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壮却气愤地说道:“谁心里没鬼?”
“这么说,你心里有鬼了?”
“是!每个人心里都有鬼,这样那样的鬼充斥在每个人的心里,但是我心里的鬼与李大勇无关,所以我也没必要告诉你我有什么鬼!”
“你们吃饭吃到几点?”苏镜突然问道。
“十点!”
“之后呢?”
“回家睡觉喽。”
“谁可以证明?”
郭壮拿出手机,递给苏镜:“我老婆孩子都可以证明,你可以给他们打个电话!”
“不用了,”苏镜站起身来说道,“打扰郭老板了,改天再来调查你心中那只鬼!”
“好说好说,下次我们一起抓鬼。”
走出盛意服装厂的大门,何旋说道:“你为什么不跟他老婆通话问清楚点呢?”
“他老婆的话你能相信?如果他真杀人了,他会跟他老婆串通的。”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样放过他?”
“不,我们还是要去查一下。”
两人来到巴蜀情川菜馆调查,证实了郭壮的清白,那天晚上他的确带着老婆孩子在这里吃饭。
何旋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苏镜笑道:“陪我去看看胳膊吧!”
“我其实一直都很奇怪,你的胳膊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看不出个名堂来啊。今天你陪我去,说不定沾点你的光就找到病根了。”
两人来到一个城中村,转悠了半天也没看到他要找的“妙手诊所”。何旋说道:“我还真以为你来看病呢。”
苏镜拦住一个中年妇女,问她“妙手诊所”在哪里,中年妇女上上下下打量了苏镜和何旋一番,说道:“一个月前被查封了。”
“查封了?”
“一个电视台的记者假装是患者来采访,电视上都播了。过了几天,诊所就被查封了。”
“老板去哪儿了?”
“哎哟,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苏镜和何旋无奈地说声谢谢准备离去。中年妇女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唉,等等,我帮你问问,没准儿那人知道。”
苏镜问道:“谁?”
“一个女孩子。”
“干嘛的?”
“哎呀,人家女孩子的事你就别问了。你们等等啊!”中年妇女说完之后,一溜小跑跑回楼里,大约过了六七分钟又急匆匆地跑了下来,说道:“你们找诊所老板干什么?”
“我们……”何旋刚刚要说话,却被苏镜打断了,只听他小声说道,“哦,我们,我们来做个小手术!”
中年妇女眯着眼睛笑了,看了看何旋的肚子,说道:“哎呀,你们年轻人,就是这个样!”说着递给苏镜一个纸条,“呶,新的地址在这里,不过不叫‘妙手’了,改名‘回春’了。”
告别中年妇女,何旋疑惑地问道:“你们刚才打什么哑谜啊?”
苏镜笑了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中年妇女应该是个妈咪,楼上的那个女孩子应该是妓女,而妙手诊所的老板主要的业务除了治疗性病之外,就是做流产。”
“你怎么看出来的?”
“刚才她进的那间屋子上面挂着一个牌子,叫‘夜多情发廊’,门旁边挂着发廊专用的霓虹灯柱,屋里面有几面镜子几张桌子,但是却没有剃头剪子、吹风筒,甚至连一个客人都没有、一个理发师都没有。所以这肯定是打着发廊的招牌做皮肉生意的野鸡店。你再看那女人庸脂俗粉的,基本上就是个妈咪。”
“哦,你知道这么清楚,是不是也来过啊?”
苏镜笑了笑,这种地方他当然来过,如果连城中村里的这种猫腻都不知道,他还当什么警察啊?但是他向来不是一个特别庄重的人,这时便嬉皮笑脸地说道:“是,经常来,男人嘛!而且第一次是大勇带我来的。哈哈哈。”
“你……你好坏啊,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自己坏倒罢了,还污蔑大勇!”何旋气得眼睛都红了。
“你看你这人,这点玩笑都开不起,胸襟要大一点嘛。你这种素质,怎么当一名优秀的记者,怎么能出色地完成采访任务?”
“谁说我要当优秀记者啦?”
“这还用说吗?你面相上带着,你不想当都不行,你不当优秀记者,就是辜负了祖国和人民对你的期望。”
“回春诊所”位于一个狭窄逼仄的小巷子的深处,诊所门口挂出了一个十分不起眼的牌子,一块白木板上写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回春诊所。”大木板下面另外挂了一个小木板,只写了两个字:“性病。”
两人走进诊所,一个老头迎了出来,眯着一双老鼠眼,问道:“两位,哪里不舒服?”
