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里和我关系要好的是一个姓H谷的男生。他也毕业于一所没什么名气的高中,高中时代将一切都献给了手球,虽说或许没什么直接关系,但学习也不好。刚才我说过班里大约八十人,其实准确地说是八十二人,八十名往后的名次一直都只有我和H谷两个人竞争。理所当然地,他的第一志愿也是大阪F大。

我们常常逃课,去游戏厅或者去打雀球机。虽然是预备校,却对出席率要求很严格,一旦无故旷课肯定会被叫去办公室或者联系家长。但不知为什么,只有我们俩不管怎么旷课逃课都没事,大概从一开始我们俩就没被当回事吧。

“你们俩那样真好啊,感觉就像是在讴歌复读生活。”以东京医科齿科大学为目标的男生羡慕地说道。

其实我们也没打算讴歌,只不过因为预备校的课程太难,只好如此打发时间而已。不过我还是装模作样地回答道:“嗯,我的原则就是要走自己的路。”

每天做着这样的事,当然不可能比那些认真复读的人得到什么更好的结果,我和H谷被大家越来越远地抛在身后。之所以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变化,只不过是因为我们俩在班上的名次已经不可能再下降了而已。

当初开始复读的时候,觉得一年时间是那么长,可一眨眼工夫就已过完了三分之二,等回过神来已是秋末了。此时我和H谷才突然间着起急来,哭丧着脸开始拼命学习。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一切只是和当初高三时一样而已。

到了这个时候,学生们的志愿都定得差不多了。模拟考试的时候把它交上去,考试成绩出来时电脑就会同时分析出合格概率。分析结果分为以下五个等级:

OK?肯定合格,继续保持。

OK??合格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万不可大意。

OK???合格的可能性有一半,想考上需要更加努力。

??合格的可能性很低,最好放弃。

×?不可能。

年末的时候,我的大阪F大的合格概率是“?”,意味着情况十分严峻。我将这件事告诉H谷,他不满地噘起了嘴。

“‘?’不是很好嘛。我可是‘×’啊。”

“哦?是嘛。那还真够呛啊。”说话的同时,我意识到自己带着笑意。

“这个样子是没法参加家长见面会的。”

“家长见面会……”我沉吟起来。

考试的日期越来越近,预备校开始叫来家长就学生志愿问题进行三方会谈。那时候校方会就学生是保持现在的志愿就好还是换个学校给出定论。如果是“?”或“×”,肯定会被要求降低档次。作为预备校来说,从经营的角度考虑,肯定也不希望整体的入学率下降。

但是像我们这样的情况,因为在当地再也找不到比大阪F大更次的国公立大学了,如果被要求降低档次就很难办。估计辅导老师也很伤脑筋吧。几经考虑之后,我和H谷都决定不参加家长见面会。

新的一年到来,向报考大学提交报名材料的季节也跟着来了。这时候,我接到了来自同伴们的邀请——他们问我要不要组团参加早稻田和庆应的考试。

早庆的考试就快开始,如果去参加两所大学的考试并且选考好几个专业,时间长的话,考生可能需要在东京住大约一星期。于是这帮人打算组团一起前往东京。

“你傻啊。我就算去参加早稻田啊庆应之类的考试,肯定也考不上啊。”

“那种事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去挑战一下嘛,而且大家一起去东京转转也很有意思啊。”见我那样回答,毕业于La Salle高中的男生不负责任地说道。

不过这事看上去确实挺有意思。我试着回家跟父母说了。二人非常赞同,理由是“早稻田、庆应的话,就算光是去参加考试,听上去也很有面子”。真是一对随便的父母。

于是我决定和他们一起去。但那可是闻名天下的早庆,为了掌握敌人的实力,在预备校最后一次模拟考试时,我在志愿那一栏填了庆应大学工学部。光是这样写,我都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伟大起来。传统名校的实力真是不得了。

