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以后得防着他们点儿。”
“你是在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像开玩笑的人吗?”
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不像。”
“好了,我该走了,抓凶手去。谢谢你啦!”
“警官再见。”
苏镜刚走了没几步,接到了邱兴华的电话:“老大,你是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啊?”
“啊?怎么了?”
“又背着嫂子跟美女搭讪了吧?我可给你录音了。”
小姑娘刚准备进屋,却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怒吼:“站住!”她吓得一个冷噤,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却看到刚才那个和蔼可亲的警察叔叔正怒气冲冲地向自己走来,她紧紧地拽着门把手,生怕他对自己施暴。还好,警察叔叔走到跟前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缓和了,重新挂上那副和蔼可亲的面具,只听他问道:“小姐怎么称呼?”
“我姓庄。”
“我可以看下你的手机吗?”
“干……干什么?”
“只是看一下。”
庄姑娘把手机递给苏镜,苏镜却不依不饶地问道:“还有吗?”
“什么?”
“还有手机吗?”
“没有了,你要干什么?”
苏镜很想搜身,但是他没权利随便搜公民的身,而且即便面对凶犯,一般来说,他也不能随便搜女疑犯的身。于是他只能观察,把庄姑娘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姑娘身材很好,上身是一件T恤衫,下身着一条长裙,扎了一条宽腰带,把腰身束得很细。全身上下,只有胸部凸起,而且凸得很高,苏镜看着高耸的胸部,琢磨着那里会不会藏着一部手机。庄姑娘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渐渐开始愤怒了,正当她要发作的时候,警察叔叔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邱兴华说道:“现在你们说话的声音小了,刚才你们是在哪儿说话的?”
苏镜看了看刚才站的位置,立即奔了过去,那里有一个垃圾桶。庄姑娘看着这位阴晴不定色狼样的警察叔叔一把将垃圾桶掀翻在地,然后在一堆垃圾中间扒拉着,最后找到一部手机。她惊讶地看着一切,刚才的怒火自然已经消了,怯生生地问道:“你刚才就是找这部手机吗?”
“是,对不起,误会你了。”
可是真的误会了吗?苏镜心想,会不会是这个小姑娘把手机扔掉的呢?

6、卫生局长被“暴力”了
签到表上共有四十三个记者签名,字迹非常潦草,尤其是电话号码一栏,虽然只是简单的数字,但是很多却看不清楚。《顺宁日报》、《顺宁晚报》、《顺宁都市报》、《顺宁快报》以及顺宁电台、电视台各个新闻栏目的记者都来了,省级、中央级媒体也派出了记者,甚至还有很多兄弟城市的媒体。
何旋看到这份名单的时候,苦笑了一声说道:“估计以后我们要出差就难了。”
“为什么呀?”
“你看,一个事故招来这么多记者,领导们能不慌吗?”
何旋说,新闻监督就是幻梦一场,本地监督难上加难,于是《顺宁新闻眼》就琢磨着异地监督,“监督不了顺宁,别的地方还监督不了?”于是,《顺宁新闻眼》的记者频频出动,奔赴各地搞舆论监督去了,云南躲猫猫躲死人了,派记者;上海楼塌了,派记者;湖南桥断了,派记者;河南计生干部打人了,派记者……于是,节目火了。但是时间一长,睿智的领导就看出了背后的隐忧,曾经委婉地说:“你们这里监督一下那里监督一下,万一把全国各地的记者都引到顺宁来怎么办?”
何旋说道:“出了这事之后,领导肯定会更加谨慎。”
苏镜说道:“不出去也好,那么危险。”
何旋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
“这些人你认识吗?”苏镜指着名单说道。
“本地媒体这些人我都认识,”何旋说道,“省里的也有几个认识的,其他人就不认识了。这个听说过,”何旋指着一个叫“施喆”的记者说道,“他是上海电视台的,曾经得过中国新闻奖二等奖。”
“靠,这种人都来了,顺宁没好日子过了。”
“我说老大,你到底是公安局的还是上级主管部门的?”
