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这样的吧,在一旁的草薙听着柳泽烦躁的声音,深表理解。听说职业棒球选手的绝大部分生活都已经融入了棒球之中,若非如此,是不可能在这项运动中生存下来的。把家庭事务一股脑儿的交给妻子,所以才能专注于棒球。至于妻子在家中干些什么,他们是不可能加以关注的。
“那么…”间宫说着将手旁的一个塑料袋放在桌上,“您对这个有印象吗?”袋子里有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包装纸出自一家知名百货商店。
“这个,是什么?”
“这个东西是放在汽车副驾驶座上的,外面还套着百货商店的纸袋。”
柳泽困惑地摇摇头,“不知道。”
“我觉得看起来好像是打算送给某人的礼物,您有没有听夫人提起过这件事?”
“没有,没听说过。”
“这么说起来,您对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也没有头绪,是吧?”
“嗯,当然。”
“那么,这件东西可以暂时留在这里吗?也许我们会视情况使用X射线来确认其中的内容。”
柳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生硬地回答:“请便。”很明显,妻子突如其来的死亡,让他无暇顾及某些细节。
之后,间宫又提了几个问题,但从柳泽嘴里却没有吐出什么对搜查工作有帮助的回答。
间宫指示草薙送柳泽回家,可能是想让他和柳泽保持联系吧。当死者家属比较难对付的时候,间宫往往会把之后的联络工作推给草薙。
草薙决定让内海薰开车,自己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起送柳泽回家。
车辆启动后不久,柳泽就开始给某人打电话。叽叽咕咕地小声说着什么,草薙听到守灵呀、葬礼呀等字眼。
“那个,我想问一下…”电话打到一半,柳泽开口问草薙,“遗体什么时候能送还给我?”
草薙略一思索,回答道:“最快也要到明天傍晚,因为要进行司法解剖。”
“…是吗?”柳泽转头又对着电话说了两三句,之后便挂断了。草薙听见他呼出一口气。
虽说已经是十月份了,可天气依然格外闷热,草薙打开车里的空调开关。片刻之后,柳泽开口道:“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把空调关小一点,我不想让身体太凉了。”
草薙一惊,慌忙把空调关了,“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投手的肩膀可不能受冷。”
“不是…我的肩膀已经用不着这么严密地保护了…”柳泽用一种自暴自弃的语气说道。
3
案发后第五天,疑犯被逮捕了。二十七岁的男性,数日之前,被工作的公司解雇了——原因是他任意拿出公司的备用品放在网上拍卖的事败露了。
男子是某个偶像团体的粉丝,计划去听她们于案发翌日举行的演唱会。演唱会现场照例有特别的原创纪念品发售,当然,男人打算大量抢购。无奈囊中羞涩,该怎样想方设法筹措资金?他烦恼来烦恼去,最后想到了偷盗车辆上的财物。他回想起那个高级运动俱乐部的停车库,自己曾在那里打过工,当过警卫员。如果是停放在VIP会员专用车位上的车辆的话,里面很有可能会放着价值不菲的东西。可以把它们卖给当铺。
不过,对于如何打开车门锁,他没什么自信。这活儿看似简单,自己却毫无经验。而且,最近好像还推出了当有人想要以不正常的方式打开车门时会发出警报声的汽车。
因此,他决定打碎玻璃。房间里有个两公斤重的哑铃,他把哑铃放进纸袋,带走了。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躲避着监控探头,一边走进停车库。VIP专用的车位上停着两辆车,可是没有一辆是高级车。正在他犹豫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又有一辆车开了进来,这次来的明显是辆高级进口车。
男子站在相邻的车旁,看着进口车倒进车位。开车的是一个女人,即便站在车外,也能看出她的穿着打扮都不俗。
突然,灵光一闪。根本就不需要打破玻璃。只要在那个女人下车时,把她打昏就行了。她身上应该带着钱包吧,这样一来就不需要再去当铺了。
男人手握哑铃,从背后悄悄接近。
驾驶座一边的车门打开了,女人下了车。肩上挂着单肩包,转身关车门。
下一个瞬间,男人已经站到了女人的身后,举起哑铃向她的后脑勺猛砸下去。
啪嗒,发出一声犹如石块相撞的钝音。
伴随着呻吟声,女人摔倒在地。女人的脸扭曲着,但并未丧失意识,拼命摆动着手脚。
哑铃第二次砸下。这次,女人头破血流。即便如此,她还在动。所以,男人又一次挥动哑铃——这一下,女人再也不动了。
