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救治伤者,”何欢欢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说道,“苏大队长,有什么话你就直接问吧!”
“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你应该对姚琐涵更熟悉一些,我想知道,他有没有什么仇人?”
“没有。”
“听说他经常跟樊制片吵架。”
“他除了不跟同事吵架,哪个领导他没吵过啊?先是第一任制片人杨宇风,杨宇风出事后是陈燕舞,陈燕舞后来去团市委了,接着是朱建文,朱建文出事后是樊玉群,他几乎跟每个制片人都吵过,都是因为毙他的稿子,你说哪个记者没被毙过稿子啊?但是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就他这么多年了,老是一根筋。”
“你到电视台比较晚吧,你怎么知道以前的事情?”
“我不会‘听说’啊?姐夫,我是记者哎。”
一声“姐夫”把苏镜叫得老大不好意思,要在这些记者中查案,的确不是一般的难。
何欢欢接着又说道:“就连我们的副制片,他也吵过。”
“哦?那是为什么呀?”
“他批评银行行长的事你知道吧?”
“刚知道。”
“为这事,余制片批评了他,他老大不服气,跟余制片大吵一架。不过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吵架的时候没人在场,是他后来告诉我的。”
“那个银行行长是余制片的朋友?”
“那倒不是,”何欢欢说道,“本来余制片是找他探讨业务的,顺带批评一下,结果姚琐涵就像刺猬一样跳了起来,然后两人就吵起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银行行长说的那句话‘我就是法律’,是被姚琐涵逼着说的。”
“逼着说?”
“当然不是拿刀架在脖子上逼,而是通过激将法。”何欢欢说道,“你想,假如你坐在办公室里,有个人突然跑进来冲你大骂一通,你会有什么反应?不是揍他就是回骂他,绝不会笑嘻嘻地说骂得好。那个行长差不多就是这样被逼着说出了那句断送他前程的话。详细情况你可以问你家何旋,她跟姚琐涵一起去采访的。”
“好,那余制片跟姚琐涵之间是怎么吵起来的呢?”
“余制片说他这种采访方式是比较粗暴的,不够客观公正,姚琐涵听不进去,说那事本来就是银行做得不对,什么‘钞票当面点清,离开柜台概不负责’本来就是霸王条款,而银行吃了这霸王条款的亏再去索要钞票,就是霸王中的霸王,对待这种霸王就决不能留情面。当然,道不同不相与谋,于是就吵起来了,最后姚琐涵摔门而去。”
苏镜小声笑道:“那余制片可就太没面子了。”
“他也拿姚琐涵没办法,因为他尽管脾气暴躁,但是工作认真,何况他这个人又不会威胁到任何人的位子。”
苏镜笑了,单位就是个小社会,到处都要讲厚黑学。

5、媒体暴力初露锋芒
“哎呀,你终于想到我啦?”看到老公向自己走来,何旋笑嘻嘻地说道。
“何记者,请你严肃点,我是来办案的。”
“瞧你那小样,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远处传来何欢欢的声音:“对,回去收拾他。”
然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传来呵斥声:“欢欢,你就当没听见嘛!”这是刘德正的声音,苏镜跟他打过交道。只听他继续说道:“苏队长、何旋,你们继续啊,就当我们不存在。”
何旋叫道:“德正,你不出去采访待在办公室干什么呀?”
“我采访刚回来。再说了,采访多没意思啊,听你们说话才有意思呢!”
“老公,你铐他去。”
“我错了我错了,苏队长可千万别过来。”
苏镜笑道:“我就不过去了,等下次身上有手铐的时候再去。”
说笑一阵,进入正题。苏镜问道:“说一下你跟姚琐涵采访银行那事。”
何旋盯着苏镜看了半天,说道:“说实话,我还是不太习惯你这么严肃地跟我说话。”
“说正事呢,你严肃点。”
“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详细经过。”
“这很重要吗?”
“当然了,不重要我问你这事干什么?”
“你怀疑是那个行长干的?”