苏镜愕然道:“啊?我当老大了吗?谢谢哦!”
何旋懒得跟他打情骂俏,问道:“你认为凶手肯定在这些人里面?”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在这里面,”苏镜说道,“这些外地来的记者也许可以排除掉,如果凶手跟哪一个人有仇千里迢迢地跑来杀人,我还会相信,可是连杀两人就说不过去了,除非他经常到顺宁来。哎,你觉得本地媒体这些人当中谁最可能杀人?”
“你觉得是记者干的?你为什么不怀疑那些专家呢?”
“他们也都是外地的。”
“还有个顺宁大学的教授呢。”
“这个我自然会去查,你就帮忙看看,这些记者里面有谁比较可疑的?比如说跟姚琐涵或者刘宁吵过架有过矛盾?”
“这个,”何旋指着一个叫“马丰华”的记者说道,“他是《顺宁都市报》的摄影记者,有一次采访一个新闻发布会,他跟姚琐涵抢位子吵起来了。”
“抢什么位子?”
“拍摄的好位子啊,”何旋说道,“你知道有些部门很喜欢台风吗?”
“啊?水务局?”苏镜想,台风来了,带来降雨,水库容量增加,水务局自然高兴。但是何旋的回答是否定的,她得意洋洋兼之神秘兮兮地说道:“是城管局。每次台风过后,总有很多树被吹倒,有一年吹倒了五千多棵树,城管局统计一番上报了损失。可是你要知道,这些树只是被吹倒了,而不是被吹断了。他们把这些树运到一个地方栽起来,然后跟市里要钱,因为树倒了,得重新买树种上啊!财政一拨款,他们就把树给拉回来重新种上。”
“还有这种生财之道?”
“只要想赚钱,总会有办法的,”何旋说道,“本来这事做得天衣无缝,可是后来由于城管局内部斗争,有个小科长报料了,于是就有记者去暗访,这事很快见报了,城管局很被动,只好召开新闻发布会对这事做解释,那次发布会是在顺宁市的新闻发布厅举行的。我跟姚琐涵去采访了,因为去得早,所以老姚就霸占了一个好位子,可是后来这个马丰华来了,挡在老姚前面,老姚跟他理论,他竟然吵起来了,吵着吵着他就动手了,这时候,老姚表现出极大的克制,丝毫不还手。等马丰华停下来,老姚问:‘你打够了吗?’然后就到上级主管部门投诉去了。结果马丰华写了检讨受了处分,据说还在家待岗两个月。”
苏镜微微点点头,说道:“这个动机也能说得过去。”
何旋得意地一笑,说道:“还没说完呢,最关键的,最最关键的是……你等着,我拿个苹果吃。”
苏镜一把拉住她:“少给我卖关子,老老实实全给我招了。”
何旋乖乖地坐下了:“好,我招,我全都招。最关键的是,最最关键的是这是六七年前的事了。”
苏镜一听这话,知道老婆在故意忽悠自己呢。六七年了,又不是深仇大恨,实在犯不着为此杀人。而何旋还继续得意着:“所谓不打不相识,他俩从此还好上了,一见面那亲热劲,简直别提了。”
苏镜无奈地说道:“我说亲爱的,我都已经够头大的了,你还给我添乱。”
“嘿嘿,说罢,有什么难办的事,姐姐帮你。”
“刘宁你认识吗?”苏镜只是无心一问,谁知道何旋还真认识。
“虽然不是一个部门的,但是也打过交道。”
“他们制片人说,这人工作积极,认真负责,虽然傍大款,但是没人瞧不起她,而且从来没得罪什么人。”
“做记者,怎么可能不得罪人?”何旋说道,“黎万江不就被得罪了?”
“他自己的观点被大伙批评,怎么能怪得了刘宁呢?”
