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心说:“心愿已了,该放手了。”
这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一直板着脸故作坚强的男人,忽然放声大哭。
那哭声让人觉得心疼。
我说:“希望你能时刻记得殷晴的心愿,她希望你能够快乐地活下去,而不是陷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胡亦枫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案例圆满完成。
目送胡亦枫离开之后,我开始收拾乱七八糟的催眠室,然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他应该能够放下妻子了吧?”
谈心倚着墙,点燃了一根烟,说:“是啊,放下了,但是我们也为他创造了一个更大的谎言。”
我疑惑地问:“更大的谎言?你什么意思!”
谈心:“我让他在催眠中坦露心声,让他以为自己已经向妻子说了所有事情,可是让我感到难过的是,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他从头到尾只字未提。”
我:“你有事情瞒着我。”
谈心:“‘零壹’发来的资料,我故意没有让你看最后一部分,是害怕擅长共情的你,会因此胡思乱想。”
我变得有些紧张。
谈心:“资料的最后,说胡亦枫因为妻子的意外死亡获得了一份数额不小的保金。”
我一不小心打翻了香炉,炉灰顿时撒了一地。
谈心:“我以为如果他真的是在忏悔,那么一定会说这件事。可我等了很久很久,他始终只字未提。”
我:“或许是情报出了错,或许他只字未提是因为……”
谈心打断了我:“不说了,不说了,他愿意放弃殷晴的‘魂魄’恢复正常,就已经足够了。
“或者说,就当咱俩帮他圆了一个更大的谎吧,自欺欺人……真是,呵呵。”
我的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如果资料没错,那么殷晴的死亡很有可能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有预谋的……
那胡亦枫到底是不是真的爱着殷晴呢?
他对殷晴的忏悔,又有几分是真的?
不知怎么的,我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情节。
一对夫妇在多年前就购买了意外伤害的保险,后来丈夫破产,家里一穷二白。
夫妻两人相约一同自杀,妻子说,如果一起死了,那是最好。可是如果只有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还活着,那么另一个人就要用死去的人的保金幸福地活下去。
后来,丈夫真的活了下来。他用妻子生命换来的巨额保金重整旗鼓,可是从那之后,妻子的“鬼魂”就开始时时刻刻缠绕着他。
可是,到底是殷晴用某种方法让丈夫幸免于难,重获新生,还是胡亦枫用某种方法让自己“侥幸逃脱”?
牺牲,还是背叛,除了这对夫妇,再没人知道答案。
谈心冷冰冰地对我说道:“其实你没必要纠结这些。”
我:“为什么?”
谈心:“如果殷晴爱着胡亦枫,那么只要胡亦枫以后能好好活着,她就算是死得其所。反之如果她并不爱胡亦枫,两人之间是一种钩心斗角的关系,那也就不值得纠结了。”
今天我的耳根相当清净。
主要原因在于,噪音的主要贡献者——谈心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他甚至没有跟我打招呼,就拿着刚到手的诊金匆匆离去。
我懒得给他打电话,在我看来,他如果不把手里的钱花光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我送走最后一位来访者,准备关门下班,不过就在我撅着屁股收拾东西的时候,忽然有人再度推开了诊所大门。
这个人我既陌生,又熟悉。
是她,黄文芷。
我拍了拍白大褂上的灰尘,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不过她的举止反而落落大方,直接往桌子上拍了一张银行卡和两万块钱。
我暗中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发现她面带微笑,而且带着一丝戏谑。在我第一次为她做咨询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种眼神。
我问:“黄芪?”
她毫不客气地坐在我面前,笑着说道:“好久不见。”
我:“嗯……好久不见。”
其实我很想说,前不久我刚见过你,只不过是另一个你。
黄芪:“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没能控制住自己,不过我把卡和钱都给你拿回来了。”
我:“那件事你还记得吗?或者说,另一个人格的所作所为,你是否清楚?”
