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亦枫:“怎么了!”
谈心:“我就下班了。”
我:“……”
胡亦枫:“……”
谈心:“那边的助理,麻烦给胡先生的妻子拿把椅子。”
我愣了一下,然后依言在胡亦枫身边加了一把椅子。
他很有礼貌地对我说:“我妻子说谢谢你。”
我:“不客气。”
谈心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说:“陆大川跟我说,你最近……嗯,怎么说呢,有点问题?”
胡亦枫表情淡定,回答说:“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发现身边的所有人都有了问题。”
谈心:“什么问题?”
胡亦枫:“他们全都装作看不见我的妻子,甚至当着我妻子的面说一些不好听的话,真是有病!”
谈心:“在人背后说三道四的确不好,更何况是当着面说,我能理解你。”
胡亦枫:“你果然是个有水平的心理医生,不瞒你说,在你之前我的家人请了很多医生,其中就有心理医生,他们甚至还找了道士尼姑,结果一个个全都是狗屁。”
谈心:“是啊,那些人只是想骗你的钱而已。说实话,据我观察,你是个相当健康的人,没有任何问题!”
我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谈心这是演的哪出。
胡亦枫笑道:“就是,我有没有毛病自己还能不清楚嘛!明明是他们看不到我妻子,就非要说我是精神病!”
谈心:“没错,是他们有病。”
胡亦枫:“既然没病,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我惊讶地站了起来,准备把他拦下。
谈心:“你是没病,可是你妻子有病。陆大川给我的情报有误,真正出了问题的,是你的妻子——殷晴。”
胡亦枫忽然皱起眉头,不再说话。
谈心冲着胡亦枫身边的空气说:“殷小姐,我需要和您丈夫去另一个房间谈谈,能否请您在这里稍候?”
胡亦枫迟疑了一下,说:“她说可以。”
谈心:“好,那我们去另一个房间吧。”
说完这货给我使了个眼色,于是我给“殷晴”倒了一杯水,随后便跟着谈心和胡亦枫去了催眠室。
胡亦枫一脸狐疑地问:“我妻子得病了?”
谈心微笑道:“你是怎么把殷晴的魂魄招回来的?巫术?”
胡亦枫脸色剧变。
谈心:“毕竟是招回来的魂魄,所以相当不稳定,甚至可能丢失了部分记忆,所以你身边总是发生一些古怪的事情,对吗?”
胡亦枫:“你怎么知道!”
谈心故作高深地说:“不瞒你说,我虽然只是个心理医生,但是对于鬼神之事还是略懂一些的。”
胡亦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我一脸狐疑地看向谈心,心想这货怎么又变成神棍了;后者则向我轻轻挤了一下眼睛。
谈心:“说说你的发现,殷晴一定有些古怪的地方吧?”
胡亦枫抿了抿嘴唇,然后说道:“的确……有时候,我在镜子里看到殷晴的倒影,发现她……全身是血……而且她的身子总是冰冷的,无论怎么捂都捂不热。”
谈心:“还有吗?”
胡亦枫:“她回来之后不愿意和我做……那些事,只肯让我抱着她,其他的一概不许。”
谈心:“你有孩子吗?”
胡亦枫:“没有……这一直是我俩的心愿。”
谈心摸了摸下巴,说:“殷晴的情况我大致知道了,她应该是魂魄不全,也就是你招魂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所以现在她和正常人有些不同,而且其他人也很难看见她。”
胡亦枫焦急地问:“还有救吗?”
谈心嘴角微微上扬,“当然有救。”
我看着他的表情,心想这货又要坑人了。
对胡亦枫的第一次治疗到此结束。
在他离开时,谈心和他谈好了治疗“殷晴”的诊金,并且要求他下次过来的时候不要带着妻子。
谈心说,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或许还要回老家找师傅帮忙。
这让胡亦枫一脸感激。
而我则是一脸鄙夷。
我说:“你还算是个心理医生吗?做这种没有道德的事情!”
谈心:“你懂什么,他现在完全沉浸在妻子还活着的谎言里面,我只能先附和他,让他信任我,然后才能继续进行治疗。”
我:“可你一口要一万块是什么意思!”
谈心:“诊金啊。”
我:“值那么多?”
谈心:“要少了他反而还不舒服呢。我问你,如果你得了感冒,五块钱的感冒药和十块钱的你买哪个?”
我:“五块的!”