“我现在还没怀疑任何人,你就老老实实地回答就行了。”
“哎呀小样还反了你了。”
老婆这么说话,苏镜真是哭笑不得,哀求道:“我的姑奶奶,你就不能顺顺当当地把这事说完吗?”
“嗯,姑奶奶,这个辈分还挺高,”何旋调整了一下坐姿,抹去脸上的笑意,“好了,我已经严肃起来了,你再问一遍。”
苏镜简直撞墙的心都有了,只好说道:“姚琐涵是被人杀死的,但是命案现场什么线索都找不到了,我只能从他的社会关系入手,甚至从他做过的每件事情入手,你明白吗?”
“行了行了,你不用跟我讲大道理了,”何旋说道,“我不是正准备说嘛!”
姚琐涵和何旋采访了投诉的林小姐,掌握了事情的经过,然后便在林小姐的带领下“杀”到银行柜台,扬言要找行长。大堂经理问明缘由,便带着三人去了行长的办公室。这时候,姚琐涵已经把摄像机扛到肩膀上了,按照正常情况,记者拍摄时,眼睛必须看着寻像器才能进行构图,但是这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姚琐涵把寻像器放下了,镜头调成广角,外行人一看,姚琐涵似乎只是随随便便扛了一个摄像机,但是内行人却会发现,不管姚琐涵怎么随便,镜头是一直对着行长的。而从进屋开始,姚琐涵就已经开始录像了。
行长是个中年人,姓薛,微胖,头顶半秃,见到记者进门有点意外,待看到林小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何旋说明来意,薛行长说不接受采访,姚琐涵说,我们来了解情况的,了解清楚之后再采访。薛行长便说道:“从监控录像上可以看到,林小姐的确多拿了一百块钱。”
何旋问道:“是多拿了一百块,还是你们多给了一百?”
林小姐在一旁嚷道:“根本没有的事。”
薛行长说:“我们可以从录像上看得一清二楚,当时你取了五百块钱,然后你就在柜台前点钱,点了六张。”
“根本是无中生有,我手里本来就有一张钱。”
然后两人开始争执不休,何旋赶紧打断他们,这样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可不是来当调解员的,于是说道:“你们先别争了,我只想问一个问题,薛行长,到底是林小姐多拿了一张钱,还是你们多给了一张?”
“这不是一回事吗?”
“我没有多拿钱!”林小姐又嚷道。
此时,姚琐涵开始发飙了,不过还算客气:“林小姐,你先到外面等会,我们采访完再找你。”
把林小姐打发走了,姚琐涵和何旋可以集中精力对付薛行长了。可是薛行长非常警惕:“你不要拍。”
“我没拍。”姚琐涵把摄像机从肩膀上拿下来,斜背着,镜头依然对着薛行长。
何旋问道:“你们柜台上写着‘钞票当面点清,离开柜台概不负责’,难道这句话只对储户有效对银行无效吗?”
薛行长似乎自知理亏,对何旋的话充耳不闻,懒得回答。
何旋又问:“法律规定,除了法院、检察、公安、海关、安全、税务等权力机关,或者在法律授权的情况下按法定程序可以冻结单位或个人账户外,其他任何部门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权冻结别人的账户。请问,你们冻结林小姐的账户时,经过公安部门的批准了吗?”
薛行长还是不回答。
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不合作态度,实在让人头疼。要知道,一篇批评报道最好要有两方面的声音,如果没有这位行长的采访,这条片子就是不完美的,虽然沉默也是一种表态,但终归是美中不足。何旋还在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但是姚琐涵已经按捺不住了,大声骂道:“你他妈哑巴呀?”
这一骂,薛行长立刻怒了。其实他早就怒了,只是他一直忍着,他知道记者得罪不得,何况自己做的事情的确不太占理。可是现在他终于忍不住了,指着姚琐涵呵斥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我怎么了?问你话呢,你老老实实回答。”
“你以为你是谁?你是警察吗?”
“我是记者,你是谁?你以为你是法律吗?”
