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们都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听冷建国训话。
冷建国手指众人:“有组织无纪律。我们三令五申,不要迟到不要迟到,可是今天又有人迟到了!这不,电话又打过来了!同志们啊,不要把我们伟大而神圣的工作当儿戏,我们要时刻保持警惕,自由散漫的作风要不得!今天是谁迟到了?是不是你?”他指着一个病人厉声问道。
那病人紧张地摇摇头:“不是我。”
“那么是你了?”冷建国又指向了另一个病人。
那病人还没反应过来,冷建国便咆哮道:“回去写检讨!要认识深刻,从根子上、从骨子里,检讨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等一下,”冷建国突然看到窗外站着一个人正往屋里看,他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指着窗外的苏镜骂道:“又是你!原来是你迟到了!有组织无纪律,刚才的话听到没有?回去写检讨,要认识深刻……”
苏镜忙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从根子上、从骨子里,检讨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冷建国看了看苏镜,嘟囔道:“嗯,知道就好,有过改之,善莫大焉。记得明天交给我,起码要五千字。”
苏镜答应着走开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冷建国特别感兴趣,难道仅仅是他幼稚、病态的表现特别吸引人?还是自己也有跟冷建国同样的强迫、妄想情结,于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走进罗子涵的诊疗室,苏镜再一次感到怪怪的,他总觉得自己一旦踏进这道门,就变成了一个精神病人。
罗子涵脸上挂着暖暖的微笑,就连眼睛里也满是笑意,她的眼睛大大的,非常有神。见到苏镜,她热情地招呼道:“我们的苏警官今天有空了?”
“又来麻烦罗教授了。”
“今天想聊点什么呢?”
“罗教授,我怎么知道你准备跟我聊什么?”
“主动权在你,只有你不断地说,我才能找出你的病因。”
“可是我觉得我没什么病。”
“那你的右臂为什么抬不起来呢?”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啊。”
罗子涵看着苏镜问道:“结婚了吗?”
“结了。”
“几年了?”
“一年半吧。”
“爱你老婆吗?”
“当然了,可是这家伙回娘家老不回来。”
“回去多久了?”
苏镜缠绕着手指,想了半天:“哎呀,还真没印象了!”
“这么爱你老婆,竟然不记得老婆回娘家多久了?”
“咱们不要谈这个话题了好不好,能不能说点别的?”苏镜隐隐感到一阵头痛。
作为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罗子涵知道,病人越是回避的话题,越可能是给病人带来困扰的问题。在苏镜的潜意识里,关于老婆的问题正在阻拦着他的意识的表达。
“还记得最后见你老婆是什么时候吗?”
“不记得了。”苏镜照例想了半天,他的头越来越疼了。
“想你老婆吗?”
“想。”
“想不想马上见到她?”
苏镜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环顾整个房间,问道:“她在这里?”
罗子涵笑了笑,说道:“催眠疗法,可以让你真真切切地看到你老婆,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香水的味道,能够感受到她滑腻的肌肤。”
“哈哈哈,罗教授,你是心理医生还是神汉巫婆啊?”
“你相信神汉巫婆吗?”
“小时候生病时,我爸经常请巫婆来驱鬼。”
“驱鬼之后,你的病就好了?”
“还真神,一般来说第二天就好了。”
“那我就是巫婆。心理医生的催眠跟巫婆神汉没多大区别,巫婆驱鬼用的其实就是催眠术!”
“罗教授,你说得越来越神了。”
“那你想不想试试呢?”罗子涵微笑着问道。
罗子涵的微笑中有一股魔力,那是苏镜所无法抗拒的。他被罗子涵领到一个光线柔和的小房间内,那里有一把躺椅,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苏镜躺在躺椅上,罗子涵坐在旁边轻声说道:“现在轻轻地闭上眼睛,你的心情非常平静,平静得仿佛一湖春水,你心情非常放松愉快。你现在正飘浮在外太空,周围群星璀璨,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因为你知道,外太空是没有声音的。你只能听到我的声音……”
苏镜突然睁开眼睛,笑嘻嘻地问道:“既然外太空没有声音,我为什么能听到你的声音呢?”
罗子涵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她多年的催眠经验告诉她,面前这个患者对催眠术还存在怀疑,对这种人进行催眠就要多费一点工夫了。要把他催眠,就必须在心理上打败他,绝对不能在他面前怯场。
“因为我是你的心理医生,只有我能治好你的病,只有我能让你见到你老婆。”
“哦,好吧,试试看吧!”
