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这是好事。”

听松吉这么说,大地抬起头。

“海的父母出去做初次参拜后就再也没回来,不是吗?如果我们去参拜的话,说不定也已经失踪了……”

松吉此言一出,大地不禁浑身发抖。

◇◇◇

春野海和空的父母已经消失三天了。

正月头三天没有同父母一起过,这对他们来说还是头一次。

海和空问过了所有亲戚和想得起来的朋友,但他们都说不知道。更有甚者,亲戚和朋友当中,也有人自从除夕夜后连续三天都行踪不明的。这让他们深感震惊。

最后只能求助于警察,但给110和119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打不通,只能听到告知线路正忙的自动回复声。与海陷入相同境况的人同时向警察求助,线路不堪重负崩溃了吧。

1月3日夜,新闻报道说,春野家所在的神奈川县有大量民众向警察提出搜索请求。

现在不得不承认,海的父母很可能被卷入了事件当中。

“多亏姐姐回来了,不然我就成孤儿了……”

总爱逞强的空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没事。肯定能找到他们。”

海嘴上这样说,脑子里却清晰地浮现出最坏的结果:自己的父母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必须保护好空,海告诉自己,绷紧了身子。

她当然也希望能帮助未婚夫大地。

给那么多人打电话本就令她头痛,她还一直没工夫联系大地。大地说要来春野家,但她不希望工藤家的祖父母再操心,所以断然拒绝了。

另外,大地与空的关系不好。为什么空会讨厌大地呢?海很伤心。

未婚夫大地和弟弟空都是自己最珍视的人,但自己现在必须陪在空身边,海想。

正月头三天,空一直在自己房间的电脑前搜索互联网上的信息。空正用自己的方式面对现实。

她在空的房间里同他交换过好几次意见。

“姐姐,进入1月1日后失踪的人,光在神奈川县就多得吓死人。去社交网站一查,搜索结果不是一般地多。”

“不是一般地多——那是多少?”

“——数十万条。”

海怀疑自己听错了。

电脑屏幕上,在一个类似论坛的网站上,与失踪者有关的话题多如牛毛。空说,社交网站要最大限度地保证个人信息不外泄,但在这个网站内部,关于失踪人口的讨论已经沸沸扬扬了。

“这么说……有数十万人失踪?而且只是在神奈川?”

“很可能远高于这个数字。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在网上写东西啊。”

“失踪人口超过数十万人!爸爸妈妈也包含在内吧。这么多人都到哪儿去了呢?”

“我搜索过,但现在还没有消息。不过可以确认的是,他们的确不见了。”

“莫非是外星人用UFO把他们都劫持走了?”

海说出了自己的猜想,空笑道:“你电影看多了吧。”已经很久没见过他的笑容了。

“如果能用UFO大量劫持人类,就用不着占领警察总部、据守不出了啊。”

“这跟占领事件有关?”

“从时间上看,绝非偶然。而且,与姐姐一样在初次参拜过程中昏倒的人还有不少。有充分的理由推断这是吸入催眠气体所致,而催眠气体只可能是人为投放的。”

一想到昏倒时的情景,海就战栗不止。不过,空观察问题竟如此敏锐,这让海对他的看法稍有了改观。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你明天就要上班了吧。我会继续在网上调查。如今这个时代,普通人的报道比大众媒体要可靠得多。”

海点头赞同,但心里却生疑,在这种社会态势下还能否正常工作。

可能的话,她想明天去警察署提交协助寻找父母的请求。她原本很期待与同事兼好友若山夏美再会,但现在只好在晚上给她打电话,请她帮自己向公司请假了。想到同夏美聊天就会精神点儿,海的心情放轻松了。

未婚夫、家人、好友,都是海不可或缺的。

——大家一定要都好好的……

海虔诚地祈祷。

◇◇◇

1月3日整个白天,干元幸隆都在开车带托马斯?艾卡特游览东京都内的名胜景点。双方彼此试探着对方手里的牌。

与不露声色的英国绅士过招令幸隆十分疲惫。光是弄懂那些平常不怎么使用的英式英语就是对神经极大的考验。

深夜,返回自由之丘的公寓时,干元已经精疲力竭,但打开家门的一瞬,一股异样的感觉让他疲劳顿消。

“我回来了……美斗……你不在吗?”

走廊深处的起居室里亮着灯。屋里的两盏灯中只有靠近自己这边的这盏亮着。如果美斗这时还醒着,那灯光就太暗了。

不祥的预感令干元浑身一颤。工作的时候偶尔会有这种感觉,但在家里还是头一次体验到。

似乎……没有人。

凝神倾听,连细微的声响都听不到。

窥视玄关附近的寝室,床上铺着的漂亮床单没有一道皱纹。

美斗不在,也看不到入侵者。

可是,干元的心底升腾起的不悦正在一点点放大。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自己如此不舒服呢?

起居室的桌子上放着一封信。

这时候居然写信?

干元狐疑地开始读信。

你回来啦。跟汤姆聊得愉快吧?