他用力拽下女人的背包,离开了现场。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处理那只哑铃的,因为戴着手套,所以应该不会留下指纹。
回到家后,他打开背包,查看里面的物品。钱包里放着十多万现金,这些钱足够自己尽情地购买纪念品了,他想。
引起搜查人员注意的是监控探头拍摄到的影像。停车库内多处安装有防盗探头,却没有一台拍摄到男子的样子——这种情形反而不自然。搜查人员认为是罪犯掌握了探头的位置,巧妙地利用了死角。
然而,还是有一个探头捕捉到了男子的身影,而那个探头是去年刚刚安装的。
过去曾经在运动俱乐部工作过,在设置那个探头之前辞职的人有着很大的嫌疑——这个推论就自然而然地浮出水面。
监控探头的影像并不是非常清晰,但搜查人员找出那个男人却并没有大费周章。
4
球投出去的瞬间,不!严格说,是球即将离开指尖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啊!错了!他一边觉得力量没有很好地传递出去,一边振臂一投。自然,这不会是一个好球。划出一个与理想轨迹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弧线,白球落入宗田的棒球手套中。也许是心理作用吧,连球破空飞行的声音听起来都很刺耳。
宗田一言不发,把球投了回去。他是柳泽私人雇用的教练,对棒球理论也知之甚详。两人相处已经五年多了,他比谁都熟悉柳泽的情况。就算不开口交谈,相互之间也能了解对方的心意。
“再练五个球吧?”柳泽问。
宗田沉默地点点头。大概他也觉得这点量差不多了。没有水准的球,无论投多少个对练习都不会有什么帮助。
室内练习场上只有柳泽和宗田两个人。年轻人都在高知县参加秋季集训,而其他选手应该在检查、休养身体。打入决赛的队伍的球员们正在为夺冠而奋战,排位联盟第五名的东京ANGELS则早一步偃旗息鼓。
虽然对他发出了战力外通告,但球队却并没有表现出人走茶凉的寡情薄义。当柳泽提出自己还不打算退役,因此想要继续使用球队的练习场时,对方二话不说,立马同意了。
眼下,还没有球队和柳泽联系。照这种情形,恐怕只有退役了。剩下的机会唯有一个,那就是转会选拔。只有在那里,接到战力外通告的选手们或许可以展示自己的实力,期待被某一个球队相中。
不过,距选拔已经时日不多。第一次选拔将在下个月初举行,第二次是在下个月末——必须在短短的一个月里提升自己的状态。
我能做到吗?柳泽自问,但答案其实早已出现在脑海中的一角,在那里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不可能。他并没有那么天真,选拔赛也只不过是一个暂时的安慰而已。
柳泽不是那种擅长投快速球的投手,他属于凭借投球策略、控球以及变化球方面的技术在球场上占据一席之地的选手。然而,之前赖以立足的变化球威力不再,小小的白球不再能随心所欲地划出优美的曲线。他自己也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只好将其归咎为体力的衰退。
一个人影进入他的视线,那些笑嘻嘻前来要求采访的相熟记者应该已经全线撤退了吧。是谁呢?他想,看了看来人,原来是警视厅的刑警,名叫草薙。案发后,曾数次造访过柳泽。他好像一直在调查妙子被熟人谋杀的可能性,但柳泽却认为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是认识妙子的人,那么无论有什么理由都不会杀害她。
前几天,嫌犯被捕了。不出所料,是单纯以财物为目的的犯罪。柳泽非常后悔,要是自己不成为运动俱乐部的VIP会员就好了。
投完剩下的五球,让人满意的球一个也没有,他苦笑着走向宗田。
“现在我投出的球,阿宗也能击中吧。”
“因为你的身体状况不尽如人意。一整个赛季积累下来的疲劳,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让你有一段时间没办法认真练习。”
所谓的那样的事情指的是那个案子吧。
“我觉得没什么关系。”柳泽耸耸肩。
他走向草薙,刑警坐在一张长椅上,正在读一本体育杂志——那是宗田带来的,身为理论派的宗田也是一个书虫。
草薙放下杂志,站起身来,“对不起,在您练习的时候前来打扰。我是来还您留在我们那儿的东西的。”说着,他拿出一个纸袋。里面放了一只包装精美的方盒。柳泽觉得眼熟,案发后曾经在警察署见过。
“这个东西,你们搞清楚是什么了吗?”
对于柳泽的问题,草薙摇了摇头,“我们也询问过您夫人的朋友,可是没有人知道。好几个人都说可能是送给老公的礼物吧。”
“不可能,最近没什么纪念日。里面装的好像是钟吧。”
“我们用X线透视过,应该是一只座钟。”
“那就更奇怪了,她为什么要送我这种东西?”
