一间会议室,让我们意外的是,一名法官正坐在会议室里,和几名检察官研究着案情。
“是这样的。”待我们落座后,罗副检察长的秘书清了清喉咙,“副检察长有个想法,为了避免冤假错案的发生,在正式起诉之前,他想请在座的各位先开一次模拟法庭,对这个案子进行审理。这样一来,一旦发现案子有问题,就不必起诉;案子如果没问题,正式审理的时候,也可以减轻大家的工作量,提高工作效率。副检察长把这个叫作‘诉前预审’。”
我和老罗面面相觑,老罗这个五叔还真是个锐意改革的人物。模拟法庭这种东西在一些律所内部倒是有过先例,但是像罗副检察长这种把检察院、法院和律师三方弄到一起做诉前预审的可是前所未有。
“如果效果好的话,罗副检察长打算把这件事提请人大审查,形成一个固定的工作制度。”秘书补充道。
法院的代表点点头表示认可,我也没有异议。唯有老罗,一脸愁容,这样一来,我们在正式的庭审中要想风光无限,就有点不太现实了。
“审判长,各位合议庭成员,公诉人,我非常荣幸能够成为被告人刘鹏的辩护律师。”诉前预审的程序基本还原了正式的庭审,大家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在公诉人出示了所掌握的证据后,我站起了身朗声说道,“检方在这个案子中的工作大家有目共睹,为了能让凶手服法,还被害人一个公平,检方细致入微地调查了所有能够调查的证据,将我的当事人推上了今天的法庭。
“让被害人瞑目,是今天我们坐在这里的共同目标,这一点我想大家都不会有异议。”我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作为辩护人,我和我的同事,罗杰律师,还肩负着另一项重大的责任,即为冤者昭雪。
“对于公诉人提出的证据,我在这里不再赘述,也不作反驳,我的当事人已经承认,这些证据,尤其是被害人尸体上的痕迹,的确和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是……”我话锋一转说道,“有些被检方忽略了的证据,我在这里却必须补充说明一下。审判长,我请求向法庭提交新的证据。”
“准许!”审判长说道。
我转身从老罗的手中接过了一份档案:“这是我们委托省公安厅刑事技术人员张静做出的鉴定报告。”
我特意把“张静”两个字咬得很重,看着公诉人的脸色微变我才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证据呈给了审判长:“张静对被害人邵华腹中的胎儿进行了DNA鉴定,发现了一个检方忽略的重要线索,我的当事人刘鹏并不是这个胎儿的亲生父亲。”
“我想,这也恰好说明了,被告人刘鹏更有杀害邵华的作案动机。”公诉人不失时机地插话道。
“是的。”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公诉人的话,“但是我也希望公诉人能够想一想,为什么不是胎儿的亲生父亲做下了这起案子呢?
“为了验证我的当事人是否有条件杀害被害人,我们曾做了一个实验,结果证实,真凶应该是一个身体强壮、身手灵活的人,对酒店禁止客人出入的楼顶非常熟悉。各位看看我的当事人,身体看起来的确很强壮,是吧?”我微微一笑,再次从老罗手中接过了一份档案,“但我的当事人却是左肾先天性缺失。
“对这种病,我想大家和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有一样的想法,即我的当事人没有生育能力。但是,这是一个误解,一个肾完全可以满足人的正常生活,只是身体要比正常人弱很多。”看着审判长狐疑的眼神,我说,“我的当事人无法承担繁重的体力劳动,提一桶水都费劲。所以,请大家不要忽略,被害人邵华的体重是五十公斤,在她不配合的情况下,我的当事人根本做不到将她塞进水箱。”
“反对!”公诉人喊道,“以上这些都是辩护人的主观推测,并不能证明什么。”
“反对有效,辩护人,请注意你的言辞。”审判长想了想,说。
“对不起,审判长!”我摊了摊手,说,“那我们来回忆一下案发当天都发生了什么吧。对于我的当事人刘鹏,警方已经查明了他当天的行踪。他借口出差,由邵华开车将他送到了机场,在邵华离开后,他离开机场,到了酒店。这些我不再作详细赘述。我想提醒法庭注意的一点是,邵华是开车送我的当事人去机场的,之后又驾车离开。这辆车现在在什么地方?警方的调查报告里没有提到,公诉方出示的起诉书里没有提到,相关证据里也没有提到。我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这辆车里隐藏着对检方不利的证据,所以你们并没有提出?”我看着公诉人冷冷地问道。
“审判长,辩护人是在对我们进行侮辱!”公诉人说。
“辩护人,请注意,如果你继续发表这种不当言论,本法庭将请你离开。”审判长犹豫了一下,毕竟是模拟法庭,这种激烈的言辞好像的确不太合适,但要请我离开法庭好像也不太可能。但最终,审判长还是忠实地还原了真正的法庭上应该做的事。
“抱歉,审判长,我有些激动了。”我微微一笑,“所幸,我们找到了这辆车。”
没错,就在昨天,按照刘鹏提供的车牌号码和车型描述,张静调取了天网监控系统的视频记录。
没等我们回到办公室,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明哥,你们来机场。”电话里,张静平静地说道。
我和老罗不明所以,但还是驱车赶到了机场,张静正在机场的停车场等着我们。她的手上拿着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勾勒出了一条路线。
“这是被害人那辆车当天离开机场后的行动轨迹,我根据天网系统的资料画出来的。”张静说,“沿着这条路,我们就能找到这辆车。”
“视频资料呢?有提取吗?”我问。
“都在这里。”张静拍了拍包,“我可不像小骡子,我办事,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