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说,没看过他开车。”
“是吗…?”
杂贺去了哪里?很快就会回来吗?
“室伏先生。”关根叫了起来。他把脸凑在当成垃圾桶使用的纸箱前。
“怎么了?”
“这里…好像有很多撕碎的图纸之类的,有些地方还写了字。”
室伏小心翼翼地走到关根身旁,纸箱内都是撕碎的纸片,也有一些图纸和看不懂的符号。室伏猜想可能是电脑的程式。
“看不懂是甚么,还是去申请搜索令,请专家监定一下。”
室伏嘟囔着,拿起一张一张纸片看了起来,但他的手很快停了下来,身体微微抖了一下。
“喂,赶快联络总部。”他用压抑的声音说道。
“怎么了?”关根问,水沼也伸长脖子。
“这次可以叫股长请客了…”
“啊?”
“中了。新阳事件就是杂贺干的。”
“甚么?真的吗?”关根瞪大眼睛。
“你看看这个。”室伏把纸片递到他面前。
那也是被撕碎的图纸,但可以清楚看到上面印的字。上面写着──
锦重工业航空事业本部。
而且,还是机密资料。
41
新阳发电厂厂长中塚正在打电话给中央控制室。
“西冈,你听好了,最后时限设定在两点,两点一到,反应炉立刻停止运转,知道了吗?”他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以免对方听错。
“两点吗?会不会提早?”
“有可能,但目前暂时决定两点,你们作好心理准备。”
“好。”
“由你们操作停止运转,我会让紧急控制室的人在那之前撤退。”
“这样比较好,要用正常停止的方式吗?”
“不,紧急停止。你应该已经听小寺说了,歹徒正在监测排水口的温度,如果慢慢减少发电量,歹徒可能会在中途察觉温度变化,让直升机坠落,到时候你们就没时间逃了。”
“了解。”
“按下紧急开关后,立刻从现场撤离。至于撤离地点,就去你刚才提议的安全罩。我已经和炉燃总公司讨论过,他们也认为那里比较妥当。”
“好,那里应该万无一失。”运转课的西冈课长断言道。
“之后,就用消防人员的对讲机联络,但在安全罩内,可能收不到讯号,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反正再听从消防队员的指示,总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是啊,我们会像蜗牛一样躲在壳里不动。”
“有甚么状况,我会随时和你联络。”中塚说完,挂上了电话,然后看着窗外的反应炉。他在刚才的电话中没有提到安全罩可能毁坏的可能性,虽然他很担心,但眼前找不到其他的方法。要是安全罩有可能遭到破坏,其他地方远比安全罩更危险。
“中塚先生。”消防队的佐久间队长跑了进来,他的神情比刚才更紧张了。“甚么时候开始撤退?”
“我刚才已经通知中央控制室,预定在两点停机…”
“所以说,”消防队长在脑海中盘算着,“在十分钟前,就要离开这里,搭车穿越隧道…最好能够提前十五分钟。”
“我打算在此之前,指示职员撤离这里。”
“这样比较好,如果同时撤退,隧道入口可能会陷入混乱。”
“我留在这里。”
中塚说,佐久间露出意外的表情,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就像即将沉船的船长一样吗?请你不要这样。”
“不,我想要确认西冈他们平安,我无法让他们在最后的关头面临危险,自己却临阵脱逃。而且,万一发生甚么状况时,必须在这里发出指示。因此,必须由充分了解新阳的人坐阵指挥。”
“可以从灰木村观察啊。”
“太远了,发生状况时,只有在这里能够看到。为了向西冈他们发出正确的指示,我必须留在这里。”
“我了解,但是…”
“刚才救那个孩子时,直升机也可能坠落,但那时候大家都留在这里。”
“现在的情况和那时候不一样,歹徒这次会让直升机坠落,坠落的地点也掌握在歹徒手中,没人知道会不会坠落在这栋房子附近,所以,我们也让消防车分散待命。”
中塚摇了摇头,重复了刚才的话:“需要有人向西冈他们发出指示。”
佐久间用大手擦了擦脸,然后,又擦在裤子上。
“真是拿你没辙。那我会派一名拿对讲机的消防队员和你在一起,在指示反应炉停机后,请你绝对不能离开他。”
“好。”
佐久间大步走向汤原他们说:“你们现在可以撤离吗?眼前的情况,恐怕已经无能为力了。”
“是啊…”
正当直升机技师懊恼地点着头时,警备部长今枝冲了进来。
“汤原先生在吗?”
