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和谁谈起过幻听的事情吗?”
加山缓缓摇头。
“我对谁都没说过。我怕自己要是说自己听见幻听的话就会从那些重要的工作上被撤下来。”
果然虚荣心很强的样子。北原想起了那个叫做小中的同事说过的话。
“可是结果你实在忍不下去,决定去医院看看。谁知竟在医院里听到了幻听,于是失了心智发起狂来——是这样吗?”
“至今为止我只在公司里听到过。可是,终于是在外面也……”加山抱住了头,“我闯下大祸了。”
北原望着沮丧的嫌疑人,心想这样一来就算是解决一桩案件了。简单来说就是普普通通的公司职员因为精神衰弱而冲动性发狂。谁都不会提出异议的吧。接着只要提出笔录报告就可以了。要不要进行精神鉴定、提不提出起诉都是检察院的事,与自己无关。
他心想,这不过是件很有地方警局风格的简单案件。
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这个想法就被推翻了。北原被刑事课长叫去,见着一名年轻女性。她面目凛然,站姿端正。虽然穿着私服,但是北原一眼就看出她是名警察。
刑事课长介绍了她的身份。她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搜查员,叫做内海薰。似乎和草薙在同一个班组。
“关于我们现在在负责的那桩案件,她好像希望你能进行协助。我刚才稍微听她讲了讲,怎么说呢,好像还挺麻烦的。下面就交给你了。”刑事课长这么说。
嗬?北原看着女警的脸:“那么总之先听您说说吧。”
两人移到房间一角所设置的简易会客桌椅上。北原盯紧眺望着女警那端正的容貌。
为什么这种小妞却会在搜查一课呢。他满心不满。其实原委大概猜得出。估计是前几年的时候因为“WOMAN计划”而被提拔的吧。警察厅那里突然给出一句“从今往后的犯罪搜查中,女性的观点将会变得相当重要,所以我们要在警察本部的所有部门里积极吸收年轻的女性搜查员”,于是警视厅搜查一课里也增加了女性数量。
什么都不懂的小妞就因为上层的一时兴起而走上了精英路线,而自己却永远都在打下手。真是干不下去了。他恨不得唾骂。
“于是,我要怎么帮你?”北原一边这样问道一边翘起了腿。
“一句话说来就是交换情报。北原先生是负责加山幸宏一案的对吧。那个案件有可能和我们目前正在处理的一桩案件有所关联。”
“啊?”北原夸张地长大了嘴,“能有什么关系?加山是因为精神衰弱而发起狂来的,不可能和其他案件有所关联。”
“不止是单纯的精神衰弱,而是幻听呢。”内海薰口齿清晰地说道。
北原一边把玩着自己的领带一边点头:“……你是从草薙那儿听来的吗?”
“您去加山的公司收集过情报了吗?”
“去过了。就算是分局的刑警,这点小事还是会做的。”
“关于幻听一事,您得到证词了吗?”
北原深呼吸,然后放下了翘着的腿,稍微探身上前。
“到底是什么事?因为压力或者其他原因而精神失常的工薪族为了看病上医院,却在那里突然发起狂来。这只是这样一桩案件。为什么搜查一课会对这样的案件感兴趣?你别遮遮掩掩了,也让我看看你们手里的牌如何?”
北原认为自己已经发出了凶狠的声音,可是内海薰连嘴角都不曾抽动一下。她拉过一旁的包,从中取出了记事本。
“我并非打算遮遮掩掩。那么我就说一说我们的案子吧。事情发生在大约两个月前,办公电器制造商‘彭马科斯’的营业部长——早见达郎先生从自家阳台坠落身亡。虽然自杀的可能性比较高,但是因为客厅的墙上附有他的血迹所以也有他杀的可能性,于是我们科室就负责了案件搜查。”
“这么说起来草薙也提起过这事。”北原想起了病房里的谈话,“但是那件事不是以自杀结案了吗?听草薙的语气是这样。”
“如您所说,最后判断为自杀。我想这个结论并不会发生改变。”
我搞不懂。北原说道。
“你们那边是自杀,我这边只不过是精神失常的上班族突然发疯。哪里能有联系?只不过是两人的公司一样而已不是吗?这种程度的偶然并不罕见。”
内海闻言,将视线落在记事本上,翻动着纸页。
“草薙先生他拜托鉴定科分析了早见达郎先生所用的电脑。根据其结果,我们得知早见先生他频繁地以某两个字作为关键词进行搜索。”
“两个字?”
