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凶手还不止一个。通往黑狼峰林场的废铁路被道岔挡住,必须移开才能通行;而它常年不用,是手动道岔,需人工处理。火车始终在行驶,不曾停下,车上的人无法提前做手脚。扳道岔的另有其人,他是凶手的同伙。
他们把火车引入黑狼峰林场附近,不知有何目的,并且杀害女乘客的动机也不明。喻瑾认为,最好先把真相搞清楚,不要妄自行动。
“不行啊,好冷,我的脚快麻了。在这里过夜,等不到天亮就会被冻死。”贾菲裹紧衣服,不停地跺脚。这时候暖气的效果已散尽,车厢内寒冷刺骨。
“砍树枝生火,熬一晚上,明天沿铁路线往回走。一天时间,应该能走到村庄。”喻瑾说。
张德强反对:“天气太冷,篝火生不起来。就算能生着也没用,热量马上散光,根本没办法取暖。”
其实喻瑾也明白留在火车上过夜是下策,但她实在担心某件事,怕那个在当地流传已久的传说是真的。文红霞跟她是老邻居,平时非常熟悉,她精神状态完全正常,没有好端端发神经的道理。而那个女乘客悄无声息被杀,并乾坤大挪移出现在旅行包中,更令人匪夷所思,不得不联想到……
“张大叔,‘失魂谷’好像在附近吧?”喻瑾思前想后,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头的担忧。
张德强的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说不出话来。憋了一会儿,才强作笑颜道:“你想多了,那都是谣言,不可信。”
其他人不是本地人,不明白他俩在讲什么。贾菲转着眼睛,好奇地连声追问:“‘失魂谷’是啥意思?”张德强和喻瑾却紧闭嘴巴,再不肯多说半个字。
木材商霍峰是一个沉稳白胖的中年人,从露面起几乎没怎么说话,即使文红霞发疯、女乘客被杀等一系列怪事发生,也始终面无表情,保持沉默。此刻,他开口了:“去黑狼峰林场。”
他语气坚决,像发号施令而不是商量建议。
喻瑾外柔内刚,见这家伙好没礼貌,不禁被激起了性子:“我坚持自己的意见。”
霍峰从衣袋里掏出一本证件,封面上有国徽和两个烫金字:公安。
“喻警官,我是刑警。”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梁志成和贾菲互相望一眼,目光闪动。
喻瑾接过证件,仔细观看,照片是霍峰本人,职务为省城刑侦大队副队长。

  06
森林非常茂密,不透光线,几步开外,便黑糊糊看不清东西。时当隆冬,小动物都躲藏起来,林子内分外安静。
六个人外加一条黑背大狼狗,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积雪、枯枝和落叶前进。
张德强走在最前面带路,然后是贾菲、梁志成、喻瑾和陈奇,霍峰尾随于队伍的最后。因为他要监视其他人。
出发前,霍峰将喻瑾偷偷叫到一边,告诉她实情。他此行的目的,是侦破运钞车抢劫案。警方分析,罪犯有可能从北方边境出逃,所以派霍峰与海关武警联系,加强警戒。没料想,在旅途中遇到凶杀案,他怀疑,抢劫犯就藏在乘客中。
“是梁志成和贾菲。”喻瑾紧张地说。
“不,监控录像上,两个蒙面人的动作明显像男人,个头比贾菲高。我觉得陈奇比较可疑。这样吧,你盯住梁志成、贾菲,我盯陈奇。”霍峰说道。
陈奇是抢劫犯?喻瑾想起帅哥那好看的笑容,有一点点失落。
一行人在森林中穿行,两个多钟头后,仍未能走出去。四周除了树还是树,塔松、榉树、白桦树,各种各样的树一棵棵耸立着,没有尽头。大家都感到疲乏,又冷又饿,开始产生糟糕的预感,仿佛永远也走不出森林。
贾菲不耐烦,站住问道:“张德强,到底还要走多久,你不是说两个半小时就能到么?”
张德强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很久没走这条路,有些记不清楚,可能绕了弯子。”
“操,你他妈的逗我们玩?先是开错火车,现在又在森林中迷路!”贾菲暴怒。由之前的表现看,她个性圆滑,不知为什么丧失了自制力,也许是精疲力竭了。
贾菲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拉下脸部的围巾,大口喝掉半瓶。
“不要喝太多水,会带走体温。”喻瑾好意提醒。
然而换来的是对方的白眼:“不喝渴死吗?”