黄芪:“怎么说呢,我有时候会出现那种情况,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了。我就好像是看了一场电影,自己演的一场电影。”
我严肃地说:“这是人格分裂的症状,说实话,很严重。”
黄芪:“我知道,但这并不重要,因为我很清楚‘她’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话说回来,上一次之所以会失控,完全是因为你找的那个医生不靠谱,上来就对我动手动脚。”
我尴尬地说:“嗯。”
黄芪:“齐医生,如你所说,我的确是个性成瘾的人,但我选择性伴侣也是有底线的。像是那种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男人,真的不是我的菜。”
说到这里,她故技重施解开衣扣,对我笑道:“我还是喜欢你这种白白嫩嫩的。”
这一次我没有面红耳赤,也没有手足无措。我站起身来,先是反锁上了诊所的门,然后拉上了窗帘,房间顿时陷入昏暗之中。
黄芪:“这就等不及了?”
我回到座位上。“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这一次,我不会把你交给其他心理医生。”
黄芪:“这有什么好谈的,满足彼此而已,就这么简单。”
我:“你每天清醒的时间大约有几个小时?”
黄芪收起笑容,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五个?三个?还是更少?”
她恶狠狠地瞪着我,没有回答。
我继续问:“那两万块钱你到底拿去做什么了?”
黄芪:“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我:“因为我发现金钱是导致你人格出问题的主要原因,而且,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钱吧?你并不是喜欢我这种类型的男人,你只是觉得照片上的我很善良,很好骗,或许也很好色,所以你才会来诊所逗弄我,甚至在过来之前还对我进行了调查。如果我真的把持不住和你发生了关系,那你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要挟我,得到你最想要的钱财。除此之外,你所透露给我的资料也都是假的,你的出身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也没有什么童年戳瞎同学眼睛的经历。”
黄芪冷哼了一声。
我:“可惜你的计划失败了,而且我还把你转介给了谈心。那是根老油条,你知道在谈心手里只能吃亏,所以出现了另一个小太妹的人格,借此脱身。”
黄芪忽然伸手把桌上的钱拿了回去,然后猛地站起身来,走到了诊所门口。
她看着面前的锁,一脸愤怒。
我:“以前有些病人在咨询失败或是突然发病后总想破门而出,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我们诊所特意用了比较特殊的锁。”
黄芪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有病治病,没病就当聊天。”
黄芪:“你信不信我告你性骚扰!我能毁了你!让你再也当不了心理医生!”
我:“我相信,但在你毁了我之前,我绝对不会亲眼看着你毁掉自己。”
黄芪:“你治不了我,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我:“我知道你很穷,你很需要钱,虽然我不知道你需要钱做什么,但我相信你绝对不是为了做坏事。黄芪,你很矛盾,你发现自己身上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于是你担心自己会不会某一天再也醒不过来,或者彻底消失,对吗?”
黄芪浑身颤抖。
我:“其实你并不是性成瘾,我最初对你的诊断是错误的,这是我在明确‘钱’才是你最大的问题之后才想到的。我必须承认,你长得很好看,身材也很好,那么对于你这种女人来说,其实挣钱有一条相当便捷的通道。”
黄芪吼道:“别说了!”
我:“你也在纠结自己到底是否要走上那一条道路,于是你试着让自己表现出放荡的一面,可你内心却饱受煎熬。你身上的伤,全部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每当你控制不住自己,有了出卖肉体的念头,你就会……”
黄芪突然把手里的钱重重地扔了过来。
她哭喊着说:“够了!我说够了!”
我的鼻子被砸了一下,有些酸痛,但我还是接着说道:“黄芪,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治疗,有句话我一定要跟你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就不是最糟糕的事情。”
黄芪:“你什么都不懂。”
我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强行把她拽回了座位上。
我:“那两万块钱,你到底拿去做什么了?怎么这么快就能还给我?”
黄芪:“你的钱我已经花了,这笔钱是我从一个老男人手里骗的。”
我:“别说气话了……冒昧地问一句,你恐怕应该连那方面的经验都没有吧。”
她猛地抬头看着我,说:“闭嘴!”
我:“那这笔钱你拿回去还给他,我的钱不着急要,等你以后用正当途径赚够了钱再还给我吧。”
黄芪:“我已经骗过很多人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你别装成圣人来教训我!”
我:“那咱们换个话题,关于你嗜睡的问题。”
黄芪:“我只是太累了,这有什么好说的。”
我:“你有时候会睡一整天,醒来的时候发现日期已经过了二十四个小时甚至更多?”