我原想发短信或打电话告诉你,但怕你不让我去,所以没有通知你。

今天下午我同杰西卡去明治神宫了。我们都瞒着丈夫,还约好了一起吃晚饭。我不会很晚才回来,不过我还是给你留下这封信,以免你比我先到家后担心。

如果我回来晚了,你到家就联系我吧。

美斗

读到一半的时候,干元的手就开始发抖。

干元看了眼时钟,马上就要到深夜4020电子书了,但美斗一点消息都没有。

立即打美斗的手机,但不知是不在信号覆盖范围内还是电池没电了,打不通。

给美斗发了条短信,干元抱着头蹲在起居室的地板上。

“啊,怎么会这样……美斗……你再晚一天去都是好的啊……”

干元哀号起来,几乎就要失声痛哭。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干元第一个反应就是:美斗!但屏幕上出现的名字是:ThomasEckert。

干元摁下接听键:“Hello…”

“Yukitaka?Here’sEckert.I’vejustnowcomebacktomyroomafterdrinkingapintofGuinnessinthebar.”(幸隆吗?我是埃克特。我在饭店的酒吧里喝了一杯黑啤,现在刚回到房间……)

干元打断艾卡特的话,说道:

“Tom…She…MitoseemstohavegonetoMeiji-jingu-shrinewithJessiethisafternoon.I’vefoundtheletterfromher.”(汤姆……美斗……今天下午和杰西卡去明治神宫了。我看到了她的信。)

“Jessiehasleftmeanote,too.”(杰西也给我留了一封信。)

“HasJessiestillbeenout?”(杰西还没有回来么?)

“Sohasshe?Oh,Jessie!”(美斗也没回来?噢,杰西!)

“Theyhadnotknownanything,hadthey?”(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美斗什么都不知道啊……”

干元懊悔万端地用日语嘟哝道。

◇◇◇

“梳理一下到3日为止确认的事实吧。”

北野正义和川北雄大在一套厨房、餐室、起居室合一的公寓避难待援。房间里的电视正播放着国内外新闻。几台电脑中显示着大量数据。

“首先,包括警视厅和警察厅在内的警察总部占领事件。机动队从地面和空中向被占领的建筑发起了几次突击,但之后就失去了联络,没有一个人出来。不知道他们是在建筑内部沦为人质,还是已经被杀了——”

北野的语气中感受不到对生命的重视——这种感觉很早以前他就已经抛弃了。

“都有可能。警察和媒体从直升机和附近房屋中监视被占领的建筑,但几乎所有窗户都放下了窗帘,无法得知里面的状况。警察在无线电中透露,被占领的建筑的墙壁十分厚实,红外摄像机也难以透视。”

“匪徒没有索要赎金或者提出释放政治犯的要求。由于对方没有主动与外界联系,对犯罪集团的情况仍旧一无所知。”

川北立即更正了北野的说法。

“不对。不是一无所知。我们知道,犯罪集团在每个警察总部大概有二十到三十人。而且,他们防守严密,就连训练有素的机动队也不能突破他们的防线。”

“——不错。许多初次参拜者在网上爆料说他们受到了催眠气体袭击,建筑内部极有可能也使用了同样的武器。如果内部状况不清楚,就十分不利于强攻。”

“嗯。不论部队的战斗力有多强——就算是我国的特种部队,在这样的状态下也很很难攻进去。所以我很同情日本的警察。”

说着,川北把咖啡举到嘴边。

说是同情,川北的音调却异常冷淡,没有参入丝毫情感。

“就算从空中破窗而入,其结果与地面进攻也不会有不同。这样徒劳地强攻只是对战斗力的浪费。要夺回警察总部,唯一的方法是耐心等待对方耗尽内部的存粮和武器。”

川北严厉的表情折射出形势的严峻。按照他们的分析,解决警察总部占领事件,除了让敌人弹尽粮绝之外别无他法。

“接下来是首相官邸相关人等消失事件——他们不是集体失踪,而是被绑架了。”

“首相官邸的监控摄像机的硬盘受损,数据无法恢复。犯罪集团做事滴水不漏。”

北野不无赞赏地说。

“被从首相官邸绑架走的人是沦为人质,还是——”

“他们像初次参拜者一样消失了。”

这里的“消失”有两层意思:一是指他们失踪了,另一层就是遇害。

考虑到消失的初次参拜者的人数,很难想象他们都沦为人质。换言之,他们多半已经遇害。

讨论到初次参拜者的话题,北野和川北不由得想起了从总部得到的情报。

初次参拜者消失的情报传出后,有几名同志便去展开独立调查。但是,接近事发核心区域的人无一例外地音信断绝。跟踪定位装置发射的GPS信号在初次参拜的寺庙神社里消失了。那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总部严厉声明,对初次参拜的调查务必慎重,所以北野和川北约束自己,没有再次前往明治神宫。现场获取的情报能提供有益的线索,但轻率往往会导致危险。自己如果消失就万事皆空了。

根据总部的情报,潜入日本的两万名同志,近三天基本上每天消失一千人。相当于总人数百分之十五的特工消失了,这令人难以置信。

照此比例推算,一亿三千万日本人中的百分之十五,即一千九百五十万人消失了。

“短短三天内,近两千万日本人消失了。四天前根本想象不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一步。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日本二十天内就会灭亡。”

“只有初次参拜者人数名列全国前十位的寺庙神社中的参拜者才消失了。去年正月头三天参拜这十座寺庙神社的人数是两千三百九十二万人。其中有一大半都已经消失了吧。正月头三天初次参拜的人们毫无防备,所以朝他们下手也格外容易。”

“没有什么集会能像初次参拜这样聚集如此多的人。在日本的所有集会中,初次参拜的人数的确是最多的。据手头材料显示,日本全国正月头三天初次参拜的人数就达九千万。”

“干这事的人太有自信了……”

川北的话中略带讥讽。

北野双臂抱胸,抬头望着天花板。

“不过,连续三天每天六百五十万人消失……犯罪集团究竟是规模多大的组织啊?他们抱有什么样的意识形态呢?”