内海薰将记事本转向了北原。那里写着两个字。
“一个是‘灵’,另一个则是‘声’。”
北原动了动嘴角:“这什么啊?”
“似乎草薙先生当时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当他听北原先生讲述这次案件的时候,他突然灵光乍现。”
“什么样的灵光?”
“很多人证实,大约从死前一个月开始早见达郎先生的样子就开始变得奇怪。他看上去像是在极度害怕什么,总是紧张兮兮的。当我们从他杀方向进行搜查的时候,一度考虑过早见先生本人是否感觉到自己的性命正在受到威胁,可是当他杀的可能性消失之后,早见先生究竟在害怕什么就成了个谜。”
“也就是说,这个谜已经解开了?”
“虽然还只是想象。”内海薰说道,“草薙先生的意见是,早见达郎先生会不会也和加山嫌疑人一样听到了幻听?那个声音会不会听起来特别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这么一想的话,也就可以说明‘灵’与‘声’是在查什么了。”
“从另一个世界?”
“您有可能不知道,在早见先生死前三个月,别的部门的女性也自杀身亡了。早见先生与那位女性有着不伦关系,并且我们认为他与她的自杀也有因果联系。”
“那就是说,那个叫做早见的部长是听到了已经死掉的女人的声音?”
“虽然这都还只是草薙先生的推论而已……”
嗬嗬。北原发出了滑稽的笑声。
“草薙那家伙还真是净想些怪事。不过大概确实是这样吧。被自己抛弃的女人自杀了的话,不管是谁都会睡不安稳的吧。要是心里明白是自己害了她的话,听见点幻听也不奇怪。于是,这又如何?”
“加山也听到了幻听是吧。这成为了他犯案的导火索。”
北原凝视着女警,少许收回些身子,将体重移到了靠背上。
“那又怎么样?你到底想说什么?”
“身在同一公司的人,同样因为幻听而烦恼——只将其称作是偶然,可以吗?”
北原忍不住喷笑出来。
“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其他还能有什么想法?还是说,幻听就和流感一样会传染?”
“也许是的。”内海薰面无表情地答道,“或者是,又有其他更深层的原因。”
“蠢透了。”北原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草薙那家伙是不是不太正常了?你去跟他说,有时间考虑这种荒诞无稽的事情的话,还不如准备准备升职考试吧。”
“您认为是荒诞无稽的吗?”
“对。首先,我对精神病什么的没兴趣。虽然加山似乎确实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不过这总归就是压力或者紧张之类的原因吧。如果说不是偶然的话,那八成是因为环境。他们的公司大概就是这种压力大得会叫人精神失常的地方吧。”
“两个月前,草薙先生在进行询问的时候,”内海薰将视线移到了记事本上,“听说早见先生在工作上应该是毫无烦恼。关于营业部长一职他可说是做的一帆风顺。”
“不管旁人看来如何,本人的想法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而且,就算那两个人都听到了幻听,而幻听原因也是一样的,这又和我们的工作有什么关系?你们的案件不过是单纯的自杀,而我们这边也不过是一桩伤害案而已,这不会变,不是吗?”
“这难道不是取决于幻听的原因吗?”
“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可是内海薰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看了看手表。
“北原先生,接下来能否与我一同去一个地方?”
“一个地方?哪里?”
内海薰用细长的眼睛笔直凝视着他。
“有可能替我们解开这个幻听之谜的人那里。”
一边穿过帝都大学的大门,北原一边心想自己已经多少年未曾来过这种地方了。在自己至今为止负责过的案件之中,几乎没有过必须到大学来取证的案子。硬要说的话,也就是造访那些受委托进行司法解剖的法医学教室吧。可是,在那种时候,与其说是来到大学,还不如说只是感觉来到了医院而已。更别提是向与犯罪搜查完全不沾边的物理学者求教,这种想法分毫也未在北原的脑海中浮现过。
他有听过传言,说草薙借助那个名叫汤川的学者的力量解决了诸多疑难案件。就算再怎么走投无路,他竟会去向普通老百姓求助,真叫人怀疑他的神经构造。他难道没有身为刑警的自尊吗?
