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骏看到,将尸体和陈列柜围起来的绳子还在,铺撒在地面上的面粉也还在,面粉上有一些脚印,卫君说是他的脚印。就是说,方才,在卫君确认盒子里手稿是否安全而走上面粉之前,面粉没有被破坏。
时骏也觉得不可能。想要拿到陈列柜里的手稿,必须破坏地面上的面粉,即便借助椅子垫脚,也不可能触及到陈列柜的玻璃门。更何况还要拿到卫君手里的钥匙。
“钥匙一直在身上?”
“不敢确定。”卫君说,“从我把柜子锁上之后,没确认过钥匙是不是一直在毛衫口袋里。我只能说,刚才那时候,钥匙是在我的毛衫口袋里。从最后一次确认到刚才,其间大约有一个小时。”
时骏拿过范文手里的盒子。盒子还是那个盒子,里面还是有一沓折好的信纸,只是,信纸上没有红线,也没有从背面透出来的字迹。信纸是空白的,一个字没有。
时骏的眼神倏然一沉,深深地看着卫君……
“我要出去一会儿,估计半小时内回来。”说完,时骏走到范文身前,眼神凝重地看着他,“你留在这里哪都不要去,跟卫君在一起。切记,不能离开这个房间半步,想上厕所也给我憋着!直到我回来为止。”
被时骏这么叮嘱着,任谁都会心慌。范文紧紧抓着时骏,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时骏深吸了一口气,双眉几乎打结:“你看不出来吗?慕容唐夫妇相互保护,没人可以伤害他们;卫君是这里的主人,他多次落单,却都平安无事,可见凶手不想伤害他。但是你,现在,你是最危险的。老实待着,等我回来。”
这一回,范文死活也不肯留下,不管时骏愿意不愿意,他都要跟在身边。即使时骏保证,只要跟卫君在一起他就会安全,范文还是不肯听劝。
一旁的卫君很烦躁地摆摆手:“时骏,带他出去,吵得我耳朵疼。”
时骏只好带着范文一同离开别墅。
时骏跑到大门口的警门卫室,推开门,打开灯,打家劫舍一样翻找东西。范文不知所措地跟在他身边。时骏把锈住的抽屉关上,抬起头,正色问道:“你老实说,在此之前,你多久没跟卫君见面了?”
“多久?”范文恍惚了一下,“我也是刚刚认识他。他出狱后我们才认识,满打满算也就十一二天?”
“在他入狱之前,你们见过吗?”
“见过。”范文说,卫君没入狱前是上流社会的富家公子,范文曾在酒会上见过他一面,匆匆的一面,连一句话都没说。
闻言,时骏狠狠揉了揉脸,忽然问:“你怎么确定现在这个卫君,是五年前你在酒会上认识的卫君?”
这问题难住了范文,甚至让他感觉到一阵阴冷的寒意。他忽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十几天前,卫君找到他的公司提出合作项目。项目是他一直渴望的,也是他一直苦于无门的。他不在乎卫君是个刑满释放的犯人。就算卫君杀了人,也是卫家唯一的继承者。他一口应承下来,两人几乎天天通电话,相隔两三天吃一顿饭。卫君邀请他来别墅度周末,顺便帮他解决一个难题。
“你无法确定,对吧?”时骏说,“事实上,我也没办法确定。他服刑五年,但仔细算起来,从正式拘捕他到他出狱,其间是六年。”
六年,对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很容易遗忘。更何况,是一个你非常讨厌,非常想要遗忘的对象。
从见到卫君那一刻起,时骏就在以“印象”、“感觉”来判断卫君。
六年前的卫君,始终给人非常绅士的好感。他的幽默不失涵养,他的恶意不失风度。时隔六年的再见,时骏的脑子里始终都是初识时的卫君。那么,怎么确定此君即是彼君?
“我在娱乐室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我只是想把你从他身边带出来。”时骏终于坦言,“我犯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范文,从卫君的话来分析,到今天他出狱满十九天,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能开起一个公司吗?”