苏镜指指右臂,说道:“这条胳膊不知道怎么回事,动不了!”
“坐,坐,”老医生给两人让了座之后,便问道,“两位好像是第一次来我这里啊!”
苏镜说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何旋补充道:“我一个老乡推荐来的。她说以前经常找你看病。”
“你老乡?叫什么名字啊?”
“小芬,”何旋随便诌了一个名字,“你可能不记得了。”
老医生凝神想了想,说道:“有点印象,好像是有这么个人。现在去哪儿了?”
“回老家了。”
苏镜插嘴问道:“干嘛搬家啊?”
“这不是被查了嘛!”
“为什么被查啊?”何旋问道。
“诊所没牌照,被定成了黑诊所,电视台给曝光了,然后诊所就给查封了。”
苏镜义愤填膺地说道:“他妈的,吃饱了撑的。谁曝的光啊?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找人收拾收拾他。”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我行医,是为了吃饭。记者曝光,也是为了吃饭。人活着,不就为了这张嘴吗?何必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老医生说着,拿起苏镜的右臂,敲了敲捏了捏,说道,“你这胳膊好像没什么事啊!”
“可我就是动不了啊!”
“最近生过什么大病没有?”
“没有,连感冒都没有!”
老医生看了看何旋,她正站在门外看着雪景,红色的羽绒服随意地搭在胳膊上。老医生说道:“年轻人,凡事悠着点儿,别仗着年轻觉得无所谓。男人就那么一桶水,掏空了就没了。”
“什么意思啊?”
老医生看了看苏镜又看了看何旋,说道:“我看你这病是房事过度,肝肾精血亏损,筋骨失养所致。这是一种痿症啊!只要在大椎、肩贞、腕骨三个穴位上,用三棱针点刺出血,梅花针弹刺肩髃和阳经穴,然后火罐拔吸颈肩部,如此四个疗程,保证你就没事了。”
“可是大夫,我老婆回娘家很久了,我怎么会房事过度啊?”
何旋听不下去了,走到诊所外面呼吸清冷的空气。
老医生看了看何旋的背影,苏镜说道:“那是我同事。”
老医生点点头,说道:“那应该是痹证。风寒湿邪郁于肌肤脉络之间,留而不去。我给你针几下,只要在腕骨、合谷、手三里、尺泽四个穴位,用三棱针点刺出血,用火罐拔吸大椎、肩贞十五分钟……”
“大夫,不用了,我害怕打针!”
“针灸不是打针,不疼的。刚才你那同事认识小芬,大伙就都是朋友,我给你优惠一下,打个八折。”
“算了算了,改天吧!”苏镜赶紧站起身来溜出了诊所。
何旋笑道:“以后要注意啦!”
苏镜看着何旋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好好好,我们以后一定注意点。”
何旋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满脸羞红,跺着脚说道:“哎呀,你真是……”
苏镜立即止住了笑声,说道:“说正事说正事,你觉得老头像是杀人凶手吗?”
“不像,他就是一个骗子。杀人,他没那胆量。”
“我觉得也是,所以我都懒得问他前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可是你不觉得应该把必要的程序都走一遍吗?”
“没必要,办案有时候要凭感觉的。”
金茂物业管理公司位于市中心一栋高档的写字楼里。站在电梯里,何旋开玩笑地说:“我们这一天,从犄角旮旯的小巷子,走到了现代化的办公楼,就像在不同的两个世界穿梭。”
“人生本来就是在两极之间摇摆,怒与乐,喜与悲。什么时候停止了摇摆,什么时候我们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看不出这么油嘴滑舌的人还能说出这么深刻的话来。”
“深刻还是油滑,那都是表面现象。”苏镜一本正经地说道。
“行了行了,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
金茂物业管理公司位于四十八楼,从这里俯瞰整个城市,城市便变成了一个冰雪世界,处处都是银装素裹。苏镜和何旋说明了来意,便被一个女文员引领到董事长的办公室。
董事长叫孔苗苗,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皮肤白净,眼角刻上了几道鱼尾纹,眼神里透出亲善和热情。她笑吟吟地伸出白净的手:“欢迎欢迎,有什么可以协助的,我们一定尽力。”
苏镜直道来意:“半个月前,你们公司与一个小区发生了物业纠纷,一个电视台的记者曝了光……”
“是,那次是我们做得不对。后来我们改正了,这得多谢媒体的监督啊!”
