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序。”
“什么顺序?”范文不解地看着时骏。
“你看到他们谁在前,谁在后?”
“慕容在最前面,他妻子、王子奇在慕容身边。”
“你们说话了吗?”
“说了。我们几乎同时说话,都在问出了什么事。”
“谁先说的?”
“不记得了,好像是一起说的。乱七八糟,反正是同一个问题。”
“他们的房门开着吗?”
“开着吧。哦,慕容的房间门开着,王子奇房间的门没开。”
一连串的提问,回答好像机关枪似的嗒嗒嗒一句紧跟着一句。时骏连喘气的机会都没留给范文,继续紧问:“出门的时候看见谁在第一位?”
“慕容的妻子。”
“你们说了什么?”
“卫君,他出了什么事?”
“他们的房门开着吗?”
“没开。不,慕容房门开着,王子奇的没开。”
“你回到房间后没洗澡吗?”
“洗了。我想看书来着。”
“第一件事做的是什么?”
“想洗澡。”
“是洗澡还是看书?
“哦对,是看书。”
“到底是看书还是洗澡?”
“是看书。”打乱顺序的问题终于让范文抓狂,“天哪,你在干什么?!”
时骏安抚性地拍拍范文的肩膀,要他冷静,笑说自己只是随口问问。
只可惜,时骏所谓的随口问问却引来何菲雅的质疑。她忽然瞪着眼睛,手指着范文:“是你!你,你跟阿岚的死脱不了关系!你先说看到我,后又说看到慕容;你先说进屋就看书,后又说进屋洗澡。你简直前后矛盾。”
“我没有!”范文喊得脖筋暴起,“时骏在诱导我,审讯的惯用伎俩,你不懂就闭嘴!”范文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狠狠瞪了一眼何菲雅,随即再看向王子奇,“如果说因为一些恩怨就要杀人,那卫君不是更可疑?他入狱后,所有的个人资产都被于岚的爸爸吞了!要不是卫老先生有遗产,卫君出狱后就是个要饭的!”
范文的指证就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波浪。众人齐齐看向卫君。
卫君苦笑一声,转头看向老神在在的时骏:“你这一手真高明。”
“过奖过奖。”时骏嬉皮笑脸地说。
卫君噗的一声笑出来:“各位,我们这位侦探先生很狡猾,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你们说出了本想隐瞒的事。恭喜,你们都中计了。”在另外三人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时,卫君笑道,“但是,他的这种方法有一个弊病。没错,他的确是让你们说了一些隐私,但从现在开始你们会对他产生抵触的心态,这对他的侦破工作非常不利。”
时骏不得不为他的反击鼓掌,很准确,一针见血。
何菲雅明白自己被耍,气哼哼地瞪着时骏:“你不该道歉吗?”
“为什么道歉?”时骏一副混不吝的样儿,“在我只确定自己不是凶手的时候,你们每个人都有嫌疑。我对嫌疑人道歉?我脑袋长屁股上了?”
好吧,似乎激起民愤了。时骏咳嗽两声,很严肃地说:“我可以把话说得清楚些。赵伯的确有嫌疑,但是他没有作案时间。案发时,我在一楼的房间里打电话,当时我开着窗户,那扇窗正对着院子,如果赵伯进来我会看到。第二,他也有嫌疑。”时骏指着卫君,“他有作案时间。但是他刚刚出狱,还没那么迫不及待回去吧?”
“未必。”慕容唐冷冷地说,“当年,于岚的父亲做得很绝,恶意收购了他的公司,侵占他所有个人资产。这个仇不算深吗?”
时骏看向卫君,卫君耸耸肩,不予置评。时骏只好说:“或许你们不知道,当年送卫君进去的人就是我。”
一声紧着一声的惊呼此起彼伏……
“就是说,五年前没有我他也不会进去。他在监狱里蹲了五年,从心理上来说他恨我,可也怕我。他刚出狱,是不可能有胆子在我面前作案的。”
卫君无奈地耸肩摊手:“在‘司令塔’面前,一切诡计都是拙劣的。”
时骏没有在乎卫君的恭维。他看到何菲雅捂着嘴呕了几声,慕容唐紧张地抱住妻子。时骏恍然:“你怀孕了?”