所以,当内海薰告诉他目的地时,他一度想要拒绝。首先,他认为加山一案已经了结。
可是仔细想想的话拜见一次草薙他们的做事方法也不坏,所以他变了主意。听内海薰话里的意思,她似乎也和汤川打过不少交道。反正自己手头也没有其他急着处理的工作,于是就半看笑话地跟来瞧瞧。
内海薰似乎早已熟门熟路,在校园里毫不犹豫地前进。两人所踏入的教学楼中有一种说不上是药味还是油味的,反正从未闻过的味道。要不是因为这种事的话,恐怕是北原一辈子都不会踏入的场所。
最后,两人抵达了一间叫做物理学科第十三研究室的房间。
内海薰敲门之后,传来了“请进”的回答。北原跟着她走进房间。房间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工作台,在那上面以及它的周围,摆放着一些复杂得叫人不敢乱碰的机器。
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背对两人坐在里面的座位上。电脑屏幕上映出了一些唯有称之为奇形怪状的图形。
男人站起身来转头。正是昨天在草薙的病房里见过的汤川。他今天戴着昨天未戴的无框眼镜。
久违了——汤川这样对内海薰说道。
“好久不见。真是非常抱歉在您忙碌的时候打扰您。”
“刚才草薙打了电话给我。真是,你俩真不讲理啊。有言在先,要是科学杂志的采访之类,我这里可是要提前两周预约才会接受的。”汤川这样说完之后冲北原点点头,“昨天有劳您了。”
“那时候我真是失礼了。”北原低头道。
“您无需道歉。录口供的时候遣散无关人员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汤川将目光移到内海薰身上,“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这次的案件也会把我给卷进去。”
“不,还不一定呢。”北原说道,“应该说,我认为恐怕并没有老师您出场的必要。”
汤川用手指抬了抬眼镜中央,然后低头看向内海薰:“是么?”
“还不知道。所以我们才来征询您的意见。”
哦。汤川以一脸难以释然的表情点了点头之后,向北原问道:“总之先喝杯咖啡如何。虽然是速溶的。”
“不必了。时间宝贵。”
是吗。汤川坐在了工作台边上的椅子上。
“那么就先听听你们要说的吧。据草薙说,是关于幻听?”
“是的。这次的关键词是幻听。”内海薰开了这么个头之后,开始讲述案件。
两个月前的自杀骚动,以及这次的案件。她明确说明了两者都很有可能与幻听有关,但是很难认为这只是一场偶然的主旨。她的讲解简介明了,却连细节部分也都有进行最低限度的传达。北原在边上听着她说话,内心暗暗咂舌,心想毕竟是被提拔到搜查一课的人,脑袋很灵光啊。当然了,光凭这点是没法当好刑警的。
“原来如此,确实叫人很感兴趣啊。”听她讲完之后,汤川说道,“不过,幻听本来就是精神性的东西吧。我不认为需要物理学者登场。”
北原也深有同感,用力点头。然而内海薰又道:
“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我也会这样认为。但是同一家公司里有两个人在同一时期为幻听所恼的话,是不是也可以认为是精神性之外的——也就是物理性的什么东西在发挥作用呢?”
“比如说?怎么样的魔法?”
“草薙先生他说,”内海薰舔了舔粉色的嘴唇,继续说道,“以前曾听汤川老师提起过超指向性扩音器的事情。说是有办法只让极小范围内的人听到声音。”
汤川展颜,镜片下的眼睛微微眯细。
“是指超声波定向系统(hypersonic sound system)吗?嗬,真意外,那个科学盲居然会记得这种事情,我倒有些刮目相看了。”
“你们到底是在说什么?”北原问道。从头到尾都完全听不懂。
“一般的声音都是从发生源开始以扇形传播,但是超音波的扩散范围极其狭隘,几乎是笔直前进的。这个特点称作为高指向性。而能够发挥它的这个优点的装置就是超声波定向系统。”
“嗬……”虽然含糊地点了点头,但是其实并没听懂。
“简单来说,”汤川补充道,“正如内海君所言,只有很小范围内能够听见从那个扩音器里发出的声音。就算有一大群人聚在一起,也可以只让其中的数人听见这个声音。”
“这种事情也办得到吗?”
“如果条件吻合的话就办得到。”汤川将视线移回到内海薰身上,“草薙认为是有人刻意让加山他们听见幻听吗?”