“不是试试看,是一定!”罗子涵微笑着说道,“现在轻轻闭上眼睛。”
罗子涵的微笑里有一种坚定,就像何旋,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情,就会一以贯之地坚持到底。苏镜再次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
罗子涵轻声细语地说道:“在我们的古典小说里,经常有这样的故事,江湖术士让人们神游地府,那人醒来之后,感觉自己真的去了阴曹地府旅游一圈回来了。这绝不是小说家的胡编,江湖术士用的方法其实正是催眠术。刚才你说小时候巫婆驱鬼,你的病就好了。这其实是一种心理暗示法,当你接受了这种心理暗示,你的身体各种机能便增加了抵抗力,所以病也好得快一些。催眠也是一种心理暗示,所以你尽管心存怀疑,但还是很容易被我催眠的。你现在是不是感觉特别放松?浑身无力,但是却精神愉快,这说明你已经进入催眠状态了。现在我给你几分钟时间,让你好好体验一下这种美妙的状态。”
苏镜微闭着双眼,表情安详而恬静。
过了几分钟,罗子涵又轻轻地说道:“催眠的感觉是不是特别舒服?现在你眼前有一片辽阔的草原,在远处可以看到朦胧的山峰,山峰上云雾缭绕,宛如仙境。蔚蓝色的天空一碧如洗,草地绿油油的,中间还夹杂着五颜六色的花,万紫千红美不胜收。你特别喜欢其中一朵花,你正盯着它看呢。告诉我这朵花是什么形状什么颜色的?”
苏镜闭着眼睛,梦呓一般喃喃说道:“一朵小红花,大概有七八个花瓣吧。花蕊是白色的,非常小巧特别可爱。”
罗子涵禁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怀疑催眠的人,已经被彻底催眠了。
第五章 死亡报道
血肉模糊的喉咙和黑洞洞的嘴巴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了。她的视线向上游走,一双灰白的眼珠子乍入眼帘,她吓得赶紧闭紧了眼,接着又疑惑地睁开了,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仔细打量那张已经被冻僵的脸。
1 “尸”踪现场
大雪过后,人们纷纷涌进各个公园赏玩雪景。笔架山公园的腊梅花适时地盛开了,千朵万朵露出了娇艳的脸,在枝头白雪的映衬下,越发生机盎然。腊梅树下,处处都是拍照的人们,一个顽童摇晃着树干,枝头上的雪纷纷扬扬地洒落,钻进了一个女孩的衣领里,带来一阵冷丝丝的寒意。女孩一声尖叫,赶紧拍打身上的雪。等她要寻找调皮的顽童时,那顽童早已笑呵呵地跑开了。
给她拍照的小伙子说道:“没事没事,继续继续,来,看镜头……笑一笑……再笑一笑……还要笑一笑……把牙露出来……”
“哎呀,讨厌,快点拍嘛!”
“好了!”小伙子咔嚓一声按动了快门。
女孩跺着脚说道:“人家还在说话呢!”
“这叫抓拍,抓拍才自然。”
女孩不再说什么,挽起了小伙子的胳膊,禁不住赞叹一声:“这里好美啊!”
“因为有了你,这里更美。”
“我们去堆个雪人吧!”
雪地上零零散散、东倒西歪地已经堆了好几个雪人,由于来的人多,到处露出了黄色的草皮。小伙子说道:“这里不好玩,我们到树林里走走。”
“雪好深啊!”
“没事,美景总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两人手挽着手,走到腊梅树林的深处。这里的积雪几乎没到了膝盖,两人时不时滑跌一跤,然后便哈哈大笑,笑得腊梅枝头的积雪不断地往下落。腊梅林里,有一片小小的雪地,女孩刚走进雪地,便欢呼起来:“呀,好大一个雪人!”
在一棵腊梅树下,挨着树干挺立着一个大雪人,几乎跟小伙子一样高。雪人应该已经堆了很久了,因为雪人表面的雪是自然飘落上去的,而不是人拍打上去的。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到雪人跟前,摆起了Pose,叫道:“给我拍个照!”拍完照后,女孩子又说道:“我们也在这里堆一个大雪人,跟它做个伴,好不好?”
小伙子一听马上来了兴致,把背包、相机全部放在雪地上。两人捧起一把把积雪,在大雪人旁边忙活起来。半个小时后,两人累得满头大汗,雪人的雏形总算堆出来了。女孩摩挲着雪人的头部,把没用的积雪全部清除掉。小伙子看着女孩子忙活着,拿着相机,时不时地捕捉着精彩的瞬间。堆好之后,女孩子又捡了一根树枝,插在雪人脸上当成是鼻子,说道:“如果有胡萝卜就完美了!”