川北没有回答。

关于那个组织,他们的情报网也没有掌握一条具体的信息……

◇◇◇

1月3日即将结束时,神奈川县某地的地下“房子”里异常清静。

坐在靠墙沙发上的,只有歌剧歌手一样高大壮实的骨头和身材矮小、少年般天真浪漫的棍子。

棍子把沙发附近变成了自己的专属游乐场。汽车、铁路模型和转盘之类的玩具七零八乱地扔在地上。最近他迷上了拼图游戏,经常玩得彻夜不休。

骨头一边狂打哈欠,一边伸了个大懒腰。棍子斜眼瞪着他,笑道:

“你还没睡好,骨头?”

“舒舒服服地睡了七个钟头。”

骨头难为情地笑了笑,挠挠头。

对他们“SEVENTH”异常重要的正月头三天马上就要过去了。直到1月4日的早晨,他们都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行动。七人中的另外五人这会儿都在睡觉。

同伴睡觉时通宵值班的任务落在已经先行睡过的骨头和最适合这项任务的棍子身上。

“不过,棍子,你天生就不用睡觉,这是什么感觉呀?”

骨头不无羡慕地问。棍子闻言立刻板起了脸。

“没什么……那不是什么好事。”

“比起别人,你的人生可占了不少便宜。”

“只会让我早死罢了。而且……醒着就要看到这个世界更多的丑恶面。只要人类还存在,我就不能安然入睡。”

棍子的回答冷酷无情。这个少年的眼中,有时会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暗。

“人类……灭绝了最好。”

向来开朗的骨头哑然了。

棍子反问道:

“你天生就不能遗忘,这是什么感觉?”

骨头右手抱头。

“糟透了……从儿时到现在,烦心的事儿一件也忘不了。我真想有一天能脱胎换骨,笑忘世上的一切。”

听到这个回答,棍子笑了。

“所以你总是笑嘻嘻的。”

“你跟我也差不多。”

“还好……”

棍子凝望着虚空。

“‘SEVENTH’里所有的人,可能都是这样。”

“LET那帮人也如此。”

骨头说。两人看着“房子”墙上的显示器。显示器里是被占领的警察总部的画面。

“我们‘SEVENTH’也是LET。”

“如果我们是LET,那就能灭亡日本。即使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要达成这个目标。”

正月头三天一切顺利。


第二阶段 乘客

E(剩余人口:约一亿一千零五十万?)

与往常一样,黑暗笼罩的房间里,只有播放BBC新闻的电视画面是唯一的光源。

房里的电话响起。

男人拿起听筒,应道:“——是我。”

“老公公——我是干元。”

“你啊……什么事?”

现在不是干元该报告的时候,男人不太高兴,自然压低了声音。

男人不喜欢预料之外的电话,因为这往往意味着麻烦。

“我的妻子和艾卡特的妻子……昨晚去明治神宫了……”

男子淡淡地问:“那又怎样?”电话那一端传来了干元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男人仿佛看得到他张口结舌的样子。

“……老公公,您应该很清楚,正月头三天去明治神宫参拜的人会怎样。我和艾卡特的妻子都还没有回来,恐怕——”

不等干元说完,老人便不耐烦地打断道:

“——你不是也在除夕去了明治神宫,然后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吗?”

“那是因为艾卡特早打定主意要中途折返。

但我妻子和艾卡特的妻子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条件下去明治神宫的。”

男人又淡淡地问道:“那又怎样?”

“您能不能手下留情,救救我们的妻子?”

男人苦笑。

“这不是我能干预的。”

“话虽如此……老公公您不是掌握了‘零计划’的全部内容么?”

“干元——你想以牺牲妻子为代价从我这里获取情报吗?这是你身为CIA特工不得不履行的义务吗?”

干元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男人的质问。

“……这……这绝对是误会。我只是想知道妻子获救的可能性——”

“如果非要公私不分,就在你自己的责任范围内想办法解决吧。明明知道去明治神宫会有危险,却没有阻止妻子前去,这难道不是你们做丈夫的责任吗?”

电话另一端的干元沉默不语。

“CIA想必也会说同样的话。我很忙,先挂了。”

干元连忙叫道:“老公公!请您告诉我一件事:您究竟站在哪个国家一边?日本、美国,还是英国?”

这回轮到男人沉默了。不是不能回答,而是回答起来太麻烦。

干元一鼓作气,将所有话全抛了出来:

“您通电话的时候,身后是在放BBC新闻吧?就我所知,您从未看过一次CNN。您通过我与美国联系上,但又——”

男人不厌烦地咂嘴道:“无聊!挂了。”然后狠狠地将放下听筒。稍等片刻,男人拿起听筒,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对方接听后,男人换用英语说:

“Areyou?Me.”(是你么?是我。)

男人用流利的标准发音对电话另一端的人说。

“Mikimototalkstoomuch.You’reinstarkcontrasttohim,T.E.”(干元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你与他很不一样,T.E。)

“However,heisnotapersontobeunderestimated.”(但不能对这个人掉以轻心。)

“Don’tyouthinkyouoverestimateofhim?”(你不觉得你高估他了吗?)

