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敢细看。”
“那你再看看。”
潘小翠凑近了看看尸体,说道:“我认识她,她就住在我家隔壁。”
死者住在山趣园十四栋,潘小翠家是十三栋。经过十三栋时,小男孩突然兴奋地说道:“叔叔,你看,我们家的草会跳舞。”
苏镜放眼望去,那些草果然在迎风舞蹈,一对对叶子便时而如情人双双缠绵般紧紧拥抱,时而又像蜻蜓翩翩飞舞。这引起了苏镜的注意,小男孩就像任何一个喜欢卖弄的孩子一样得意地笑了。
男孩的母亲潘小翠说:“那是跳舞草,又叫情人草。”
此时苏镜肯定不会想到,这个叫阳化冰的小男孩二十年后会帮助他破获一宗沉睡的谋杀案,他的母亲潘小翠也将被牵连进去,而破案的关键正是这满园子会跳舞的情人草。
十四栋的大门紧锁着,按了半天门铃,屋里也没人应。
“这女人一个人住在这里吗?”苏镜问道。
“不是,”潘小翠说道,“还有她老公。”
正在这时,一辆小轿车停了下来,司机夹着个公文包,下车后摘下墨镜,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请问你是住在这里的吗?”
“是啊,什么事?”
潘小翠小声嘀咕道:“这就是她老公。”
苏镜说道:“你老婆被人杀了。”
“什么?”男子吃惊地叫道,“不可能!开什么玩笑?我刚跟老婆喝完早茶。”
此言一出,潘小翠愣住了,苏镜却立刻就明白了,问道:“这里是你跟女朋友住的地方吧?”
“你们警察管得也太多了吧?”
“她被人杀了。”
这下,他没脾气了,先是跟着苏镜去认尸,果然是他女朋友,然后垂头丧气地接受苏镜的盘问。
男子姓章,开了一家生物制药公司,是顺宁的纳税大户。女朋友叫刘宁,是顺宁电视台的记者。
又是电视台的记者!
八个圆圈十一个箭头的图案蓦然浮现在心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是什么栏目的?”
“《今日访谈》。”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将近10:00,她接到一个电话说要出去一下,然后就没再见到。”
“她没回来,你不觉得奇怪?”
“她刚走,我就接到老婆电话,说儿子生病发高烧了,所以我就走了,我给刘宁发了条短信,让她别等我了。”
“她知道你有老婆了?”
“知道。”
“谁给她打电话的?”
“我不知道,但是我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因为刘宁手机声音比较大,我听到对方说了一个名字,余榭。”
“余榭?《顺宁新闻眼》的副制片?”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刘宁说一个同事找她说事,然后披了件外套就走了。”
“她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她工作上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你老婆是做什么的?”
“卫生局的一个公务员。”
“她知道刘宁吗?”
“不知道。”
“昨天晚上,你儿子真的发烧了?”
“你们可以去顺宁市第一人民医院查,我们是10:30到的医院。”
“你老婆也在?”
“是。”
2、爱情鸡飞蛋打了
苏镜赶到顺宁电视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苏楚宜正在跟余榭讨论工作,他上午去采访了救灾进展情况,结果在事故现场,死难者家属情绪非常激动,聚在一起大声骂人。
“余制片,你觉得这些画面能用吗?”
“肯定不行啦,”余榭毫不含糊地说道,“要注意影响,不要散播这种情绪。”
“嗯,我觉得也是,那我写稿子去了。”
苏楚宜走了,苏镜来了,一来就打哈哈:“死难者及其家属情绪都很稳定。”
余榭笑了:“哎哟,苏警官,每行都有每行的苦衷嘛。”
“是,我们都是要讲政治的嘛。”
“理解万岁,理解万岁,”余榭随后问道,“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毫无进展啊,”苏镜说道,“我是来跟你打听个人。”
“谁?”
“刘宁。”
一听到这个名字,余榭的脸色红了红,然后问道:“她好像跟姚琐涵不熟。”
“你怎么知道?”