小伙子看着傻傻的雪人,叹口气说道:“说句心里话,真难看。”
“才不是呢,”女孩子不服输,指着原先的雪人说道,“那个才难看呢!连鼻子都没有。”
“那你给他加一个。”
女孩子便又捡了一个树枝,瞅准位置,往雪人鼻子的位置上插,树枝扑一下就插了进去,“鼻子”周围的雪扑扑簌簌地掉落下来,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黑洞。女孩也没在意,后退几步,仔细比较两个雪人,不得不说道:“还是人家的好看一些,我再给它加两个眼睛!”说罢,便低头到处找石子,终于找到两个圆圆的石头,走到雪人跟前,拿着一个小石头往眼睛的位置上按去,可这次却没那么容易,女孩子一松手,雪人的“眼睛”便跟着掉了下来。她捡起小石子,用力地按下去,“眼睛”周围的雪哗哗地往下落,露出了一个玻璃珠一样的东西。女孩子特别疑惑,用手轻轻地拨弄着,更多的积雪落到了地上。
突然,她的瞳孔迅速变大,她想闭上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她想转身跑开,可是双脚似乎冻僵了,她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看着大雪人。
小伙子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女孩这才缓过神来,憋在喉咙里的惊恐仿佛突然挣脱了牢笼,她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啊——”赶紧转身,扑到了小伙子的怀里。
“怎么了?”小伙子看着怀里的女孩子问道。
“有……有鬼!”女孩指指雪人,又马上把手缩了回来,仿佛那只恶鬼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咬断她的手指头。
然后,小伙子也惊呆了,一阵寒意从脚底猛地窜到脑门,窜到心里面。他浑身打了个哆嗦,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衣。面前那个漂亮的大雪人,正睁着两个大大的、灰白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2 岁月秘事
苏镜站在一片茫茫的草原上举目四望,芳草茵茵鸟语花香,地平线的尽头隐隐约约有几座大山,山上云雾缭绕,也许就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境。近处牛羊成群,有的安静地低着头咀嚼着青青的绿草,有的抬着头欣赏着周围的美景。苏镜低下头,看到了一片美丽的花,其中一朵无名的小花尤其惹人怜爱,花瓣是火红的,花蕊是雪白的。
天空中传来一阵轻柔的呼唤:“现在,时光开始倒流,你正在回到过去……”
苏镜知道那是天使的声音,他的身体越来越轻,渐渐地飘浮起来,美丽的小红花淡出了视线,远处的牛羊慢慢变成了一个个小白点小黄点,整个草原仿佛一张绿色的地毯铺陈在面前。白色的云朵在他面前飘过,他伸出手抓住了一片云彩,感受到一阵清凉,然后又轻轻地松开手,让云彩从指缝间溜走。
天使的声音在继续呼唤:“你记得昨天中午吃了什么吗?”
苏镜低声地回答:“不记得了。”
天使的声音在云层中飘荡:“你做得很好,我们配合得很默契。现在我来数数字,从十数到一,当我数到一的时候,你就会回到最后一次见你老婆的那天。”
“好!”苏镜的声音像是从梦中传来。
“10,9,8,7,6……”
苏镜继续在云层中穿梭,云彩快速地在身边游走,他仿佛坠进了一个时间的黑洞,太阳从西方升起,又从东方落下,星辰不断变换着方位。他惊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充满了愉悦。
“5,4,3,……”
苏镜的身体渐渐下沉,他来到了一座城市,一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城市里春意盎然,到处都是鲜花和绿树。
苏镜知道这是他生活的城市,这里是顺宁。
他继续向城市缓缓飘落。
看到了!
老婆朱玉正站在马路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天使继续数着数字:“2,1。”
罗子涵静静地观察着苏镜,躺椅上的这个大男人表情安详得像个刚出生的婴儿,她轻声问道:“你现在已经回到了过去,能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吗?”
苏镜突然呼吸急促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罗子涵知道,这是一种阻抗,苏镜的心里正有两股力量在进行殊死搏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马上要见到他思念的老婆了,却出现这种情况?她继续说道:“不要紧张,我就在你身边,我会一直保护着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苏镜开始挣扎,他扭动着身子大声叫道:“我不想看,我头疼!救救我,救救我!”