“我就跟你这个门外汉好好讲讲吧,摄影这东西是很有讲究的,角度、光线、构图都能传达出特定的意义的。前市长钱皓还没下台的时候,有一次开一次反腐倡廉的会议,结果《顺宁快报》一个记者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拍了一张照片,结果就被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你知道那照片怎么拍的吗?仰拍!一般来说,仰拍有助于塑造领导的光辉形象,可是这次不同,照片上,钱皓坐着发言,头顶上顶着一个大字:腐。这个‘腐’字占了画面的四分之三,就像泰山压顶般压在钱市长头上。”
“春秋笔法啊!”
“是啊,这个记者从此基本废掉了,被调到后期当编辑,直到钱皓被双规,他才重新出来采访。”
“黎万江头顶上也顶了个什么字?”
“那倒没有,但是光线、镜头都很有讲究,摄像时使用了拍摄电视剧时的镜头调动手法,出现在镜头里的黎万江永远是在阴影里,脸上永远是阴暗的,连说话的声音都经过了技术处理,以造成蛮不讲理的效果。而刘宁提问的方式也都是带着挑衅的,感觉就像是挖好了坑让黎万江跳,跳进去之后再进行批判。而刘宁则永远是坐在正面,脸上是光鲜的,说起话来娓娓而谈,好像是挺摆事实讲道理的。”
一番话把苏镜说得目瞪口呆,传说中的杀人于无形神功也不过如此吧?何旋还没说完呢。
“黎局长后来对报社记者诉苦,说电视台那次采访根本没有把他全部的话播出来,只用了一部分。”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的确说过不觉得看病难看病贵,但是他还说,不管怎么样,既然老百姓觉得难觉得贵,政府部门就必须下大力气去解决这个问题,然后谈了一系列措施,包括市里准备开建几家大型医院,顺宁第一人民医院准备新增多少床位,然后还有怎样提高社区医院的诊疗水平,还说准备跟社保局合作,今后到社区医院看病可以七折优惠。他说了这么多措施,但是《今日访谈》一点没用,所以黎万江成了众人攻击的靶子。”
苏镜感到了一丝寒意。


第四章 铁肩道义
现在社会转型期,哪有老老实实的企业单位啊?谁屁股上是干干净净的?于是,皮华明就派记者专门去采写公司、学校、医院的负面新闻,写好了也不发表,先给对方看看。对方一看傻眼了,赶紧掏钱做广告,这事就能压住。一句话,只要给钱,什么稿子都能发,只要给钱,什么丑闻都能压。

1、摄影构图的力量
马丰华连打了两个喷嚏,以为自己感冒了,实际上是被人背后议论了。当何旋津津乐道地对苏镜讲着马丰华跟姚琐涵的恩怨时,他正在挨批评。从他对姚琐涵挥拳相向一事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脾气火暴的人,但是此刻他却低着头不吭声,甚至脸上还适当地挂着几分谄笑,因为批评他的人是《顺宁都市报》的总编辑皮华明。
马丰华在新闻发布会上拍摄了几张照片,以配合记者的文字稿。就是这几张图片给他带来了麻烦,他也没想到,皮总编竟会亲自审阅,以前都是编辑选照片的,选好了,排版,签字,印刷,发行。但是火车撞大楼这事不同凡响,各路媒体都加入了这场惨烈的新闻竞争中,要使自己脱颖而出,必须下点血本才行。皮华明明白这个道理,马丰华不明白。
皮总编一看到马丰华交上来的照片就火冒三丈,立即打电话把他请到了办公室。马丰华听着领导的口气就觉得不对劲,所以进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还没等他开口,皮总编就阴沉地问道:“干了几年了?”
“八年了。”
“是不是不想干了?”
“啊?”
“干累了是不是?”
“没有,皮总。”
“你觉得你今天拍的照片怎么样?”
马丰华觉得挺好的,构图完美,主体突出,主题鲜明,但领导这么问,肯定是觉得不好的,于是说道:“不太好。”
“哪里不好了?”