余榭又笑了:“苏警官这是明知故问吧?你既然都来问我刘宁的事了,难道还不知道我跟刘宁的事?”
余榭和刘宁的故事,苏镜是知道的。他来电视台之前,就给何旋打了个电话,了解得清清楚楚。何旋问他什么事,他却是讳莫如深。当警察的,一定得管住自己的嘴,甚至在老婆面前都不能多说话,尤其当老婆还是个记者的时候。
刘宁是余榭的老乡,是去年才到电视台工作的。顺宁电视台早就实行企业化管理了,一般来说只招临时工,但是刘宁却捞了一个合同工,还是事业编制。据说这都亏了余榭帮忙,他上下打点疏通关系,立下汗马功劳。而余榭之所以能帮上这忙,是因为他跟宗台长很熟,熟到不但知道宗台长的生日,还知道宗台长的老婆孩子的生日。这忙不是白帮的,刘宁很快成了余榭的女朋友。余榭本来可以顺顺当当地混个制片人的,可是在关键时候,宗台长被调走了,谢台长来了。于是,余榭的制片人也没当上,只搞到一个副职。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刘宁也跑了,人家傍上大款了,每天不是奔驰接就是宝马送,余榭只能自认倒霉。
苏镜说道:“你觉得刘宁这人怎么样?”
“苏警官,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啊,这事我不好评价。”
“她被人杀了。”
“什么?”余榭惊叫道。
“昨天晚上10:00—12:00你在哪里?”苏镜冷不丁问道。
“她被人杀了?”余榭对苏镜的问题充耳不闻,喃喃说道,“这……这怎么可能?谁会杀她?为什么?遭到抢劫的了?”
“不是。”
手机还放在刘宁的外套口袋里,苏镜翻出最后一个已接电话,拨打过去,发现对方已经关机了。每个手机都是一部窃听器,即便关机,只要不取出电池,警方就能听到手机周围说话的声音。但是这个办法此时却不管用了,他什么都没听到。凶手已经把电池取出来了,甚至那张该死的电话卡很可能都已经丢到不知道哪个阴沟里了。
“哦……你刚才问我什么?问我昨天晚上在哪儿?我在家看电视呢,你不会怀疑我吧?”
“没有,只是随便问问,”苏镜说道,“你一个人在家?”
“是啊,这个不在场证明很无力,”余榭又问道,“刘宁是在哪儿被杀的?”
“她家。”
“她家在哪儿?”
苏镜疑惑地看着余榭,他这几个问题都摆明在告诉他一个信息,他不是凶手;但是看其急切的样子,似乎又不是装出来的。
“山趣园。”
余榭笑了:“果然,有钱人住的地方啊。”
苏镜拿出笔在一张纸上画出了八个圆圈十一个箭头,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图吗?”
余榭摇摇头,说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在姚琐涵和刘宁身上都发现了这张图。”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顺宁电视台,尤其是《顺宁新闻眼》的记者们,他们认为自己又被盯上了。乔昭宁马上想到了杀人游戏,在《顺宁新闻眼》,这个游戏意味着真正的死亡,在这之前的几年时间里,一个主持人、一个美编、一个制片人、三个记者都死于杀人游戏,在第一宗谋杀案中,凶手还在每个死者身上放了一张杀人游戏用的纸牌。
苏楚宜哀叹:“难道又一轮杀戮来临了吗?”
舒茜说:“记者真是最危险的职业啊,我们是不是别干了?”
何欢欢说:“何旋,我们就全靠你老公了。”
这些,都是何旋告诉苏镜的。看着忧心忡忡的老婆,苏镜很是紧张,上次连环谋杀案,何旋就差点被凶手干掉,他希望这次老婆别再被盯上。
3、看病难看病贵的辩证
涂青松这两天一点都不轻松,昨天火车撞楼事故发生后,作为《今日访谈》的制片人,他就忙活开了,先是立即赶制了一条专题片,说是专题片,其实只是一条长新闻而已。毕竟事发仓促,来不及好好组织、架构,能在短短不到十个小时时间里赶制出一条十五分钟长的专题片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今天,他派了三组记者去采访此事的后续进展,尤其是要对几个专家展开深度访谈,这中间的协调、配合都需要他在后方一手调度,刚给一个记者打了一通电话喝了口水,苏镜就来了,一来就问刘宁的事。
一听刘宁,涂青松就气得火大:“我还不知道到哪儿找她呢,打了她一上午电话了不是不接就是关机。你是谁啊?找他干什么?”