几天后,模拟考试结果出来了。我看了一眼志愿合格概率那栏,是这样的:“庆应 工……×”,旁边的空白处还有一行用圆珠笔写下的字:“立刻到办公室来”。我当然没去。

接下来就是投入考试。我首先尝试的,是位于西宫、因美式橄榄球而闻名的K学院大学。

其实大姐以前也考过这所大学。她一口咬定不上大学,从高三寒假开始就出去打零工。因为被担心她将来的父母念叨个没完,于是嚣张地说“K学院大学的话倒是可以去上”,便参加了考试。不用说,没考上,那是理所当然的。如果那样都能合格,这世上的考生都得落泪。

我去参加K学院大学考试的那天早晨,母亲说:“加油啊。要是姐弟俩都落榜就太没面子啦。这是雪耻之战。”我没好气地丢下一句:“别把我和她放一起。”

两个星期后寄到家里来的,并不是那种一看便知里面装着录取通知书的又大又厚的信封,而是简单将纸折了两折塞进去、糊上胶水的敷衍之作。母亲还没打开就直接走到了垃圾桶旁,打开后立刻便撕碎丢掉了,随后只说了一句:“没考上。”

我看着母亲那一连串的动作,应了一声:“哦。”

后来得知这一结果的大姐说:“都复读了还和我一样。”我真想揍她。

考试继续进行,我却总也拿不到录取通知书,最终就这样踏上了早庆的考试之旅。我和朋友乘坐新干线前往东京。庆应大学工学部的考试事先已经报了名。

“要是能进庆应,那就帅啦。”H谷和我一样在众人的怂恿下参加了这次行动,他在新干线上这样说。

“是啊是啊。到时候就是驰名天下的庆应学子啦。”

“那就要在东京生活了吧。真期待啊。大阪方言也得改改了。”

“嗯。大阪方言不招女孩子喜欢。”

“以后不管说什么都得是东京话。”

“那是当然。人都来东京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明明已经被预备校盖上了绝对不合格的戳,却只因来参加考试便超乎寻常地激动起来。

等待考试的那几天,我都住在位于横滨的一个兄弟的父母家。我在那里受到了隆重的款待。阿姨给我做了丰盛的饭菜,叔叔则一个劲地夸我“了不起”。他们都善意地认为,我既然远从大阪来参加考试,那么一定是有相应实力的。我怎么也无法向他们坦承自己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考试当天,阿姨给我做了超级豪华的便当。递给我的时候,她说:“别紧张,只要发挥出平时的实力就一定没问题。”我一面想着今天要是不发挥出如有神助般的超常水平肯定没希望,一面不置可否地笑着接过便当。

考场设在庆应大学日吉校区。我到时考场里已经挤满了学生。比起之前参加的其他大学的考试,当时的兴奋和紧张完全不同。

考试科目有三门——理科、数学和英语。理科规定是化学和物理。

首先进行的是理科考试,数学考试也随即结束。这时,我最大的感想是完蛋了。并不是因为理科和数学没考好,正好相反,我有信心几乎全都答得很好。但这对其他考生来说肯定也一样。也就是说,试题太简单了。

如果说这次竟然能考上,那只有一种情况,就是数学和理科出奇地难,大家都不会做,只有我不知为何奇迹般地解了出来。因为我肯定会在英语上被拉开很大差距,这部分的损失必须提前找好补偿,就好像北欧两项的荻原(荻原健司曾创造北欧两项滑雪世界锦标赛中首个三连冠纪录。其战术为首先在跳台滑雪项目发挥自身强大实力,获取巨大优势,而在接下来的越野滑雪项目中则尽量以保持优势为目标。)一样。但由于理科和数学过于简单,如意算盘完全落空了。我大失所望,然后吃完了好兄弟的妈妈给做的便当。