贾菲拧紧盖子,将瓶子塞回羽绒服内袋。环境温度在零下二十几度,水必须贴身保暖,否则将冻成冰。
“贾菲,你冷静点儿。要相信张德强,不要内讧,咱们六个人得团结才能渡过难关。”霍峰从后面赶上来,劝说道。
喻瑾看了看他,问:“陈奇呢?”
霍峰左右扫视,惊讶地说:“他去哪儿了?我以为他在前面……”
此刻周围只有五个人,陈奇和他的狗不见了。
“陈奇,陈奇!”
众人一齐大喊,声音在幽深的树林中回荡,却无半点回音。
由于疲劳的缘故,队伍行进时越拉越长,喻瑾全神贯注监视梁志成和贾菲,没留意身后的陈奇。可霍峰为什么会跟丢目标?
“那条狗一直在我前后跑来跑去,所以我以为陈奇也在……”霍峰明白上了当,懊恼不已。
看起来,陈奇利用狗打掩护,偷偷离开了队伍。假如是遇到危险,他肯定要呼救,不至于无声无息地消失;况且狼狗生性警觉,也会报警。
“我们返回去找他吗?”喻瑾问。
“找什么找,他故意躲开我们,又不是迷路,”贾菲没好气地说,“文红霞和无名女人都是这家伙杀的,他是变态杀人狂!说不定,他想引诱我们分头找他,然后把我们一个个干掉。”
张德强和梁志成认为有道理,不赞成寻找陈奇。马上要入夜,天越来越冷,必须尽快赶抵林场。
于是剩下的五人继续前行,又走了四十多分钟,树木渐渐稀疏,终于出现开阔地。
面前是一道狭窄的山谷,堆积着大片白雪,树丛掩映中,露出建筑物一角。走到近前,才发现那是一大排陈旧的平房,四周被铁丝网围住。房子的式样极其古老,像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风格;质地也陈旧不堪,石灰墙丢失了本来颜色,铁皮大门上生满铁锈。
在正面入口,歪斜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的字迹因年深日久而斑驳不清;但仔细看,仍能模糊辨认出日文片假名,以及几个阿拉伯数字:731。
这里显然不是黑狼峰林场。
喻瑾和张德强面面相觑,眼神中流露出恐惧,齐声叫道:“失魂谷!”

  07
相信许多人听说过臭名昭著的731部队,它是“二战”时从事细菌战研究的日军,驻扎于东北,以平民和战俘为活体实验对象,从事各种反人类研究。
在伊勒呼里山中,有一个731部队的实验基地,非常神秘,不知做什么用。经常有当地人不小心接近山谷,随即失去踪迹。
几十年间,进入伊勒呼里山的人时不时会莫名死亡,留下奇怪的尸体。他们死状相同,脸上都呈现出极其恐怖的表情,身体干瘪只剩下一张皮,像被吸干了血。
于是又产生出一种说法,被实验残害的百姓以及战争中死去的士兵冤魂不散,化作厉鬼,他们出没于山谷中,吸取活人的灵魂。有人曾看见,穿日本军服和苏联军服的幽灵在山林中游荡;还有人发誓说,见到过形貌可怕的鬼怪,有牛头马面,有独眼巨人,等等。
因此,人们把实验基地叫作“失魂谷”,不敢靠近。再后来,随着时间流逝,山谷慢慢被树木遮掩,入口消失不见。
想不到,今天大家意外来到了这里。
“胡诌八扯。我说喻小姐,你可是警察,居然信这个。哈哈哈,看来女人天生迷信。”梁志成听完“失魂谷”的故事后,嗤之以鼻。
喻瑾咬了咬嘴唇,没吱声。她对失魂谷的敏感戒惧,并不仅仅出于女性思维,而是有切身体会。五岁生日那天,爷爷说进山打孢子给她炖肉吃,还要采好多蘑菇。他一大早出门,再也没回来。亲朋好友组织搜山,在森林中发现尸体,与传说中一样,死状极其诡异。这件事深深印刻在喻瑾的脑海中,成为痛苦的童年记忆,二十年来一直无法忘却。