“EvenifMikimotoisacommonhumanbeing,it’safactthatheisasecretagentofCIA.”(虽然乍看起来毫不起眼,但他是货真价实的CIA特工。)

“…Andyou’reaSISperson.Ihaveamixedfeelingaboutstandingatthemiddleofboth.”(而你是SIS特工。介于你们俩中间,我的心情相当复杂。)

CIA——美国中央情报局。

SIS——英国秘密情报局。

男人就处在这两大情报组织间的缝隙中。但他并不觉得有多么不舒服,反而从中获得了超乎想象的刺激。

“That’sunroyalremarks.”(这不像是“日本的首领”该说的话。)

说着,电话另一端的托马斯?艾卡特开怀大笑起来。

◇◇◇

这是被软禁以来的第四个早晨。

在布置得与首相官邸办公室一模一样的房间中,首相无所事事,只能出神地看电视打发时间。

所有电视频道都在报道让日本陷入骚乱的事件。一开始还感觉比较新鲜,但一连四天都如此,他也腻烦了。

只有东京电视台还正常播放别的节目,但首相对那些节目提不起兴趣。

假如他现在还处在国家最高领导者的位置上,那为了应对这起事件,他现在肯定彻夜未眠、殚精竭虑、疲累不已吧。

自己是被谁弄晕了绑架到这里的呢?尽管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但能在自己习惯的环境中彻底放松,衣食住也都有保障,这样的生活从一定程度上说还是自由的。

上次像这样悠闲自在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回想一番,竟然追溯到了小学低年级。

首相背负着成为第三代议员的期望,从小就接受严格的教育,谨小慎微地活着,生怕行差踏错。

耗尽毕生精力才爬上首相宝座,现在所有努力都化为乌有,他却因此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解脱。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首相的肉体和精神无比惬意。

敲门声传来,新岛凉人走进房间。

“总理,早上好。”

“新岛君——早上好。”

首相从前虽然也依赖首席秘书官新岛,却有些瞧不起他。因为首相始终认为,这个男人胸无大志,才能低下。

软禁生活开始后,新岛成了通往外界的唯一出口,首相对他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不能小看新岛。他开始防备这个人。

“现在可以用早餐了吗?日本菜、西餐、中华料理,您想吃什么尽管说。”

虽然有想吃的东西,但那只是奢望。

还是吃外卖吧。如果让这里的人自己弄,做出来的东西跟医院里的饭菜一样寡然无味。

“今天就弄点咖啡店早餐一样的东西吧。”

首相只是信口胡说,可新岛却爽快地答道:“明白了。”然后鞠躬行礼,准备退出房间。首相见状叫住了他。

“新岛君——我是被软禁起来了?他们打算接下来对我做什么?”

首相竭力表现得盛气凌人,但新岛的表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我说过了,他们威胁我,不让我告诉您。对不起——”

尽管嘴上表达歉意,新岛的语气却非常强硬,不容争辩。新岛从未对首相如此不客气地说过话。莫非他之前一直都在演戏?

“不管怎样,他们既然把我软禁起来,应该就不会加害我吧?”

新岛闻言一笑——那不是安慰首相的笑容,而是一种更加怪异的笑容。

“这个嘛,我也说不准……”

首相觉得自己正在被新岛勒索。他是在报复以前首相对他的虐待吗?

“我只能靠你了,新岛君。”

话虽这样说,但首相瞅准机会就会借助新岛摆脱如今的窘境。

首相经历过很多次政治挫折。他对自己的生存能力颇有自信。

他暗下决心,早晚要利用新岛这枚棋子从这里逃出去。

机会一定会来的。不用太着急。

在机会来临之前,索性好好享受这几十年难得一次的休闲时光吧……

◇◇◇

新岛凉人离开模拟首相官邸的“软禁室”,沿直线一直走到长长的走廊的尽头,然后在T字路口左转,又来到这段走廊的终点,搭上停在那里的电梯,升到地面。

那里是某座医院的一楼。新岛进入分配给自己的没有门牌的房间,向备餐人员下达指令,然后打电话汇报。

“首相一天比一天没精神。那也算一国首相?太可悲了。”

听筒里传来老人的声音。

“是‘原’首相。别看他那个样子,到了万不得已时,也是我手上的一张王牌。”

“老公公,您具有能撼动诸外国的力量,却需要利用这个人?”

新岛问。电话另一端的声音一沉。

“这不是你可以打探的事——”

“对不起。我鲁莽了……”

新岛真诚致歉。对方的心情又平静了。

“没事。我很器重你,是我推荐你当上了首席秘书官。”

“我绝不会忘记您的恩德。”

“我不要你感恩。帮助你们LET成功实施计划,对我自己也有利。”

这个男人果然深不可测……这个人称“老公公”的家伙的城府之深,让新岛深感恐惧。

“说起来,指挥棒君还好吗?”

