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也完全不行。”
“真是个模范男人啊,那你这样还要坚持做生意?”
“是啊,谁叫我一无所长呢!”小岛一边搔着脑袋,一边说道,“既然做生意……对了,田村先生的本职工作是什么?”
“他没有本职工作。”
“但总该有……”
“嗯,他工作不久就会辞职,辞职后再找工作。他曾在各种店里干过,比如商业公司、工厂、政府机关和报社。大致便是如此。”
“能否将他工作过的店名告诉我呢?或许我认识的某人就曾和他一起工作过。如此一来,就能找到话题顺利展开交谈……”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田村先生之前一直在东京,工作地点也都在东京,他也是最近才来这边的。”
“我常去东京,经常出入过各种公司,说不定……”
“是这样啊!”女人点点头,考虑了片刻,随后逐一列出田村工作过的公司名称,“他来这边之前刚刚辞职的公司是大桥食品,此前还有朝日产业,以及商经新报、田岛建材……他还在区政府机关工作过,好像是中央区,不然就是千代田区。或许还有,但我只知道这些。有您知道的吗?”
小岛将对方列举的公司名称牢牢地记在脑中。听到女人最后一句疑问,小岛连忙佯装失望地摇头说道:“真不巧,我一个都不知道。”
“那就没办法了。”
“的确叫人失望。总之,我对大桥街的土地很感兴趣……就算多花些钱也无所谓,我一定要买到手。”
女人突然笑了起来,似乎觉得事情滑稽至极。
“您还真执著啊!”女人好不容易止住笑声说道,“但我认为,要买那块土地,您不应该找田村先生谈,因为那块土地并非田村先生所有。”
小岛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是田村先生的土地,我已仔细调查过登记手续,没错。”
“或许登记手续上的确如此,但那不可能是田村先生的土地,因为他其实是个穷光蛋。眼下他好像正在帮他的叔父做事,所以那块土地一定是他叔父的。只不过出于某种原因,才在名义上归他所有。”
“哦?是这样啊!”小岛说道。
“所以,您若真想得到那块土地。就应该查查田村先生的叔父,而不是他本人。”
“原来如此。”小岛说道,“您认识他的叔父吗?”
“我不认识。”那女人说道,“但提起吉田庄造这个名字,在这一带似乎颇有名气。您应该知道吧?”
“啊,是市议员吉田先生!”小岛发自内心地叫出声来。
他此前的言语皆为伪装,故而并不觉得那是自己的声音。直至此刻,他才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总之,如此一来便一清二楚了。田村良作是吉田庄造的侄子,而徐铭义的土地已卖给此人。前后情况完全吻合。
虽然田村不在,但这样或许反而更好。若是田村本人,恐怕不会说出吉田的名字。此前吉田之所以信赖徐铭义,最大的原因便是徐铭义能做到守口如瓶。既然如此,顶替他的田村也不会是个大嘴巴。这个女人可能与田村关系特别亲密,因此比较了解内情。而若是田村,面对素不相识的不速之客,一定会缄口不语,只用一句“那块土地不卖!”断然拒绝——真是太幸运了。
“谢谢,小姐。”小岛说道。
“不用谢,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女人微笑道。
“那我以后再来。”小岛弯腰行礼,刚要离开,又突然若有所思地转身问道,“冒昧,敢问小姐芳名是?”
“我?我叫白沉。”女人和蔼地笑道,“我是田村先生的朋友。”
走出“港口公寓”时,小岛几乎是手舞足蹈。其时已近晌午,他便暂时回了报社总部。
在总部,他向服务员要了—份炸虾盖浇饭,随后吸起烟来。正在这时,担任评论员的名叫桥川的男人走到了他身旁。
“小岛君,关于之前的报道……”桥川拐弯抹角地说道,“我并非对你要做的事有任何怨言,但你必须考虑到影响——就好像投入水中的石子会激起涟漪一样。不,我要说的是,你做事要有限度。我不是在指责你。幸好报道中没有指名道姓,所以影响不大。总之,那已经是极限,不要再继续追究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请等等,桥川先生。”小岛将刚吸了两口的香烟架在烟灰缸边上,随后说道,“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
桥川无奈地假装咳嗽了一声。正在这时,服务员用托盘端来了炸虾盖浇饭。
“算了,这件事以后慢慢再说。”说着,桥川向走廊走去。
此刻小岛很想立刻跑去“桃源亭”,但他还有任务在身。报社制订了一项计划,准备针对防止青少年不良化的问题咨询各界意见,小岛也承担了其中的部分工作。他得到指示,可以随意选择一位合适的市议员来进行采访。于是,他便将目标定为吉田的部下——多津井议员。
面对报刊记者的采访,多津井似乎极为开心,显得兴高采烈。他沉浸在自诩为“大人物”的感觉中,表现得趾高气扬,对于上司吉田与这名记者之间的关系似乎一无所知。
“你要知道,我想说的是一问题首先在于教育,第二也是教育,第三还是教育。你明白吗?”
