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宫精神一振,浑身发热。影片的角落显示为 19:45,这时间青柳武明还在自助式咖啡店。换句话说,与青柳同行的可能不是八岛。

相较于激动的松宫,加贺冷静地出声:“那么,请再看一段影像。”

屏幕映出另一段影像,很快就听见香织说“是冬树”,而松宫也随即认出。画面上,一名男子拿起架上的杂志。虽然只拍到背影,但从服装就能辨认。

在这区待了二十多分钟后,这名疑似八岛冬树的男子才离开,但始终不曾面向监视器。

“接下来是最后一段影片。”

第三段影像与之前两段拍到的地点,气氛截然不同。客人非常少,两侧是成排的书架,看来并非热门的杂志楼层。

看着画面,松宫惊呼一声。一名男子的背影从下方冒出,身形极似八岛冬树。

男子在某处停下脚步,拿起左侧书架上的几本书,监视器偶尔捕捉到侧脸,同样非常像八岛冬树。

不久,男子没买书便离去。

“这也是冬树,错不了。”香织语气肯定。

加贺点点头,“嗯。妳都这么确定,应该就是他。”

“这样便能证明他的清白吗?”香织目光盛满期盼。

但加贺没回答,只交代松宫:“麻烦你送中原小姐回家。”

“为甚么不回答我?”香织不由得提高嗓音,“是你们说能够证明冬树的清白,我才跑这一趟的!”

加贺低头叹口气后,直视着香织解释:“要证明一件事,需要花很多时间。这点请妳体谅。”

香织无言以对。加贺见状,再度嘱咐松宫:“麻烦送她回去。”

松宫带着香织走出小房间。香织陷入沉默,而松宫也不知该说甚么。加贺的顾虑没错,让对方怀抱希望的话语,不应轻率出口。

走出书店大门,香织开口:“送到这里就好。”

“为甚么?我送妳回家呀。”

香织摇摇头。“难得过来,我想在这一带绕绕,毕竟是他生前最后走过的街道。”

“噢,这样啊。”

“刑警先生,”香织恳切地注视松宫,说着“一切请您多帮忙”便深深鞠躬。

“我们会尽全力查出真相。”这句官方的回答,其实是松宫的真心话。

目送她离去后,松宫回到方才的小房间,只见加贺坐在监视屏幕前。

“没送她到家门口吗?”

“她想在附近散散步。话说回来,这几段影片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带回总部。只不过,光这些是影响不了上头的。”

“甚么意思?”

加贺看向屏幕。“无法百分之百证明监视器拍到的是八岛冬树。我觉得很像,才请中原小姐来确认。但不管她多肯定,也难以成为证据,因为她是关系人。”

松宫盯着屏幕。“没有把脸部拍得更清楚的影片了吗?”

“我仔细检查过,很遗憾,刚才那三段已是全部。”

松宫咬着下唇。屏幕上映着最后一段影像的定格画面,八岛正将书放回架上,准备离开。

他灵光一闪,猛地指着屏幕。“指纹!查一下那架上的书,或许能找到八岛的指纹。”

“这方法确实不妨一试。”

“这拍的是哪层楼?赶快去拿书啊,要是又被谁触摸或买走可不妙。快告诉我,这到底是哪层楼?”

“不要那么激动,证物又没长脚。”

“可是──”松宫忽然把话吞回去。只见加贺从桌下拿出一个装着许多书籍和杂志的纸袋,而其中一本是《日本科幻电影经典 100 部》。

25

从笔记型计算机的屏幕移开视线,石垣一脸严肃地沉吟。屏幕上映出书店监视器拍到的影像。

日本桥署的小会议室里,松宫与加贺面对着石垣。两人认为此事不宜张扬,于是只请石垣过来商量。

“你这小子,本性不改啊。”石垣望向站在松宫身旁的加贺,“看样子,那不全然是谣言。你果然是不想受限于组织,才刻意留在地方警署。”

“这是和松宫刑警讨论后才进行的调查。”

“哦,是嘛。”石垣撇着嘴,哼一声。“算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这些影片该怎么办。拍到的男子确实很像八岛,不过,就只是很像罢了。”

“所以,希望能够调查书上的指纹──”