霍峰皱着眉头,思索回忆说:“文红霞死后,脸部肌肉扭曲,像很害怕很惊慌的样子。还有,那个女乘客脖子上的伤口没流血,第一节车厢和旅行包都没有血迹。”
的确如此,喻瑾也想起来了,不仅旅行包和第一节车厢,整列火车及其四周都不曾见到血迹。她检查过,尸体颈部大动脉被割断,理应喷出大量鲜血才对。而且,伤口处稀烂,与其说被刀割,不如说被牙齿噬咬,然后吸干了血……
喻瑾哆嗦一下,不敢再想下去。
“好了,少疑神疑鬼,进去看看。”梁志成大咧咧地说道,率先走进入口。
此刻已是傍晚六点钟,天色陷入昏暗,寒风穿过山谷,发出呜呜的狂啸,气温急剧下降。回头重新寻找黑狼峰林场已经来不及,只能进731实验基地躲一夜。
五人一个接一个,进入铁丝网包围的场院,喻瑾心情紧张,不住观察周围的环境。在建筑物前空旷的场地上,孤零零竖立着一根旗杆,分外打眼。旗杆顶端,影影绰绰悬挂着一条黑影,来回晃悠。
“那是什么玩意儿?”
贾菲也瞧见了,从包里拿出望远镜,对准目标,凝神观望。
“是陈奇!”她惊叫起来。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取过望远镜,轮流察看。镜头中展现,陈奇脖子上套着绳圈,舌头耷拉在外面好几厘米长,面部表情狰狞可怕。
五个人始终在一起,谁都没机会杀死陈奇,再提前把尸体弄到山谷内,吊上旗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愈发清楚,铁定有隐身人跟随他们,暗中行凶。
更糟糕的是,还存在难以解释的两点:第一,凶手能无声无息地杀人,不惊动队伍中其他人,甚至连陈奇的狼狗都没警觉;第二,旗杆光溜溜的,升旗用的绳子早已经脱落消失,要想把尸体挂在最顶端绝非容易事。
这已超出了人力范畴,达到超自然境界。

  08
门锁锈烂不堪,轻易便推开一扇扇门,进入建筑物内部。
张德强手举应急灯,走在最前面。屋子内漆黑,灯光勉强照亮方圆六七米,更远的地方隐藏在暗影中,阴森森的。
空气里充满了陈旧的霉味,四处布满灰尘,陈列有许多不知名的仪器,以及一排排工作台,上面堆放着瓶瓶罐罐。
而且有一个非常怪异的现象,基地内温度比外面高许多,估计在零度左右。
“奇怪,有地热吗?没听说附近有温泉。”喻瑾困惑不解。
贾菲有些害怕,打量四周说:“像电影里的生化实验室,731部队是研究细菌战的,会不会留下致命病毒?搞不好还有生化怪物,僵尸什么的。”
“美国大片看多了吧,神经。六十多年过去,有病毒也死光了。”梁志成表示不屑。
“切,细菌生命力很顽强,休眠时能活好几千年,在网上看过一条新闻——喂,你别老揪我衣服好不好?真是的,嘴里讲漂亮话,其实胆小如鼠。像个男人样好吗?”贾菲停下脚步,朝梁志成发脾气。
梁志成莫名其妙:“操,谁揪你衣服啦,我手里拿着包。”
贾菲愣了愣,掉转头瞪喻瑾:“是你干的?”
喻瑾真是烦透了这一对男女,努力压住火气回答:“不是我。”
此时五个人靠得非常近,应急灯照耀下,不可能有外人偷偷接近。张德强以为贾菲在故意闹着玩,笑道:“贾小姐,你这是恐怖片里的老掉牙套路,吓不住人。别开玩笑了,赶紧走,找一间合适的屋子生火过夜。”
贾菲站立不动,眼珠子骨碌乱转,鼻翼翕张急促喘息着。她拉开羽绒服拉链,掏出矿泉水,咕咚咚猛灌。突然间,她手一松,塑料瓶跌落在地。
“人,那边有人!”贾菲手指斜前方,惊恐大叫。
另四人一齐望向那边,黑黢黢地看不清。张德强紧跑几步,举起应急灯照明,前方三米多是墙角,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啊,不是人,是鬼!是日本兵!”