在发表了如此一通陈词滥调之后,多津井转而谈起地方政界的秘闻轶事。言外之意就是说,我们又不是PTA【PTA,指家长一教师联谊会,英文Parent—Teacher Ass。ciati。n的缩写。】的大婶,何必为孩子的不良化问题如此不遗余力?他说自己小时候也被视为不良儿童,但人在长大后自然就会改变,这是他的经验。如此一来,这便与他刚刚提出的教育至上论产生了矛盾。但老实说,孩子的问题是多津井市议员的一大难题,他自然不会对此执意追究。他更擅长处理的是大人的问题——也就是那些热衷于势力纷争的大人们的问题。
“你要知道,大原君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你明白吗?作为一名记者,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敏锐的直觉。”
这一话题转变正中小岛下怀。不出所料,多津井很快便开始批评起地方政界的各个人物,而且在每段话之后都要加上一句“你明白吗?”频繁得简直如同使用句号一般。
“无论如何还得看吉田先生的,这次也是。吉田先生若不出马,怎样都没办法。”小岛看准时机,抛出了诱饵。当然,他是边称赞吉田,心里边忍气吞声。
听到上司被人称赞,多津井满脸笑容:“那当然了,要是没有吉田先生,早就爆发出无数难以解决的问题了。你明白吗?皆因吉田先生的品德,问题才能得以平息,可吉田先生却对此只字不提。注意,吉田先生之所以是吉田先生,原因便在于此。境界不同,境界啊!如何?你明白吗?”
“是啊!”小岛违心地点头说道,“一见到他就能感觉出来。”
“他与那些乡下大叔可是有天壤之别的。”多津井变得愈发兴致勃勃,继续说道,“年轻时他便周游世界。他曾在美国留学,还在北京和上海待过十余年,战争时又在南方大显身手,等等。他的境界是非常高的。你明白吗?”
“他在中国时也像中国人那样生活吗?”
“没错。若想了解一个国家的民情,就得彻底变成那个国家的人。虽然这个道理浅显易懂,但要实际做到却很难。而能够做到这一点,才是吉田先生真正了不起的地方啊!你明白吗?”
“他打麻将也很厉害吧?”
随着话题变得轻松,多津井坐在扶手椅里的身体松懈下来:“提到打麻将,他可算是市议会中的第一高手。此外,无论在哪方面,只要事关胜负,吉田先生都很厉害。将棋也好,围棋也好,麻将也好,花牌也好……总之,他是一个不服输的人。你明白吗?”
“他会下中国的象棋吗?”
“嗯,我曾听吉田先生自吹自擂,说他在北京时,曾与一位中国高手较量,结果打成平手。他的棋力似乎很强。你明白吗?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们不懂中国象棋,所以无论他如何大吹法螺,都不用担心受到挑战。别看吉田先生平日稳重,也是有孩子气十足的一面的……”
“既然在中国待过,想必那边的大人物中也有与他很亲密的朋友吧?”
“是的,我听他提起过很多人。而且,他还在南洋待过,与那边的华侨大人物也有深交。眼下就有一位华侨大富豪来了神户,听说那人主动提出一定要见见吉田先生。此人特意从南洋过来,自然不能不见而回。据说他们将在近期会面,大人物都很忙的。你明白吗?”