“是的。”慕容唐紧张地说,“菲雅怀孕两个多月了,妊娠反应比较严重。”
“赶紧回房间躺着去。”时骏最怕孕妇,尤其是情绪不稳的孕妇,“你别离开她身边,有什么需要,大声喊我们。”
虽然是夫妻俩结伴同行,时骏还是不放心,亲自送夫妻二人回到三楼。
看何菲雅刚进房间就冲到盥洗室呕吐起来,时骏不适地挠挠头,趁着慕容唐照顾妻子,在房间转了几圈。他看到床头柜上有一沓信纸,顺手卷起来揣进口袋。这次出来他没有带记事本,就拿这个代替一下吧。最后,他叮嘱了慕容唐几句离开了他们的房间,然后去了慕容唐和王子奇抽烟的那个小客厅。
两对夫妻住的房间都在三楼左侧,小客厅必须路过两个房间,朝着左侧走廊更深处走。小客厅没有窗户,是用一小块凹进去的空间改建成的。一套沙发,一个茶几,简单明快。
烟灰缸里有三根烟蒂,时骏把烟灰缸拿起来,仔细地瞧了一会儿才放下。随即,他又进了王子奇夫妻的房间。
一些衣服随便在床上散落着,浴室里非常干净,看不到属于女人的洗漱用品。地面也很干爽,毫无水迹。
相隔了十来分钟时骏才回到娱乐室。一进门,他就搭着范文的肩膀朝着外面走。
时骏说:“哥们,我知道不是你。帮我办点事,这会儿我只能指望你了。”显然,时骏的恭维话说动了范文。时骏压低声音说,“去问问慕容唐,他们在三楼客厅抽了几根烟。”
范文急匆匆地离开。时骏这才回头走进娱乐室,打量王子奇。这人看上去比刚才还焦虑,手里拿着电话一副犹豫不决的态度。
卫君走到时骏身边,小声地说:“我敢肯定,他一定在想怎么跟于家交代。”
“很怕?”
“当然。”卫君笑道,“凤凰男入赘商业世家,肯定是被低看了一眼。他没照顾好于岚,说不定会被于家整死。”
王子奇悲伤的情绪已经被紧张和焦虑占据了大半,忐忑与慌张在脸上表露得一览无余。时骏长吁了一声,随即朝着卫君使了眼色,似要单独谈话。被他们偷偷谈论的对象忽然抬起头来:“你们说我什么?”
“没什么。”卫君说,“只是简单介绍一下你的情况。”
“我的情况?”王子奇似乎很恼火,“介绍我的情况干什么?你们背后对我说三道四很没有礼貌!”
也不算背后说三道四吧?时骏想:你不是在这嘛。
王子奇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他追问时骏:“你想了解我什么?你什么意思?”
时骏苦笑着耸耸肩:“王先生你别对我瞪眼睛,咱俩能心平气和地聊聊吗?”时骏问王子奇在离开房间准备去拿红酒的时候,于岚在干什么。
“她在换睡衣,准备洗澡。”王子奇说。
时骏瞥了眼蒙着尸体的布单,想起尸体外穿着一件玫瑰红色的长睡袍,睡袍里面是一件吊带内衣,很性感也很暴露。
时骏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时间顺序。
假设:王子奇等人回到三楼,没用三分钟慕容唐离开房间,遇到同时出来的王子奇,两人结伴到小客厅抽烟聊天。
“你们俩抽了几根烟?”时骏问道。
“两根。”王子奇说,“我烟瘾比较大,抽了两根。慕容只抽了一根,我抽第二根的时候他陪我聊天。”
两根烟的时间撑死也只有十分钟。
时骏离开娱乐室的时间是22:50;卫君继续逗留五分钟才离开也就是22:55,在一楼消耗七八分钟。就是说,从22:55—23:03之间,娱乐室里没有人。
粗略推算。其他人上三楼比自己离开娱乐室的时间早五分钟,也就是22:45。进入房间说几句话再出来,或许只消耗了三分钟。王子奇和慕容唐在门口相遇的时间应该是22:48。
从22:48—23:03之间,死者离开了房间。但是,凶手杀了于岚之后需要一个逃离现场的时间,至少需要两分钟。如果,凶手在卫君回到娱乐室之前已经逃离现场,作案时间只能在22:48—23:01之间。
三分钟的时间……
“你在想什么?”王子奇的质问打断了时骏的思索,“你在怀疑我吗?”