“我在。”汤原回答。
“刚才接到总部联络,似乎发现了歹徒的老巢。”今枝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在场的职员都叫了起来。
“真的吗?”中塚问。
“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相当有可能就是本案的嫌犯。他的房间内有自制的复杂无线电装置,还有印着锦重工业航空事业本部的图纸。”
“已经抓到他了吗?”问话的是三岛,他的声音有点紧张。
“侦查员赶到时,嫌犯不在家。虽然侦查员在现场监视,但可能已经逃走,目前正动员滋贺县警全力追捕。”
“滋贺县吗?”汤原问。
“在长滨市。”
“真厉害,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了。”小寺钦佩地摇着头。
“怎么发现他的?”汤原问。
“就是我刚才向你们提到的前自卫队员,目前参加了曾经在核电厂下游承包商工作,因为受到辐射而死的同事职灾给付问题的抗议活动。他这次的行动,可能是为以前的同事报仇。”
“前自卫队员…”汤原不解地偏着头。
“无线电装置是怎样的装置?”山下问。
“不知道。所以,已经派人把歹徒家中所有的东西──包括仪器和图纸──都用直升机立刻送来这里。”警备部长看了一下手表。“顺利的话,二、三十分钟就可以送到。”
“二、三十分钟…”消防队长看着手表。
“那时候必须开始撤离…”
“不,如果有解决方案,或许可以延迟反应炉停机的时间。”中塚说。“当然,如果有解决方案的话。”说完,他看着两位直升机专家。
“看到装置之前,很难说甚么。”汤原的回答充满技术人员的谨慎。
其他人都无法接话,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如果那就是遥控装置,代表歹徒已经无法操控直升机,”小寺看着中塚,“所以随时可以停止反应炉。”
“目前还无法下结论。”中塚提醒道。
“无论如何,”警备部长说,“总算出现了一线曙光。”
中塚也由衷地这么希望。
42
三岛走向窗边,离开了众人,抬头看着新阳上空。大B在和几个小时前差不多的位置盘旋,眼前暂时还不会坠落,不过,听杂贺说,“感觉它要坠落时,其实已经在坠落了”。
看来他顺利逃脱了──
真是千钧一发。没想到警方这么快就查到了杂贺,三岛原本以为警方会先查到自己。当他从汤原口中得知警方正在追查一个姓“杂贺”的男人时,立对通知了杂贺,否则,现在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
希望他今天不要被逮到,不,只要再撑一个小时就好──三岛为不知道逃去哪里的搭档祈祷。他完全猜不到杂贺会逃去哪里。
不,其实他甚至不知道杂贺的本名,他一直觉得杂贺应该是假名。因为杂贺从来不谈论自己的事,所以他以为姓名也是假的。
他们是在今年一月认识的。因为美花核电厂要更换蒸气产生器,所以三岛来到美滨町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那天,他去参加了一场在岐阜市劳动会馆举行的集会,集会的宗旨是控诉在核电厂下游工人所承受的辐射危险。当时,三岛因为某种原因,只要有机会,就去参加反核电厂的集会。那是一场连署集会,因白血病死亡的作业员的哥哥和母亲,请众人为亲人的死申请职灾给付连署。
那个作业员名叫田边佳之,三岛对死者所属的大东电机也很熟悉。大东电机专门负责为若狭湾的几家核电厂反应炉做定期维修,但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姓田边的作业员。
对放射线后遗症深有研究的知名国立大学助理教授站在讲台上疾呼,政府必须承认,这个国家的核电政策是建立在牺牲众多作业员的基础上。三岛也有同感,认为这个主张并没有错,但他想要补充一句话,他觉得那些自认为和核电无关的一般民众,也必须认清这个事实。
演讲结束,三岛起身离席时,身后有人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一个尖下巴的高个子男人嘴角露出神秘的笑容低头看着自己,眼睛有点斗鸡眼。他的脸色不能说是黝黑,而是接近灰色。
虽然对方的表情有点可怕,但三岛想起以前见过他,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没想到厂商的人会来这里。”那个人说。三岛立刻察觉对方是核电厂下游厂商的工人,不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你是亚玛奇的…”
“你还记得?”男子的嘴唇像橡皮般向两侧张开,笑了起来。
“你也记得我。”
“当然记得,厂商的人中,只有你会去那种地方。”说完,他挑了挑单侧眉毛。
对方是专门负责核电厂维修工作的亚玛奇清洁公司的员工,去年大饭核电厂进行定期检查时,不时在更衣室遇到他。通常厂商的技术人员不太会接触到底层的工人,但那次定期检查之前刚好发生了一点问题,所以,三岛也连日进入重机室。对方说的“那种地方”,就是指一次冷却室。
“你认识田边吗?”对方问。
“不,我不认识。”
“那你为甚么会来这里?如果被人知道你的真实身分,恐怕会遭到围攻。”
“我只是临时想到,所以来看一下。那你呢?你和死者很熟吗?”