“我问过这事。”范文说,“在他快出狱之前的半年里,他的亲戚已经帮他开起了公司。不过,法人代表不是他。他出狱后公司的主管权移交到他手里。这个没什么问题。”
时骏摇摇头:“在押犯是什么头型?都是光头,就算出狱的犯人也是才长出一层青茬儿。你再看看卫君那个发型,他额前的发都能遮住眼睛了!那么长的头发是十九天能长出来的吗?”
终于解开了长久以来的违和感,时骏在恍然大悟那一瞬是万分的懊恼!于岚被杀扰乱了他的思维,让他怀疑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却忽略了最基本的真相。
有时候,时骏总说:哥不是万能的,也有出错的时候,而且还挺频繁。但是这一次,他恨不能活活掐死自己!
“冷静点。”时骏看够了范文脸上惊恐的表情,“虽然我看出卫君是假的,但事实上,他不是凶手。”
“他不是?那、那是谁杀了于岚和王子奇?”
“杀了于岚的凶手就是王子奇。”时骏坚信地说。
范文的脸已经开始僵硬,他磕磕巴巴地问:“真、真的假的?”
“你还记得我对你那一番逼问吗?”时骏在说话的时候,打开了门卫室老旧的柜子,一面翻找一面说明当时的确怀疑过范文,因为在案发时间内,他没有人证。
其后,时骏发现凶器来自厨房。
“从你的房间到一楼厨房,单程需要一分三十秒;从厨房到二楼的娱乐室需要一分钟。
“卫君离开的时间是22:55。假设,你22:55分从自己的房间出发,去厨房拿刀,到达厨房的时间就是22:56—22:58之间。但是这个时间里卫君正在检查前后门,简单点说,如果那个时间你下楼,肯定会跟卫君撞上。”
时骏根据和霍刚通话的时间推算卫君去给他找衣服、送衣服的时间,是22:58—23:01之间。结论是卫君无法杀害于岚。而范文呢?他只能在22:58之后下楼才能避开卫君。
以此类推,范文拿了刀赶到娱乐室,时间应该是:22:59—23:01之间。而那时候,于岚已经被杀。
所以,时骏排除了卫君和范文。
“你不怀疑赵伯吗?”范文被时骏的时间逻辑绕得头晕。而事实上,他在乎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
时骏说:“今晚暴风雪很大,赵伯从外面进来肯定会带进一些雪。屋子里很热,雪会立刻融化为水,落在地上形成一些水迹。我看过,不管哪里都没有水迹。所以,凶手不是从外面进来的。但是,咱们的车胎是赵伯扎破的。时间大概是我刚到娱乐室那时候。”
故此,几次推论下来,时骏把嫌疑人锁定在剩下的三个人身上。而让他确定真正的凶手,则是因为范文一句无心的回答。
“当时,我把一套问题打乱顺序问了你两次,你的确回答得很混乱,但是有两个问题你的回答很一致。在一个人紧张的时候,主宰他大脑的不是理智和智商,而是潜意识里的记忆。你冲出房门的一瞬间,你看到何菲雅,因为她是异性,漂亮、性感,你的大脑会自动屏蔽两个同性。所以,你的第一眼是不重要的。而下一刻,你看到王子奇的房门关着,慕容唐的房门是开着的。这才是重要的。”
就卫君那一嗓子,谁都听得出是出了大事。慕容唐打开门确认妻子是否平安,何菲雅走出来,没顾得上关门。同时,范文出来并看到了他们。那么,为什么王子奇的房门没开?他为什么没有确认自己的妻子是否平安?他是不是知道于岚不在房间里?
“不可能是王子奇吧?”范文反驳道,“他一直跟慕容唐在一起。”
说到这里,时骏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把东西拿出来,放在地上,抬起头对范文一笑:“你怎么就确定慕容唐不是王子奇的同犯?”