“不要紧张,你看到的都是过去的事情,这件事情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你要冷静下来,仔细看看,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不,不,”苏镜疯狂地扭动着身子,躺椅也跟着左右摇晃起来,“救救我,救救我!”
苏镜开始流鼻血了,罗子涵当机立断,必须终止催眠。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武断地把病人叫醒,否则会带来一系列的心理后遗症。她沉着冷静地说道:“好的,我现在带你离开那里。但是,你要先放松,闭上眼睛听我的话。你现在身子感觉越来越轻,渐渐的,你飘浮在空气中了。我开始数数字,从十数到一,等我数到一的时候,你便回到了现在,而且马上醒过来。醒来之后,你会觉得精力充沛,浑身上下都觉得非常舒服。”
苏镜渐渐安静下来。
“10,9,8,7,6,5,4,3,2,1!好了,你已经醒了,睁开眼睛吧!”
苏镜猛地睁开眼睛,站起身来问道:“催眠完了吗?”
“是啊。”罗子涵微笑着说道。
“我感觉没睡着啊。”苏镜茫然问道。
“催眠跟睡眠本来就是两回事。”
“罗医生,我好像没见到我老婆啊!”
“是你没见到,还是你不愿意见到?”
“什么意思?”
罗子涵递来一张纸巾:“先把鼻血擦擦。”
苏镜疑惑地接过纸巾:“我流鼻血了吗?”擦完之后,看看纸巾上的血迹,他更加疑惑了:“我流鼻血了?”
罗子涵说道:“你肯定遇到过一次重大挫折,这次挫折超出了你的承受能力,甚至在深度催眠中,你的超我还在清醒地控制着你的本我,让你的本我不敢呈现出真实的一幕。”
苏镜听得如坠云里雾中:“什么这个我那个我的?我就是我!你能不能说得直白一点?”
罗子涵凝神思索,说道:“能把你老婆的电话给我吗?我想跟她联系一下。”
“干嘛跟我老婆联系?”
“因为那件事情你忘记了,只有向你老婆求证了。”
“罗医生,你一直说那件事那件事,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在说哪件事,我都快被你搞糊涂了,”苏镜笑道,“你还是放过我老婆吧,我怕你把她也搞糊涂了!”
“我发现凡是涉及到你老婆的事情,你多多少少都在回避。”
“扯淡!”苏镜骂了一句之后自觉失言,马上说道,“对不起罗医生,我没回避什么,我只是不想让她操心。”
“你老婆不知道你生病了?”
“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不是说了吗?怕她担心。”
“你上次说你老婆回娘家了。”
“是啊!”
“那你不告诉你老婆这件事,到底是因为她回娘家了,还是怕她担心?”
“这不一样吗?”
“不一样!”罗子涵冷静地盯着苏镜的眼睛。
苏镜的眼神躲躲闪闪,他觉得自己心中没有鬼,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正视罗子涵咄咄逼人的眼神。好在一阵手机铃声救了他,让他得以名正言顺地避开罗子涵那审讯一样的眼光。
一接电话,苏镜便粗鲁地问道:“什么事?”
手机里传来何旋小心翼翼的声音:“怎么?心情不好吗?”
苏镜意识到失态了,连忙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罗子涵静静地看着苏镜,她知道接完电话,苏镜又会风风火火地离开。
苏镜对着话筒追问道:“真的?……好,我马上去找你!”放下电话,苏镜说道:“谢谢罗医生,我走啦。下次再好好聊聊。”
“好的,”罗子涵站起来,笑呵呵地说道,“知道你忙。不过,我要提醒你,我是你的心理医生,所以心情不好的话,就到我这里来发泄,不要对着朋友或者同事吼啊!”
苏镜怔了一下,脸微微地红了一阵,讪讪地说道:“知道了。”
3 首席之争
在顺宁电视台附近的一个茶馆里,何旋正坐在小方桌前,一杯绿茶袅袅地冒着热气。她神色憔悴,见苏镜走进来,马上漾起笑容,招呼他坐下。
“忙什么呢?”
“不好意思,刚才态度不好,”苏镜说道,“在看心理医生呢。”
“不会说你变态吧?”
“在心理医生眼里,每个人都是变态。”
两人笑了笑,苏镜问道:“你电话里说的那个丁川林是什么人?”
“年轻有为,有上进心,很得领导赏识,跟大勇算是一类人,也喜欢做一些批评报道。”
“他怎么跟大勇结怨的?”