英语考试开始之前,我和H谷等人在校园内四处转悠,被人从身后叫住了。是一个瘦高的年轻人。他问我们要不要托人电话通知录取结果。似乎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发现我们是从关西来的。我们一问才知道他也是大阪人,都很意外,因为他现在的口音完全没有大阪味。我们跟他提到这一点,他稍稍露出满足的神情道:“哦,是嘛。”随后又带着更加得意的语调说,“唉,因为在这边生活久啦。”

我和H谷对视了一下。我想象着面前这小子如此讲着东京话的样子,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恐怕H谷也正想着同样的事情吧。

“那电话通知……”原大阪人、如今的庆应小子说道。

“我不需要什么电话通知,反正也考不上。”我说。

“这种事不是还不知道嘛。还有英语呢。”

“就是因为对英语没自信才这样讲。”

“现在就放弃还太早哦。庆应考的英语其实也没那么难。”

“是吗?”

“是啊。所以你们最好还是事先考虑一下万一考上了怎么办。”

“嗯……”

虽然觉得他这话有些勉强,我们还是托他到时打电话给我们通知录取结果。这项服务收费五百。

那个人走后我稍微想了一下,觉得他说得对,确实现在放弃还太早。说不定我还真可以流畅地答出所有的英语题呢。好,加油!我给自己打气。

英语考试开始了。给我发卷子的竟是一个稍有些性感的女人,短裙包裹着圆润的臀部,看上去充满诱惑。明明正在考试,我却满脑子带着不合时宜的幻想,看了一眼试题。

顿时,我的脑袋嗡地响了。

连题目都是英语。

我再次觉得完了,这不是我该考的大学。

英语考试的时候,我闲得很。实在没办法,我只得靠打量那女老师走动时微微颤动的臀部来打发时间,最后竟还傻乎乎地兴奋起来了。

回到大阪大概两周后,有人打来电话。那一天是几号我已完全不记得。打来电话的,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他确认了我的姓名,只说了一句话,随后便嘿嘿笑着挂断了。

他说:“樱花落(日语里以“樱花落”指代考试落榜。) 。”

 

 

那时候我们都是大师


据说很多小说家都喜欢电影。其实并不只是喜欢,或许其中不少人都期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尝试一下当导演的感觉吧。

如此评论他人的我,其实就是其中一员。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因为我做不了电影,所以才拿小说来代替。

我觉得,对于想做电影的那一类人来说,不管一部电影多么有趣,或许他们也无法纯粹地去享受,总会不自觉地以制作方的眼光去审视,最终发出近乎刁难的批判。

“不行,明明题材很好,但这个场景应该拍得更加流畅。”

“这是什么狗屁动作啊。这里竟然没有更为大胆地选择起用替身,真叫人看不惯。”

他们会这样去评价。最后添上这么一句话:“如果我是导演,肯定拍得更好。”

读到这里,肯定有很多人觉得这是在说自己。

我就试着用这样的状态来批判一下最近看过的两部大片吧,即众所周知的《侏罗纪公园》和《绝岭雄风》。首先声明,这两部电影都非常有意思,我看得手心都冒汗了。正因为它们如此有意思,才有批判的意义。

《侏罗纪公园》,不管怎么看,故事情节其实都很无聊,我想这是它将孩子的角色作为影片重点的结果。同类型的电影里,从未有其他任何一部让我像这次一样觉得孩子的角色如此碍事。这确实是一部特效很棒、看过绝不会后悔的电影,但总让人觉得这只不过是将斯皮尔伯格的《大白鲨》和迈克尔?克莱顿的《西部世界》糅合在一起重新制作了而已。

《绝岭雄风》也同样缺乏新鲜感。导演是拍了《虎胆龙威2》的雷尼?哈林。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一个平凡男人独自挑战罪恶团伙,从这个故事构成的角度来看,这部电影即便被扣上《虎胆龙威3》的名字也不奇怪,只不过是《虎胆龙威》的高层建筑和《虎胆龙威2》的机场在这里变成了大山、布鲁斯?威利斯换成了史泰龙而已。而作为电影最大卖点的动作部分确实厉害,但将“无特效拍摄”这种话作为宣传口号却有些不敢恭维。如果真的对画面抱有信心,觉得“这样的魄力靠特效做不出来”,那不是本就没有刻意强调的必要了吗?只需要让人们去遐想“这到底是怎么拍出来的呢”就好。说到底,拍摄方法之类的东西跟观众也没什么关系。