“不能说不认识。”
两个人走出了会场,男子突然提议:
“要不要去附近喝一杯?有一家店很安静,不过安静也是那家店唯一的优点。”
三岛有点意外,抬头看着这个高个子男人。因为他看起来不像会邀人喝酒的人,但三岛觉得和他聊一聊也不坏。三岛握着口袋里的车钥匙,稍微犹豫了一下。他刚才开车来这里,把三菱越野车帕杰罗停在劳动会馆的停车场。
“离这里很近吗?”三岛问。
“走路十五分钟左右。”
“那么,”三岛松开了口袋里的钥匙,“就稍微喝一下吧。”然后迈开了步伐。走在路上时,双方自我介绍了一下,三岛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他叫杂贺。
杂贺带他去的那家店位在一栋狭小老旧大楼的二楼,只有留着白胡子的老板独自站在ㄇ字形的吧台内,真的是一家很安静的店。杂贺点了野火鸡威士忌纯酒,三岛因为要开车,所以点了啤酒。
“你对田边的事有甚么看法?”杂贺问。
“看法?我觉得他很可怜,还这么年轻。”
“你对白血病有甚么看法?你觉得和他的工作有关吗?”
“不知道。”三岛老实地说,“资讯太少了,只有一个样本,谁都没办法下定论。”
“资讯并不少啊,电力公司有相关资料,内容差不多是这样的。至今为止,曾有十万人在田边工作的核电厂工作,其中因白血病死亡的只有田边一个人。白血病的自然发病率为十万人中有四、五人,在核电厂工作者的发病率比自然发病率更低,由此可见,田边的白血病和工作没有任何因果关系。”杂贺复述了近畿电力对田边佳之死亡一事的意见。
“这十万人是人次,实际人数更少。”三岛反驳。
“就是这样。”杂贺点了点头。
“这是很简单的诡计,而且,如果不根据接触的辐射量进行分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在那天的演讲中提到,田边佳之的辐射被曝量超过了职灾认定基准的“五毫西弗X从事年数”。
“不知道全国有多少人超过职灾认定基准。”三岛问。
杂贺知道这个数字。
“差不多五千人出头。”
“真多啊。”
“是吗?不过,如果没有这五千人,日本的核电厂就无法运转。”
“这我知道。”三岛说。
职灾认定基准为“五毫西弗X从事年数”,但反应炉限制法等其他法令的极限量为每年五十毫西弗,现实生活中,核电工作人员都是在这个标准范围内工作。只要不超出这个范围,就是在法定范围之内。田边佳之的被曝量并没有超过这个法定范围,所以电力公司主张“公司并没有责任”。
但是,正如杂贺所说的,正因为有这个成为巧门的基准存在,核电厂才能按计划运转。如果把职灾认定基准作为法定极限量,核电工作人员身上的警报器就会响个不停,根本无法工作,不可能在三个月内完成定期检查。
“话说回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杂贺接过第二杯波本酒时说。“即使有因果关系,这也算是职业病,和护理师受到院内感染的危险相比,根本是小巫见大巫。而且,既然做核电相关的工作,就应该有会受到辐射污染心理准备。”
“虽然你这么说,但还是会来参加今天这种集会。”
“今天的并不是反核集会,而是申请职灾认定的集会。我刚才也说了,我认识田边,希望可以帮他多争取到一些钱。”
“喔,原来是这样。”
“三岛先生,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甚么?我不认为只是随便来走一走。”
“就是来随便走走。”
“真的吗?”
“真的。”三岛喝完杯中的啤酒,杂贺并没有多问。
之后,杂贺把话题转向奇怪的方向。他问三岛有没有去过航空事业本部。
“小牧的航空事业本部吗?”
杂贺冷笑了一下,“还有哪里有?”