“是啊。”
“算了,以后总会知道的。”柳泽接过纸袋放在长椅上。
“说起来…”草薙拿起刚才读的那本体育杂志,“这是柳泽先生的吗?”
柳泽看了一眼杂志名,上面写的不是棒球,而是另一项运动的名称,怪不得草薙会觉得奇怪。
“不是的,那个是阿宗的。”
“阿宗?”
正在此时,宗田走了过来。柳泽向他介绍了草薙。
“那本杂志有什么问题吗?”宗田问。
“没有没有,只是我有点搞不懂。这本是羽毛球的专业杂志吧,为什么打棒球的会读呢?”
宗田微微笑了一下,说了声“失礼了”,把书拿了过来。他啪啦啪啦地翻了翻,打开其中一页,递到草薙面前,“因为我注意到一篇文章,觉得可以应用到棒球中。”
草薙瞥了一眼那篇报道,微笑着点了点头,“还真是如此,我想应该就是这篇吧。其他文章,怎么看都和棒球没什么关系。”
站在一旁的柳泽探身看了一眼,是今天中午宗田给自己看过的一篇文章,题目是《关于从流体力学看羽毛球连续运动的研究》,宗田说应该对变化球的研究很有用,不过,他却提不起什么兴趣。
“这篇文章怎么了?”柳泽问。
“这个嘛,实际上…”草薙稍稍挺了挺胸,回答道,“写这篇文章的帝都大学的物理学者是我大学时代的同学。”
练习结束后,柳泽坐出租车回家。自从案件发生之后,他的车就一直停在停车场。
离开时宗田说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我觉得有点道理,要不要一起去问一问,也许有用呢?”
“说什么蠢话呢!”柳泽一口回绝。虽然物理学者也好,什么学者也罢,他一概不了解,但去和一个写羽毛球相关文章的人讨论棒球这不是对牛弹琴吗!
眺望着窗外川流而过的夜景,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在心中悄声询问另一个世界中的妙子:“还是不得不退役,是吧?”
“这样也好,和预想的差不多。”接到战力外通告的那个夜晚,得知这一消息的妙子轻描淡写地说道,“明年你就三十九岁了,我觉得就算再勉强坚持下去也没什么用。今年是二胜三负,后半个赛季,你没上过场。就算有球队要你,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派你上场。与其到最后无所事事地度过一年时间,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放弃,选择下一条出路。结婚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约定的。”
那是事实。结婚前,妙子提出的条件是不执著于现役球员的身份。“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审美观。不停地挑战,直到自己身心俱疲,这种做法可能也有它的价值。但我却无法产生同感。执著而不愿放手,一定会让很多人担心,也会给别人添麻烦。对于这一点,本人不可能没有意识到。即便如此还要坚持,我认为不管怎么说都太任性了吧。经常有人说那是因为棒球就是自己的生命,这种说法真是太可笑了。能够依靠棒球生活,最多也就是四十岁之前吧,人生才只过去了一半。我想问问你,剩下的日子你打算怎么办?”
柳泽答不上来,他觉得现实正如妙子所说,所以他和妙子约定——通情达理的我绝不会执著于现役球员的身份!
所以当他接到了战力外通告的那天晚上,他是这样对妙子说的:“接下来干点什么好呢?我只会打棒球,所以不管什么都必须从头学起吧。”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
“别着急,放宽心,休息一阵子再考虑吧。”妙子安慰道,语气欣然。
从那天起,烦恼的日子就开始了。真的就这样和棒球说再见了吗?可是和她的约定又该如何——
事后回想起来,那些烦恼其实不值一哂。说到底就是一项运动,说到底就是一份职业,而人生可以有无数种选择。
妙子的死把柳泽的一切都夺走了,连烦恼也消失了,已经没有人反对他继续打棒球了,但即便如此又怎样?