嗯,所谓的批判大致就是这种感觉,毫无责任地去批评他人很痛快。但万一被人说“那你来拍试试”,批评者也只有含糊其词地蒙混了。

说实话,我并不是没拍过电影。高中时曾经拍过两部,但只是八毫米、顶多十几分钟这种程度而已。

第一部是在高一的时候。当时和朋友们一起商量校园文化节做什么,最终决定拍个八毫米电影,然后公映赚点门票钱。

问题是拍什么?

“拍爱情片啊。”同伴中的一个女生说道。她喜欢电影,相关知识也很丰富,还说将来打算进这一行工作。她现在正和丈夫一起经营演艺公司,有一次我还请他们将我的小说拍成了电视剧。

“哎——爱情片有点不好意思啊。”我如此一说,她却不高兴起来。

“既然要拍电影,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然后,她彻夜写好了剧本。读完之后,我们这帮男生的脸色都变了。各种耍帅的场景和风趣的台词被大量堆砌在剧本里,这或许适合凯瑟琳?德纳芙和阿兰?德龙,但如果是我们演,恐怕会让观众看得想吐吧。

再稍微写得平民化一些,我们提出要求。

“那就写成爱情轻喜剧怎么样?像赫本的《蒂凡尼的早餐》那样。啊,或者侦探推理呢?像《谜中谜》那样的。” 她说着,眼睛如少女漫画里的女主人公一般闪烁着光芒。我们只能沉吟不语。

“你去给我写点什么出来。”带头的那个男生对我耳语道。我吓了一跳。“什么都行。总之必须想点什么办法阻止她拍爱情电影。还是说,你能讲出‘没有你,我一秒都活不下去’这样的台词?”

“我是真不能啊。”

“那就好。那你去给我写。”

没办法,那天回家之后我便坐到了写字台前。最后绞尽脑汁写出来的,是当时以高收视率著称的电视剧《必杀处刑人》的恶搞版。情节很简单,就是念佛之铁(电视剧中由山崎努饰演)和棺材之锭(冲雅也饰演)二人替被黑心高利贷纠缠的美女姐妹报仇雪恨。台词全是大阪话,可以说是一部以极尽低俗之能事的段子来混时间、十分随意的剧本。

“就这个吧。”第二天看完剧本后,带头男生说。其他男生都赞成。但是女生却反对了,说太过下流。我确实也无法反驳。比如剧本里有一场姐妹在夜晚的街头拉客的戏,里面的台词都是“小哥,来玩玩吧?我会让你欲仙欲死哦”,或者“一万块、一万块,只要一万块就可以舒服,怎么样啊”之类。在另一个场景中,姐妹中的一人怒骂高利贷,还要痛斥:“这个长股癣的老色鬼!”

“文化节时搞不好我家人也要来,被他们听到这样的东西我没脸回家。”一个女生说道。

最终我们决定投票,少数服从多数。但由于男生比女生多,所以很容易想到结果——我的剧本被采用了。

拍摄利用星期六和星期天进行。预算的绝大部分都要用在胶片和成像上,所以几乎没法在其他地方用钱。衣服也要自备。身为杀手的念佛之铁和棺材之锭全都是T恤配牛仔裤。拍摄场景仅靠朋友的家、附近的空地、学校的接待室来凑合。小道具也是手工制作。念佛之铁打脱对手下颌骨的戏,我们决定像电视上那样做成X光照片一样的效果,于是在头盖骨模型的制作上倒是下了一番功夫。