时骏安抚性地笑笑:“王先生,你想多了。”
卫君解围道:“你不要这么咄咄相逼。他有他的想法,我们何必知道太多呢?”
“不可以!”王子奇尖叫着,“到天亮至少有六个小时。六个小时我们要面临危险,我受不了!”
“别喊别喊。”王子奇的尖叫声搞得时骏脑仁儿疼,“好吧,我说就是了。其实,从时间上来分析,凶手很可能是外面的人。那个,我在车子旁边发现半个脚印。大家都知道外面的暴风雪在一分钟内就可以掩埋一个人的足迹。所以,作为最后一个到这里的我,足迹早就被雪掩盖。既然没有人再来,院子里的地面上就不该再有足迹。除了那个刺破车胎的人。那半个脚印我做过对比,你们的鞋印都不吻合。就是说……”
“一定是那个老头儿!”王子奇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吼着,“卫君!阿岚不能这么白白死掉,我要给于家一个交代!”
不等卫君安抚他,王子奇神经兮兮地抱着脑袋自言自语:“太可怕了。说不定,他就在外面看着我们。他,他会不会烧死我们?”
话赶话的工夫,范文已经回来。他走到时骏身边,低声说:“慕容说他自己抽了一根烟,王子奇抽了两根。”
时骏点点头,没有言语。可王子奇却戒备地看着他们:“你们在说什么?”
时骏不想再继续争论下去:“你们都老实点待在这里,我出去打个电话。”
时骏回到一楼自己的房间。他必须确定通话内容不被任何人听见。
“帮我查几个人。”时骏对老王说,“等会我把基本资料发到你短信里。尽快。”
老王听出时骏声音里的急切,问道:“你又遇到什么事了吧?”
“少问几句!啊,不准告诉霍刚!”
老王在无语中挂断了电话。
外面有老王帮忙,时骏所需要做的是搜集更多的线索。他走进一楼的厨房,查看是否丢失刀具——刀具架上的确是少了一把刀。
偷刀、杀人、潜逃,三分钟够用吗?

  03
呼啸的暴风雪为不祥的夜晚蒙上了一层阴霾。一声浅浅的吱嘎声响起,来者小心翼翼地进屋,悄无声息,黑暗的房间只有落地钟散发出微弱的光亮。
那人慌里慌张地翻找散落在床上的衣裤,不知道找到了什么,手紧紧地握住,竟有了一些颤抖。
来者很快离开了黑暗的房间,房门关闭的一刹,窗外闪过一张苍老的脸。
时骏站在厨房里,满肚心思:案发时间是22:55—23:03之间,八分钟而已。
时骏不认为凶手是赵伯。刨去作案动机不说,单就线索来看,凶手就不是赵伯。
他首先怀疑卫君。
卫君有足够的杀人动机,有充裕的作案时间,更有机敏的头脑。可时骏总觉得很别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从踏入别墅起一直困扰着他。
那么,再来分析一下其他人。
范文似乎是整件事的局外人。如果分析利弊关系,从表面上来看,只有王子奇跟死者的关系最亲密。越是亲密越是容易发生冲突,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但案发时间里,只有王子奇和慕容唐没有“作案时间”,剩下的范文、何菲雅、卫君都有这个条件。假设,排除范文,也就剩下何菲雅跟卫君。
带着满腹的疑惑,时骏回到二楼的娱乐室。这会儿,王子奇好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踱步;范文一直在拨打电话,手机信号不是很好,他显得很急躁;卫君老神在在地坐在吧台边上,煮了一壶咖啡,正享受着。
时骏径直走到吧台前,拿起卫君的咖啡喝了一口。
“不怕我下毒?”卫君开着玩笑。
时骏也跟着笑道:“生死有命。”言罢,他斜睨着卫君,“我一直没听你说,为什么要找这几个人来。”
“你觉得,我在监狱里蹲了五年,还有谁愿意跟我交往?”卫君只是戏言,实则并不在乎,“说真的。于岚她爸是黑了我,但那点钱我真没放在眼里。我在进去之前,就把一大笔资金转存到一个亲戚名下。我出来,用那笔资金重新开始。范文是我第一个合作对象。至于王子奇和慕容唐他们……”
说到这里,卫君偷偷地笑着,倾斜身子靠近时骏,低声说,“他们两家从我爸过世那天起就在打我的主意。只要我继承了遗产,他们就会跟在我屁股后面帮我擦鞋。我这么说,你信不信?”