被突然这么一问,新岛的反应略显迟钝。

“啊……嗯,他一切如常。”

“我很想早点见到它。请向他传达我的问候。”

“明白了。我会一字不漏地向他转述。”

结束通话后,新岛稍作思考。

迟疑片刻后,他给另一个地方打去电话。

“老公公说了这种话啊?”

“那个老家伙在想什么呢?”

“只要他不干涉,就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关系,对吧?”

对方自信满满的声音让新岛松了口气。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指挥棒,有你指挥,‘SEVENTH’就不用谁操心。”

“有了LET诸君,我们也会放心许多。”

“我们LET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SEVENTH’身上了。或者说,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新岛先生。”

指挥棒彻底打消了新岛心头的那点不安,新岛的热情异乎寻常地高涨起来。

有了“SEVENTH”和LET的歃血之盟,今天——也就是1月4日——之后,“零计划”也会顺利实施吧……

◇◇◇

“新岛好像很高兴。”

神奈川县某地的地下“房子”——与新岛结束通话后,指挥棒两手交叉放在脑后,对少年模样的棍子说。指挥棒和新岛的对话也从喇叭里放了出来。

“因为新岛喜欢哥哥呀。”

五官端正、戴着眼镜、与哥哥指挥棒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PA窃笑道。他一直都在操作电脑,现在好不容易才休息一会儿。

“大家都喜欢指挥棒。”

簧片听见自己这句话让钢琴弹奏出的大钢琴的旋律稍有紊乱。

“是啊。有指挥棒才有我们。”

身材魁梧的骨头用力点头。

木头仍靠墙站立,面无表情地闭着眼。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指挥棒冷静地摇头。

“不对。我们‘SEVENTH’和LET都是‘Oneforall,allforone.’(个人为集体,集体为个人。)

“我知道。不过,我们‘SEVENTH’是从LET的‘all’中选出的代表,而我们的头领是你——指挥棒。”

骨头像是故意说给大家听似的。簧片、棍子、PA三人都跟着点头。

“我当然知道自己身负重任。”

指挥棒微微耸肩,把手放在正对着数十台显示器的弟弟的肩上。

“Okay,guys.Let’sgetonthenextphase.”(好吧,我们进入下一个阶段。)

指挥棒用跟英语宣告道。簧片闻言来到指挥棒的右斜后方,面对显示器。

木头也睁开眼走过来,站在指挥棒的左斜后方。像上次那样用额前长发盖住右眼、露出左眼,进入临战态势。

“簧片、木头,拜托了——”

指挥棒说。两人对他点点头。

PA迅猛击打着电脑键盘。钢琴在噼噼啪啪的敲键声中皱着眉,继续在大钢琴的白色琴键上弹奏欧文?戈登的优雅旋律。

◇◇◇

众多警察总部被占领后的第四天。

受事件的影响,从今年1月1日起,一直没有播放正月特别节目。

东京、神奈川等大都市中,大量人员失踪,作为该事件的后续报道,媒体透露,大部分行踪不明的人口是在去初次参拜时消失的。

另外,最新消息表明,有参拜者消失的寺庙神社只限于东京的明治神宫和神奈川的川崎大师等初次参拜者人数排行全国前十的有名的寺庙神社。在媒体上以评论员身份出现的学者专家反复呼吁观众和听众,不要再前往那些有名的寺庙神社。

除夕夜去川崎大师初次参拜的父母消失后的第四天早晨,春野海打电话给公司请假,然后上警察署报案。

海被派遣去工作的外资企业从今天——也就是4号——开始上班,但接电话的同部门的女同事告诉海,海所属的部门中,本人或与本人有关的人失踪的就有很有。听说有近一半的同事今天请假,海倍感吃惊。

昨晚通电话时,海的同事兼好友若山夏美说自己今天要上班……

海的弟弟空在网上社区搜索得到的信息显示,光是神奈川就有数十万人失踪,如果将失踪者的家人包括在内,事件影响到的人口更数倍于此。规模如此巨大的事件,真是闻所未闻。

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当地警察署从车道到玄关附近都挤满了人。穿制服的警官们煞费苦心地维持着人群的秩序。

扩音器中的高喊声传来:

“喂,不要推挤——请不要推挤——”

“要咨询失踪事件的,请到这里排队!”

警察署的玄关附近拉起了安全线。安全线内侧的四列队伍一直排到警察署大楼的拐角后面。

这么多人,如果都一对一商谈,从队伍最末捱到进入警察署,不知要等多少小时。要是空也跟着来就好了……海后悔不已。

原本从今天——即1月4日——开始,社会各部门都要从新年大假逐步恢复运转……但海觉得,大混乱不会这么简单地结束。

海刚想起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上班的好友若山夏美,她就发来了短信。这可以算是心有灵犀吧。

也许是人减少了的缘故,今天早上电车里的人出乎意料地少。海,你那边情况怎样?