在这一赛季中,他一直担当中继投手。前半程时,在占有绝对优势的比赛中,他也多次被派上场,但随着球队的成绩越来越低迷,进入决赛圈的希望日渐渺茫,先发阵容的构成也开始将重点放在年轻选手的培养上。只有在那些比分相差悬殊、胜负已决的比赛中,柳泽才有机会上场。观众席上稀稀拉拉,没有人认真地观赛。
然而,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当成功抑制了对方球队的击球手时,他依然会欢欣鼓舞。
当他投出了令自己满意的球时,傍晚餐桌上的酒滋味也变得更加醇美。不过,那是因为有妙子陪伴在侧。
如果能顺利地与某个球队签约的话,在担任败战处理投手逆转比赛回家的夜晚,我还能向谁骄傲地谈论呢?柳泽思绪万千。
5
柳泽缩起脖子,抬头仰望那幢风格独特的建筑。
“所谓的愧不敢登其门,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走进帝都大学的校门。”
宗田笑了,“你又不是来考试的,不用紧张。”
“气场的问题吧,我和这种地方的气场不合。”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因为宗田无论如何都要他去一趟,所以柳泽决定拜访一下那位物理学者,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草薙刑警已经替他们联络了对方。
物理学科第十三研究室是柳泽他们的目的地。在那儿等候他们的名叫汤川的副教授,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高个男性,年龄可能比柳泽大上几岁吧。体格精健,与柳泽印象中的学者形象截然不同。
“草薙已经把大致的情况告诉我了。说是看了我写的论文,觉得不知道是否能应用到变化球的研究中去。”汤川说着,将金边眼镜的中央往上推了推。
“恐怕很困难吧?”宗田问。
汤川打开笔记本电脑,把屏幕转向柳泽他们,“我认为理论上是可能的。在那个研究中,我们让运动员使用了植入特殊传感器的羽毛球,同时把球的状态运用数字影像记录下来。利用画像解析运动员的动作,分析出什么样的打法能让羽毛球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画面从正中被一分为二,左侧是运动员的动作,右侧是羽毛球的移动,各自通过CG(计算机图像)再现出来。
“羽毛球也有变化球吗?”柳泽提了一个简单的问题。
“有。与其说有,不如说全都是变化球。”汤川从书桌下拿出一个羽毛球,“鸟的羽毛像这样排列成圆锥状,在击球的一瞬间,因为受到空气的阻力,这些羽毛会收缩起来。但当速度慢下来,所承受的风力也随之减弱,这样一来羽毛就会展开。于是,空气阻力一下子增大,速度便急剧降低。即便是笔直击出的情况下,也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可以说这就是羽毛球的特征。”
“原来如此。”宗田马上表示赞同,“不过,说到这一点,棒球也一样。棒球并不是一个完全的球体,上面有接缝。百分百的直线球是不存在的,因为原本就会受到重力的作用。”
“同感。所以,我才会说应该也可以应用在棒球上。”汤川再次从书桌下拿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只棒球。不!准确地说,那是一个与棒球非常相似的塑料制球体,“草薙对我说了之后,为了向你们两位说明,我特地制作了这个,这个球里面植入了传感器。因为是临时赶制的,所以比较粗糙,不好意思。不过我认为运用这个球,你们应该能够理解我的意图。”他边说便把球递给柳泽。
“我该怎么做?”
“投接球练习的用品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宗田拍了拍运动背包。
“那么,我们到走廊那里去吧。”
在汤川的催促下,三人离开了房间。
“请在这里进行投接球练习吧。”物理学者边说边操作着笔记本电脑。
“这里吗?”柳泽环顾昏暗的走廊,“可以吗?”
“学生们要是这样玩的话,可是会挨骂的。不过,这是物理实验,而且你们两位都是专业人士,没问题的。”
“试试吧。”宗田开始脱下外套。
“不要光投直线球,也请试试变化球。”汤川要求道,“可以适当地变化投球的路线。”
“事情的发展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柳泽一边想着,一边轻轻转动肩膀。植入了传感器的棒球触感与真球别无二致,大小和重量也几乎一模一样。虽然说是临时赶制的,恐怕也颇费了一点工夫吧——换而言之,这次练习并不是敷衍了事、随便玩玩的,虽然柳泽觉得这是一位与众不同的科学家,却并不感到讨厌。
稍稍做了准备运动之后,柳泽开始了正式的投接球练习。瞄准宗田戴着的接球手套,他先投了一个直球,一声尖锐的呼啸在走廊上响起。
人们三三两两地聚拢来,谁都没有出言阻止,可能是因为汤川站在一旁吧。
直球之后,柳泽又投了几个变化球。他大约能投出七种球,不过,在实战中使用的最多也就是四种。
当柳泽投完第十个球时,汤川喊了一声“OK!”