薛行长气得满脸通红,吭哧了半天终于把怒气又重新压回去了。
姚琐涵继续吵:“你凭什么冻结公民个人账户?你以为你是法律吗?你以为你是法律吗?”
“对!我就是法律!”薛行长大叫道,“怎么了?我就是法律,你不服吗?”
姚琐涵本来似乎正在气头上,现在突然笑了,说道:“好好,你就是法律,何旋,我们走吧。”
何旋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问道:“还没采访呢。”
“人家都是法律了,还采访什么呀?”
姚琐涵拉着何旋的手,几乎是把她拖走了。离开银行,看到姚琐涵得意的笑容,何旋一切都明白了:“你全拍下来啦?”
苏镜终于明白一个高素质的银行行长为何脱口而出那么一句蠢话了,将心比心,如果他身处薛行长的地步,面对一个记者咄咄逼人的追问,他差不多也会冒出一句“我就是法律”的气话。他想起了上海一个小白领的遭遇,因为一时心软,这个小白领捎载了一位自称胃痛的路人,结果被上海市闵行区城市交通行政执法大队认定为“无运营证擅自从事出租汽车经营”,最后被罚了一万块钱。最后查明,这个路人还是执法大队花钱雇来的“鱼饵”。这种钓鱼式执法,跟“逼良为娼”的采访何其相像啊!
“你们太可怕了,”苏镜喃喃说道,“难怪都说记者得罪不起。”
“所以你得小心点,不要得罪我啊,”何旋笑道,“其实这一招樊制片也用过。”
“他也逼着人家说自己就是法律。”
“那倒不是,”何旋说道,“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你觉得这个行长会杀人吗?”
“难说,”苏镜沉思道,“如果为了这事被开除了,也许一时控制不住自己还真会去杀人。”
“开除不开除我倒不清楚,但是他日子确实不好过,因为他被人肉搜索了。”
如此看来,如果薛行长行凶杀人,是有着非常强烈的作案动机的。
此时,姚琐涵的形象也渐渐清晰起来。此人他是见过的,虽然只见了一面,但是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在他和何旋的婚宴上,姚琐涵过来敬酒,端着满满一大杯红酒,粗声大气地说道:“新郎官,我这杯酒既是敬你们的,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但也是罚你的,你把我们栏目组最漂亮的女人拐跑啦,我们可不依呀!”
苏镜举起酒杯,说道:“好好,我喝我喝。”
“哎,等等,”姚琐涵一把夺过酒杯,说道,“咱虽然没结过婚,但是也吃过几次喜酒啦,你这杯酒得换换。”
苏镜登时懵了,在敬酒之前,酒店司仪就已经好心地给新郎新娘准备了无酒精饮料,颜色调配得几可乱真,但还是被这个老江湖给看穿了。姚琐涵把苏镜的饮料倒了,举起酒瓶子就开始倒酒,何旋一旁急得直叫:“老姚,我不会放过你的。”
姚琐涵却是嘿嘿一笑:“看把你急的。”他倒酒的动作看上去粗豪,下手却是很轻,只倒出一点点,杯底都没填满。
“苏队长,我们何旋怕你喝醉了入不了洞房,所以今天你就少喝点,哈哈。来,我先干为敬。”说罢,一杯红酒咕咚咚落肚,看得苏镜倒不好意思了,谁知道姚琐涵又接着说道:“酒很贵的,你少喝点,我们多喝点。”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苏镜喝完了那少得可怜的红酒。
豪放,幽默,又体贴,是姚琐涵留给苏镜的第一印象。如今,姚琐涵的形象更加丰满起来了,他工作认真富有激情,曾经采访过“楼脆脆”和广东水灾;他富有正义感,喜欢做批评报道;但是他为了追求正义可以不择手段;他非常守时,也痛恨别人耽误他时间;他脾气很差,经常跟领导吵架;但是他脾气又很好,很少跟同事有矛盾;他很脆弱,失恋之后一度非常消沉;他喜欢迁怒于人,失恋了却要怪领导。
这实在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而这样的人,非常适合做朋友,但是做男朋友甚至做老公,恐怕还真得让人想一想了。谁愿意找一个经常跟领导抬杠的人做老公啊?这种人是注定没有前途的。

6、“美光地板”死不瞑目
苏镜一边做着自我介绍,一边打量着潘永忠,这是一个将近五十岁的男人,人很清瘦,鬓角已经有点斑白,眼睛里依然透着商人的精明,他面带笑容,也正在打量自己,就像两只蛐蛐斗架之前要互相观察一番。
观察完毕,潘永忠将苏镜请到了屋里,然后便开始客套:“苏警官真是久仰大名啊,电视台的美女主持人被谋杀的案子,就是你破的。”
“哪里哪里,我这次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请说请说。”
“你记得姚琐涵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潘永忠愣怔了片刻,说道:“记得,印象深刻,我怎么能忘了他呀。”
“你对他感觉如何?”