石垣伸手打断松宫的话,接着盘起粗壮的胳膊,闭上眼叹气。

松宫也察觉上司的顾虑。万一书上验出八岛的指纹,警方原本对案件所做的假设,将被全盘推翻。届时该怎么向高层解释,接下来的侦查方针又该怎么规划,都不是马上能得出答案的棘手问题。

石垣睁开眼,轮流瞪着松宫与加贺。“去找鉴识吧。不过这么紧急,要有心理准备,对方可能不会给你们好脸色。”

松宫吁出长长一口气,向石垣行一礼:“谢谢您。”

“等等,有个条件。”石垣双手压上办公桌,倾身向前。“若没验出指纹,你们就得把这些影片的事忘掉,明白吗?”

松宫望向身旁。只见加贺平静地回复“好的,就这么办”,彷佛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

“嗯,你们辛苦了。”蓦地,石垣忽然想到般补上一句:“啊,今天傍晚,被害人的儿子好像被抓去目黑署。”

“被害人的儿子…悠人啊。”松宫说:“被抓去?他犯了甚么事?”

“伤害罪,他好像在路上揍‘金关金属’的人。在那之前,双方似乎曾大声争吵,于是附近居民连忙报警。”

“‘金关金属’的人是指?”

“听说是厂长。”

“哦…”松宫想起,那个人姓小竹。先前在工厂见过他,出面应付电视媒体也是他。“悠人为甚么动粗?”

“听目击者描述,他坚持父亲是清白的,还大喊‘我爸才不会干那种肮脏事’。”

“咦?”松宫和加贺面面相觑。

“之前他妹妹不是闹自杀吗?这一家子也真是的。不过,挨揍的那个人不打算追究,青柳家的儿子马上就被释放,总之还是告诉你们一声。”

“了解。”松宫应道,接着便与加贺步出小会议室。

“一想到青柳太太的心情,就觉得郁闷。”松宫开口:“杀人案件跟癌细胞一样,只会让不幸不断扩散。”

“嗯,这倒没错。不过,有点奇怪。”加贺凝望着半空。

“怎么?”

“悠人怎会为父亲生那么大的气?之前不是都说父亲是自作自受吗?”

“他其实是相信父亲的吧。不过,现下要紧的是,关于监视器拍到的影像,我们就这样乖乖接受系长的条件吗?”

“那些影像的左证力太低,只能祈祷书上能验出指纹。”加贺瞥一眼手表,“七点五十分啊,恐怕会赶不上。”

“你有约?”

“嗯,你也一起来。”加贺迅速迈开脚步。

“欸,对方是谁?”

“你在说甚么?不是你一直催我联络的吗?”

“我?啊,难道你约的是…”

“就是金森小姐。”加贺答得干脆,“约好八点在人形町碰头。”

“是恭哥主动联系的吗?”

“对,刚刚在书店等你们的空档,我打电话过去。原本预估八点走得开,这下来不及了。”

“原来如此。不过,怎么约在人形町?银座不是比较方便?”

“我也这么想,可是,金森小姐想去人形町一家洋食店吃吃看。”

“是喔?”

由于赶时间,两人在警署前跳上出租车,待弯进人形町的大门大道便冲下车。店招牌就在前方,那是一家外观如传统旧民宅的双层建筑【注:指的是人形町最具代表性的老字号洋食店“芳味亭”,公元一九三三年开业至今。】。

一进店里,店员随即带他们上二楼。榻榻米座席的和室里并列着数张长桌,一眼就看到金森登纪子的身影。她坐在里侧的座位翻看笔记本,注意到松宫和加贺进来,便冲着他们一笑。

“好久不见。”松宫鞠躬打招呼,盘腿在座垫坐下。

“真的好久不见,不过看到你这么有精神,我就安心了。”金森登纪子笑得眯起眼。她似乎比两年前瘦了些,但健康的笑容依旧。“这次的案子,也是和加贺先生同组吗?”