“请看一下。”回到研究室后,汤川把电脑屏幕转向柳泽他们。
屏幕上有一个棒球,正在慢慢地旋转,球的中轴线似乎稍稍偏离了水平线。
“这是柳泽先生的第一球,”汤川说,“旋转次数是每秒三十二点三次,旋转轴比水平线右倾了八点七度。第二球的旋转轴接近垂直,比水平线倾斜了九点二度,旋转次数是每秒十三点五次——这个才是变化球。”
“滑行曲线球。”柳泽说,“真让人吃惊啊。只需要投出球,就能分析到这种程度吗?”
“如果仅仅是这些数据的话,使用高速相机也能观测到。使用传感器的优点在于还可以了解球被投出时的加速度以及被加诸棒球上的力的方向等等。而且,配合柳泽先生投球姿势的画像解析数据,可以搞清楚运动员的姿势与棒球的运行之间的相关关系。”
“比如说…”宗田探过身来,“与投出好球时的姿势相比较的话,就能弄明白有什么不足以及不足的程度吧?”
“应该可以。”
“怎么可能!”柳泽失笑,“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吧。投出好球时的录像我已经看腻了,我也知道什么地方不一样,是怎么不一样。可即便进行了修正也没用,我真是束手无策了…”
汤川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不过是介绍一下理论和方法。愿不愿意尝试是您的自由。我认为所谓的专业感觉,常人是无法理解的。不过,如果这种重要的感觉本身失常的话,那借助科学这一客观的手法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吧。”
柳泽默不作声,感觉本身失常——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6
从练习场传来一阵令人心情舒畅的声音,接着是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大概是宗田吧。
草薙打开门,走了进去。柳泽正在练习投球。同以前一样,接球的是宗田,不同的是今天还有一个协助者。场边放着一张书桌,汤川正在操作电脑。细看之下,似乎还有好几台相机在进行拍摄。
汤川发现了草薙,朝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草薙也以目光回应。
不一会儿,投球练习结束了。柳泽向草薙颔首致意后,朝宗田说了声“我去换一下衣服”,便离开了练习场。
“因为是我介绍的,所以挺担心的,现在是什么状况?”草薙边说边递给宗田一个纸袋,“这个,喜欢的话就请吃吧,算是慰问品。”袋子里面装的是铜锣烧。
“谢谢。老实说,自从有了汤川老师的帮助,每天都有令人吃惊的变化发生。柳泽投球的姿势并没有怎么变形,我认为只需要稍做修正,就能取得相当好的效果。非常有帮助,我还是第一次使用‘关节的角速度’之类的名词呢。”宗田的话听起来发自肺腑,并非客套。
“唉?这么说起来我的介绍没有白费。太棒了!”后面一句话是向着汤川说的。
汤川却一脸淡定,侧头说道:“我在棒球方面可是门外汉,不过是比较了柳泽选手处于巅峰状态时的相关数据,把其间的差异数值化了而已。就和确认机器人的动作一样。不过,人不是机器人,有许多事情无法做到数值显示的那样。”
“什么嘛!你怎么无精打采的。”
“不,的确如此。”宗田插嘴道,“姿势本身感觉已经很不错了,却怎么都无法在投出的球上反映出来,与全盛期的水平还有不小的差距,特别是制胜的滑行曲线球还是不行。虽然多亏汤川老师弄清楚了原因,其实是因为动作方面微妙的不同,但不知道该如何矫正——我们正在为这个烦恼呢。”
“这可真不好办。”
“我觉得精神方面的因素也很重要,他夫人还出了那样的事…”
“没错。”草薙理解地点点头,“案件的影响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除。”
“那倒也是,不过我总觉得在某个地方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夫人似乎反对他继续打棒球。”
“唉?是吗?”
“他夫人不想让他永远抓住过去不放,希望他能够向前看,积极地生活下去。至于我嘛,我并不认为坚持成为现役球员就是消极倒退,但他夫人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所以,他也和夫人约定要退役。”
“那位夫人去世了,状况也会有所改变吧。”
“应该是吧。反对的人不在了,所以今后的计划将转移到继续成为现役球员这件事上。作为他本人,可谓一门心思专注于棒球,所以我觉得他会努力忘记夫人的凶杀案。不过,我想他内心一定会摇摆不定!真的该继续打棒球吗?这不是对天堂里的夫人的背叛吗?”
看见柳泽走回来,宗田在嘴唇前竖起食指,小声说:“刚才那些话请对他保密。”
汤川那边好像已经准备妥当,两人便离开了练习场,去了一家居酒屋吃晚饭。
“职业运动员真辛苦啊!四十岁还不到,已经不得不考虑去留的问题。”举起啤酒杯喝了一口杯中的生啤,草薙轻轻地摇了摇头。
“关于谋杀案,已经全部搞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