至于最为重要的演技,却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指望他们做出各种不同的表情几乎不可能,每个人要么是带着莫名其妙的害羞的笑,要么是面部紧绷不自然。就连黑心高利贷欺负小姑娘的戏,两个人居然都在嘻嘻哈哈地笑。这样的东西想被称为表演还差得太远。

更加暴露演技不足这一缺点的,是在配音的时候。原本应该边看画面边将台词和效果音录进磁带里,可一旦碰到稍微长一点的台词,他们就只会机械地朗读。就连“什么,你说的是真的?”,或者“明白了,交给我们吧”这样的台词,听上去都像是在背书,实在无计可施。讽刺的是,唯独被女生们鄙夷成那样的下流台词,竟莫名其妙地很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尤其是刚才提到的那句怒骂“长股癣的老色鬼”,爆发力十足,不管听几次都能笑出来。骂出这句台词的女生说自己“已经没法嫁人”,为此还消沉了一段时间。

就这样,我们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就要迎来试映。看着完成的片子,我们的心情却很复杂。就像一开始那些女生指责的那样,这的确是一部下流的影片。不光是对白,动作部分也包含很多黄段子。比如影片高潮的暗杀部分,杀手念佛之铁袭击正站着小便的黑心高利贷,被攻击的瞬间,高利贷两腿之间的尿液就像喷泉一样喷得很高,把旁边的屏障都弄湿成了深黑色。这实在无法让人将其与校园文化节这样的词汇联系起来。

当天,我们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公映了这部电影。将门票定为十元这样的低价,完全是出于良心上的谴责。就这样,我们还怕会被人痛斥“还钱”呢。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部电影竟然很受欢迎。事先设计的笑点一个都没中,但衔接笨拙的对白和夸张刻意的演技竟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我们毫无预期的地方,观众们常常爆笑。最后那场当初令人放心不下的站着小便的场景,除了笑声之外,甚至还有人鼓掌。

当初我们打算只上映一天就结束,结果两天全都上映,场次还增加了。即便如此,每次教室里还是挤满了观众。

我们该不会是天才吧?我真的这样觉得。

这次的巨大成功对其他学生造成了重大影响,很多人都计划着明年拍电影。结果,第二年的校园文化节上,全部十一个班级中竟有八个班都拍了电影。拍出来的东西里,还是改编现有作品的居多。全是当时流行的《爱与诚》《寺内贯太郎一家》《龙争虎斗》之类。

我们班也决定拍电影。当就要拍什么而商议的时候,我感到很意外,因为所有人都主张“既然要拍,就拍严肃的电影”。他们说讨厌搞笑和恶搞。

有人说要拍《个人教授》那样的。我吓了一跳。性爱场面可怎么拍啊!

“就说是为了艺术,试着说服女生们。”还有人说出这种毫不现实的话。

“用人偶模特吧。那样老师也没话说啦。”

“老师们是没话说了,但你们不觉得这方法总有点搞笑或恶搞的感觉吗?”我说。

“要不然灾难片怎么样?像《海神号历险记》那样的。”

“好啦,日本人还是喜欢历史片吧。就走《七武士》的路线。”