今夜,范文遭受了太多冲击,他的脸已经麻木。
时骏找到的东西是一个还算新的工具箱,打开箱子,看到里面存放了一套套崭新的钥匙,这是其他别墅所用的钥匙。
一堆堆的钥匙被依次摆放在地上,他发现C区少了一套钥匙,是02号别墅的。
“你要这些钥匙干什么?”范文不解地问。
时骏神神秘秘地笑道:“我找的是‘因’。好了,不能耽误时间。你去2号别墅看看。喂,挺大个老爷们,你怕什么啊?没事,外面都安全。”
许是看出范文的怀疑,时骏像煞有介事地拍拍他的肩膀:“哥们这回真没糊弄你,凶手一直在别墅里面,外面才安全。去吧,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声张,马上回去找我。”
范文咽了口唾沫,决定再信一次时骏。临走前,他拿了一把板子,看上去非常有武斗家的气势。时骏看着他走远,脸上的笑意沉淀下来,从口袋里拿出在慕容唐夫妇房间顺来的信纸,又把假手稿拿出来展开放在一沓信纸上,纸齿相吻合,严丝合缝。
他的脸上刚有了些笑意,老王的电话打了进来。
结果在时骏的意料之中。慕容家与于岚家都是做生意的,互有往来,两家的孩子自然也多了些接触。
六年前,四个人都还没结婚,那时候只是刚刚确立了恋爱关系。有一次,四人在冬季出去滑雪玩,当时还有于岚的一个表哥。五个人玩的雪山极限运动,却遇到意外被困了两天两夜。被救出来的时候,救护人员还在他们栖身的山洞里找到一个包裹。五人都说不是自己的,一致口径说这包裹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就有。救护队担心还有人被困,继续搜索了三天。第四天下午,在山脚下发现两具尸体。都很年轻,从衣着上看像是农村出来打工的。
“时骏,你在听吗?”老王问道。
“你继续。”
“没有任何证据指明,两具尸体跟那五个人有关。但当时留下的报告上有提到过,在那个包裹里发现一瓶出事当天生产的矿泉水。很奇怪是吧?而且,在两个月前,那个表哥跳楼自杀了。”
“先不说表哥的事。那两具尸体的身份确认了吗?”
“这个不知道。关于尸体是另一份报告,我暂时拿不到。”
时骏正想催着老王赶紧拿到那份报告,老王告诉他已经联系上霍刚,霍刚出面跟当地警方协商,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早上八点左右。时骏没话说了,霍刚知道了这事,估计很快就会打来电话质问。心虚啊,时骏把霍刚的号码拉入黑名单。
为什么不肯告诉霍刚实情?时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许是直觉吧,想要开口的时候,总会有种感觉,似在说:别告诉他!

  04
再见卫君,这人仍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因手稿丢失的气恼和郁闷已荡然无存。时骏站在娱乐室门口,看看他,再看看陈列柜……
“怎么了?”卫君问道,“范文呢?”
“我请他帮忙做些其他事。”时骏说着话走进去,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卫君面前。
两个人相互打量、揣摩,都想从对方身上得到某些讯息,并有利地利用这种讯息。
须臾,时骏道:“问你个事。”
“你说。”卫君笑道。
“手稿是你拿走的吧?”
闻言,卫君居然毫不惊讶,但,也没有时骏预料中的那么镇定。他深蹙着眉,紧抿着嘴角:“为什么这么想?”