“他认为有这个可能性。”
“哈,说蠢话!”北原唾弃地说道,“怎么可能有这种事。那家伙都在想些什么啊。”
“为什么您可以断言呢?”汤川问道。
北原回望着学者的眼睛:
“因为就算做了这种事情也没意义。让别人听见幻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首先,姑且不提加山,所谓‘两个月前自杀的部长也听到了幻听’一说只不过是草薙的想象而已吧。”
“根据内海君刚才所说的话来看,我认为这个想象非常具有合理性。”
北原在面孔前面挥挥手。
“这是想太多了。老师啊,案件搜查并不是这么回事。只凭胡思乱想就指望得出成败,这未免也想得太美了。”
“我们没人打算只凭胡思乱想得出结论。想要分析某种现象的话,就必须寻找所有的可能性。换言之,当有人提出某个意见时,首先必须要尊重它。就连检验都不检验,只因为它与自己的想法感觉不合就否定他人意见,这是缺乏上进心的懒人所为。”
“懒人?”北原瞪向物理学者。
“是的,懒人。聆听他人意见,不断确认自己的做法想法是否正确,这是一桩非常费心费力的事情。与此相比,不听别人的意见,只固执于自己的想法就要轻松得多。只求轻松的人就叫懒人,不是吗?”
北原咬紧嘴唇,握紧了右拳。他满心都是想朝着汤川那端正的脸上揍一拳的冲动。
“汤川老师。”这时内海薰发话了,“有办法验证草薙先生的推论的正确与否吗?”
汤川点头。
“首先我想听听当事人们的说法。话虽如此,其中一人已经死了,所以也只能去问另一人而已。”
北原深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地鼓起了鼻翼:“您说您想和加山谈谈?”
“是的。”
“这怎么成!”北原一口咬定,“你只是和案件无关的一般老百姓。只是一个学者。怎么能让这种人去见嫌疑犯。”
“可是想要解开幻听之谜的话……”
“没必要。”北原故意铿锵作响地站起身来,“虽然我不知道你和草薙至今为止得出了多少成果,总之不要连我们的案件都插手。加山一案已经结了,你就别再多此一举。”然后他又俯视着内海薰说道:“你去跟草薙说,叫他少得寸进尺。”
“草薙先生绝非抱着这种想法……”
“烦死了,别来管我。”北原大步穿过研究室,握住了门把。
“你想走的话请便,不过我有言在先。”身后传来了汤川的声音,“这次因为是草薙拜托我,我才会又来帮忙搜查。其实我根本不想扯上这种事。你要结束搜查的话,我也会抽身不管。因为不管案件的真相得不得到澄明,我比你更无所谓。你想清楚这点再决定比较好——是要和以前一样固执己见?还是聆听他人意见,挑战新的事物?”
北原依旧握紧着门把手转过身去。视线里面满是憎恶。
可是物理学者似乎丝毫不为所动,扶正了眼镜。
“草薙会尊重我这个外行人的意见。还会聆听身为女性的后辈刑警的声音。你办不到和他同样的事情吗?”
北原咬紧了牙关。握着门把的手因为愤怒而开始发抖。
5
听说面谈者是名物理学者之后,加山浮现了迷茫的表情。北原心想也是。考虑到现在的情况,和加山谈话的人也应该是心理学家或者精神科医生才对。
面谈决定使用警察局里的小会议室。只有北原和内海薰同时在场。虽然已经向上司们进行了说明,但这毕竟只是一场非正式的面谈。
“那声音听起来怎么样?”汤川开始提问,“听说是低沉的男声,那么大概可以听得多清楚?有没有过听不清的情况?”
“一直都听得非常清楚。”加山答道,“就是因此,听见幻听的时候就完全听不见其他人的说话声。不管边上有多吵,还是可以听得到幻听。”
“您有试过耳塞吗?”
“试过,可是没有效果,于是立刻就放弃了。”
“完全没有效果吗?”
“是的。”
“听说幻听主要是在公司里的时候听见。现在还会听到吗?”
“不,自从被捕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了。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说到这里,加山稍稍放缓了表情。他之前恐怕真的很痛苦。
“听见幻听的时候,您边上有人吗?”
“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在我还没注意到那是幻听的时候,每次都会回首四顾,基本上周围都是空无一人。”
“您有和谁谈过幻听的事情吗?”