“丁川林这人有一点不好,名利心太重。有的人做新闻,是希望能做出一些漂亮叫好的片子,或者能帮老百姓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还有一些人同样在努力地把新闻做好,但这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他们的目的、他们最关心的是升迁,是职位。我觉得丁川林就是这种人。”
“难道还有人不追求升迁和职位?”
“是,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怪人几乎没有,但是程度不同,有的人随遇而安,有的人疯狂追求。大勇是前者,丁川林是后者。”
“他俩之间有什么矛盾?”
“你知道大勇前不久刚刚被评为首席记者吗?”
“他跟我讲过。”
“首席记者跟我们可不一样,工资要多出三千多块钱,更重要的是,首席记者的名号说出去多响亮、多有面子啊!正因为有这么多好处,所以标准也就特别高,名额只有一个,符合条件的却有两个记者。”
“大勇和丁川林?”
“对。”
“大勇是怎么把丁川林比下去的?”
“条件都差不多,就只能看领导的印象了。不是说什么法都没有领导的看法大吗?大勇虽然经常跟领导吵架,但是吵过之后就像没事人一样,而且朱制片这人还是挺宽宏大量的,从来不把大勇的顶撞当回事。但是丁川林就不同了,他一挨批评就马上唯唯诺诺,一心一意要给领导留下好印象。谁知道朱制片反而不吃这一套,所以这个指标最后给了大勇。”
“那殷千习呢?他为什么不符合条件?”
“因为朱制片不喜欢他,觉得他经不起摔打。”
“你怎么知道的?”
“殷千习以前也经常做批评报道,可是后来由于做批评报道被批评,他便再也不越雷池半步,老老实实地做着歌功颂德的新闻。你说这种人经得起摔打吗?”何旋继续说道,“评审结果出来后,丁川林十分不高兴,到处说领导搞暗箱操作,甚至还有一次跑到大勇跟前骂他,后来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大勇还打架啊?他倒没跟我说过。”
“哎哟,老实人发起火来简直比谁都疯狂。那次大勇被逼急了,像头狮子一样,两只眼睛都冒出火来了,竟然把丁川林打得满脸是血。他比丁川林矮一个头,竟然把丁川林打败了。后来一帮同事把他们拉开了,丁川林便跑到朱制片那里告状,说咱们的首席记者把我打了,领导看着怎么处理吧!朱制片还不知道这些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后来,丁川林便休假了。”
朱建文这几天焦头烂额,顺宁电视台笼罩着恐怖的气氛,李大勇的惨状在每个人心头时不时地浮现。一走进电视台大楼,他便马上被这种氛围包围起来,每个人见面都笑着点点头,但那种笑极其不自然,笑容的背后隐藏着恐惧。记者们的积极性也大受影响,不少记者吵嚷着再也不做批评报道了。如果真这样的话,收视率肯定会直线下降,他这个制片人就别想干了。他打开新闻报片系统,无所事事地检索着记者们报上来的题目,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敲了敲,何旋和苏镜走了进来。
苏镜说道:“朱制片这几天也不轻松啊!”
“被杀的是我的人,我能轻松起来吗?”朱建文叹口气问道,“案子查得怎么样,有进展吗?”
“一无所获。”苏镜说道,“我今天想来了解一下丁川林的情况。听说他跟李大勇有点矛盾。”
“矛盾大着呢,都大打出手了!你不是怀疑丁川林吧?”
“怀疑谁现在还说不上,我现在也是一只没头苍蝇,逮住一条线索就要查到底。”
“丁川林这人其实也不坏,就是名利心重了点儿。他不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急吼吼地就是想升迁,想当官。”
“他有没有流露出要报复大勇的想法?”
“倒是有过。那次两人打起来后,他跑到我办公室要求我处理李大勇,说如果我不秉公处理,他就跟大勇没完……”
苏镜和何旋相互看了看。
朱建文继续说道:“我当时就批评了他。我说这是非常幼稚的想法,这种言论也是极其不负责任的,我让他好好冷静冷静,不要遇事这么冲动。”
苏镜问道:“听说他休假了,什么时候上班啊?”
“快了吧,他还有一个礼拜的假。”朱建文说着又向何旋点点头,问苏镜,“我们这位记者没给你添乱吧?”
“没有没有,”苏镜笑道,“朱制片手下的兵拉出去也可以当警察了,她帮了我不少忙。”
“哈哈哈,”朱建文朗声大笑起来,“警察和记者,都是要抽丝剥茧,才能发现问题的真相,”然后又对何旋说道,“小何,记住,跟苏警官采访,只许帮忙不能添乱。记者毕竟不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