排在队伍最末的海回复道:

警察署前面排了很长的队伍。不知要等多久。

短信发出后,海紧握手机,想起了未婚夫工藤大地。

大地现在应该去买新手机了,他在昨晚的电话里是这么说。他们从1月1日起就没有再见过面,海很想看到他。

大地在一家外资企业的营业部工作。这家企业与海上班的公司不同,但上班的地点都在东京都内临海区的天王洲岛,所以工作的时候他们很容易见面。大地的公司8日开始上班,也不知能否平安无事地等到那天与他相见……

在社会因突发事件而陷入大混乱的状况下,接下来的整整四天都无法见到大地——一想到这儿,海就觉得很不安。

◇◇◇

1月4日早晨,若山夏美从车站上电车,发现平日根本找不到地方坐的高峰期女性专用列车里竟然有几个空座。

不能将这一现象归结为刚开年吧。去年新年大假结束后,电车里就挤满了上班的人。

最近三天,因为至今原因不明事件,大量初次参拜者失踪。

媒体无一例外地予以报道,挤掉了原本应该播出的夏美喜爱的笑星表演的正月特别节目。

除夕夜,夏美和即将参加大学入学考试的妹妹一起去初次参拜,但她们拜的是保佑考试顺利的汤岛天神,所以侥幸逃过一劫。新闻中说,只有去参拜人数排全国前十位的寺庙神社的人消失了。

夏美试着联络每年都会去明治神宫、浅草寺、川崎大师等地初次参拜的同事和朋友,但几乎毫无回应。很难相信他们都消失了……

还好公司同事、最好的朋友春野海没事。海同未婚夫去了明治神宫,但躲过了消失的厄运。听说是因为排队过程中突然昏倒,被未婚夫送进了医院。

海是偶然获救的吧。

昨晚同海本人通了电话,得知昏倒的不止是她,周围还有很多人也倒下了——应该是有人释放了催眠气体之类的东西所致。说不定,失踪的人们在吸入催眠气体后被带走了。

数十万、数百万乃至更多的人被带到哪里去了呢?夏美全无头绪,但这种事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夏美想起了小学时轰动全日本的地铁沙林毒气事件。

自己正置身在电车这样的密闭空间中,所以一想到恐怖袭击,她就忍不住要夺门而出。

要是这时候海在身边就好了,夏美想。

和海在一起,夏美就会很高兴,所有不安都会忘得一干二净。她本来很期待在新年大假后的第一天再见到海……可昨晚她打来电话说明天要请假。

去川崎大师初次参拜的海的父母也失踪了,海这会儿肯定已经去当地警察署提交搜索请求了吧。

夏美惦记好友,发了条短信:

也许是人减少了的缘故,今天早上电车里的人出乎意料地少。海,你那边情况怎样?

电车还没有开出两站,海就回短信了:

警察署前面排了很长的队伍。不知要等多久。

通过短信与海联系上,夏美很开心,但旋即又不安起来。

居然要排好几个小时的队才能进警察署,这样的现实让夏美认识到问题有多严重。

这么多人。你肯定很累吧?

刚想打“加油”两个字,女性专用列车前端就传来一声嘶鸣,夏美停住了动作。

怎么回事?夏美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意识一下子模糊了。

夏美意识到危机来临,想立刻给海写短信,但指头却不听使唤,一不留神按错了键,发送了出去。

“啊……完了——”

还想再按键,手指却已经完全使不上力。夏美昏厥了。

她再也没有醒来。

◇◇◇

1月4日上午,工藤大地陪祖母梅去当地的平和台购物。下午乘副都心线电车到涉谷,在学生时代就经常去的手机店买了新手机。

老手机丢失了,数据无法转移。但没有手机的话,会给日常生活造成诸多不便,所以他下决心再买一个。

听说大地要去涉谷,祖父松吉和祖母梅都面露忧色。

“很多人消失了,你要小心哦。”

“办完事早点回来。”

爷爷奶奶老是把已经参加工作的自己当小孩子看……大地苦笑,心里却因为祖父母的关爱而暖洋洋的。

自己同海去过数次的手机店位于地铁终点站附近,地理位置优越,人气很旺。但不知是正月的原因还是受事件的影响,今天客人没有平常多。不仅如此,店员也很少,害他等了半天。

“让您久等了。万分抱歉。”

大地问一个劲儿道歉的店员:

“是不是因为新年,店里的人才这么少?”

店员低垂着头,脸色沉郁。

“不……不是这么回事……”

“莫非是因为失踪事件?”

店员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暧昧地点点头。

仅在首都圈就有数十万乃至数百万人失踪,大地深切感受到了这起事件对日常生活的影响。

新手机一入手,大地就将事先记录下的海和祖父母的手机号保存在通讯簿里,然后先给海发了一条短信。不到一分钟,电话就打了进来。

“大地,祝贺你新手机开通。”

“海,你现在在哪儿?家里?”

“这个……我还在警察署。”

“啊?你不是一大早就去了吗?”

“报告失踪的人太多,还没有轮到我。”

“这样啊……我还打算去警察署问问有没有人捡到我的手机呢,看来还是算了吧。”

“嗯。不过,好像失踪之外的案件很快就能得到处理。”

“比方说丢失了年底寄的平邮信之类?”

听到这个比方,海扑扑哧一声笑了。

“你从涉谷过来然后回家怎么样?我现在的位置就在坐副都心线回你家的路上。”

“不行。我在网上查过了,明治神宫属于代代木警署管辖,距那儿最近的车站是京王线的初台。”

“可是,如果有人捡到了大地的手机,不大会交到警察署,更可能直接放在了附近的派出所吧。”

“嗯,对啊……那——”

“我记得,从明治神宫前站来到地面,朝表参道方向走一会儿就有一个派出所。”

“那儿离车站近,我去找找看。”

说着,大地就要挂掉电话展开行动,却被海叫住了。

“大地,在电车里一定要注意安全。”

“……电车里?怎么这么说?”