小岛从多津井家逃出后,立刻乘上计程车一溜烟地赶往“桃源亭”。
——以上便是小岛的汇报。半天行动下来,这些收获可谓不小。


第十六章 信封
“吉田那家伙会下象棋啊,中国象棋!”小岛边说边观察陶展文的表情。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咖啡馆的女招待曾说过,那晚有客人和徐先生下象棋……”
“那还有吹口哨的男人呢……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其实我也会吹口哨。但是,拜托你可不要把我会吹口哨的事告诉警察哦!”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小岛的声音略带怒意。
然而,自方才起,陶展文似乎便一直处于沉思之中。
小岛暂时克制住搭话的欲望,转而开始琢磨起对陶展文的称谓。此前,在练习拳法时他称呼其为“师父”,平时则称“陶先生”。那么,追查此案时又该如何称呼呢?虽然曾听说陶展文在破案方面颇有经验,但最终,小岛还是选择了“陶先生”这一称谓,因为他尚未亲眼目睹过陶展文在这方面有足以被尊为“师父”的成绩,所以,他认为二人目前处于平等关系。
“陶先生,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线索这种东西很细微,和寻找洗钱人员是不一样的。到目前为止,仍然是一无所获。”
小岛貌似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总之,我要顺着吉田这条线调查。无论这条线多细多长,我都要耐心地追查下去。”
小岛表达完自己的坚定决心后,却发现陶展文的心思似乎正被其他事物所吸引。
“吉田这条线没用吗?”小岛泄气地说道。
陶展文仿佛终于回过神来,开口说道:“什么……哦,吉田这条线啊!是否追查由你自己决定,没准儿真能发现有趣的线索呢……但我……”说着,陶展文站了起来。
“怎么了?”小岛问道。
“我想再去一趟‘鸥庄’。”
“请带我一起去吧!”说完,小岛看了看手表,“不过,能否等我十分钟……不,十五分钟?我必须打电话向总部提交原稿。”
“十五分钟吗……那我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十五分钟后回来。”
看起来陶展文有点坐立不安。不得不说,对他而言,这种情况极其罕见。
走到美利坚码头的尽头再折返回来刚好需要十五分钟左右,但陶展文并未选择这条路线,因为他觉得,明确的路线和目的地并不适合他此刻的心情。他踏上海岸大街,一边仰望水上警署【水上警署,主要负责管辖沿海岸一带治安的警察署,在日本共有4所。】的古式高塔,—边缓缓向东走去。高塔屹然耸立,极具威势。塔呈八角形,四面皆牢牢地嵌有时钟,但南侧面海的时钟从陆上是看不见的。西侧和正面时钟的指针正指向两点五十五分,陶展文对照了一下自己的手表,发现时间完全一致,可见塔上的时钟并不是装饰品。再向前走过渣打银行,东侧的时钟便映入眼帘,但这边的指针却指向四点四十分。他在此处驻足了片刻。手表指针继续转动,恰好指向三点,高塔正面的时钟也是三点,而东侧的时钟仍为四点四十分。也就是说,这个时钟出了故障,早已停止转动。
陶展文迈步右转,向小岛等待的“桃源亭”走去。
小岛正在吸烟,看来已将原稿通过电话提交给总部了。
“工作办完了?太潦草了吧?”陶展文说道。
“只是多津井的采访而已,用不着太长时间。我们走吧!”说着,二人一起前往“鸥庄”。
管理员清水正在拨打算盘。陶展文对着窗口说道:“我们因事路过,有点儿累了,想在这里休息一下。”
“可以,进来吧!”
“不了,借用下五号房间吧,还是在旧友的地方更令人舒心。”
清水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口中说道:“是吗?”
“五号房间锁着吗?”陶展文问道。
“锁着。”
“那借用一下钥匙。”
陶展文和小岛走进了五号房间。昏暗的房间里自然并未生火,虽然陶展文拉开窗帘,屋内顿时明亮了许多,但那种冰冷的感觉仍然驱之不散。
陶展文拿起放在客厅圆桌上的电话,说道:“小岛君,那面墙上贴有电话号码列表,你帮我找找‘白宫’的号码。”
“您找‘白宫’有事?”
“难道你不想叫杯咖啡喝吗?”