黄芪:“这个不用你管。”
我在心中梳理了一下关于黄芪的事情。
她不是性成瘾,而是纠结是否要出卖肉体而做出了自残的行为,而且当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小太妹的人格就会出现,保护自己。
可以肯定的是,黄芪这个人格是子人格,所以占据身体的时间也比较少。
我问:“黄文芷这个名字,是你的真名吗?”
黄芪:“是,但我很讨厌这个名字。”
我:“那我还是叫你黄芪好了。”
说完,我趴在地上开始捡钱,而她则一动不动,看起来情绪仍然没有平复。
我:“你和我说过,你是离家出走才沦落成这样的,为什么不回家呢?”
黄芪:“太久没有回去过,我已经忘了家在哪里。”
我:“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黄芪:“填写资料的时候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我:“我去过那里,只看到了建筑工地。”
黄芪:“我就住在工地后面,那里有一些还没有拆迁的旧房子。”
我心想原来如此,看来黄文芷的确住在那里。
我:“关于人格分裂的事情,你自己意识到了多少?”
黄芪:“我只知道会有另外一个人控制我的身体,而且时间很长。”
我:“我认为你最好接受治疗。”
黄芪冷漠地回答:“我不需要。”
我换了一个方向:“那性成瘾的事情呢,你要不要接受相关的治疗。”
黄芪面无表情地说:“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我:“你没必要这样,你既然选择把钱还给我,而且之前还跟随我去见了谈心,这就说明你还是想要把自己治好的。”
黄芪:“……”
我:“这样,我们下次约个时间见面,我先仔细想想怎样帮助你克服自残的冲动。在这一期间,我希望你自己本人也能尽量克服,好吗?”
我把钱整理好,整齐地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而她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眼神很复杂。
她问:“你觉得我脏吗?”
我说:“我不喜欢用脏或是干净来评价一个人,因为是人就会有肮脏龌龊的想法,就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的确有些不该有的念头。而且那些长期压抑着肮脏念头的人,或许某一天爆发出来会更加可怕。”
黄芪擦了擦脸,说:“我明白了,我会尽量克制自残的想法的。”
我开玩笑说:“如果实在克服不了,你可以伤害自己的胳膊或是其他地方。而不是……嗯,胸部,虽然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毁掉自己的身体,这样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控制不了自己出卖肉体,或许就没有男人愿意接受你充满伤痕的身子。但是,毕竟你是一个女人,还是会爱美的。”
她拭去泪水之后,重新露出了笑容。“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不好意思地回答说:“纯属巧合。”
黄芪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她打开手提包,但并没有把钱装回去。
她说:“我不要你的钱,有一股酸臭味儿,我忍不了。”
我:“按理来说心理医生无权干涉患者的私生活,但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再去骗人了,这很危险。”
黄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其实现在就有不止一批人在到处找我。”
说完,她从包里拿出来一样东西,突然走到了我的面前。
她说:“闭眼。”
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于这个性情反复无常的女人我却有种发自心底的信任,没有任何怀疑或是犹豫,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随后,我感到有东西轻轻贴在了鼻梁上。
那里刚才被黄芪用钱砸到,划出了一道血痕,而我并未留意,直到现在贴上了创可贴才隐隐感到有些疼痛。
黄芪说:“真可惜,你是个好人。”
我睁开眼,摸了摸鼻梁,说:“你上回说,好人都该死,这种想法很有问题。”
黄芪:“因为坏人是坏人,所以可以让人提防,远离。可是当好人有一天变成坏人,那才是最大的灾难。齐宣,如果有一天我特别信任你,而你却出卖了我……”
我打断说:“我不会辜负任何一份信任!”
她的脸上绽放出一道明媚的笑容,略显羞涩地说:“谢谢。”
然后她又迅速敛起笑容。“现在,给我把门开开!”