“只是偶然啦。”松宫回道。

加贺摊开菜单说:“来这里必点的就是炖牛肉,还有可乐饼。当然其它的料理也都很好吃。”

“那么,加贺先生,交给你点菜吧。”金森登纪子提议。

松宫也赞同。于是,加贺考虑一下,便唤来女店员,点了数道料理。从他熟稔的举动,看得出来过不少次。

“所以,决定如何?抽得出空吗?”先以啤酒干杯后,金森登纪子问加贺。

加贺啜口啤酒,偏着头回答:“还不确定。这次的案子解决前,都很难讲。”

“可是,那起日本桥命案,不是调查得差不多了吗?”

“那只是媒体擅自下的判断。目前仍无法证明,凶手就是死亡的男嫌犯。”

“这样啊,复杂的事我不太懂。总之,就照上次决定的日子走,你觉得呢?”她的语气温柔,却说得坚定。“嗯,都好。”加贺含糊地同意。窥见表哥在这位女性面前不得不投降的模样,松宫内心有点乐。

不久,餐点送上桌。可乐饼香酥美味,配啤酒堪称一绝。肉质弹牙的炸虾一咬便香味四溢,而加贺最推荐的炖牛肉,更是入口即化。

金森登纪子对餐点赞不绝口,但她没忘记今晚碰面的目的,不时停下筷子,摊开一旁的记事本,针对隆正两周年忌的细节逐一征询加贺的意见。包括怎么联络亲友、送给出席者的谢礼,法事结束后的聚餐地点等,要决定的事堆积如山,然而,加贺的回答不是“比照一般情形”,便是“交给您就好”。

“加贺先生,”金森登纪子摆出有些吓人的神情,“这可是你父亲的两周年忌,不积极点怎么行!”

可是,加贺悠然地喝口餐后咖啡,摇摇头。“之前提过,在我而言,其实没必要办周年忌,但您说必须为想追思父亲的人提供一个机会──”

“这对你也是必要的。”金森登纪子反驳,“至少一年一次好好怀念你父亲,这要求不过分吧?”

“我不是不想念他,而是,那在我心中已告一段落。”

“告一段落?甚么意思?”

“我和父亲之间的问题已解决,所以没必要再回顾。”

“你错了!在我看来,你还是一点也不明白。”

金森登纪子的语气强硬且坚决,旁听两人对话的松宫也不禁心头一凛。

“我不明白甚么呢?”加贺问。

“你父亲临终前的心情。你可想过,父亲在不得不挥别这世界时,究竟怀抱着怎样的心情?”

加贺平静地放下咖啡杯。

“恐怕是百感交集吧。不过,我有必要理解那部份吗?”

“有必要。你该明白,隆正先生是多么想见自己唯一的骨肉。”

松宫诧异地望着加贺。然而,加贺只苦笑道:

“关于这一点,我也提过。那是我和父亲很早之前便约定好的。”

“因为离开的妻子…加贺先生的母亲,是孤伶伶地往生,连独生子都没能见到,所以自己咽气时也不要儿子在身边──这是你父亲提议的,对吧?”

“就是这么回事。”加贺点头,“男人之间的约定。”

金森登纪子的唇畔浮现奇妙的笑意,甚至近乎冷笑。“无聊透顶。”

“您说甚么?”加贺话声一沉。

“身体健康时约定的事根本算不得数。加贺先生,你会亲眼目睹死亡吗?”

“好多次喽,应该数都数不清。毕竟是干这行的。”

金森登纪子缓缓摇头。“你看到的都是尸体,而不是活着的人,我却是一路目送无数步向死亡的人们。人之将死,都会老实地吐出真心话,尊严也好、逞强也罢,全都抛开,在最终的一刻毫无掩饰地面对最后的心愿。而去理解他们临终时发出的讯息,就是我们活着的人的义务。但是,加贺先生,你没尽到这个义务。”

她字字句句都沉重地敲进松宫内心。恭哥会怎么回应?松宫望向身边的加贺,但加贺只是一径无语,侧脸露出些许苦涩。那是松宫从未见过的神情。

“抱歉,”金森登纪子平静地出声:“我说了自以为是的话。虽然我一直觉得,加贺先生和父亲以那种形式告别也好。不过,你若能多理解父亲真正的心情…这只是我个人的希望。”

加贺眉头紧蹙,润润唇后,低喃:“谢谢。”