小岛对此也很赞成,便向贴有电话号码的那面墙走了过去。徐铭义平时好像只会给固定的几个地方打电话,因此表里只写有十几行号码。第一行是华商俱乐部,除此之外几乎均为饮食店。而这再次充分表明,习惯于将所有事情划分得一清二楚的徐铭义回到这里后,便不再接触任何生意上的事。表里也列有“桃源亭”的名字,但徐铭义记下这个号码的主要目的应该不是为了订餐,而是寻医看病。至于“白宫”的号码根本不用找,就写在第三行,想必经常拨打。
小岛读了一遍号码,陶展文拨动号码盘。
“‘鸥庄’的五号房间要两杯咖啡……不,不是警察,警察已经撤离……我?我是徐先生的朋友,是来善后的……那晚来送咖啡的人是你吗?不是?那女孩儿现在在吗?是吗?不好意思,能否叫她送来……嗯,拜托了……你就是小春吧?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那晚的事,毕竟徐先生是我的好朋友。绝对不是像警察那样审问你……是的,那拜托了……嗯?杯子?啊,用这里的,就像徐先生那样。”
随后,二人走进了卧室。
“徐先生就是倒在那张床上的,更准确地说是被人放倒的。据说凶器是铁丝,但到处都找不到。”曾以记者身份在现场了解详情的小岛向陶展文解释道。
“若是铁丝,随便扔在哪里都不会被人发现。”陶展文说道。
“警察好像在附近捡到了很多根铁丝,但却无法断定哪根才是凶器。”
“是吗,看来他们太拘囿于凶器了。”
“怎么样?”小岛说道,“名侦探的脑海中有没有浮现出什么灵感?”
“还没有。”陶展文在转椅上坐下来,手肘搭在办公桌上说道,“几乎毫无头绪。不过,正所谓‘夫昭昭生于冥冥’,我们不能放弃。”
过了不久,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陶展文大声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向客厅走去。
一个可爱的圆脸女孩儿用托盘端着咖啡壶走了进来。
“你就是小春吧?”陶展文说道。
“是啊!”
“今年多大?”
“我?十七岁。”小春将咖啡壶放在圆桌边上,“杯子呢?”
“哦,我忘了。”
陶展文走进窗帘后的厨房,打开餐具柜,一眼便看到了咖啡杯。
他取出两个杯子,在水龙头下冲净,随后回到了圆桌旁。
“那晚我们离开之前,来送咖啡的也是你吧?”
“是,我也记得呢!”
“小春,听说你后来九点左右又来过一次,是吗?”
“没错。我刚走出公寓,外面就响起了九点的报时声。”
“了不起。”陶展文称赞道,“竟连报时声都记得,真的很了不起。”
“因为声音很响啊!”小春天真无邪地答道。
“徐先生当时在里屋?”
“是的,他当时在下象棋。”小春流利地回答,“哎呀,我忘记倒咖啡了。”
“徐先生总是先把杯子摆在这张桌上吗?”陶展文一边观察小春倒咖啡的动作,一边问道。
小春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后答道:“也不是,有时在我来之后才拿出杯子。”
“那晚呢?”
“一开始就摆在这里了。而且,徐先生一直在下象棋,一次都没出来过。”
“徐先生当时什么打扮?”
“什么打扮……”小春露出为难的表情说道,“我没太留意……但和平时一样,头缠绷带,身穿红色套衫……”
“和平时一样吗?”陶展文嘀咕道。
“是的,而且‘啪啪’地下着象棋。”
“听说你并未看见和徐先生下象棋的人,应该是被徐先生的身体挡住了吧……不过,徐先生下象棋时一般会趴在棋盘上,就像近视眼看书一样……你应该能看见那人所穿衣服的颜色吧?虽然你当时不会特别留意,但能否仔细想想?说不定能回忆起来。”
小春撅着嘴唇,貌似在努力回想,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不行,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因为我确实没看见。”
“你那晚恰好也在今天这个位置倒咖啡吧?”
“是的,就正对着那扇门。”小春指着客厅和卧室之间的门说道。
“那门一直都是半开着的……”
“所以能看见的我都看见了。徐先生我不就看见了吗……至于一起下象棋的人……”她眉头紧蹙,沮丧地摇了摇头,“确实没看见。”
“是因为被老头子挡住才没看见吧?实在太可惜了。”
“并不是因为被徐先生挡住了。”
“那是为何?”
“我刚想起来,是因为被墙挡住了,就是右手边的那面墙。”
陶展文似乎陷入了沉思。
“不管怎么说,没看见下象棋的人实在可惜。”陶展文的语气极为平淡,听起来毫无可惜之意。
“好,小春。”陶展文如同做总结一般,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端着咖啡壶走进这个房间,倒完咖啡后就离开了。你的确看见了徐先生,他和平时毫无两样,但客人被墙挡住,所以并未看见——对吧?”