谈心:“那假如你得了癌症,一千块钱的药和一万块钱的药你买哪个?”
我犹豫了一下。
谈心:“这叫凡勃伦效应。”
我无奈地说:“我知道,多数人有时认为越贵的东西代表越好。”
抛开谈心有没有道德这件事情,我转而问道:“既然你收了诊金,那你打算怎么治他?”
谈心:“让他接受现实,就这么简单。”
我:“会不会有些残忍……”
谈心:“现实就是现实,他所臆想出来的妻子迟早会如同泡沫般消失,到时候他只会更加痛苦!而且,其实他现在已经隐隐有了察觉,否则不会动不动就去酒吧大喝一顿。”
我:“这的确是个问题,他既然欺骗自己妻子还活着,为什么还要酗酒呢?”
谈心:“因为他发现每当自己酗酒后,妻子就会和自己做爱,这很简单。”
我顿时无话可说。
谈心:“对于你这个不抽烟不喝酒的人,有件事情必须知道,抽烟给男人的感觉就像是接吻,而喝酒时那种沁人心脾的感觉更像是……”
我赶紧做了个停的手势,“够了,下一话题!”
谈心:“当然,胡亦枫身上还有很多疑点。”
我若有所思地说:“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经死了,但是却用某种手段把殷晴的魂魄招了回来……可他完全可以自己认为这件事情是真的就够了,为什么还要让别人也相信?”
谈心:“一个人制造的谎言终究不够牢固,如果有人帮他一起欺骗自己那就不一样了。所以当我说我能看到殷晴的时候,胡亦枫相当高兴。”
我:“不对,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谈心:“你有这种感觉是正常的,我刚才看了一下,胡亦枫的资料还太少,我需要更多关于他的资料。”
我:“这可怎么办?”
谈心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打开电脑说:“亏你还是个心理医生,我真是羞与你为伍。”
我愤怒地反驳:“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吧!”
谈心打开聊天软件,熟练地打开了某个人的对话框,说:“帮我查个人。”
那边立刻回复道:“一口价五千。”
谈心:“不打折?”
那边回复说:“滚!”
谈心:“成交。”
我难以置信地说:“你竟然雇人调查胡亦枫?”
谈心:“我就当自己少赚五千,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吼道:“这特么不是重点!”
谈心淡定地说:“重点在于,病人总是有很多秘密,他们甚至不认为自己是病人。齐宣,如果你想要猎杀他们潜意识中的鲨鱼,就必须先要找到鲨鱼,也就是那些秘密!”
他说的没错。
秘密,每一个人都有秘密,甚至还有一些本人都无法接受的秘密。
可是秘密不能抛弃,不能遗忘……每一个抛弃、每一个遗忘的举动,其实质上只是把秘密换了一个地方放置。
这一过程就好像把秘密从意识的冰山上转移到了水中,看似只是激不起半点涟漪的轻微举动,实则却是导致暗潮汹涌的蝴蝶振翅。
胡亦枫的情况就是这样,他隐瞒了许多事情,可谁也不知道那些隐藏起来的秘密到最后会发酵成什么模样。
我没法认同谈心的行为,但我必须承认,调查胡亦枫对于他的治疗很有益处。
谈心在谈完“生意”之后迅速关掉了对话框,噘着嘴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我好奇地问道:“你确定他们能调查出有用的信息吗?”
谈心:“千万不要怀疑那帮年轻人,只要他们愿意,能查出你爸爱穿什么颜色的裤衩。”
我:“这么厉害?”
谈心故作高深地说:“只要是个活人,就总会留下痕迹。”
我追问:“那你是怎么认识那些人的?”
谈心轻咳了两声,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说:“倒水。”
我想要拒绝,可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
只能倒水……
谈心说,那帮年轻人属于一个组织,叫“零壹”,听起来像是“灵异”,是研究超自然现象的。但恰恰相反,他们是一帮沉浸在0和1二进制世界中的狂热分子,简单来说就是黑客。
在谈心仍拥有属于自己的心理诊所时,“零壹”里面的一个小头目得了心理疾病,被父母拉到了谈心那里看病。
我说:“被父母拉着?你口中的年轻人到底有多年轻?”
谈心:“十五六岁吧,大多数都是卓维那么大。”
我感慨道:“啧啧,厉害。对了,他得了什么病?”
谈心:“被害妄想症。明明自己只是个宅男,一星期只出门一次的那种死宅,却偏偏说自己惹上了大人物,而且被人盯上了。”
我:“结果呢?”