这个问题是最难回答的,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分析出自己作品里的缺点实在不是件容易事。古人早就说过,老婆是别人的好,文章是自己的好。作为摄影记者,自然是图片是自己的好。他绞尽脑汁期期艾艾地展开了自我批判:“构图不够完美,主体不够突出,主题也不鲜明。”
“我看构图挺完美的呀,主题和主体也都很突出,非常中规中矩啊。”
马丰华立即明白过来,错就错在中规中矩上,因为在皮总编眼里,所谓中规中矩就是大路货,是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职业素养的摄影记者都能拍出来的。但是他要的不是这种东西,他需要的是那种视觉冲击力特别强的照片,角度特别刁钻的照片,是其他记者拍不出来的照片。顺宁有日报、晚报、都市报、快报等四份报纸,要想有所作为,就必须靠过硬的图片来吸引读者。他之所以如此看重图片的重要性,是基于两点原因:其一,现在已经进入读图时代,没有好照片的报纸是卖不动的,在美国,有一份调查显示,报纸上一般报道只有百分之十二的订户阅读,一栏大小的图片能吸引百分之四十二的读者,两栏大小的图片能吸引百分之五十五的读者,四栏大小的图片能吸引百分之七十的读者;其二,皮华明就是干摄影记者起家的,所以对图片特别重视。
马丰华此时已经涨红了脸,皮总编继续问道:“专家组当天就公布了火车脱轨的原因,你对这事怎么看?”
马丰华不知道老总为什么又问到这个问题了,正揣摩着领导的意图,领导却继续说道:“你怎么看不重要,你知道读者怎么看吗?”
“网上很多质疑的声音。”
“我们的报纸准备卖给谁?”皮华明问道,“卖给那几个专家吗?要不明天我们的报纸就印六份,每个专家一份,你看怎么样?”
这话说得很严重,皮总的言外之意是,这种照片会毁了整份报纸。
“读者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读者就是我们的上帝,”皮华明说道,“你现在公然站在读者的对立面了,你还要不要我们的衣食父母了?”
马丰华很是莫名,说道:“我没有啊!”
皮华明把电脑显示器一转,屏幕上正是马丰华交上来的一张图片,专家组组长位于画面中央,一脸自信的表情,挥着手,正在慷慨陈词,后面的背景虚化了。整张图片构图匀整,曝光充足。
“你觉得怎么样?”皮华明问道。
马丰华毕竟干了八年记者了,皮华明当总编也有五六年了,说了这么久,他要是再不开窍,就真的别混了。此时他已经幡然醒悟,立即说道:“曝光过度了,而且构图也有问题。”
所谓曝光过度,指的并不是技术层面,而是意义层面。无论是来自旁边的柔光或者是来自上面的流线型光线,光线的各种形态通常都能决定照片的基调。例如,用高调灯光为新娘拍摄,这样的照片会有一种欢乐的气氛。可是马丰华的这张照片,竟然也用了高调灯光,把画面主角拍得像人民英雄似的,这是皮华明不能容忍的。而所谓构图有问题,也是因为专家组组长放在中间,显得太正面了。
理解领导意图之后,马丰华立即说道:“我还有几张照片,交给您看看?”
马丰华从几张废品中找出了几张照片,他本来觉得这些照片毫无是处呢,但没想到却得到了皮总编的肯定。
“你也能拍出好照片的嘛!干吗不交这张呢?”