我:“遵命。”
黄芪离去的背影很潇洒,从后面看就像是一只精灵,她原本应该是纯洁无瑕的,但却无奈生活在了一个充斥着肮脏气息的世界。这城市就像是一只钢铁巨兽,而她却应该生活在森林之中。
我前前后后一共见到黄文芷四次,其中三次都是黄芪这个人格,目前看来她们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而且都患上了嗜睡的毛病。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发现,黄芪身上的衣服一直在变化,不仅是样式,同时还有尺码。第一次见面的风衣,第二次见面的高领毛衣,还有今天的夹克,虽然每次都是新打扮,但衣服却明显不是新的。
一个女人穿着不同尺码的衣服,这说明那些衣服都不是自己买的。
她说过,她很穷。
可我觉得她很美。


第四章 恶魔的读心术
死者共有两名,凶器全部都留在现场,上面只能发现死者本人或是另一位死者的指纹。张某表示这些人的死的确和他有关,除此之外他拒绝透露更多。从目前的信息来看,张某是唯一的犯罪嫌疑人,但是他作案的方式……只有可能是意念杀人了……
在谈心“失踪”了大约四十八小时之后,诊所迎来了一位身份特殊的客人。
是那个长了一张娃娃脸的男警官,徐放。
徐放的说话风格一如既往的简单利落:“我找谈心。”
我无奈地说道:“他不在,而且手机打不通,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徐放脸上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这下可麻烦了,警方遇见了一件相当棘手的事情。”
我:“刑警队不是很讨厌谈心吗,什么事情还非要找他不可。”
徐放没有回答,而是仔细地打量着我,说:“你学过犯罪心理学吗?”
我:“学过一些,但没有实际应用过。”
徐放:“实话和你说吧,我们抓了一名犯罪嫌疑人,但是他很特殊,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杀了人。可我们很清楚,他绝对就是‘杀人凶手’!”
我:“一点证据都没有?”
徐放:“没有,不仅如此,而且这是个相当变态的人……他似乎会读心术,能够洞察人心。不瞒你说,我们刑警队里就有精通犯罪心理学和刑侦学的高材生,但是完全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三言两语就被说得哑口无言。”
我:“对付这种人……你确定谈心有办法?”
徐放:“警队的同事都觉得谈心和这个变态有共同之处,或许他能套出一些话来。”
我情不自禁地赞同说:“这话倒是有点道理。”
徐放:“如果警方拿不出证据,那么犯罪嫌疑人就会得到释放,现在情况非常紧急!”
我:“会不会是你们抓错了人?”
徐放:“不会的,我百分之百地确定,一定就是他!齐医生,我们没有时间了,麻烦你来帮忙审讯一下吧!”
我惊讶地问:“我?我没有经验的!”
徐放:“你既然和谈心是搭档,那肯定也是有两把刷子的。齐医生,你就死马当活马医,帮警方一次吧。”
我看了一眼天色,心想反正也到了下班的时间,过去看看倒也没什么。
看我点头答应,徐放赶紧拉着我上了警车,顺便在路上和我简单说了一下案件情况,没过多久就开到了警局。
这是一起杀人案,犯罪嫌疑人张某是犯罪现场的唯一活口。死者共有两名,凶器全部都留在现场,上面只能发现死者本人或是另一位死者的指纹。张某表示这些人的死的确和他有关,除此之外他拒绝透露更多。从目前的信息来看,张某是唯一的犯罪嫌疑人,但是他作案的方式……只有可能是意念杀人了……
我跟在徐放身后,急匆匆地赶往审讯室,一路上不少刑警都神色古怪地看着我。
徐放对我解释道:“虽然警队里没几个人见过谈心,但是他们都听说过谈心的事情,可能误以为你就是他了吧,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我就是有点好奇,谈心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这么招人厌。”
这时候,有个身穿警装,英姿飒爽的女警察挡在我的面前,回答说:“他就是个变态,推理犯罪情节的时候竟然比任何人都激动,还一个劲地拍手叫好,如果不是徐放拦着,我非要把他抓起来教育一顿!”
徐放有些尴尬地介绍道:“这是木南,我们刑警队的高材生,犯罪心理学博士。”
我有些惊讶地说:“这么年轻。”
徐放:“这个以后再说,破案要紧。”
木南反而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毫不客气地说:“老徐,你这种做法不合规矩吧,要是让邢头儿知道了……”
徐放:“事情紧急,而且你也知道,那个变态犯人很不一般,连你都吃了瘪。”
木南侧过身,嘟囔着说:“连我都没办法,这个小白脸还能怎样,而且他知道应该问什么嘛!”