“当然信。”时骏夸张地挑挑眉,“我知道你们家很牛逼!只可惜,出了你这么一个败家玩意儿。”
“多谢夸奖。”
“应该的,应该的。”
忽然,三楼传来慕容唐的惊呼声!
“我看到他了!快,他就在院子里!”
时骏一愣,下一秒最先跑出去。这时候,慕容唐已经从三楼跑下来,指着下楼的楼梯,“我看到他了。他在院子里!”
慕容唐跑得极快,卫君一手捞空,没抓住他,只好转身去追,急问着他到底看见了谁。
慕容唐一边跑一边说:“没看清脸,就看到一个人在后院鬼鬼祟祟。肯定是那老头。”
时骏一把将范文推进门里:“你回去!”说完,又让王子奇和慕容从左边过去,他们左右包抄。
四个男人分成两组朝后院跑。卫君跑在最前面,时骏在后。
从前院到后院的路很好走,时骏刚拐过屋子的墙角,就见有个身影顺着后院围墙中间的小门跑了出去。时骏当机立断,对慕容唐大吼:“你们回去!”他抓住卫君,带着他一同追出了小门。
暴风雪仍旧狂暴地落下来,迎风跑不仅视线不佳,还有很大的阻力。前面可疑的影子距离他们有一百多米的距离。不远,却始终赶不上。
从背影来看,时骏确定那是赵伯,他大喊着:“站住!我们没恶意,有什么话说清楚!”
怎奈,他越是喊得大声,赵伯跑得越快。而且,他显然比时骏和卫君更了解路线,七拐八拐,很快消失在时骏的视线里。
“这老头倒是好体力。卫君,不能这么追。”时骏停了下来,“他太清楚这里的环境,我们吃亏。分头找,反正他不会杀你。”
卫君被风雪吹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做了一个捂脸的动作,摇摇头,背风而站。
“这里有三十多栋别墅,钥匙都在他手里。他有心藏起来,很难找。别忘了,你的任务是保护手稿,我可没雇你破案。回去回去,要冻死了。”
“你在保护他?”时骏冷着脸问。
“随你怎么说。”卫君抱着手臂哆嗦着,“我只要手稿安全,其他的我不关心。死人不死人,说实在的,我真的没什么兴趣。”
“你真是……”时骏不屑地看着卫君,忽然觉得跟这人说什么都是浪费。
卫君问:“我是什么?”
时骏咂咂舌:“你什么都不是。”
卫君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哪,时骏,我们的出生注定了你我价值观的不同,但是你不能否认,一些人,的确没有活着的价值。”
“你在说自己吗?”时骏冷笑着,言罢,转身朝着别墅走去。
卫君紧跟在他身后:“你觉得我是恶人?那你自己呢?”