“今天早晨,夏美上班路上从电车里发来短信,但不知什么原因突然中断了。然后不管怎么联系都打不通她的手机。”

海的一番话让大地寒意顿生。

“莫非……她在电车里消失了?”

新闻并没有报道过这件事。

“不知道。但你千万要小心。”

话虽如此,完全不用电车的话,行动起来会相当不便。如果坐电车也会消失是真的,那事态就已经恶化到十分棘手的地步。

大地向海道谢,然后从手机商店朝涉谷站方向走去。

大地暗忖,如果坐副都心线前往明治神宫,算上进出地铁口的距离,还不如坐不远处的JR列车赶到原宿后走一段路更短。

“要不要坐山手线去原宿呢……”

大地自言自语着摸出了Suica(注:一种可再充值、非接触式的智能卡形式的乘车票证),走进乘坐山手线的JR涉谷站。

自己会不会也消失在电车里呢?

不安一旦形成,就像紧紧附着在大脑里一样,怎么也摆脱不掉。

◇◇◇

日本到底怎么了?

芳村竹藏的不安一天比一天强烈。

新年大假结束,社会重新投入运转,但竹梅庄公寓中的十三个住户里,有三人在新年头一周失踪。

竹藏是竹梅庄的管理员。这里第一个消失的是名叫山下洋之的大学生。

“大叔,我现在去初次参拜,明天早上就回来。”

自称去镰仓的鹤冈八幡宫初次参拜的山下洋之,此后再也没有回来。

新闻里说,去鹤冈八幡宫初次参拜的数十万人都失踪了。山下洋之很可能也被卷入了这起事件。竹藏暗暗心痛。竹梅庄的住户对他来说就像家人一样重要。

接下来消失的高阶俊作和野谷士郎都是二十多岁的生意人。1月6日早晨,他们去上班时还同竹藏打过招呼,但直到1月7日的今天都还没有回来。

他们乘坐JR东海道本线上班,起点是离公寓最近的神奈川县藤泽市辻堂站,终点是附近镰仓市的大船站。到第二天1月8日,竹藏才从新闻中了解到东海道本线上发生了失踪事件。

竹梅庄的十三个住户中,三人失踪。

照此比例推算,相当于一亿三千万日本国民中有三千万人消失了。

竹藏不知道现在确实消失了多少人,但竹藏心里却是空落落的,仿佛日本全国真有三千万人消失了一样。

因为,对他芳村竹藏来说,竹梅庄公寓就是全部的世界……

◇◇◇

北野正义和川北雄大需要四天的时间才能掌握1月4日全日本爆发的新混乱的全貌。

事件没有结束,只是改头换面后继续进行,所以不容易掌握其全貌。

多亏情报网,北野和川北才能触及事件真相。但大多数普通人无疑对正在发生的事茫然无知。

1月7日深夜,在厨房、餐室、起居室合一的公寓里,北野和川北面对各自的电脑,梳理近四天的情况。

“从除夕到1月3日,估计有一千九百五十万参拜者失踪,如果把这一事件算作是第一阶段,那从1月4日到现在都是第二阶段。”

“嗯。1月4日早晨,媒体呼吁大众谨慎对待初次参拜时,事件就已经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日本媒体发出呼吁前——从正月头三天事件的最高潮开始——初次参拜者陆续消失的有名寺庙神社就被划为五级危险区域。总部向北野和川北发出严正警告,他们没有再接近现场。其他特工应该也收到了同样的警告。

到3日白天为止,陆续有特工潜入发生消失事件的寺庙神社调查。确认这些同志消失后,总部3日晚严令禁止再接近危险区域。

然而,情报显示,1月4日以后,行踪不明的同志仍在增加。

北野和川北心烦意乱,因为这着意味着,没有去初次参拜的人也开始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根据通过互联网收集的情报,以及与总部和其他特工同志的信息交换,他们一步步揭开了整个事件的真相。

令人震惊的是,大假结束后的第一天——1月4日——早晨的上班高峰期,象征首都圈的铁路JR山手线上的所有乘客都消失了。

虽说是“消失”,但并非魔法或任何超自然方法所致。互联网论坛中的证言让人窥见了真相的一角。

山手线的列车在圆形线路——即“环状线”——上运行,车库有两个,分别位于大崎和池袋。平常车库里只会停几部列车,但那天却被塞得满满当当。另外,有许多人看见列车频繁进出车库。

按理说,在车库做保养的列车只可能是一部分,但在那天的上班高峰期,超满员状态的山手线的全部列车都依次朝车库驶去。

车库中容纳的列车的数量是有限的,大崎、池袋都只允许一次性有十几部列车入内。十几部部列车驶入后,最先进去的列车从车库中出来,重返山手线轨道,但车厢里已经没有乘客,又作为大崎始发或池袋始发的列车发车。

北野和川北反复讨论使用何种方法能在车库内让众多乘客不留痕迹地消失。

“当今的铁路都是通过基地的电脑进行管理和控制的。这说明基地也被犯罪集团占领了。”

“在犯罪现场,不光是司机,乘客中也可能有犯罪集团的成员。犯罪分子多半是带上面罩喷洒催眠气体的吧。初次参拜者消失时也使用了这种气体。”

“由于电车内禁止打电话,事件发生时没有人向外部通报车内的情况。察觉异常后还没来得及发送短信,乘客就被催眠气体弄昏了。”

所以消失的人没有留下证言。初次参拜时消失的人们也一样。

“如果乘客昏迷,毫无抵抗能力,就能轻轻松松将他们送入车库。但重要的是,他们是用什么方法让乘客消失的?”