谈心忽然噗嗤笑了一下,说:“他的这种心理完全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总有刁民想害朕’,典型的自我中心倾向,被我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
听到这里,我心头生出一团疑惑,这样的一群人真的能够调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谈心话锋一转:“齐宣,有件事儿我要提醒你一下。”
我:“什么事?”
谈心:“作为一名心理医生,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共情能力有点过强了吗?”
我神色一冷。“嗯?”
谈心:“比如黄文芷,你身为她的心理医生竟然自掏腰包支付诊金,我当时之所以说十万就是希望她能够知难而退,结果你反倒帮她出头,害得自己吃亏。比如卓维,你太过同情他,所以非要调查事情的真相,结果害得自己一头雾水。还有刚才的胡亦枫,你简直都快被他对妻子的思念之情感动哭了……这样的你,怎么能心平气和地帮助别人?”
我:“我以为共情越强,治疗效果就会越好。”
谈心:“我和你说的不是治疗效果,而是你。共情能力太强,受暗示性也就会越强,迟早有一天你会栽跟头的。”
我:“不至于吧?”
谈心点了根烟,突然说:“其实这世界上真的有鬼魂,殷晴也的确回来了,只是人们一直以来都认为‘眼见为实’,所以盲目地否认自己所看不见的东西。”
伴随着谈心的话语,我忽然觉得有些紧张。
他继续说道:“就像是科学研究中的那些分子、原子、细胞,以前的人们也看不到它们,所以认为这些也是迷信,可是现在却成了科学。鬼魂同样如此,看不到鬼魂的人永远无法理解能够看到鬼魂的人,因为他们无论如何就是看不到。”
谈心:“我能看到鬼魂,也能看到殷晴,我之所以说她有问题,是因为她真的有问题。
“她已经不是人形了,头部变成了一只兔子,看起来有些可爱,可是越是仔细去看,越觉得不对劲。她的眼睛很大,当我仔细去看她的眼睛时,甚至能够看清她眼睛中的视神经,它们就像是万花镜一般,每一朵花瓣里又有一只兔子,无穷无尽。”
我深深呼吸,不知不觉手心已经全是汗水。
谈心问我说:“你想到了什么?是肌肉兔子吗?”
我默不作声。
谈心:“你看看,就像我说的那样,你受暗示性太强了!我只是描述了一个简单的场景,稍加引导,就能对你起到类似催眠的作用。你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齐宣,你的秘密又是什么?”
我坐在沙发上,双手轻轻摩擦,从谈心所描述的场景中脱离出来。
我说:“我自然有我的故事,有我变成现在这样的理由。”
谈心:“是什么?”
我抬头,笑着说道:“倒水!”
谈心自然不可能“屈尊”伺候我,他只是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骆语冰果然没有骗我。”
我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心想骆师姐到底说了什么,又为什么要把谈心请到诊所里来。
“零壹”组织的年轻人展现了他们高超的信息搜集能力,很快就整理了一份关于胡亦枫的资料。
胡亦枫和殷晴是大学同学,毕业之后没多久就结了婚。
两人感情一直不错,而且都是驴友,几乎每年都要去几个地方旅行游玩。
据说殷晴没有生育能力,这是两人没有孩子的根本原因。
胡亦枫早年曾和朋友联手做生意赚了第一桶金,主要是往台湾出售一些货物。从那之后,他一年中约有十个月都是在台湾生活,还有了一个隐秘爱人,根据信息来看很有可能已经有了孩子。
在台湾生活的这段时间,胡亦枫开始信奉台湾道教,为此花费了很多钱财。
胡亦枫遭到合作伙伴背叛,生意破产,变得一穷二白,只能灰头土脸地回了江城。幸运的是,妻子殷晴一直在等他回家,而且对他忠贞不贰。
殷晴怀孕。
殷晴流产。
我的阅读速度显然不如谈心,在我刚刚读到“殷晴流产”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完了所有内容,然后迅速关闭了文档。
我颇为不满地说:“我还没看完。”
谈心说:“这不重要,我已经有对付他的办法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回到沙发上,问道:“什么办法?”
谈心:“先别急着问这个,你先说说你对胡亦枫的看法吧……当你知道他的一生之后。”
我:“我感觉他的一生相当丰富,而且经历了大起大落。”
谈心:“说得专业一点,从心理学的角度!”