苏镜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告诉他刘宁死了,是被人杀的。
一听这话,涂青松顿时目瞪口呆,刚准备问点什么,桌上电话响了起来,他立即接听电话,把苏镜晾在了一边:“哪个专家不肯说?……不行,一定得采访到他,他是专家组组长……这个你想办法,总之软磨硬缠,随便你怎么搞,一定要采访到。”
放下电话,涂青松的脸上再次挂上惊愕的表情,问道:“你说的是我们栏目组的刘宁?”
“是,”苏镜说道,“我想了解一下她的一些基本情况。”
涂青松说,刘宁工作很卖力,肯动脑,做新闻有自己的想法。人长得漂亮,但是从来不骄傲,干活也从来不挑肥拣瘦的。跟同事关系都很好,处事很低调。
“她没跟谁有过什么矛盾?”
“没有,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刘宁好人缘是公认的,”涂青松说道,“实在想不到。你说的是真的吗?不好意思,我不是怀疑你,只是……太难接受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这人说没就没了呢。”
“听说她跟《顺宁新闻眼》的余榭以前是男女朋友?”
“是,刘宁刚跟余榭分手的时候,我们都不以为然,”涂青松说道,“电视台是藏不住秘密的,分手不久,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刘宁傍上大款了,大伙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其实肯定瞧不起这种人的。可是时间久了,也没人说什么了,毕竟刘宁工作还是很出色的,干起活来还是很拼命的,像我们记者出去采访,一般都是一男一女搭档,男记者一般既要扛机器又要扛三脚架,但是刘宁每次都帮男记者拿点东西,别看这是小事,久而久之,大伙就都喜欢她了。她做的专题几乎都是精品,像陕西的纸老虎、云南的躲猫猫、杭州的七十码飙车、南京的天价香烟局长、河南的三点六亿彩票巨奖、重庆打击黑社会,她都采访过,而且采访到了大部分事件中的当事人,没有一定的能力,没有一定的工作热情,是根本办不到的。怎么说呢,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追求,傍不傍大款并不能作为评判一个女人的唯一标准,你说对不对?”
苏镜饶有趣味地听着,一个傍大款的女人竟能得到如此高的评价,而且似乎是发自心底的评价,他生平还是第一次遇到。人性就是如此复杂,每个人都不仅仅是善,也不仅仅是恶。
“那她最近工作上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哪怕只是让某些人不爽?”
涂青松几乎毫不犹豫地说道:“黎万江肯定不爽。”
“卫生局长?”
“是,就是他。”
看病难看病贵,是这几年来困扰国人最大的难题,各级政府都想出各种办法来应对,但是不管什么办法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难题,最多只能起到一种缓解作用,毕竟医疗机构已经推向市场了,就只能按照市场规律来办事了,行政命令往往变成一纸空文。同时,正由于推向了市场,各医院之间的竞争就激烈起来,适逢看病难看病贵遭人诟病,顺宁市第二人民医院便想出了一个办法,要在市民心目中树立起良好的形象,这个办法就是二十四小时门诊。以前医院晚上大部分科室都下班了,市民有个头疼脑热的只能看个急诊,开了二十四小时门诊之后,市民不管什么时候去看病都能得到分门别类的诊疗服务,这样在一定程度上便能缓解看病难的问题。
这事好啊!各大媒体都报道了。
可是其他医院咋没动静呢?于是就有记者去采访顺宁市卫生局长黎万江,问他顺宁在缓解看病难看病贵的工作中,最近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出台。第二人民医院的二十四小时门诊制,会不会向全市推广!