贾菲更加狂乱,挥舞着胳膊胡言乱语,同先前在火车上发疯的文红霞一模一样。
梁志成上前拽她,喝道:“闭嘴,别瞎叫唤。”贾菲悄悄掐了他一把,然后用力推开,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嘴里哭喊道“有鬼,不要杀我”。
梁志成会意,急忙跟上,其他人也追赶不迭。
贾菲跑得飞快,一连穿过好几间屋子,失去踪影。正紧追间,喻瑾的眼角余光扫视到,右边有黑影晃动,仿佛是一条狗。
是陈奇的黑背狼狗?
本能反应比头脑更快,喻瑾来不及思考,立刻转身,追往黑影消失的方向。没跑几步,前方发出吱呀响声,随即出现一扇门,轻轻晃动,明显有人刚从那儿出去。她推开门,小心翼翼进入后面的房间。
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喻瑾拿出手机,用屏幕照射。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把椅子,再往前是一张长条桌。房间的布局像会议室,墙壁上挂有地图和一些照片。照片上大多数为日本军人,有的是合影,有的是单独照,手持三八大盖或军刀,凶相毕露。
在长条桌子上,一个红牛饮料的空罐倾倒着,喻瑾捡起来一看,罐子的表面丝毫没落上灰尘。这当然不是七十年前日本人喝剩下的,也绝对不是己方五个人喝的。
是那个隐形凶手吗?
喻瑾心怦怦跳,口干舌燥。她掏出火车上带的矿泉水,喝了几口。冰凉的水线从喉咙直下食道和胃,刺激强烈,使情绪多多少少镇定了一些。
她继续向前搜索,来到屋子角,只见一个大铁皮柜靠墙而立。握住把手轻轻一拉,哗啦,伴随着柜门开启,一大堆东西从柜子内滑落,掉了满地。
那全是档案袋,牛皮纸封面枯黄脆裂,写有褪色的日文字母,以及阿拉伯数字编号。喻瑾蹲在地上,一手拿手机,一手解开线绳,从档案袋中抽出一叠纸。
与此同时,在她身后,一个黑影悄然逼近。他站到了喻瑾的身后,影子投射在手机屏幕照亮的一小团光圈中。喻瑾觉察到不对,回过头一瞧,立时吓傻了,身体一瞬间僵硬。
“是你——”

  09
贾菲躲在一张工作台下,当梁志成的翻毛皮鞋经过时,她迅速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小腿;随后,一双又一双腿从面前跑过,张德强等人进入另一间房。
等待片刻,梁志成从门口折返,小声呼唤道:“贾菲,贾菲。”
贾菲探出半截身子,招手说:“我在这儿。”
梁志成走过来,钻进工作台,两人窃窃私语。
“你搞什么名堂?”
“废话,出了这么多事,你还沉得住气。我问你,钱去哪儿了,为什么五百万钞票变成了尸体?”
“我不知道,真他妈活见鬼。”
“是不是你调换啦?”
“扯淡,今天上午临出门,你亲手锁的包,然后去火车站,上车。直到出事,咱俩在一起没离开过,我怎么换?”
“但中间有一段时间是空白的。文红霞发神经,火车急刹车,车厢里乱糟糟一片。紧接着,大家又离开第二节车厢,去外面看铁轨。如果有人事先准备好一个相同的旅行包,就有机会掉换。”
“那肯定不是我。当时我拿钥匙开门,第一个下车的。谁留在最后?”