“普通人。”
“你做过坏事吗?像我一样。”
“坏事肯定做过,但从未像你。”
卫君的脚步迟疑了一下,继而笑道:“所以,你才对赵晓的死耿耿于怀。”
时骏猛地回头恨恨地瞪着卫君。卫君略有些无奈地笑着,“他是你第一个搭档,也是最后一个吧?”
眼前这张狞坏的脸让时骏怒火中烧,烧得脸皮发热发疼。
卫君忽然微微低头:“对不起,我无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对于卫君的一再试探,时骏表现得毫不在意。这时候在意了,就输给了卫君。
脚步越走越快,时骏刚看到别墅的大门,就见范文急急忙忙跑了出来:“你们快来!王子奇被刺了!”
时骏跟卫君都一怔,他们跟着范文跑到了后院。
慕容唐紧张兮兮地站在围墙下,他的身边是一个石笼,石笼前俯卧着王子奇。
时骏跑过去,看到一把刀插在王子奇的颈上,深得只剩刀柄。这种情况下人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怎么回事?!”这次,时骏火了,“我他妈的不是让他们回屋吗?”
“我们是打算回去的。”慕容唐紧张得语无伦次,“但是他,看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他看到了。”
“冷静点!”卫君走过来,使劲拍打了一下慕容唐颤抖的背脊。
慕容唐还在发抖。他说时骏和卫君离开之后,他和王子奇也准备回去。当时他走在前面,因为担心妻子没有回头照顾王子奇。他还没走到楼梯,就听见玄关处的王子奇忽然转身跑了出去,似乎喊了一句“谁”,慕容唐只好叫着他,一并追上去。
时骏转头看了看范文,范文对他点点头。时骏这才让慕容回去照顾妻子。慕容唐哆哆嗦嗦地咽了口唾沫,低着头匆匆离开了后院。时骏咬牙切齿地瞪着范文:“怎么回事?”
“我也不大清楚。”范文说,“当时你跟卫君追出去,让我留在屋子里。我怕有人趁机偷手稿,又担心你们,所以站在二楼正厅楼梯扶栏往下看。我听见慕容和王子奇打开门回来,就急着去娱乐室看着手稿。我听慕容唐喊‘王子奇,别出去’。我跑回扶栏看下面,看到慕容唐往玄关那边跑。”
范文也跟着跑了出去,不小心在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一跤。他扭到了脚踝,坐在台阶上看向四周。那时候,慕容唐刚刚跑出院子正门,正喊着王子奇的名字两侧张望。很快,慕容唐返回来,扶起范文,说:“应该不是跑出去了,去后面看看。”
范文的脚伤并不严重,走了几步缓过疼劲儿,也可以跑了。他们在院子里发现了俯卧在石笼下的王子奇。
当时,范文比慕容唐冷静,抓住要落跑的他,厉声道:“你看着,我去找时骏。”
时骏让卫君带范文进屋。他一个人留下来勘查现场。
按照范文说的,他跟慕容唐发现王子奇的时候,这人刚刚遇到袭击。但是凶手跑得很快,又或许是他们俩当时太惊恐,根本没有留心观察周围的情况。但,按照时间来计算,凶手只能在慕容唐和范文第二次跑出来的那一两分钟内行凶。
时骏蹲下身来,翻找王子奇衣裤口袋里的东西:半包烟、一串钥匙和一个钱包。打开烟盒,时骏皱皱眉头,将烟盒收进自己的口袋。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尸体的头部翻转过来——王子奇的脸上有痛苦,还有惊恐,好像在临死前看到了什么。关键是:他看的方向。
从尸体倒下的角度分析,王子奇当时应该是面对着围墙,石笼就在他头部相差一步的距离。
越看越是纳闷,时骏发现,刀柄朝着王子奇的脑袋上方倾斜。他比画了一个手中握刀刺出去的动作,几次下来,都觉得:如果凶手站在死者背后下刀,刀柄应该成水平线或是向下方倾斜,但,尸体上的刀柄却是向脑后上方倾斜。
时间不等人,时骏跪在雪地上,朝着石笼里面看去。
整个石笼大约有一米五高,下面是空的,空的地方大约有一米二高。里面堆积了一些雪,不多,在石笼最里面没有积雪,想来是风雪吹不进去。
在中间的位置上,两枚不算完整的手印引起了时骏的注意。因为光线不佳,他只能用相机拍了照。
手印的手指没了,被不断落下的风雪掩盖,仅留下完整的手掌印。可就是这两个完整的手掌印让时骏汗毛竖起。
这分明是小孩子的手印!