马丰华谄媚地说:“缺少一双发现金子的眼睛,即便捡到了金子,也当成了石头。”
最后选中的一张图片是竖构图,专家位于右下角,占画面不到十分之一大小,画面主体是一个人的背影,黑乎乎的,是虚的,占画面四分之三大小。
皮华明最后在校样上签了字,满意地离开了报社。记者的稿子他已经看过了,再加上这张图片,他相信明天的《顺宁都市报》定会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
他上了车,发现座位上放了一张纸片,八个圆圈十一个箭头,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他似乎有点印象,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这张图片从何而来?他并没有多想,因为很多记者的车里、包里随时都会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材料,想半天才会想到是某次采访时拿到的资料。他以为,这张纸也是类似的东西。可是他错了,死神已经悄然降临了。

2、情侣路上的尸体
苏镜接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是一个老熟人打来的。几年前,《顺宁新闻眼》的主持人被谋杀在直播台上,他判断凶手是同事之一,但就是找不到突破口,后来在这位老熟人的帮助下,他从两份串联单里找到了线索,最后擒获了凶手。这位老熟人,绝对是个牛人,本科学的是自动控制与计算机工程,标准的理科生,可后来偏偏对文科产生了兴趣,硕士读的是新闻,这之后便一路高歌猛进,先后去香港、美国、英国、奥地利做访问学者,进行研究交流,现在在复旦大学新闻学院任教,名叫陆晔。
陆教授打来了电话,说是他们学校有个青年学者要到顺宁大学做交流,人生地不熟的,希望苏镜能多多关照。苏镜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这位青年学者叫沈国麟。此时,苏镜肯定不会想到,正是这位沈博士,为他破获连环谋杀案,提供了重要的突破口。
第二个电话是邱兴华打来的。他一直觉得这小子很有前途,他不但工作起来非常卖命,尤其是对领导交代的任务更是上心。昨天从新闻发布会上回来,他就把那份签到表和几个专家的名字交给了邱兴华,要他查出这些人都是什么时候到顺宁的。
邱兴华毫不含糊,连夜查证,现在有了结果。
关于那些外地记者,他先是打电话到机场查证他们抵达顺宁的时间,接着又分别致电各记者所在的新闻单位,最终证实他们都是在火车脱轨之后才到的,有的是当天下午就到的,有的是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到的。来得最早的是上海电视台的施喆,当天下午三点多就到了,到之后就开始采访,据其入住的酒店服务生说,他进了宾馆就没出来过,晚上10:00还把服务生叫到房间去了,因为宽带出了问题,他上不了网了,据服务生说,当时施记者正在浏览火车脱轨事件的各种信息。而其他记者当天晚上的行踪,大多跟施喆一样。这帮记者大佬们,在遇到真正的新闻时,干起活来还是毫不含糊的。
再说专家。据顺宁市火车站工作人员透露,他们每个人都是当天下午到的,晚上吃完饭后,又去金色时代夜总会唱歌,直到晚上12:00才回宾馆,没有一个人提前离开。
这样看来,不管是外地记者,还是外地专家,都是没有时间作案的,凶手只能着落在本地媒体那几个记者身上了。
第三个电话是另一个同事打来的,他说在情侣路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情侣路之所以被称为情侣路,是因为道路两旁种满了凤凰花,每到花开时节,红团团一簇,煞是壮观美丽。这里树木茂盛,荫可蔽日,即便在白天,都要比其他地方凉快一点。可是一到晚上,这里连个人影就见不着了,没人敢来这里散步。因为这里太安静太偏僻,不小心被抢个钱包劫个色还是小事,要是丢了命就不值了。
一辆小轿车歪歪斜斜地停在路边,前排座位到处都是血迹,前挡风玻璃也溅了不少。死者已经被拖了出来,放在路边,盖了白布。证件显示,死者名叫皮华明;工作证显示,皮华明是《顺宁都市报》的员工。他的伤口跟姚琐涵、刘宁不同,之前两人是被插中了心脏,而他是被割喉的,尽管如此,苏镜还是立即判定,这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因为那张纸条再次出现了。
报案的是一个路人,上午10:00,他经过这里的时候感觉这车不对劲就多看了一眼,当即就吓蒙了,赶紧打电话报警。
杨湃说,死亡时间应该是今天凌晨12:00—2:00之间。这让苏镜非常吃惊,他本来以为皮华明是今天上午被杀的,所以直到10:00才接到报案。这条情侣路虽然偏僻,但也有很多车辆经过,尤其很多人早晨上班是必须经过这条路的,为什么没人报案呢?他思来想去,觉得原因只有一个,在经过了南京徐老太假摔讹诈、上海钓鱼执法的诸多事件之后,没人愿意多管闲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成了很多人的人生信条。
从死者伤口来看,凶手应该是坐在后座的。难道是熟人作案?车厢里留下了很多指纹,两个手下正在一枚枚地提取。
此时,他只知道皮华明是《顺宁都市报》的员工,直到去了报社,他才发现,这人来头不小,竟然是总编,其地位仅次于社长。
马丰华很自然地荣膺头号嫌疑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电视台的墙更透风,而报社的墙比电视台的还要透风。尽管他是在皮华明的办公室被批评的,但是很多同事还是知道了,因为皮华明在准备批评之前,当班的编辑就已经感受到了皮总编心中的怒火。
刚批评了人就被杀了,马丰华自然逃不过嫌疑。苏镜冷冷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就是干坐着,他这种沉默曾经使很多犯罪嫌疑人都招架不住,这次也不例外,马丰华被盯了半天也坐不住了,但是令苏镜感到意外的是,他一点都不慌乱,而是站起来就走,为了表示礼貌,还说了声“再见”。这下苏镜急了,他发现这套现在不管用了,连忙站起来,说道:“你去哪儿呀?”