用完餐,三人走出店门,刚好一辆空出租车驶来,加贺举手拦下。

“今晚多谢招待。那么,晚安喽。”道别后,金森登纪子便坐上车。

目送出租车远去后,加贺迈出脚步,似乎没要搭车的意思。于是,松宫与他并肩而行。

“难得有你讲不赢的对手。”松宫试着开口。

加贺没回应,径自望着前方。从表情猜不出他的思绪。

江户桥就在眼前。显然地,加贺不打算回署里,而是想去案发现场。松宫由加贺的步伐察觉出这一点,所以没太讶异。

加贺走过江户桥,穿越案发那座地下道,来到大路持短暂驻足,旋即朝日本桥前进,沿途不发一语。

行经日本桥派出所,一直走到桥中央,加贺才终于停步。他站在那两尊背对背的麒麟青铜像下方,目不转睛地抬头凝望。

“理解他们临终时发出的讯息,就是我们活着的人的义务吗…”加贺喃喃低语,双眼猛地一睁,迸出锐利的目光。

加贺大步前进,而且愈走愈快。

松宫慌忙追上,“这种时间你要去哪里?”

“回署里,我恐怕误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26

修文馆中学位于安静的住宅区内,刻在大门柱上的校徽发出沉稳的光芒,揭示着悠久的历史。

之前来过一次的加贺,熟门熟路地穿过校门,松宫默默跟上。

“今天能否让我们自由调查?”搜查会议结束后,松宫试着问小林。小林找石垣商量后,带着探询的眼神回到松宫身旁。

“系长答应了。虽然不晓得你们想干嘛,记得如实回报,明白吗?”

“当然。”

松宫鞠个躬就要离去,却被小林一把抓住手臂。小林凑近他耳边说:“至少跟我透露一下。凶手不是八岛吧?”

“这部份还没确──”

小林使劲一扯。“你们在查甚么?打算从哪方面下手?”

看样子要是甚么都不讲,小林不会放人。松宫只好坦白:“他儿子。”

“儿子?”小林颇为意外,“被害人的儿子?”

“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啦。”松宫说完,挣脱小林的箝制。

没错,一切仍是未知数,也可能完全猜错,但松宫感觉自己逐渐接近事实的核心。加贺前往的彼方,必定存在真相。

操场上,学生正在上体育课,打篮球或是打排球,而一旁较年长的男性应该是体育老师,与其说是在指导学生,更像望着学生的球赛放空。

职员办公室位在校舍一楼,加贺到接待窗口说明来意,不久,一名女职员走出办公室,似乎负责招呼他们。

女职员带两人到会客室。两侧桌旁摆着颇高级的旧沙发,女职员请两人在三人座的沙发坐下,并送上茶。

“好久没踏进校园,上次不晓得是几年前的事。”松宫有感而发。外头飘来一阵歌声,或许音乐教室就在附近。

加贺站起身,走向奖杯与奖座的展示柜。“哦,这所学校相当重视运动比赛。”

“游泳社呢?”

加贺指着其中一座奖杯,“这是游泳接力赛的,得到全国大赛第二名。”

“很厉害嘛。”

“只不过是十年前的纪录。”

此时,敲门声响起。“请进。”加贺应道。

一名浓眉大脸、肩膀宽阔的男子步入会客室。松宫暗想,他大概是冲绳一带出身。

这名教师姓纟川,案发三天前,青柳武明便是打电话到学校找他。上次加贺曾为此询问纟川,得到“青柳与儿子处得不顺利,想与人商量”的回答。

松宫先自我介绍,纟川不感兴趣地颔首致意。

“不好意思,百忙中打扰。”加贺道歉,“您在上课吗?”

“没有,这段时间刚好没课。两位今天有何贵干?上次那件事,我已说出所知的一切。要是没记错,您也问过我的不在场证明了吧?”

“真的非常抱歉。当时解释过,我们得确认所有关系人的不在场证明。如果让您心里不舒服,再次向您致歉。”

“倒不至于心里不舒服…那么,今天要问甚么?”

“是这样的,暂且不提案件,我们想请教更早之前发生的事。”

听加贺这么说,纟川困惑地皱起眉,“之前发生的事?”

“三年前暑假发生的意外,您应该不陌生吧?”

“哦,那个啊…”纟川脸上浮现警戒的神色,“哪里不对劲吗?”