加山神情苦涩地摇摇头:
“没有。要是早点看医生的话就好了。”
“您有听说过其他因幻听而苦恼的人吗?”
汤川的这个问题令加山意外地眨了眨眼:“有这样的传言吗?”
可是汤川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还不知道。所以我才向您确认——您有听说过吗?”
“至少我没听说过。”
“那么您认为您的幻听是出于什么原因?”
加山神色认真地沉默半晌之后,缓缓开口:
“我想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太过脆弱了。虽然有了点小成绩开始得意忘形,但是被指名为项目负责人之后我确实感觉到了压力。一直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做好。我本以为自己是坚强的人,结果却只不过是自恃甚高而已,现在真的感到非常非常惭愧。”
“换言之,您认为是精神方面的原因?”
“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加山垂下眼帘。
面谈结束之后,加山被送回了拘留所。北原他们还是留在小会议室里。
“您认为如何?”内海薰向汤川问道。
物理学者神色严峻地将视线落在MEMO上:“草薙的假设不成立了。”
“草薙先生的假设?”
“会不会是有人使用了超指向性扩音器——也就是超声波定向系统的假设。虽然是个很有趣的想法,但是根据加山的证词,我只能说这个可能性消失了。就算搭载着超声波,声音还是声音。带了耳塞却依旧听得清的话这说不通。”
“而加山确实说了毫无效果呢。”
汤川点头。
“其实我本来就觉得这个可能性很低。超声波定向系统还难以达成小型轻量化,我不认为能够避人耳目地操作它。”
“那么,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吧。”北原插嘴道,“幻听果然还是由于加山自己得病,和物理和科学都毫无关系。”
顿时,汤川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用指尖推了推眼镜。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结论?明明只不过是消去了一种假设而已。”
“那么您是说还有其他办法吗?”
可是汤川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北原与内海薰。
“我有点想要确认的事。”
什么事?这样问他的人是内海薰。
“听说加山在会议中也听到过幻听。我希望你们查一下,有些什么人参与了那场会议。还有,尽可能查出加山听见幻听时身边都有些什么人。再有一点就是,希望能够查一查和早见在同一楼层工作的人之中,最近有没有听见幻听的人。”
“您是说还有其他人也这样?”北原问道。
“如果幻听是人为造成的话,就算存在同样的受害者也不足为奇。同时可以想到这人无法对人倾诉,正在独自烦恼。问题在于如何找出这样的人来。”汤川凝视着北原的脸,“就算是专业的刑警,果然也很难找出这样的人来吧?”
物理学者显然是在挑衅北原。虽然乖乖上钩很叫人生气,但是若被他以为自己不战而逃的话就更不情愿了。
我会想点办法的。北原答道。
6
才刚对着电脑坐定,就有人站在了自己面前。抬头一看,是课长村木。
有什么事?脇坂睦美问道。
“警察又来了。”村木耷拉着眉毛,“他们好像想问你些事。”
“问我?”睦美用手压住了自己胸口,“是加山先生的事吗?”
“我想多半是吧。”
“可是我和加山先生并不特别熟啊……”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是既然他们特地指名要你的话,应该是有什么理由的。他们在三号会客室里等着,你能不能立刻去一次?”
“好的。”
虽然心中并不释然,但她还是关了机离开座位。正当她朝着出入口走去时,身后有人叫道“睦美”。转头一看,邻座的长仓一惠朝着自己奔来。
怎么了?睦美问道。
一惠环顾四下之后,问道:“警察叫你过去吗?”
“是这样没错……”
顿时,一惠她露出了抱歉的表情,双手合在胸前:
“对不起,也许是因为我说了怪话的关系。”
“怪话?”
“刚才我也被叫过去了。那时候被问了各种问题,就把你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睦美惊讶地看着一惠:“到底被问了什么问题?”
“这个……我想你见到警察就知道了。但是并不是说你坏话哦,我只是回答了他们的问题而已。”
她吞吞吐吐的。睦美有些不耐烦起来:“什么啊?说清楚嘛。”
“所以说,你马上就会知道的。”
一惠又说了一次“对不起哦”,然后转身离开。望着她的背影,睦美嘟哝了声“什么嘛”。既然不打算清楚回答自己的话,一开始就什么都别说不就好了。
在会客室等着自己的人是一男一女。双方都是见过的脸。男性是加山幸宏引发案件之后,而女性则是在早见达郎自杀的时候前来问询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