“都不容易啊,”潘永忠叹口气说道,“都是出来打工的,那也是他的工作。”
这位潘永忠正是最近刚刚倒闭的美光地板的老总,在很多人看来,让公司倒闭的推手就是姚琐涵,要不是那篇报道,美光地板现在肯定还在风光着。
“潘老板这么不记仇啊?”
潘永忠冷笑道:“不记仇?我比谁都记仇!但是我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那篇报道肯定是有人授意,才会有记者来采访的。”
“竞争对手?”
“不是。”
“那会是谁?”
潘永忠刚想说却停住了,问道:“苏警官,在我回答问题之前,我可以问下你的目的吗?”
苏镜实话实说:“姚琐涵被人杀了。”
潘永忠陷入了沉默,苏镜观察着他的表情,但是他脸上一块肌肉都没动一下,城府之深让人叹服。
“我是嫌疑人?”
“现在还不是。”
潘永忠笑道:“苏警官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我也跟你实话实说了吧,我被人黑了,但是黑我的绝不是姚琐涵,这个我比谁都清楚。”
“既然潘总说我是爽快人,那我就再爽快一次,”苏镜说道,“你说美光地板是被人黑了,可是姚记者做的新闻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事实根据的!而且后来你也在网上跟消费者道歉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美光地板存在的问题只是虚假宣传,质量是没有问题的。”
美光地板是顺宁市的头号地板品牌,占据了顺宁家居市场的半壁江山,多年来,一直宣传是美国进口,并卖出了每平米三千元的天价。可是姚琐涵调查采访之后发现,美光地板根本不是美国进口的,其在顺宁郊区就有一个生产基地,只是贴上了美国美光地板的商标。这条新闻在“3·15”前夕被报道出来,顿时引起强烈的反响。潘永忠冷冷地笑了,说道:“你知道电视台为什么要曝光我吗?”
苏镜摇摇头。
“在今年之前,他们就知道我的地板是贴牌生产,可是为什么偏偏今年才曝光呢?”潘永忠叹了口气,故作高深地说道,“要怪只能怪美国佬啊,整出个次贷危机,搞得全球都闹金融危机。这一闹不要紧,我的地板也卖不动了,公司收益下降,我只能勒起裤腰袋过日子。裁员?不敢,手底下那么多员工都是跟着我白手起家干起来的,我裁谁去?裁了让人家怎么过日子?降薪?很多人还在供房呢。我只能裁广告。我每年在电视台投的广告有两千万,现在我要节约闹革命了,不节约也不行,投了广告也没人买啊!可是电视台不干了,人家要创收啊!广告部找我谈了好几次,我都把他们打发走了。就这样,他们就开始搞我了。”
“潘总肯定是想多了,电视台怎么会干那种事呢?”