采访的记者是《顺宁晚报》的,采访之前,他只是作为一般稿件处理的,但是没想到黎万江局长的回答却是让人很是吃惊。他先是批评了第二人民医院的做法,认为他们搞乱了市场,说晚上看病的人本来就很少,这种二十四小时门诊制,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根本不值得在全市推广。就在记者大跌眼镜的时候,黎局长又说:“其实在我们国家看病一点都不难。”随后又列举了一大堆理由。
报道见报后,顿时引来一片热议,自然以骂为主。
刘宁见到报道后,立即觉得这是很生猛的选题,征得涂青松同意后,便联系上黎万江准备做个访谈。黎万江立即同意了,因为他觉得接受报社记者采访时没把问题说清楚,以至于引起了读者的误会,他要借《今日访谈》把事说透一点。
刘宁将黎万江客客气气地请到了演播室,访谈开始。主要问题有三个:
1.顺宁第二人民医院的做法是否应该批评?
2.现在看病真的不难吗?
3.顺宁看病贵吗?
黎万江对这三个问题系统地进行了阐述,期间还跟刘宁进行了几次小辩论。黎局长认为,所谓看病难是患者求医标准过高,导致医疗资源“拥挤”。顺宁有那么多社区医院,但是大多数都门可罗雀,而大部分人哪怕只是咳嗽了几声都要往大医院跑,造成大医院排长龙的现象。他说,即便是在发达国家,长时间等待看病也是现实问题,不是急症病人几个月看不上病的情况也大量存在。与国外相比,中国看病并不算难;第二人民医院的做法是不可取的,因为医生护士的编制是固定的,他们长时间加班,与《劳动法》是相抵触的,所以不值得提倡;至于看病贵,黎局长认为,得把诊疗费和医药费分开看待,现在贵的是药,而不是医,所以单纯说看病贵也是不准确的;而且,医疗与其他商业服务不一样,买电器可以量入为出,但最穷困的病人也希望寻求最好医生的最佳治疗效果。这种心理预期的结果就是倾其所有看病,这对多数人来说,导致的就是费用难以承担。
采访顺利结束了,片子顺利播出了,但是结果却是出人意料,或者说,仅仅出了黎万江的意料,他的访谈遭到了更猛烈的攻击,网民甚至给他取了好多不雅的绰号,什么“黎白眼”、“黎膏肓”、“犁剜将”、“一碗浆”……黎万江气急败坏,扬言再也不接受顺宁电视台的采访了。
苏镜说道:“黎万江肯定要怀恨在心了。”
“那都是他自己说的话,我们一句都没给他编造啊,引起公愤只能说明他的观点错误。”
“刘宁也不认同黎万江的说法?”
“不认同,刘宁还跟他做了一番辩论呢,不过气氛还是很友好的。”
当苏镜在刘宁身上也找到那张神秘图画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把她跟姚琐涵之死联系起来,他想从刘宁身上找到跟姚琐涵相似的东西,现在看来,此路不通。苏镜苦苦思索着那八圈十一箭的意义,可总是不得要领,在他看来,那张图就像鬼画符一样毫无意义。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差不多要崩溃的时候,邱兴华打来了电话。
4、草草收场的新闻发布会
刘宁遇害之前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号码是手机。之前苏镜尝试跟踪这个电话号码但是毫无结果。邱兴华并没有放弃,每部手机都是一个窃听器,这事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也许凶手碰巧不知道这事呢?于是他老老实实地坐在监控设备前,戴着耳机上网偷菜,正偷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耳机里突然传来嗞嗞啦啦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便传来清晰的说话的声音。
苏镜赶回局里,一把拽过耳机,那是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造成列车脱轨的受力条件有两类,一类是使轮重减少的,一类是使轮轨之间横向力加大的,它们都有可能导致一个车轮爬上或跳上钢轨,造成轮对的另一端车轮掉道,从而产生列车脱轨……一般说来,造成列车脱轨的具体原因主要来源于轨道、机车车辆、列车操控及其他因素等方面。从轨道因素来看,线路不平顺会加剧机车、车辆运行中的冲击和振动,影响列车运行的安全性和平稳性,严重时造成列车脱轨。而曲线地段的外轨超高设置不当,或是轨道存在局部不平顺,都可能造成列车脱轨……”
那人说得很专业,苏镜也没怎么听明白,他问道:“你知道这是在哪儿吗?”