“反向推理。”时骏说,“如果有人偷了你的钥匙,趁着我们出去追赵伯那个时间进来偷走手稿,那么那人只能是何菲雅。”
“那为什么不能是她?”卫君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话头。
时骏的手指着陈列柜:“你看。我用三把椅子和一根绳子把陈列柜周围一米半内围起来,里面撒了面粉。面粉整体面没有被破坏,这就是不可能的状态。”
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手稿是在撒下面粉之前被掉包的。
“你带着我需要的东西回到这里,我让范文帮忙搬椅子拉绳子。当时我观察过另外三个人的情况。慕容唐夫妻俩忙着腻腻歪歪,没兴趣看我干活;王子奇昏迷不醒;那时候你站在陈列柜前跟我背对背。我看不到你的时间大约是两分钟。我拉完绳子回身,你刚好锁上陈列柜的门。也就是在那两分钟里,你把真的手稿掉了包。从容地离开我的视线,看着我撒下面粉。”
言罢,时骏从口袋里拿出一沓信纸来。他指着最上面还残留着的没撕干净的纸齿,“这沓信纸是我在慕容房间里找到的。等天亮你报了警,警方收集证物和所有人的指纹,就会发现,假手稿跟我手里这一沓信纸上的纸齿完全吻合,鉴证组的人还会发现,假手稿上留有何菲雅或者是慕容的指纹。”
卫君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时骏,你回忆一下。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去过慕容唐的房间。如果你怀疑是我在给你准备东西的时候偷偷溜上去,拿了信纸,那就完全不合理。首先,我必须提前知道慕容夫妻回到房间休息,慕容在挂窗帘的时候看到后院的影子,我们所有男人都追出去。你明白了对吗?我必须事先知晓这三样条件,才能陷害何菲雅。”
对卫君的反击,时骏回以沉稳的笑容:“这种手段在反刑侦里叫作‘不诬而陷’。”
那应该是在时骏到别墅前发生的事。卫君去了慕容的房间,看到何菲雅碰过了那沓信纸,卫君便趁其不备,撕下了几页。即便被警方发现假手稿上有他的指纹,也能用“我家里的东西,我自然碰过”做合理的解释,但,假手稿上有何菲雅的指纹却大不一样。
“卫君。如果我没猜错,你原计划里没有假手稿一说。你拿走原来的手稿,只留下一个空盒子,这才是你的原计划。”
“好吧,我输了。”卫君苦笑着举起手,似在表示自己的无害,“但仅凭这一件事,你并不能把我怎么样。人,都不是我杀的。”
“对,你不是凶手。”时骏忽然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仔细看,你跟卫君真有七八分的相像,亲戚?”
这一次,对面的男人怔愣得格外逼真。
“真正的卫君还在牢里,是吧?”时骏问道,“因为通信不方便,他没办法在每个细节上都叮嘱你做到尽善尽美。但是他真的该提醒你剪掉头发,而你……”
说到这里,时骏顿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被拆穿真相的男人恼怒的神情,不由得轻松一笑,“你……还真的什么都不是。”
“别高兴得太早。”假卫君冷了脸,“你不过是看穿了我的身份。但是,你的任务失败了,手稿的确丢了,不管是谁偷的,你没有守护好它。今晚死了两个人,你也没有找出凶手。你甚至不知道君哥的目的何在。”
“你叫他君哥。那我该怎么叫你呢?”
假卫君拿起手边的红酒一饮而尽,毫无愧色道:“我也姓卫,叫卫御。”
时骏笑得很不厚道:“你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叫马桶?”
卫御先生很生气,狠狠瞪了一眼时骏。
这时候,范文匆匆忙忙跑了回来,到时骏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时骏收敛了最后一点闲心,起了身看了看时间。
“走吧,去找慕容他们。”
他们上了三楼,敲响慕容唐夫妻的房门后久久无人应声。时骏一脚踹出去,房门应声而开。屋子里空空荡荡,哪还有慕容唐夫妻的影子?
时骏暗骂一声,转身便往下面跑。范文和卫御也阴沉着脸色紧跟在时骏身后。
时骏一口气跑回自己房间,开灯翻起自己的衣服口袋。
“这俩浑蛋,偷了我的车钥匙!”
三个男人跑出五号别墅,范文还在后面急吼吼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时骏回头指了指卫御,神色严正。卫御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人就是为了防他,才把车弃在半路,结果可好,成全了慕容唐夫妇。
三个人在风雪中疾行,连滚带爬,踉跄狼狈。二十分钟后,时骏终于看见了慕容唐夫妇。此时的慕容唐非常狼狈,他跟另外一个男人滚打在一起,从身形上看,那男人正是时骏苦苦寻找的赵伯。
赵伯居然将一个比他小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压倒在地,手里的刀狠狠地刺向慕容唐的喉咙!