我没有说话,直接跟着徐放走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分为两个部分,中间隔着一面特制玻璃,只能从外面看到里面。我眯起眼睛看向那头,看到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双手被手铐锁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感觉他的目光可以穿透玻璃的阻碍,直接落在我的身上。
徐放嘱咐说:“你不用担心,我会在外面盯着里面的情况,你只要尽力套出一些有用的情报就够了。”
我:“明白。”
说完,我就来到了犯罪嫌疑人所在的房间,坐在他的对面。与此同时,我背后的摄像机也开始运作起来,一方面是为了记录,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监视。
张某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相当和蔼可亲,实在是没法把他和杀人凶手联系到一起。
他说:“警方的人手还真是不少,竟然又来了一个。”
我:“我应该是最后一个,咱俩聊完你就自由了。”
张某:“自由?只要人还活在世上,就不可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只要你是人,就会和其他人产生羁绊,这些羁绊会越缠越深,让你茶不思饭不想,甚至夜不能寐。”
我:“我喜欢羁绊,这是一个人活着的痕迹。”
张某:“有意思,你是第一个给出这种见解的人。”
我:“闲话少说,咱们来说说你是怎么杀掉那两个人的吧。”
张某:“这些是你们警察应该调查的事情,我是不会直接给出答案的,那样就太无聊了。”
我:“很好,那就由我来分析一下。你故意声明死者的死亡和你有关,但你却拒绝透露其他信息,因此被警方逮捕。就在刚才,我和你提到了‘自由’两个字,你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动或是喜悦的状态。这样看来,你是故意被抓进警局了。”
张某:“我喜欢看警察对我咬牙切齿却又束手无策的样子。”
我:“没错,死者和凶器上面没有一丁点你的指纹,这么看来警方的确对你束手无策,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完好无损地离开警局。就算你离开了,警方也会对你进行监视,总有一天可以揪到你露出的马脚。”
张某:“每一个警察都是这样威胁我的,但这没有任何意义。你怎么能够确定我没有同伙,你怎么知道如果我死了之后,他们会不会报复你,杀掉对你最重要的人,比如你的母亲。”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噢,不好意思,你的母亲已经是死人了,没有办法再死第二次了。”
我忽然感到一阵寒意,他怎么知道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难道张某真的有读心术?
张某继续说道:“那让我猜猜,对你最重要的人会是谁呢。肯定不是你的父亲,因为你恨他。那么会是你的女人吗,不对,看起来你还是个单身。”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告诉我,他知道我最重要的人是谁,而且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毁掉他。
可是,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张某:“人只要有羁绊就会不自由,因为你会担心他,当然有些人以自我为中心,认为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但这种人反而更脆弱,因为你只要击溃他,就等于已经杀死了他。”
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某:“我不喜欢杀人,但我喜欢看一个人的至亲死去时的表情,你见过那种表情吗?”
我:“见过,而且很多。”
这话是真的,我见过很多病人,他们的神情远比至亲去世更加悲伤。
张某:“那种表情,就好像全世界崩塌了一样,真是太美了。”
他的表情仍然和蔼。
张某:“对于你来讲,你的全世界,应该是你的……女儿吧。”
我听后一愣,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张某:“我会捏断你女儿的每一处关节,碾碎她的每一寸骨头,但我不会杀了她,我会让她清醒着,体会所有痛苦。她会用力地哭号,但没有人会救她……她会哭得眼睛流血,而我会用一根针来帮助她流出更多的血和泪水,我会刺穿她的眼球,我会割掉她的舌头,这样世界就安静了……”
张某仍在喋喋不休,而我就像是一尊雕塑,浑身冰凉。
徐放通过监视器察觉到了我的异常,迅速将我接了出去。离开的时候,我回头看了张某最后一眼,他伸出舌头轻舔嘴唇,脸上的笑容变得阴狠。
张某最后说了一句:“如果有一天你身边的人消失不见,她或许就在某个地方遭受着地狱的痛苦。”
徐放重重地关上门,一脸担忧地看着我:“齐医生,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