“不知道。”邱兴华一脸无辜地回答道。
这时候,耳机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请问杨教授,你们是如何断定这次火车脱轨是由于铁轨断裂造成的?”
苏镜没有听那个杨教授是怎么解释的,他立即拨打了何旋的电话,但是何旋没有接,她曾经说过,采访的时候她一般都是把手机调成静音的。关键时刻,苏镜保持了一贯的冷静,他立即想到了樊玉群。
“樊制片,你好,我是苏镜,请问何旋今天去哪儿采访了?”
“顺宁火车站,那里在开一个新闻发布会。”
苏镜二话不说驱车往火车站赶,刚到门口就看到余榭行色匆匆地走了出来,看到苏镜愣怔了片刻,问道:“苏队长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找何旋。”
“她在里面呢,发布会快结束了。”
会议室不大,坐满了人,台上几个专家,台下几十个记者,长枪短炮地对准了发言的人。
一个女记者站起来提问:“我有个问题,还是想请问杨教授,刚才您说铁轨断裂造成火车脱轨,您是怎么推断铁轨是在脱轨之前断裂的,还是在之后断裂的?如果是之前断裂的,请问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杨教授说道:“这只是我们的初步推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还要继续调查研究。”
会议室里传出一阵鄙夷的不屑声,那是记者们发出的。苏镜紧张地寻找着老婆的影子,发现她坐在靠近中间的位置,正低着头做着笔记,乔昭宁在会议室最后面操作着摄像机,苏镜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看着乔昭宁的背影。他拿出手机拨打凶犯的手机号码,可手机是关机的。
这时候,又一个记者站起来提问:“这段铁轨是去年才刚刚改造过的,为什么会出现问题?”
“这个问题我们需要进一步调查。”铁路部门一个官员说道。
“什么时候能公布结果?”
官员刚准备发言,他身边一个人却递给他一张纸条,那人大概四十岁左右,平头,身材瘦削,看上去非常精明,有点面熟。官员看了看说道:“这次事故造成这么大的伤亡,我们都很伤痛,应该说这是一次重大的安全事故,但是究竟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这需要我们专家的调查研究,如果现在匆忙下结论的话,恐怕也是于事无补的。不过,我可以承诺,一有结果,立即向媒体公布,而且是毫无保留地公布,只有这样,才能告慰死难者的亡灵。”
话音刚落,记者们又纷纷举手,这时,方才给官员递纸条的男子说道:“今天的发布会就到此为止,关于这次事故的调查进展情况,我们还会不定期地举行新闻发布会,谢谢大家的支持。”
记者们哗啦啦站起来,苏镜慌了,嫌疑人就在这群人里面,可是他不知道是谁,他也不能挨个人搜身,法律没给他这个权力。何旋看到了他,觉得很奇怪,走过来问道:“你来干嘛?”
“凶手就在这间会议室里!”苏镜焦躁地看着每个人的脸,希望能从哪个人脸上看出一丝惊慌,可是没有,每个人都非常坦然。
“别急,有名单的。”何旋说道。原来,每个参加新闻发布会的记者都签到了,在何旋的指点下,苏镜立即找到了负责签到的工作人员。
摄像记者们正在收机器,却听乔昭宁跟一个人打招呼:“颜教授,你好啊。”
苏镜循声望去,前面出现的那个平头男子正从乔昭宁身边经过,听到乔昭宁的招呼,他的脸上浮现出愤怒的神色,然后理都没理他,昂着头走了。乔昭宁耸耸肩膀继续收摄像机和三脚架,无辜的样子惹人怜爱。
“哎?苏队长也来了?”跟何旋一样,看到苏镜,乔昭宁也很吃惊。
苏镜却直不愣地说道:“把你手机拿出来。”
乔昭宁疑惑地看了看苏镜,顺从地将手机掏了出来。
是开机的。
“怎么啦?”何旋问道。
苏镜嘿嘿一笑:“滥用一下权力。”然后又问道,“还有别的手机吗?”