和着何菲雅的尖叫声,一片血色炸开!时骏疼得嗷嗷叫嚷,挥拳将赵伯打到一边,咬着牙将留在手臂上的刀拔了下来!范文和卫御趁机上前将赵伯控制住。
赵伯在压制下疯癫一般地嘶吼着!
“放开我!我要给儿子报仇!”
雪崩事件中的死者果然是赵伯的儿子!
时骏解开腰带勒紧手臂,减少血液的流失。而从惊恐中缓过神来的慕容唐忽然大叫着扑向赵伯,大有弄死对方的架势,可没跑出几步,被时骏一脚踹倒。
“疼死老子了。”时骏捂着伤口,低吼着,“回别墅!”
在范文和卫御的帮助下,赵伯被牢牢控制,慕容唐铁青着脸照顾何菲雅跟在时骏身边,一行人踏上回去的路。
一楼客厅里,坐在地上的赵伯抬头怒视着时骏,哽咽着叫嚷:“他们害死我儿子和儿媳妇!他们都该死!”
时骏火了:“就算你杀了他们,你儿子你儿媳妇能复活吗?你这么干有意义吗?”
“我一个土埋半截身的人,我怕啥?”
时骏大吼:“那你至少为孩子想想!那是你孙子对不对?你杀了人,孩子以后怎么办?”
赵伯看了看他,低下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焦躁的心情让时骏更加不想面对老人的眼泪,他猛地转身走到慕容唐面前:“你打算怎么办?自首,还是等我送你进去?”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慕容唐避开时骏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靠近了何菲雅。
手臂的疼痛让时骏的心情很糟,他掏出口袋里的相机,让其他人看其中几张照片。
“这些照片是王子奇被杀,我回来之后拍的。你说王子奇走在你后面,站在玄关的时候忽然跑到外面,你紧跟着他出去。对吧?”慕容唐没有表态,范文替他向时骏肯定,当时的慕容唐就是这么说的。
时骏点点头,“OK。按照你的说法,在我跟卫御出去追‘影子’之后,王子奇返回屋内,但是他又跑了出去。那么,在玄关里,就该有他两出一进的足迹。你仔细看看我的相机,我的相机里有大家的足迹。我们几个的足迹符合进出的次数,但是王子奇的足迹却只有一出。”
那个时候,时骏和卫御在别墅外,卫御不可能返回去杀了王子奇。而赵伯正在跑向2号别墅,他也没有作案时间。算来算去,凶手只可能是慕容唐。
“简直是天方夜谭!”慕容唐讽刺着,“我为什么要杀他?你有证据吗?”
“我也想问你,出于什么心态才敢在这里杀人。”时骏冷着脸说,“你们在几年前害死了赵伯的孩子,如果你们几个都守口如瓶,就算赵伯去告,也奈何不了你们。王子奇受了什么刺激杀了自己老婆于岚?”
没等慕容唐开口,卫御忽然说:“或许我知道为什么。”
尽管时骏不愿意借助卫御的力量,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击垮慕容唐的心理防线。
卫御说:“于家人看不起王子奇,于岚几乎把他当成了奴隶,在外面还养了情人。王子奇也提出过离婚,但是……”卫御笑了,戏谑地看着慕容唐,“家暴,并不只有男人对女人,有的时候女人也很恐怖。于岚为了家里的面子不肯离婚,并拿当年的事实威胁王子奇,敢离婚就把真相公布于众。王子奇忍受于家人的白眼,忍受绿帽子,忍受于岚的家暴。当他得知于岚买过一大笔保险,受益人是他的时候,杀意的种子开始萌芽。”
卫御的一番解释又让客厅的气氛沉重了几分。时骏忽然转了头,看着坐在地上的赵伯:“王子奇决定动手的诱因是你?”
“他们做贼心虚!”赵伯用他满是脏污的手指着慕容唐,“当年,我去告过,但是他们财大势大,我去哪说都没用。王子奇甚至找人打我,威胁我!”
就是说,王子奇见过赵伯,知道他的身份。那么,时隔六年,再见赵伯,王子奇是什么心情?