“可是给你们曝光的记者死了,是被人杀的。”
“啊?还有这种事?”孔苗苗瞪大了眼睛问道。
“是前天晚上被人杀的,”苏镜盯着孔苗苗的面孔,观察着她的表情。
孔苗苗的脸上,有惋惜,也有紧张:“你们怀疑是我们公司干的?”
“在没有抓到凶手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是,”孔苗苗点点头说道,“记者被杀,我感到很震惊。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我们公司不会做这种事。”
“哦?”
“犯不着,”孔苗苗坚定地说道,“我们公司的业绩现在蒸蒸日上,我们没必要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去杀人。那记者好像叫……叫李大勇是吧?”
“是。”何旋说道。
“说起来,我们还是感谢李记者的。他曝光后,我们最开始的确很头疼,那段时间压力特别大,很多小区的业主委员会都向我们提出质询了,准备跟我们解除合同。公司马上决定整改,对小区居民的要求尽量满足。为了尽最大可能消除这件事的负面影响,我们联系了李记者,请他对我们的整改情况再进行报道。李记者答应了,这还是几天前的事,可是他……你们竟然说他……哎……对了,你们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查一下我们公司的事务安排表。”
孔苗苗让秘书拿来了公司的事务安排表,上面按日期顺序写着本月的工作计划。“你看,就是这天。”
苏镜点点头,说道:“好的,你说的情况我记住了,我们会继续调查的。”
“我也希望能尽快破案,让李记者可以瞑目,也还我们一个清白。”
“孔董事长不要紧张,现在没人说你们不清白。”
2 雷区禁忌
走出写字楼,苏镜和何旋两人默默无语,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走,不知不觉来到一家西餐厅门口,何旋说道:“以前,我跟大勇经常到这里吃饭。”苏镜从沉思中醒来,呵呵笑道:“这还是我带大勇来的呢。走吧,肚子也饿了,我请你吃牛扒。”
两人选择了靠窗的座位坐下,何旋说:“以前我们经常坐这个位子。”说着,便泪眼婆娑起来。
“别哭啦,别哭啦,再怎么哭,大勇也不会回来了。”苏镜说道,“我给你讲讲我追我老婆的故事吧。”
于是,苏镜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他跟朱玉相识相恋的故事,最后说道:“就这样,我们回到顺宁不久,我就拉着她到民政局‘伏法’了!”
何旋听着呵呵地笑了,之后又叹了口气,说道:“哎,大勇就是少了你那点魄力!”
“这榆木疙瘩脑袋,我跟他说了多少次了,下手要稳、准、狠,老是不听,说什么慢工出细活。哎呀算了,不提他了,都是他没这福分。”
何旋勉强笑了笑,说道:“谢谢你。我知道你也很难受,为了安慰我,才装出这么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被何旋说中了心事,苏镜怔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们总要学会适应。”
每人点了一份套餐,苏镜的右臂不能使劲,刀叉几乎没法用,何旋自告奋勇地帮他把牛排切成小块。苏镜吃着牛排突然抬起头来,说道:“我觉得我们的方向似乎不对,为了一篇批评报道不值得杀人。”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理由杀人呢?”
“我想,得罪人这种事,不仅仅是记者的专利吧?”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大勇可能在生活中结了什么仇家。而我们之前的思路是什么呢?记者被杀了,马上想到是批评报道惹的祸,这是一种惯性思维,而这种惯性思维把我们框住了!你说,大勇在你们单位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啊?”
“没有啊,昨天殷千习不是说了吗?大勇人缘特好,从没有跟谁怄过气吵过嘴。当然了,有时候会顶撞领导。”
“顶撞领导?”
“你不会觉得又一个制片人是杀人凶手吧?”
苏镜想了想说道:“任何人都可能是凶手,如果那个朱建文气量足够小,心肠足够狠,杀大勇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勇顶撞他,主要是工作上一些事。大勇不是经常拍摄一些负面新闻吗?有的不适合报道,朱制片给毙了,他就吵。朱制片也不记仇,每次吵完他就笑大勇,说他还像个孩子。”
“哈哈,他那脾气上来了,真的像个撒野的三岁小孩。”
“我都说过他好几次,每次他都说要改那臭脾气。”
“那他有没有跟谁有利益上的冲突?”
“我们这里有什么利益?没啥好争的!”
“除了大勇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喜欢你?”
何旋睁大了眼睛问道:“我应该不会那么有魅力吧?”