“没有人目击这一幕。”

对于让乘客消失的方法,北野和川北有几种猜想,但目前都缺乏证据。

山手线的乘客是在1月4日上午7点到10点的三个小时上班高峰期消失的。

山手线1号列车由十一节车厢组成,限定乘客一千四百四十四人。

可是,高峰期内绕线的乘客平均约有两千九百人,外绕线则平均三千五百人。

上午七点到十点,每隔两三分钟就有一部列车出发或到达。

上午7点到8点→内环线21部,外环线19部

上午8点到9点→内环线23部,外环线24部

上午9点到10点→内环线21部,外环线22部

内环线和外环线在三个小时内总共发出了六十五部列车。

按照定员人数计算,三小时内电车运送的乘客总数是:(内环线2900人+外环线3500人)×65——

可是,截至1月3日,日本总人口已经减少了百分之十五;而根据都市交通调查的数据,占都市区乘客约三成的学生还在放假——将这些因素考虑在内,上述计算结果还应该乘以0.85,再乘以0.7——

1月4日早晨三小时上班高峰期一同消失的乘客数大概有二十四万七千五百二十人。

但总数远不止于此。

并非只有山手线上的乘客消失。消失也不仅限于首都圈。首都圈、京阪神(注:京都、大阪、神户的统称。)、名古屋、福冈、札幌——所谓“五大都市区”——在1月4日早上的三小时上班高峰期内,有多条铁路线上的乘客消失了。

经确认,发生消失事件的有以下线路:

◎首都圈

JR山手线、中央线、埼京线、总武本线

◎京阪神

JR大阪环状线

大阪市营地铁御堂筋线

神户市营地铁西神山手线

京都市营地铁铁乌丸线

◎名古屋都市区

名古屋市营地铁名城线

名古屋市营地铁东山线

名古屋市营地铁鹤舞线

名古屋市营地铁樱通线

◎福冈都市区

JR鹿儿岛本线、日丰本线

西日本铁路天神大牟田线

福冈市营地铁空港线

福冈市营地铁箱崎线

福冈市营地铁七隈线

◎札幌都市区

札幌市营地铁南北线

札幌市营地铁东西线

札幌市营地铁东丰线

1月4日早晨,上述线路上班高峰期的所有乘客一同消失了。消失事件不止发生在这一天,之后其他线路上也开始有乘客消失。

1月5日早上上班高峰期,东海道新干线、山阳新干线和九州新干线的乘客全部消失。

可以想见,犯罪集团是利用东京、名古屋、大阪、博多的新干线的总合车辆所(车库)让乘客消失的,其手法与山手线上的消失事件如出一辙。

同日,札幌都市区的JR北海道函馆本线和千岁本线上的乘客全部消失。

1月6日早晨上班高峰期,从东京出发、经过名古屋、开往京阪神的JR东海道本线上的所有电车的乘客都消失了;首都圈的JR总武线和东京地铁千代田线、半藏门线、东西线、有乐町线,以及东急(注:“东京急行电铁”的简称,日本民营铁路之一,下文的“小田急”也是。)田园都市线上所有电车的乘客也全部消失。

此外,今天——即1月7日——首都圈的JR京浜东北线、小田急小田原线、京王线、东武东上线、东急东横线,阪神的私铁阪急、阪神、近铁各线路,名古屋的私铁名铁、近铁成为袭击目标,上班高峰期的乘客全部消失。

北海道和福冈6日的受害情况尚未确认,但犯罪集团似乎在一天内做了转移,1月7日,仙台和广岛也发生了乘客消失事件。

仙台和广岛遇袭后,日本七大都市区中的铁路乘客都在不断消失。

警察总部占领事件和持续增加的失踪事件让媒体疲于奔命,乘坐电车危险的警告只在互联网发布,所以大量毫无防备的普通民众消失了。

面对这样的危机,即使是应变能力超强的特工也大量消失。

截至1月3日夜,北野和川北等潜伏在日本的某国特工,还有百分之八十五——即一万七千人——平安无事。

从1月4日到7日,受铁路乘客消失事件的影响,相当于总人数百分之九的一千八百名特工又消失了。平安无事的特工还有一万五千二百人——。

照此比例推算,今年年初的一周内,日本国民的百分之二十四——即三千一百二十万人——消失了。

在短短一周时间内,近四分之一的日本国民消失了。如果消失事件以此速度发展下去,不到一个月,全日本就会空无一人。

现在剩余的日本人口是九千八百八十万——

人口跌破一亿大关的日本国民,今后将以什么速度减少下去呢?

北野和川北一旦举措失当,很可能也进入“消失者”行列。想在这场异常事件中生存下来,必须谨慎行动才行。

同志们还剩一万五千二百人——

就算特工只剩北野和川北两人,他们也要顽强地活下去。他们要见证日本毁灭,然后获得祖国的允许,重新踏上祖国的土地。

北野和川北重新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