不对,仅仅是发现赵伯还不足以让王子奇杀了于岚,况且,要杀也是杀赵伯,跟于岚绝对没关系!
卫御笑了:“慕容杀了王子奇这件事上,你到底有没有证据?”
“你这不是放屁嘛!”时骏没好气地说,“没证据跟你们聊什么?!”
说着,时骏调出王子奇尸体的面部照片,“王子奇临死的表情非常惊恐,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但,凶手是在他身后下刀,他看到的绝对不是凶手。”
时骏说,他查看过王子奇身前的石笼,在里面可容身位置上发现两只小小的手印。他把手印照片调出来,让众人看。
“我们离开后院之后,王子奇的确是看到了什么。但,那不是赵伯而是躲藏在石笼下面的孩子。他察觉到石笼下面有人,蹲下身去看,看到孩子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与此同时,慕容也走到他身后给了他一刀。但是慕容没有看见石笼里的孩子,他蹲下身确认王子奇是否已经死亡,随后跑到别墅里,对着范文演了一出戏。
“那时候,范文在二楼正厅,随后,听见慕容唐一个人喊着王子奇。先入为主的观念让范文以为王子奇跟着慕容唐一起回来,但突发性地又离开了玄关。而事实上,那时候的王子奇已经被杀。
“慕容唐假装朝着前院大门跑来拖延时间,范文崴了脚,成全了慕容唐的计谋。恰恰是那一两分钟的时间,石笼里的孩子也跑出后院的门,回到2号别墅。”
话音刚落。范文回来了,他抱着一个只有五六岁大的男孩儿。

  05
“小磊!”赵伯看到孙子,连忙起身跑过去,把孙子抱进怀里。卫御变戏法似的拿出几块巧克力,走过去,蹲在孩子面前:“来,叔叔给你巧克力吃。”
孩子显然认识卫御,接过巧克力大口吃了起来。卫御很温柔地说:“告诉叔叔,你是不是去过后院?”
孩子胆怯地说:“爷爷不见了,我想要爷爷。”
“然后呢?”
许是有爷爷在,许是信任卫御,小磊用他并不算简练的语言,说出令人惊讶的事实。
赵伯一直都在院子里。孤独的孩子想爷爷,忍不住跑出来……
被发现的赵伯在情急之下把孩子藏在石笼下,他引开了时骏和卫御。
卫御摸了摸孩子的脸:“小磊很坚强,是个男子汉。”被夸奖的孩子腼腆地笑了笑。随即,卫御说,“给叔叔指一下好不好?是谁杀了那个看到你的叔叔。”
孩子的眼睛在屋子里巡视一圈,最后,短小的手指指向慕容唐。
时骏深深地吸了口气:“慕容唐,你还想狡辩吗?”
面对时骏的质问,慕容唐的反应是惊恐,是绝望。相反,一直处于弱势的何菲雅忽然将丈夫拉到身后,用自己单薄的身体面对时骏!
“我的丈夫有权保持沉默!在见到律师前,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人都没有权利质问我的丈夫!”
时骏看了眼躲在何菲雅身后的慕容唐,不屑地笑道:“躲在女人背后,真是丢尽了男人的脸!”
被时骏的话刺激,慕容唐激愤地吼道:“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他指着卫御,“都是他,都是他逼的!”
穷途末路的慕容唐索性破罐子破摔。他说出当年在意外事故中,他跟王子奇还有于岚的表哥害死了赵伯的儿子和儿媳。为了掩盖真相,他们跟两个女人说,那对夫妻去别处找山洞了。事后,王子奇和慕容唐才告诉自己的女友。
回到家后,慕容唐连续失眠,心惊胆战。有一天,王子奇忽然来找他,说卫君知道了真相。慕容唐格外诧异。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知道?
原来,那个滑雪胜地是卫家的。死了两个人,卫家全面介入调查,甚至比警方调查得更深入。随后,有那么一天,卫君忽然找到王子奇,一瓶酒、两个小时,轻而易举地把王子奇逼上了说出实情的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