“第一,不要小看你的魅力,我要不是已经结婚了,你又是大勇喜欢的人,我都想追你;第二,爱情这东西是一种伟大的创造力量,也是一种邪恶的破坏力量。为爱杀人,并不是什么新闻吧?说吧,到底有没有其他人喜欢你?”
“这个很难说啊,请我吃饭的倒不少。但是,我总不能厚着脸皮说,人家请我吃饭就是喜欢我吧?”
“不喜欢你干嘛请你吃饭呢?”
“喂,苏警官,今天这餐饭谁请啊?”
“当然是我啦,我都跟你说了,你是一个值得我喜欢的女孩子。”
何旋得意地笑了。
“快说吧,有没有?”
“我怎么知道谁在背后喜欢我啊?”
“那你怎么知道大勇喜欢你?”
“这是女人的直觉!”
“女人的直觉,女人的直觉。”苏镜重复着这句话,又吃了几口牛排。
这时何旋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朱建文打来的,只听何旋对着话筒说道:“不知道啊,我没看见他……没有,没跟他在一起……不会吧?真的吗?……那怎么办啊?……哦……”何旋的神情起初有几分不耐烦,后来变得惊讶,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苏镜呵呵笑道:“他是谁啊?怎么找他找到你这里来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一个同事今天采访没去,领导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陈制片?”
“不是。”
何旋刚想解释,电话又响了,这次是殷千习打来的,只听何旋又说道:“冯敬?又是冯敬,刚才朱制片打电话也问我有没有看到他……我没看到他……我跟苏警官在一起……去你的吧,我可不是神探……”放下电话,何旋狡黠地笑笑,“我们朱制片又该写检讨了。”
“朱制片?”苏镜疑惑地问道,“你们制片人不是陈燕舞吗?”
何旋呵呵一笑:“你多久没跟我们制片人联系过啦?她早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大勇没跟你说?人家高升了,”何旋说道,“现在是团市委书记。”
“厉害,年纪轻轻的就书记了,”苏镜接着问道:“朱制片是什么人?”
“他叫朱建文,陈制片走后,他就来当制片人了。”
“两年前我去你们栏目办案的时候,好像没见过他。”
“当时他不在《顺宁新闻眼》,”何旋说道,“人啊,有时候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处,只是位子不同了,这叫螺旋式上升。”
“此话怎讲?”
“他以前就是新闻部的记者,后来离开了新闻部,再后来,新闻部改组成《顺宁新闻眼》,现在他又回来当上了制片人。”
“看上去还挺年轻的。”
“陈燕舞不是更年轻?”何旋反问了一句,继续说道,“当年陈燕舞调离电视台时,很多人都巴望着那个位子呢,比如说那个殷千习,本来希望就很大,但是后来还是朱建文回来任制片人了。”
苏镜呵呵一笑,问道:“朱建文要写什么检讨?”
“今天一个人大副主任去视察河流治污进展,本来我们栏目是派冯敬去采访的,结果他没去。人大办公厅打电话把我们朱制片骂了一顿,朱制片现在满世界找冯敬呢,打他电话也关机了,他便挨个给我们打电话,问我们有没有看见他。”
“这就要写检讨啊?”
“那当然了,今天是记者没去,有时候迟到五分钟都要写检讨呢。”
“他怎么没去呢?”
“不知道,也许他把这事给忘了。”
“殷千习也是你们领导?”
“他不是领导,但总把自己当领导。这个人啊,本来是准备提拔的,后来因为出了点事,也没提拔成。最近好像有点风声,台领导觉得他表现不错,又想重用他了。”
“所以他便自觉地以朱制片副手自居了?”
“呵呵,是。真不知道现在这些人,怎么对当官这么感兴趣!”
“中国嘛,历来是官本位的,”苏镜看着何旋又问道,“殷千习出过什么事?”
“嗨!在电视台出事还能出什么事啊?”何旋说道,“要么是采访市领导出席的会议迟到了,要么是做了批评报道给顺宁市抹黑了,要么是领导排序给搞错了。”
“领导排序?啥意思啊?”
“就是要把领导排大小啊,你知道顺宁有多少市领导吗?”
“这个还真不知道,没数过。”
“除了书记、市长之外,还有三个副书记,六个副市长,一个人大主任下面跟着八个副主任,除政协主席外,还有十个副主席。你得把这三十一个人的名字、相貌记得清清楚楚。”
“我的天啊,当记者真不容易。”
“不但如此,你还得把他们的顺序排列整齐了,这叫尊卑有别上下有序,如果市里开大会,所有的领导都出席了,那才叫热闹呢,写稿子的时候,你得掰着手指头数,书记之后是市长,市长之后是政协主席,然后是副书记、市委常委、人大副主任、副市长、政协副主席,如果哪位副市长恰好又是市委常委,那还得把他们的名字再往前排。”
“你好像没说人大主任,只说了副主任。”
“人大主任都是书记兼的嘛!”