贾菲和梁志成努力回忆,却想不起来最后一个离开火车的乘客是谁,那家伙应当最有嫌疑。不过有一点,狸猫换太子的人必然知晓旅行包中装的是五百万现金,才会这样做。如此说来,除了贾菲和梁志成只剩下一个人。
他俩互相注视,从对方眼神中读懂了意思。梁志成火冒三丈,骂道:“妈的,老子忍他很久了。这就去找他摊牌,不把钱交出来的话,一枪干掉。”
他爬出工作台,直起身,却见对面站着一个人。
“哦,你想干掉谁?”霍峰冷冷地说道。

  10
喻瑾“你”字刚出口,对面的人扑上来,伸出大巴掌捂住她的嘴。喻瑾呜呜作声,挥拳乱打。
“嘘,小声,我不会伤害你。我放开手,你别叫,听我慢慢解释。”陈奇牢牢摁住女孩,目光锐利,表情温和。
喻瑾心知不是对手,只好停止挣扎,点点头表示同意。陈奇撒手,一五一十讲述实情。
原来,他才是来自省城的刑警。抢劫运钞车案发生后,警方成立专案小组,调看了全市所有的监控录像。结果发现,作案者共有三人,两人动手,一人开三菱面包车接应。他们逃离现场,行至中山公园时,弃车进入公园内,与游客混在一起失去踪迹。那辆三菱车是偷来的,原主人与案子无关,唯一留下的线索是,车内有一只面罩,案犯忙乱之下忘记带走。
陈奇是警犬队的警员,因此被征调来协助破案。警方猜测抢劫犯有数条逃亡路线,其中一条为T县至边境。陈奇与另两名同事来到T县,吃过午饭,同事去县公安局联络,他一个人带着警犬在火车站附近溜达。凑巧,迎面撞上贾菲和梁志成。陈奇看过监控录像,感觉梁志成的个头和走路姿势与其中一名案犯有点像,便跟着上了火车。随后黑背狼狗冲梁志成狂吠,从而更加确定,面罩就是这家伙掉的。
因为有三名罪犯,另一人不知藏身于何处,且他们身上都带着枪,所以陈奇不敢妄动。他只是悄悄给同事发了短信,说在前往林场的火车上跟踪疑犯,后来火车驶出基站范围,与同事失去联系。
接下来,文红霞发疯,无名女乘客离奇死亡,使情况更加复杂。陈奇怀疑,旅行包里原本装着梁志成抢劫来的钱,被某人做手脚换成了尸体;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第三名同伙。他们在内讧。
另外,霍峰自称为刑警,也令陈奇感到疑惑。没理由市局另派人侦查,不通知自己。
他决定冷眼旁观,看这帮人到底想干什么,于是同意前往黑狼峰林场。可万万没想到,半路上霍峰打了黑枪。他使用装消音器的手枪,先打死黑背狼狗,然后朝陈奇的胸口开枪。恰巧陈奇把警用佩枪揣在怀里,子弹打在枪管上,没射进体内。陈奇被震昏,霍峰误以为他死亡,径直离去。
过了片刻,陈奇清醒,爬起来追赶众人。森林内光线昏暗,根本辨不清方向,幸好贾菲停下来吵闹,他听见声音,才得以跟上队伍。
喻瑾听完以上过程,脑子里稀里糊涂一团乱麻,这个人讲得貌似挺合情理,该不该相信呢?她发了一阵子呆,疑惑道:“刚才明明看见你吊挂在旗杆上,怎么回事?”
“我吊在旗杆上?”陈奇不解地反问。
“是啊,你吊死了,舌头耷拉在嘴外面,大家都看见了。”
“不可能,你们进房子后,我从树林出来,到场院里面。房子前的旗杆我曾仰头看过,上面没有人。你确定是我挂在上面?隔老远能看清?”
见对方坚决否认,喻瑾不免犹豫起来,旗杆有十多米高,加上天色昏暗,只能看个大概。那人穿着鼓囊囊的羽绒服,与陈奇的外套相似,脸部并不很清晰。现在仔细想想,似乎是贾菲第一个喊出“陈奇”,受她影响,才先入为主。
“你总不会以为我是鬼吧?”陈奇开玩笑道。
像普通女孩子一样,喻瑾在本能上有一些迷信,但受唯物主义教育多年,理智又告诉她世界上不存在鬼。眼前这个活生生的男人,当然不可能是鬼,只不过,有好多细节解释不通。
是谁在旗杆上挂尸体,接着又马上取下来,目的何在?贾菲说尸体是陈奇,是认错了还是故意误导大家?
“你看桌子上的红牛饮料罐,不是我们五个人喝的,基地里另外有人。”喻瑾说。
陈奇拿起空罐,在手中观察把玩,若有所思地说:“这个案子不是单纯的抢劫运钞车,恐怕有更大的阴谋在里面。”

  11
霍峰、梁志成、贾菲三人在黑暗的房间中,沉默对峙,彼此戒备。
许久,贾菲干笑两声,打破尴尬:“峰哥,出了这么多怪事,你怎么看?”