每个人都在畅所欲言。那个执着于人偶模特的家伙竟提议拍《艾曼纽》(20 世纪70 年代情色电影的经典作品,由法国导演贾斯特· 杰克金执导拍摄。)那样的片子。

终于,新闻社团的男生开始主张想拍超自然电影了。受《驱魔人》和《天魔》的影响,这种题材正在电影界备受瞩目。

“我可不是开玩笑。我们要拍真正恐怖的电影,制造出真实的效果。”不愧是新闻社团的,口才就是好。听他说着,我们竟多少有些认同了。

就这样,我们的作品定为《吸血鬼德古拉》。

我们的决心非同一般。首先,剧本由一年前做出了成绩的我来写。其次,背景音乐由班上首屈一指的音乐迷担当。家里开化妆品店的女生接下了化妆的工作,哥哥是音响发烧友的女生被任命为录音师。被德古拉袭击的美女角色由通过投票选出的班上最具姿色的女生担任,而德古拉则选中了酷似克里斯托弗?李的男生。真可谓是最强阵容。幕后人员的努力也不容忽视。女生们连夜替我们缝制了服装,除了力气之外没什么长处的男生们则活跃在大道具方面,甚至连德古拉的棺材都做了出来。外景拍摄也是动真格的,最后的场景甚至还去实地租用了教堂。真是尽力做到了完美,不,应该说我们试图尽力做到完美。

在看到影片成像后的瞬间我们发现,我们犯下了唯一也是最大的错误。

将近一半的场景都没对准焦。另外,照明失误的地方也不少,还有些本该特写但没拍、反过来该拍全景却给了面部特写的地方。

没错。我们原本打算以最强阵容去挑战,可至关重要的摄像却是个货真价实的门外汉。为什么会这样呢?理由其实很简单。对影片吹毛求疵的人全都以某种形式出演(我饰演一个被德古拉抓住后变为吸血鬼的男性角色),没有人负责摄像。担任摄像的男生,只不过因为刚巧最初负责搬运拍摄器具,结果便被任命为了摄像师。

要重拍已经来不及,只能直接放映。文化节当天,最新款音响器材被接二连三地搬进了我们班的教室,让其他班级的学生们目瞪口呆。张贴在各处的海报也着实做得十分精美。看这副架势,我们觉得不管是谁应该都会好奇,这究竟要上映一部怎样不得了的电影呢?

我们这些剧组成员决定尽量不停留在自己的教室附近,而是四处观看其他班级的电影。不管是哪部,完成度都还可以,至少镜头的焦点对得准,演出人员的脸是能看清楚的。

“喂,那个《吸血鬼德古拉》,你看了吗?”我们旁边有人说话。我们立刻竖起了耳朵。

“还没。正打算去看呢。”对方答道。

“还是别去比较好。”

“为什么啊?”

“那电影怪怪的,究竟在拍什么都看不清。”

“哦。这么另类啊。”

我们偷偷摸摸地离开了那里,尽量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和一年前截然相反,我们电影的观众寥寥无几。仅有的几个顾客看完后,还嚷着“还钱”。原本打算第二天继续上映,结果才一天就草草收场。

一年之后的文化节,我在临时搭建的小摊里卖烤红薯。

 

 

剩饭制造工厂


大约几年前大米短缺的时候,我曾看到过一则有趣的报道。

位于埼玉县新座市的某个养猪场一直从工厂的员工食堂和医院收集剩饭充当猪饲料,但是受大米短缺影响,剩饭量也随之减少,无奈之下只得从面包粉工厂收购面包边角料作为饲料。新座市正是我当时居住的地方。那里确实有很多养猪场,每次跑步时都要屏住呼吸从前面通过。但我没想到,那些整天只是无忧无虑地哼唧的它们,正承受着如此困扰。报道上说用面包作饲料会让肉质变得更好,但是由于猪喜欢大米,所以吃起面包来并不香。

埼玉县的猪正被迫忍受如此境遇,可大阪泉州的猪却受到精心的照料,每天都会送来很多装满白米饭的大桶。被送来的米饭量之大和连日里大米不足报道的差距太大,让养猪场主们也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桶里装得满满的剩饭,全都来自周边的医院、食堂和学校。读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这或许有些道理。

大阪的学校,尤其是小学的剩饭量,比起其他都道府县来恐怕更多,这就是我的观点。我从小学开始便一直强调这一观点。而且,关于这一点,我心里至今还有难解的结。

从幼儿园升到小学之前,我心里的担忧之一便是学校供应的午餐。我感到害怕,不知道究竟会被要求吃什么样的东西,期待则完全没有。我有两个姐姐,我早已从她们那里对大致情况有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