“虽然其他地方没有,但你为甚么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很喜欢飞机和直升机,所以,曾经去过那附近几次。”
“你的兴趣真健康。”三岛原本想说,人不可貌相。
“三岛先生,你没去过吗?”杂贺为三岛的杯子倒啤酒时再度问道。
“只有偶尔才会去。”
“是吗?因为工作的关系吗?”
“不,我的工作和那里几乎没有交集,应该说完全没有交集,只是有时候不同领域的研究内容可以成为良好的参考,那时候,就会去那里请教。”
“你最近一次是甚么时候去的?”
“去年夏天,之后就没再去过。”三岛想起就是在那次遇到了赤岭淳子。
“你对直升机熟不熟?”杂贺问。
“直升机?不懂,一窍不通。”
“航空事业本部正在针对CH─5XJ进行全面改造,你也没听说过吗?”
“是将扫雷直升机的操纵系统电脑化吗?”
杂贺点点头,“就是那个。”
“我在公司报上曾经看过介绍,怎么了吗?”
“没事。”杂贺摇了摇头。“只是问一下你知不知道。”
三岛觉得他很奇怪。
三岛喝完一瓶啤酒和姜汁汽水后,两个人走出那家店。冷风吹来,脸都有点冻僵了,“要不要我送你?”三岛拿出车钥匙问杂贺。
“不,不用客气了。”杂贺笑嘻嘻地说。
三岛觉得自己和对方并没有那么熟,不必坚持要送他。所以,他轻轻举起手说:“再见。”转身离开了。
但背后随即传来沉闷的声音。回头一看,高大的杂贺倒在柏油路上。三岛惊讶地跑了过去,“你没事吧?”
杂贺的脸色发黑,喘着气说:“没事,只是喝太多了。”
三岛刚才看到他喝酒,觉得那点波本酒不至于让他醉得不省人事。于是,他扶着杂贺去附近大楼屋檐下休息。
“你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三岛说完,走向劳动会馆,听到杂贺在身后自暴自弃地说:“不用管我。”
三岛把车开回来时,发现杂贺已经不见踪影。三岛以为他体力恢复后自己回家了,所以就慢慢把车子往前开。开了大约两百公尺后,终于发现了杂贺。他蹲在电话亭后方,三岛把车停在电话亭旁,按了一下汽车喇叭。杂贺抬起头,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
三岛走下车,打开另一侧的车门说:“上车吧。”
杂贺迟疑了一下,不发一语地上了车。
“你住在哪里?”
“长滨。”
“刚好顺路,你先睡一会儿,到了我会叫醒你。”他让杂贺躺在后车座。
杂贺沿途几乎没有说话,但上了高速公路后,他突然问:“这是你儿子吗?”他似乎看到了贴在副驾驶座前的照片,那是智弘去远足时拍的。三岛回答说:“对。”
“几岁了?”
三岛原本想回答,如果他活着的话,但临时改变了主意,这种事没甚么好故弄玄虚的。他说:“已经死了。”
他看不到杂贺的表情。沉默了几秒后,杂贺表达了感想。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是啊。”之后,两个人完全陷入沉默。
下了长滨交流道,杂贺说,他要在那里下车,但三岛不可能让一个病人在周围没有民房,也没有商店的道路中间下车,于是,继续往市区开。这时,杂贺才终于说出了自己住的地方。
“不好意思。”杂贺下车后,向他道了谢。那时候,他的体力似乎已经恢复。
“不客气,你赶快进屋吧。”
杂贺举起右手向他敬礼,摇摇晃晃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三岛目送他进屋后才离开。当时,三岛觉得再也不会看到他了。
两天后,三岛才发现不对劲。
他找不到放在皮夹里的员工识别证。识别证和信用卡一样大,皮夹里还放了好几张其他的卡,所以他没有立刻察觉遗失。
他回想最近的行动,但再怎么努力回想,也不记得曾经把识别证从皮夹里拿出来。进入核电厂时需要其他识别证,他并没有放进皮夹。唯一的可能,就是拿皮夹时,识别证不小心掉了出来,但他把皮夹倒过来用力甩了好几下,插在皮夹里的其他卡片都没有掉下来。
五天后,他还是没找到,正打算向公司报失,没想到接到了意外的电话。电话是敦贺车站打来的,说有人捡到了他的员工识别证,请他去车站领取。车站可能向公司打听了他的电话,但即使他问为甚么自己的识别证会在车站,站务人员也说不清楚,只说是一个客人捡到后交到窗口,也没有留下那位客人的姓名。
三岛觉得很奇怪。因为他最近并没有去过敦贺车站。
翌日,他去车站领取。的确是他的员工识别证。问站务人员在哪里捡到的,对方回答说不清楚。
几个星期后,三岛再度想起识别证离奇遗失事件。那天,他和赤岭淳子见了面。
三岛也说不清楚自己爱不爱淳子,但他知道自己喜欢她,所以想要见她,见面的时候,也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第一次和她上床时,他就知道不可能和她厮守终生。淳子应该也一样,所以,彼此不过问过去的事也成为他们相处时的默契。
约会时,通常都是三岛去淳子家。那一天,三岛也去了她家。他躺在她的床上。
“你昨天有去我们工厂吧。”淳子坐在床边的桌旁剥橘子皮时问。
“昨天?我没去啊。”他回答。
“但技术本馆的登记簿上有你的名字。”
“登记簿?不可能,怎么会呢?”