“采访去啊。”
“还没问你呢!”
“那你赶紧问啊!”
好吧,那就问吧。苏镜老大没面子,这毕竟不是在公安局的拘留室,而是在报社的会议室,对面坐的不是嫌疑人,而是知情人。
听了马丰华和皮华明的吵架经过之后,苏镜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马上就走了,大概9:30吧。”
“你去哪儿了?”
“回家了,”马丰华说道,“我们小区有监控录像,你可以调出来看看我是几点进的小区几点进的电梯。”
“电视台姚琐涵被人杀了,你知道吗?”
“知道,这事在顺宁新闻界早传开了。”
“听说你们吵过架?”
“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我们关系很好,不打不相识嘛。”
“火车脱轨前也就是姚琐涵被杀的那个晚上你在哪儿?”
“我跟姚琐涵在一起。”马丰华笑眯眯地说道。
苏镜心里一紧,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一起吃饭喽,”马丰华说道,“我们好久没见了,那天拆迁办有个新闻发布会,遇到了,就说晚上一起吃个饭。”
“你们在哪儿吃的?”
“顺风火锅店。”
“吃到几点?”
“九点多,我接到领导电话,说是工商局刚查了一个黑心棉窝点,让我赶快去拍几张照片,这事工商局那些人都可以证明。”
“你们一起离开的吗?”
“不是,我走之后,他们还没走。”
“他们?还有谁?”
“也是电视台的,乔昭宁。”
苏镜顿时来了精神,这个乔昭宁为什么没跟自己讲这事呢?
“他也是在拆迁办的发布会上遇到的?”
“不是,我叫他来的。我们刚坐下,他就打电话来了,说是看了我一张图片,夸了我几句。然后我就问你吃饭了没,他说没有,我就把他喊过来了。”

3、记者和制片人吵起来了
所有的例行程序都做过了,如果说皮华明得罪过谁的话,那就是一干记者编辑了,因为他脾气很臭,经常骂人。但是——套用一句新闻套话——“记者编辑们纷纷表示”,没人会因为这事去杀人。苏镜没有急着去找乔昭宁,他先是派人去马丰华住的小区调阅监控录像,然后自己亲自去看报社的监控。虽说马丰华不像在说谎,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对每个人的每句话都要求证一番才行。后来,被派去的人告诉他,马丰华昨天晚上9:50到家的。
从报社的IC卡记录来看,皮华明是昨天晚上9:50离开报社的。这个IC卡不但可以当门禁卡、停车卡使用,每一次操作都详细地记录到电脑系统里。查完这个记录,接着看监控录像,晚上9:30,一个可疑的人物出场了,那是一个女人,穿着红色连衣长裙,踏着一双尖高跟鞋,袅袅娜娜地走到了皮华明的车旁。她一直没有回头,所以看不到她的脸,只知道她是一头长发,大波浪,酒红色。她在门旁站了片刻车门就开了,然后打开后排车门钻了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9:47,皮华明坐进了车里,之后便跟死神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