我:“那就从性格的角度来说吧,胡亦枫应该是个多疑的人。”
谈心:“凭什么这样说?”
我:“胡亦枫有了情人,而且有了孩子,这说明他是个喜欢孩子,或者说非常看重传宗接代的男人。可是这样看来,殷晴的怀孕以及流产就变得值得推敲了。”
谈心挑起眉毛:“继续。”
我:“说实话,我虽然非常不愿意这样想,但我还是觉得殷晴的流产和胡亦枫有着脱不开的关系。首先他已经背叛了自己的妻子,可是妻子在自己背叛的时间里却莫名其妙地怀孕了,这会让胡亦枫觉得非常可疑,认为妻子是不是也背叛了自己。”
谈心:“说白了就是胡亦枫亲手导致了妻子的流产。”
我犹豫了一下,挣扎着说:“其实心理医生是不应该调查,甚至干涉患者的私生活的。”
谈心:“可你不知道他的私生活,又怎么知道他其实是这样一个人?”
我:“抱歉,我感觉思绪很乱。”
谈心:“你感觉混乱,是因为你现在看到的消息,和你接触过的那个思念成疾的胡亦枫完全不同。我来梳理一下吧,我的任务是让胡亦枫认清妻子死亡的事实。对于胡亦枫来说,我的任务则是让他的妻子恢复正常。无论哪个任务,关键都在于妻子身上,也就是殷晴。”
他用力吸了口烟,继续说:“殷晴原本没有生育能力,不过后来却怀了孕,这是很重要的一点,也是导致胡亦枫对殷晴的情感产生改变的重点。得知妻子怀孕之后,胡亦枫一方面在怀疑妻子是否背叛了自己,另一方面却不愿意相信这一点,因为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始终只有妻子殷晴。”
我说:“正是这种矛盾纠结的心情,使他一直在内疚,并且前所未有地思念妻子。甚至在殷晴去世之后,他仍在着魔般地想念她,所以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谈心赞叹说:“你还算有点脑子。”
我:“可是,仅仅通过一些信息,就把一位痴情的丈夫一下子变成了犯过错的浪子,靠谱吗?”
谈心:“我告诉你,感情这个东西就像是白开水一样,你无法离开,但它却没有滋味。如果一个人真的爱另一个人到了犯病发疯的地步,那绝对不是他本性如此,而是因为他有许多秘密,这些秘密让白开水有了滋味,或许是甜,或许是苦。总而言之,胡亦枫的过度思念,源于遗憾,遗憾在于没能在妻子活着的时候告诉她……自己那些难以见人的秘密。”
为了迎接胡亦枫的第二次来访,我在谈心的指示下对心理诊所进行了一番布置,比如取代电灯的蜡烛,暗红色与土黄色交织的新窗帘,不得不说这的确给人一种道教法坛的感觉。
我难以置信地说:“你该不会真的要做一番法事吧?”
谈心:“当然不是法事,这样布置只是为了更好地对他进行催眠。”
我:“催眠?可你打算如何让他同意催眠?通常来讲,有信仰的人都对催眠比较抗拒,因为他们有属于自己的冥想、祈祷或者忏悔等活动。”
谈心不屑地笑了下,“只是他们自己并不知道,这些活动都是催眠,自欺欺人,仅此而已。”
我问:“你认为催眠是自欺欺人?”
谈心:“不然呢?只有无法掌控现实的人才会寄托希望在催眠上,以为借此可以让自己活得好一些。”
我:“那你为什么还要对胡亦枫进行催眠?”
谈心:“因为……人活下去总是需要一些谎言。”
我顿时无言以对。
谈心又说:“我负责忽悠,但是催眠还是要靠你了。”
我:“你自己怎么不上?”
谈心:“你不是共情能力很强嘛,这种活当然要交给你啦!”
事实证明,我和谈心所做的前期工作起到了相当不错的效果,当胡亦枫再度来到心理诊所的时候,对催眠室的布置相当赞叹。
他说:“这里布置得很好,和我在台湾见到的法坛很像。”
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谈心到底为什么要把诊所布置成法坛。那是因为胡亦枫在台湾期间曾经信奉道教,所以谈心想要借助道教的名头探索胡亦枫的内心。
谈心开门见山地说:“殷晴是不是表现得更加反常了?”
胡亦枫神色黯然:“是的,她变得很虚弱,有时候甚至会吐血……我觉得她就快要离开我了,请您一定要治好她!无论让我出多少钱都可以,就算要我的命和她交换那也可以!”