“真的啊,我亲眼看到的。重机开发,三岛幸一。”从她的表情来看,似乎不像在说谎。
“真的是昨天的日期吗?会不会是刚好把我去年去那里时登记的登记资料拿出来?”
她摇了摇头。
“是昨天的日期,不会错。”
“真奇怪。”
“我还在想,既然你来了,怎么没来找我打声招呼。”
“那不是我。”
“为甚么?那怎么会有你的名字?”
“不知道,可能有人冒用我的名字。”
“但要有识别证才能进去…”她说的就是员工识别证。
“我知道了…”
三岛想起几个星期前遗失员工证的事,难道是捡到的人伪造的?
不──
他认为不可能。对方是为了这个目的接近自己,并伺机偷了员工证。那天晚上,三岛把皮夹放在大衣口袋里,喝酒时,他把大衣挂在酒吧的墙上。只要有心,随时都可以偷走。
难怪杂贺那时候执意不肯搭自己的便车。三岛心想。当时,杂贺一心想要赶快逃离自己。
从淳子口中得知这件事的三天后,三岛驱车前往长滨。虽然他只去过一次,但那里是个小地方,他记得杂贺家住哪里。
他还记得杂贺的房间是一楼从里面数过来第二间,虽然没有挂门牌,但其他房间都挂了门牌,所以,他认定就是那一间。
他按了门铃,没有人应答,杂贺可能不在家。他试着转动门把,发现门没有锁,一下子就打开了。这代表杂贺很快就会回来。
三岛看到屋内的情况,忍不住目瞪口呆。他看到的是一片异常的景象。最先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台示波器,以及摊在榻榻米上的大量图纸。矮桌上放着还未完成的IC板,和用来当作框架的铝盒,以及没有插上电源的电焊枪。
看到这些东西,三岛确信就是杂贺冒用自己的名字潜入航空事业本部,他并不是普通的核电工作人员。
三岛脱下鞋子进了屋,检查散落一地的图纸到底是甚么。不知道该说惊讶还是该说不出所料,那些图纸上印了航空事业本部的文字,只是三岛这个外行人完全看不懂是甚么图纸,但从图纸上盖的机密章来看,绝对是杂贺用不正当的手段拿到了这些资料。
房间角落放了一个纸袋,三岛也检查了纸袋。纸袋内有一台笔记型电脑,还有一些电话线和电线,以及一本小型笔记本。三岛翻开笔记本,第一页写了两串用数字和英文字母组成的字串,好像是电脑的ID号码和密码,下一页记录了奇怪的内容。
“警卫一人,晚上十点从第一停机库开始巡逻,凌晨两点从第十停机库开始巡逻,从后门用灯照一下而已。”
三岛看不懂是甚么意思,正准备翻开下一页,有甚么东西从笔记本中掉了出来。一看就知道是锦重工业的员工证,而且上面印的是三岛的姓名和号码,照片却是杂贺的。除了公司章的颜色稍有不同,和真的员工证没有任何不同。如果只是在窗口出示一下,根本不知道是伪造的。
这时,背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杂贺手上拎着便利商店的袋子走了进来,立刻僵在原地,但他立刻发现是三岛,又咧着嘴笑了起来。
“原来这个破房子也会有客人上门。”他没有对三岛擅自闯入生气,反而令人心里发毛。
三岛甩着伪造的员工证问:“这是甚么?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你解释一下。”
杂贺冷笑着走进房间,丝毫没有任何尴尬。
“恶作剧而已,没甚么大不了,应该不会造成你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