小春表情认真地一一点头,但到了最后,她有些不服气地撅嘴说道:“我虽然没看见客人,但我看见客人的大衣放在这张桌子上。警察也问过我,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大衣是什么颜色,感觉好像是灰色的。”
陶展文拿起咖啡杯,口中说道:“就这样吧,谢谢。”
“对不起。”看到自己似乎并未帮上忙,小春觉得很不好意思,“我当时很着急,所以没太留意,只想尽快回去看电视。而且,离开时过于匆忙,还差点儿把插在门上的钥匙弄掉了。”说着,小春离开了房间。
“小岛君。”陶展文对一旁几乎已被遗忘的小岛说道,“快把咖啡喝掉,我们这就去管理员那里。”
管理员仍在拨打算盘。这个男人虽然相貌丑陋,但埋头工作时,倒也显得颇为沉稳。
陶展文向窗口里望去,问道:“徐铭义平时怎么处理旧报纸呢?”
清水一脸惊讶,张口说道:“旧报纸?他都是积攒起来卖给收废品的。”
“其他废纸呢?比如各种广告传单和没用的纸张。徐铭义的纸篓一直很干净,不会是一有废纸就扔进垃圾箱吧?”
“广告传单……啊。也是积攒起来卖掉。在收废品的人来之前,一直都堆放在仓库里。”
“收废品的人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个……”清水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思索片刻后说道:“记不太清楚了……啊,等等……我记过账。”
清水逐页翻看账簿,很快便找到了,“是十一月末。”
他将记录摊给陶展文看,只见上面用难看的字写着“杂项收入(废品)一百三十五日元”,日期是十一月二十九日。
中国自古便有“敬惜字纸”的风俗。基于尊重文字的宗旨。无论是手写的还是印刷的,只要是有字的纸就不能浪费。像徐铭义这般年纪的人,幼时都曾被灌输“敬惜字纸”的精神。那时哪怕是不小心踩到练习后的习字纸,也会被教书先生用教鞭抽打。不过,郭沫若曾在自传中写过自己将《浮士德》的译稿用作厕纸一事,但这也只有像他那样的叛逆儿才做得出来。至于小心翼翼且一味墨守成规(虽然大部分都是自己制订的)的徐铭义,恐怕连将带字的纸随手扔进垃圾箱里都不敢。他最多只能将这些纸放在仓库中,等收废品的人来了,才在承受着良心谴责的同时,将其卖掉。
“仓库吗,带我们去那儿看看吧!”陶展文说道。
“您要找什么?”清水带着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带领二人来到了仓库。
“信封,找信封。”
徐铭义不愧是整理狂人,连公寓的仓库也被他收拾得异常干净。
“空信封都在这边。”
经常进出仓库的清水立刻到安装在墙上的书架前翻找起来,最后找出了二十来个空信封。
“你找找这些。”陶展文将半数信封交给小岛,“找找带‘辻’字的人名。”
清水打开了电灯。
“是找先前提到的那封威胁信吧?”小岛说道,“不过,威胁信的信封上会写上名字吗?”
“我看过那封已经遗失的信,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发信人的名字。既然是威胁信,倘若不知道发信人是谁,岂非毫无意义?”
虽然这里是仓库,但由于经常打扫,没有多少灰尘,手也并未弄脏。
“找到了!”陶展文喊道,“那家伙叫辻村甚吉!”
小岛看向信封,只见上面写着——“市内生田区中山手 辻村甚吉”,字迹很难看。
“中山手范围很大啊!”小岛说道,“不但没有住址,连在哪个巷子都没写。”
“没办法,只能对中山手展开彻底搜查了。反正已经知道名字了,而且,小岛君,这不正是你擅长的吗?”
“这个交给警察来做如何?这样或许会更快。”
“不。”陶展文摇了摇头,“我一开始就未将威胁信的事告诉警察……不行不行,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将此事交给警察,但可以作为最后的手段,等到我们无计可施时再通知警察。暂时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第十七章 葬礼通知
陶展文在“鸥庄”前与小岛作别,随即回到东南大楼,但他并未走进地下室,而是直接上了二楼。
他推开五兴公司的房门,便听到打字机清脆的响声,公司仅有的五名职员正在各自忙碌地工作着。
“请问社长在吗?”
“您是哪位?”一名正在摆弄计算器的男职员问道。
“我姓陶。”陶展文没有名片,对方神色中浮现出了一丝轻微的戒备。陶展文心想,此人应该没来过“桃源亭”。
“您有什么事?社长正在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