谈心:“虽然你把殷晴招了回来,不过至今为止你们都没有好好地说过一次话吧?”
胡亦枫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
我暗中想到,看来谈心的推测是正确的,胡亦枫的心愿就是向妻子诉说那些不能说的秘密。他之所以和妻子沟通很少,是因为他仍在纠结,没有勇气诉说。
谈心严肃地说:“你现在的行为,会让她难以超生。”
胡亦枫激动地抬起头,“真的吗?”
谈心:“尘归尘,土归土,你说呢?”
胡亦枫:“那我该怎么做,我真的放不下。”
谈心:“放不下什么?”
胡亦枫:“我……”
谈心:“这样吧,我来给你进行一次观落阴,如何?”
胡亦枫眼前一亮:“您会做法事?”
关于观落阴我有所耳闻,这是流传在台湾民间的一种法事。据说通过观落阴,可以让活人与已故的人的灵魂相见。
谈心点头:“会一些,但是能否成功还是要看你了。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心诚则灵。”
胡亦枫一个劲地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全力配合!”
谈心:“在那里你会见到殷晴那一缕未能被你招回的魂魄,我希望你能抓住机会,做一些真正应该做的事情。”
胡亦枫:“我知道了!”
随后,谈心用一根红色的布条遮住了胡亦枫的双眼,然后又用打火机点燃了屋子里早已准备好的檀香。
他向我轻轻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按照谈心事先交代好的,我开始对胡亦枫进行催眠。
我说:“深呼吸,感受檀香味道充斥着你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这会让你感觉整个人被洗涤得干干净净,由浑浊不堪的后天重返无暇无垢的先天,如同回到了母亲的腹中。
“深呼吸,感受你的四肢、身体、五官,乃至身体里的细胞,全都变得轻盈、干净。”
催眠的第一个步骤就是放松疗法,需要让来访者完全放松。这一次我将指导语和道教的些许知识进行了联结,目的是让信奉道教的胡亦枫能够更容易接受。
不出所料,胡亦枫很快陷入了深度放松的状态。
与此同时,谈心开始播放经文。
我轻声说:“接下来你会看到一些东西,但请你不要惊慌,因为你是绝对安全的。”
胡亦枫虚弱地“嗯”了一声。
我说:“不要刻意去想任何东西,你只需要把注意力放在眼前就够了。你所能看到的,即是心中想见的。
“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胡亦枫:“女人,一个女人。”
我:“她是谁?”
胡亦枫:“我不知道……她……背对着我……”
我:“你想要看清她的脸吗?”
胡亦枫:“我想。”
我:“既然你想,那就可以看到。”
突然,胡亦枫攥紧了双拳,神情恐慌。
他说:“她的身子没有动,但是头部却转过来了!我……我不敢看!”
我:“不要害怕,你是绝对安全的。”
胡亦枫又放松下来:“那……那我看了。”
我:“看或不看,一切由你。”
在房间的角落,谈心一直盯着烛火,皱着眉头,眼神飘忽,似乎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胡亦枫的身躯忽然开始颤抖。
我知道,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在意识世界里睁开眼睛。
蹲在墙角的谈心忽然开口说话了,他压低了声音,富有磁性。
谈心:“人鬼殊途,相见一面已实属不易。胡亦枫,无论殷晴到底是死是活,是否在你身边,你那些想要说的话,到底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胡亦枫的身体仍是放松的,只有双手轻攥,不知不觉,他已经留下了两行热泪。
他说:“小晴,对不起,我背叛过你。”
他还说:“我甚至和另一个女人有了孩子,但是在我失败之后,她就带着孩子离开了我。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你才是真心爱我的人!
“对不起小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害死的,因为我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我背叛了你,于是也认为你会背叛我,全都是我混蛋!全都是我的错!”
我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而谈心也陷入了沉思,眸中有烛影闪烁。
胡亦枫说了很多话,有一些是“零壹”调查出来的事情,还有很多则没有。一个人活了那么多年,难免会有很多不能说的秘密。而在今天,他把所有秘密都说了出来。
十分钟后,他眼角的泪水已经干涸。
我说:“当我数到三,你就会醒来。”
“一。”胡亦枫的意识世界里,殷晴轻轻向他挥手道别。
“二。”胡亦枫的身体开始战栗,他抗拒着不愿意醒来。
“三。”
胡亦枫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