“不敢?”潘永忠越说越激动,“他们没少干,今年年初他们把一个网站给曝光了,说是搞虚假排名,过了一个月,这网站的广告就在电视屏幕上遍地开花了。你觉得现在网站的排名就是真实的吗?那可就太天真了。苏警官,你可千万别被这些无冕之王忽悠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仅是电视台,报纸也不是什么好鸟,昨天的《顺宁都市报》看了没有?曝光鸿运地产的,看上去很正义,很有良知,你等着看吧,不出一个礼拜,马上就会有表扬鸿运地产的新闻了。”
“啊?”苏镜听得一愣一愣的,“不会吧?”
“鸿运的康总是我朋友,他跟我说了,今天刚去签了广告合同,五百万的广告,还换不回一篇正面报道?”
苏镜点点头,他知道,这世上很少有人跟钱过不去。
潘永忠继续说道:“姚琐涵那篇报道也就是说我虚假宣传,可是罪不及死啊,我最多就是个贴牌生产,可是那些个国外品牌像耐克、阿迪达斯哪个不是贴牌生产啊?如果美国电视台也按照顺宁电视台的逻辑,早该把他们打到地狱去了。你说凭什么外国品牌就可以贴牌生产,我们民族品牌就不能贴牌生产了?好,就算不能,可是我质量是过关的,质监局是有备案的……”
苏镜打断了潘永忠的滔滔不绝,说道:“可是美光地板后来不是被叫停了吗?工商局质监局到处查。”
“实话跟你讲吧,他们也是没办法。”潘永忠说道,“他们上午查了下午就给我打电话,说‘潘总啊,我们没办法啊,媒体催得紧啊。’放他娘的屁,媒体一监督,这帮孙子就能胡搞?哎……后来我再想想,他们也确实可怜,姚琐涵连续报道下来,这火越烧越旺,网上到处都是骂人的,骂美光虚假宣传,骂工商质监不作为,这事一热,报纸也跟着炒作,最开始矛头都指向美光,后来几乎是一齐转向,先是骂质监,接着骂工商。我要是局长我也受不了啊,所以,我挺能理解他们的。”
苏镜本来是来查案的,没想到却听到一顿牢骚,而且这顿牢骚对他来说有种醍醐灌顶的效果,他一下子从光鲜的外衣下看到了肮脏和丑陋。不过,不管多么肮脏多么丑陋,这些都与他无关,他是来查案子的。
“潘总的故事惊心动魄,不过,我还是例行程序,要问下潘总昨天晚上在哪里?”
潘永忠笑了:“跟鸿运地产的康总在一起吃饭,这是他电话,你最好现在就问他,免得我跟他串供。”
潘永忠说得不客气,苏镜也不含糊,他当即给康总打了电话,证实了潘永忠的话。
何旋听了潘永忠的说法后愤愤不平,说他在胡说八道:“自己明明搞虚假宣传,还怪记者曝光,这是什么逻辑?还说什么工商质监迫于媒体的压力才查处他的产品,去年‘3·15’我们曝光那个肾黄金口服液,工商质监为什么不查?今年就查他,说明他有问题嘛!”
苏镜立即抓住了老婆的漏洞,嘿嘿笑道:“这么说你们曝光的肾黄金口服液没问题啊,我明天买点去。”
“你少贫嘴,我说正事呢。”
“哎哟,你也开始说正事啦?”
“奸商,就是奸商。”
“好了好了,咱们还是办正事吧,”苏镜淫笑着,关掉了灯,谁知道何旋却又叫道:“我要开着灯,让我好好看看你有没有被美光洗脑。”


第三章 天下公器
何旋说道:“摄像时使用了拍摄电视剧时的镜头调动手法,出现在镜头里的黎万江永远是在阴影里,脸上永远是阴暗的,连说话的声音都经过了技术处理,以造成蛮不讲理的效果。而刘宁则永远是坐在正面,脸上是光鲜的,说起话来娓娓而谈,好像是挺摆事实讲道理的。”
一番话把苏镜说得目瞪口呆,传说中的杀人于无形神功也不过如此吧?何旋还没说完呢。

1、被包养的主持人
根据何旋提供的地址,苏镜找到了那家银行,但是接待他的不是薛行长,而是朱行长,这是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女人,穿着一身职业装,别有一番韵味。朱行长说:“薛行长早就不在顺宁了。”
“去哪儿了?”