时骏在犹豫着要不要挪开尸体,看个究竟。忽然身上多了一件大衣,暖意瞬间包裹了他冰冷的身体。他诧异地抬头看,看到了卫君。
“小心感冒。”卫君笑道,“王子奇被杀的时候我跟你在一起,所以,别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卫君,你收养过孩子吗?”
“我?怎么可能。”卫君笑了起来。
“这个别墅区里还有其他业主?”
“没有。”卫君遗憾地耸耸肩,“倒是卖出去几栋,但都是炒房子的,没有自己住的。”
就是说,别墅区内,只有他们五号别墅有人。不,还有一个!
“赵伯有孩子吗?”
“曾经有过。”卫君收敛了笑意,眼神中流露出一点哀伤。
时骏问道:“什么叫曾经?”
“他有过一个儿子,如果还活着,今年跟我同岁。”
“怎么死的?”
“好像是事故。具体的我不清楚。”
“哪一年死的?”
“五六年前吧。”
时骏不动声色地收好了相机,说:“走吧,回去。”
“你知道谁是凶手了?”卫君走在时骏身边,似乎只是随口问问。
时骏说:“差不多了。但是还有点东西需要证明一下。”
他们俩刚刚回到别墅一楼,就见慕容唐急三火四地跑下来:“怎么样了?”
“你妻子怎么样了?”时骏没有回答,转而提到了何菲雅。
慕容唐摇摇头,说何菲雅的状态很不好,孕吐,好不容易哄睡了,他才出来看看。
几个人说着上了二楼,时骏推开娱乐室的大门,忽然转身问慕容唐:“当时在三楼,你是怎么看到后院的?”
“我拉窗帘的时候看到的。”
每个房间的窗帘都是两层,一层纱帘,一层厚帘。一般情况下,只拉了纱帘,厚帘可拉可不拉的。慕容唐说,当时他准备把厚帘也拉上,就是那时候,他看到后院有个影子鬼鬼祟祟。
时骏抿着嘴长叹一声,拍拍慕容唐的肩膀:“回去陪你老婆吧。别离开她。”
闻言,慕容唐的眼圈一红。
送慕容唐上了楼。时骏略有些疲惫地说:“你们俩也回娱乐室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范文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卫君拍拍他的肩膀摇摇头,范文满肚子的话噎在嗓子眼儿,怏怏地跟着卫君上了楼。
确定卫、范二人已经进去娱乐室,时骏一扫之前的落寞神情,双眼透出锐利的光,掏出相机从大门口开始拍照,一直拍到一楼内的楼梯前。最后,他确认了一下时间。
为什么在目前这个节骨眼上要冒险杀了王子奇?王子奇的死亡跟于岚的被杀有多深的关系?
时骏确定,两名死者之间、两起案件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甚至涉及到最根本的作案动机。但是,有一点时骏想不通,这些事跟卫君有什么关系?
卫君在牢里蹲了五年,不管外面闹出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他刚刚出狱,就将这些人召来别墅,并写了一张请帖发到自己手中。卫君,到底玩什么花招?而自己从来到这里就被困扰的违和感又是什么原因?
时骏还没将几个问题琢磨明白,忽听楼上传来卫君一声惊呼:“时骏!”
他抬头一看,卫君站在一楼半的楼梯上,扒着扶手探着身子。
时骏的脑袋嗡的一声:“又出什么事了?”
卫君的脸色有些苍白:“手稿,手稿丢了!”
娱乐室里,范文正站在陈列柜前,惊愕地嘀咕着:“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