“你们不是怀疑我么?”霍峰冷笑,斜眼打量两人,表情阴森。
梁志成和贾菲打了个寒战,心生恐惧。尽管他们也属于心狠手辣之辈,但对于眼前的大哥,打心底感到畏惧。
省城运钞车抢劫案是三个人做的,原本准备了一辆改装货车,将赃款藏在夹层中,以应付沿途盘查。不料,车开出不远抛了锚,没办法只得改变计划,携现金逃往北方边境。货车意外坏掉,三人已略微犯嘀咕,接着又出现尸体掉包,使他们更加怀疑对方在做手脚,企图独吞钱财。
“峰哥,现在形势不妙,肯定有人在偷偷对付咱们,我们得把事情搞清楚。钱为什么变成尸体?我发誓没动过,贾菲也没机会。”梁志成壮起胆子,委婉说道。
“你们刚才说了,最后下火车的人有嫌疑,但那个人不是我。”霍峰慢悠悠地说。
梁志成和贾菲异口同声问:“谁?”
“喻瑾。”
那个小女警?两人都十分意外,梁志成疑惑道:“不会吧,难道她看出我们是抢运钞车的人?”
“我留意过,喻瑾在车上独自待了三分钟,才下来。而且,文红霞为什么突然死掉?即便生病发高烧,也不至于半个小时就咽气。”
“喻瑾杀的?”梁志成倒抽一口冷气,“看不出来,挺和善的小姑娘,敢杀人。穿毛皮大衣的女人也是她杀的?可没理由啊,她杀人掉包,想干什么?”
“管她呢,直接干掉就妥了。还有张德强,也杀掉。只剩下这两个人,捣鬼的肯定是其中一个。”贾菲恶狠狠地咬牙,杀气腾腾。
“不行,”梁志成反对,“要留活口,把钱找回来。”
“你俩别吵,现在不止我们五个人。陈奇是我在半路上杀的,不知谁把他的尸体弄到基地来,挂到旗杆上。”
从喻瑾暴露警察身份起,霍峰便起了疑心,担心刑警混在乘客中跟踪己方一伙人,因此他亮出假警官证,进行试探。但喻瑾或许真不知内情,或许演技极佳,没露出丝毫破绽。霍峰思前想后,干脆先下手为强。反正早晚要将所有乘客和司机灭口,陈奇带着一条大狼狗,威胁性最强。在森林中趁无人注意时,他开枪打死了人和狗。
梁志成和贾菲听后,十分惊讶,思索一会儿追问道,是否确定陈奇已死。
“胸口心脏上中枪,不可能活。一定有另外的人跟踪我们。”霍峰回答。
无形的恐惧在空气中弥漫,虽然这些悍匪们杀人如麻,胆大妄为,但敌人连面都没有露,实在难以应付。贾菲似乎想起了什么,怯怯地说:“刚才我说有人揪我衣服,是真的。”
梁志成不相信:“胡扯,大家都挤在一起,有动作肯定能看见——”
话没说完,贾菲突然瞪大了眼,目视前方惊叫道:“怪物!快看,那边有一个怪物!”
梁志成回头,恍惚瞧见有黑影在房间另一头闪过,立刻拔出手枪,冲过去。
霍峰老奸巨滑,一开始怀疑贾菲撒谎,想引开别人注意力,因此没回头。可几分钟后,外面传来梁志成惊恐的吼叫,并且“砰砰砰”响起枪声。他犹豫了一下,也追出房间。
贾菲站立原地,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从第三节车厢打开的窗户,她猜到现金去了何处。至于谁偷的不重要,让霍峰和梁志成互相残杀吧,再干掉其余的人。自己只需躲起来,杀死最后的幸存者即可。
待两个男人都离开房间后,贾菲转身走向侧门。然而没等她伸手推,门自己开启了。门轴发出嘶哑难听的嘎吱声,带起一股灰尘味。
咣咣咣,沉重的脚步声接近,在门外空旷的走廊上回响,一下下撞击贾菲的心房。一个穿日本军服的人,手提军刀,从门口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