“到省里去了。”
“上次电视台曝光之后,薛行长被人肉搜索,他的生活有没有受到影响?”
“怎么会没有影响?”朱行长说道,“天天接到各种各样的电话,手机、固定电话、家庭电话全都泄露了。分行没办法,只好在网上发出道歉信,并公布了对薛行长的处理结果,这事才慢慢平息下来。”
“是怎么处理的?”
“免职。”
“那薛行长后来去哪儿了?”
朱行长面露难色,说道:“这个……您问这事干什么?”
苏镜只好和盘托出,朱行长一听说薛行长可能要被当成嫌疑人了,立即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上次那事被电视台曝光后,总行派人下来调查,发现薛行长没做错什么,他只是按照规定办事而已。所以,把他免职之后,过了几天就把他调到省里去了。”
官场上免职之后异地为官,早已不是新闻了,三鹿奶粉事件发生后,就有一批官员被严肃处理了,之后这些官员们又纷纷到别的地方当官了;南京市曾有四名官员因在温州歌舞厅公开挟持服务小姐作陪而被撤职,但后来也是一个个重新获职;云南的一个官员因瞒报挪用数千万公款及走私偷税问题被撤职,后来又当上了厅长……但是银行行长免职之后异地上任,苏镜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他对这位薛行长倒是充满同情的,他的这种想法自然不能在老婆面前说,否则自己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薛行长到省里了,虽然被人肉搜索了,但是生活只是受到了短暂的影响,他应该不至于为此杀人,因为不值得。
而朱行长也证实,薛行长这几天没来过顺宁。
“他以私人身份来顺宁,会通知你吗?”
“那倒不会,”朱行长说道,“不过,我可以给你打包票,薛行长昨天没来过顺宁。”
“你怎么这么确定?”
“昨天,我们省分行连夜开会,讨论房贷是不是该收紧的问题,薛行长也出席了,今天一早会议纪要就发到我们手上了。”
“哦,”苏镜沉思道,然后眼前又是一亮,问道,“那到底要收紧不?”
朱行长笑了:“不声张,慢慢收紧。”
这时,邱兴华打来了电话,说在山趣园别墅区附近发现了一具女尸。
“你们自己处理一下得了,我这儿还有事呢。”苏镜不以为然。
“老大,你肯定会感兴趣的,”邱兴华说道,“因为她手里握着一张纸,图案跟姚琐涵的那张一模一样。”
山趣园依山而建,共十八栋单体别墅,每栋别墅相距甚远,加之树木葱茏,所以私密性特别强,住的大多是达官贵人,三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宗谋杀案,凶犯已经被苏镜击毙。但是此时他肯定不会想到,这宗谋杀案直到二十多年后才会真正告破参见《杀人游戏之谋杀感应》。
山脚下有片小树林,林间摆放着十几个石凳子,算是周边居民休闲的地方。此时,这片小树林已经被警察包围了,苏镜穿过警戒线,径直走到人堆里,同事们正在例行程序地拍照、检查、寻找证据。
那是一个女人,大概三十左右年纪,生前应该很漂亮,长得白白净净的。她披着一件外套,里面则穿着一身睡衣。伤口在左胸,衣服被鲜血洇湿了。
邱兴华递给苏镜一张硬纸片,八个圆圈十一个箭头,不用说,肯定又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他仔细打量这个女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应该不是何旋的同事。
杨湃说,根据伤口推断,刺杀这个女人的匕首,跟刺杀姚琐涵的是同一把刀,起码型号是一样的。死亡时间也几乎相同,大致是在昨天晚上10:00—12:00。林间空地上种满了草,所以没有留下脚印。
报案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叫潘小翠。她上午带着两岁半的儿子到小树林里玩,结果却发现了这具女尸。小男孩长得眉清目秀,冲着苏镜咧着嘴笑。
从死者身上穿的睡衣可以推断,她就住在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