“没有啦,到底怎么啦?”乔昭宁问道。
“没什么,确定一下你是无辜的。”
乔昭宁连忙拍拍自己的每个口袋,说道:“看,没有啊!”
这种事也只能发生在苏镜和乔昭宁之间,别的记者,苏镜是不敢去搜人家的,只有对乔昭宁,他才会以开玩笑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对乔昭宁来说,也只有苏镜搜他身,他才会如此配合,换作其他警察,他肯定会要对方先提供搜查证的。
乔昭宁笑道:“何旋,跟你一起采访风险系数好高啊,老公时不时来个突然袭击。”
何旋咯咯地笑,苏镜则问道:“刚才那男的是谁?”
“顺宁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的教授,叫颜雄飞。”
“他来干什么?”
何旋答道:“应该是铁路部门请来搞危机公关的。”
乔昭宁笑道:“他还搞危机公关?看他刚才那样,恨不得吃了我。”
“你怎么得罪他了?”
乔昭宁哈哈一笑:“难道你一点想不起来?”
何旋没想起来,苏镜倒是想起来了:“哦,是他呀!”
颜雄飞颜教授不会想到,自己会以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上电视,这种不同寻常的方式就是裸奔。那天晚上跟朋友聚会喝醉了酒,但他还是坚持开车回家,结果就被警察拦下来了。等他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不是在家中温暖舒适的床上,而是躺在顺宁市看守所里。醉酒驾车,拘留十五天!颜雄飞垂头丧气但也毫无办法,想想也无所谓,不就关个十五天吗?可是他没想到,十五天后他回到学校,站到讲台上,面对的几十双窃笑的眼睛,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下课后回到办公室,这才懵了,当时脑袋都大了,血液猛冲,他几乎要昏过去了。他上网了,他的“光辉形象”上网了,那是一段视频,是《顺宁新闻眼》的一条新闻,新闻的主角就是他,只见自己光着膀子推搡着交警,还大声呼喝着:“来,拍吧,你们拍吧!”然后又走到一个桥头上,接着喊:“拍,让你们拍个够。”随后还摆出了一个很酷的造型,最后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自己竟然脱掉了裤子,就在大街上,就在镜头前!
这条新闻的署名正是乔昭宁。
看看点击量,已经五百多万次了。
毁了,全毁了。
何旋说道:“难怪他那样看你呢!”
5、垃圾桶里的手机
何旋和乔昭宁走了,苏镜兀自逡巡不去,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去复印签到表了,他望着空荡荡的会议室,凶手刚才就在这里,当时台上有五名专家,这些专家都是从外地请来的,他们不至于来到顺宁之后突然萌生了杀人的兴趣,所以他准备把他们排除在外,但是也不能太过武断,可能还需要进行一番调查。还有一名顺宁大学的教授,此外就是火车站的工作人员以及几十名记者,可能是因为以前办过顺宁电视台的两宗谋杀案,所以他这次自然而然地把疑凶锁定在记者身上,这时候,他想把乔昭宁的身影从脑海里赶走都不可能了,难道乔昭宁在这里仅仅是巧合?
苏镜接过签到表,对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说声谢谢准备离去,小姑娘好奇地问道:“你要这个有什么用啊?”
“这些人里面有一个杀人凶手。”苏镜非常严肃地说道,这么多年来,尽管娶了个美女老婆,但是一有机会,他还是喜欢跟漂亮姑娘搭搭讪,调侃几句。小姑娘果然被唬住了,啊的一声叫道:“真的吗?你是说这些记者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