“人大副主任比副市长还大?”
“那当然了,人大是立法机关嘛!监督的就是政府。”
“那为什么市长能排在人大副主任前面呢?”
“因为市长一般都兼着副书记,最不济也是市委常委,党当然要排在人大前面了,因为人大是接受党的领导的。”
“长学问长学问。”苏镜不断地点着头。
“报社记者还好,只要排序弄对就成了,我们电视记者才辛苦呢,每位领导要按照官大官小决定头大头小。”
“啥意思?”
“比如说,书记、市长、政协主席一般都是特写镜头,但是特写也有不同的特写,你不能把政协主席的脑袋拍得比市委书记的脑袋还大;其他副职就要近景了,一般是两三个人在一起,总之不能太突出。”
听着何旋的讲述,苏镜隐隐约约想起点什么,但是那点思绪就像游丝一般若隐若现,还没等他看清,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听何旋继续说道:“有时候,退休的老领导出席了活动也要点名字,那就更麻烦了,不但要按照他们退休时的官职大小排列,还要按照他们就任时间排列,比如两个老市长出席活动,你得把最老的放在前面。年轻记者根本不认识谁是老领导,所以这种活动必须要老记者去才有把握。”
苏镜哎哟叫了一声:“天啊,真把我绕晕了。”
“所以啊,你说我们天天记这些东西就够累人的,哪还有时间去创新?这些条条框框,把人全框死了。”
“可是你们还有批评报道啊。”
“那也不过是在夹缝中求生存罢了,在中国做批评报道,就像徒手走钢丝,随时会摔死人的。”何旋看了看苏镜的右臂,问道,“你的胳膊要不要找家好点的医院去看看啊?”这一问,就算结束了对新闻的探讨,苏镜也叹了口气,说道,“等有空再说吧。我突然觉得,人这种东西好渺小啊,在命运面前,在体制里面,就像一只蚂蚁,随时都可能被踩死,随时也可能被踩断一条腿。”
“你就是那只被踩断腿的蚂蚁!”
“是,我就是那只倒霉的蚂蚁。在命运面前,我们往往感到无助,有时候觉得自己孤零零一个人,面对着茫茫的宇宙和茫茫的未知,觉得特别恐惧,特别焦虑……”苏镜突然停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说出了“焦虑”两个字,而这正是罗子涵给他的诊断。难道焦虑真的能使一个人右臂麻木?
“怎么不说话了?”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说,一个人过于焦虑会导致身体某些功能麻痹甚至瘫痪吗?”
“你说你是由于心理焦虑导致右臂麻痹的?”
“嗯,一个心理医生这么跟我说的。”
“这事我不敢确定,不过好像看过一本书,说是一个人瘫痪多年,好几家医院都检查不出什么问题,后来一个心理医生拍拍他的脑袋,跟他说病已经治好了,然后那病人就可以走路了。”
“有没有这么神啊?”
“不去尝试一下,怎么知道呢?”
苏镜看看右臂,叹了口气。也许罗子涵真的能治好!
3 心灵捕手
康宁医院的精神病人活动室里,十几个患者进行着各种娱乐活动,有的煞有介事地打着太极拳,有的在草稿纸上不停地涂抹,还有的旁若无人地大声歌唱。角落里,两个病人正在下中国象棋,一个拿起炮直接把对方的将给轰了,另外一个把炮拿回原位,示意对方炮不能直接轰将,但是对方根本不听,再一次拿起炮轰了将。于是后者便打了前者一耳光,前者奋力反击,两人迅速地扭成一团。其他患者有的鼓掌哈哈大笑,有的躲到床底下号啕大哭,唱歌的根本没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事,依然自顾自地展示着嘹亮的歌喉。
冷建国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闹剧,突然奔向房间的一角,拿起一个塑料瓶子,贴在耳朵上,接起了电话:“喂,你好……哦,哦,不好意思……对不起,领导……我马上查一下这事……是,是,整风整风……”放下“电话”——那个塑料瓶子,冷建国威风八面地冲到人群里,扯起两个正在扭打的病人,每人打了一耳光。两个病人都被打蒙了,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啜泣起来,其中一个说:“他先打我的。”另一个说:“我的将,他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