“调查这次案件的过程中,发现有必要重新了解三年前的那起意外,所以来请教您。”

纟川僵硬一笑,交互看着加贺与松宫。“我不太懂,这次的案件怎会扯上那起意外?根本是两码子事吧。况且,凶手不是已落网?那个死掉的嫌犯就是凶手吧?你们为甚么还在调查?”

“这桩案子还没结束。”松宫插嘴道,“也还没确定凶手就是那名男子。”

“是吗?那也没必要翻出陈年往事吧?”纟川刻意夸张地偏着头。

“您似乎不太愿意回想那起意外?”加贺问。

“嗯,是啊。”

“不希望那次的意外被翻出来,是掺杂着个人因素吗?”

纟川双眼一瞪,“这话的意思是?”

“抱歉,刑警都是这么解读事情的。对方若迟迟不肯回答问题,我们就会猜想是不是有内情。”

纟川的嘴角微微抽搐。“关于那起意外,你们到底想问甚么?”

“想问清楚细节。纟川老师,当时第一个发现出事的是您吧?”

“嗯。”

“那起意外发生前──当天刚好有一场校际游泳比赛吧?方便的话,希望您从那场比赛开始告诉我们整起意外的经过。”

纟川舔舔唇,挺直背脊后,直视着加贺应道:“好啊。”一旁的松宫则专注地观察纟川的一举一动,想看出他是否有所掩饰。

昨晚他们和金森登纪子分别后,加贺似乎有了新发现,说要回署里一趟,松宫当然奉陪。踏进署里,加贺立刻连上网络,先查一些关于神社的事,接着搜寻新闻报导。看到加贺输入的关键词,松宫吓一跳。加贺输入的是“修文馆中学、游泳社、意外”。

松宫询问加贺原因,他回道:

“青柳先生把参拜过的纸鹤拿到水天宫请社方代烧,足见他巡访参拜七褔神的最终目的地是水天宫。推理至此都没问题,接下来却遇上瓶颈。提到水天宫,通常会想到保佑安产,可是,我们太专注在这一点,没发现水天宫其实另有强项,就是除水难。”

“水难…”松宫不晓得水天宫还保佑这方面,不过仔细回想,贩卖处摆着护身符等物的平台上,也有做成河童面孔的祈褔品。

“东京有许多保佑远离灾害的神社,其中大多是除火难,也就是火灾,除水难的却非常少,可能只有水天宫及台东区的曹源寺。所以我推测,青柳先生参拜水天宫的动机,会不会是出于甚么水难意外?而这样一想,就想起他儿子悠人中学时代参加过游泳社。”

“对了…”松宫也记起一事,“案发的三天前,青柳先生曾联络悠人从前游泳社的顾问老师…”

“现下,你明白这几个关键词的来由了吧。”

没多久,加贺的推测就被证明是正确的方向。三年前的新闻报导中,出现以下的内容:

十八日晚间七点左右,修文馆中学一名二年级学生,在校内泳池溺水。经救护车紧急送往医院急救,至今仍未恢复意识。该生为游泳社员,分析是在放学后偷溜进学校泳池独自练习,却不幸发生意外。这天稍早,游泳社曾参加校际比赛,但成绩不甚理想,该生相当沮丧。最早察觉异状的是游泳社的顾问老师,他在巡视泳池时发现溺水的学生。目前正调查该生究竟是如何偷溜进学校。

遗憾的是,查不到此案的后续报导。不过,与修文馆中学有关的水难意外也仅有这一起。

纟川一副回忆往事的神情,平淡地叙述。那天,游泳大赛约在下午四点结束,他和社员留在赛场开了一小时左右的检讨会,便原地解散。社员想必都直接回家,他却必须回学校一趟,将比赛成绩输进计算机。

“输入到一半,我发现缺了一些数据,便想去社办拿。由于社办在泳池旁,走过时不经意瞥一眼,注意到不知是谁衣服脱掉就扔在池畔,上前一看,竟有人沉在池底,连忙拉上来急救,赫然发现是三年级的社员。我为上拨 119,并在急救人员抵达前,不断帮他做人工呼吸和心脏按摩。当时学校老师只剩我一个,直到救护车抵达校门,警卫才跟着赶来。通知家长及校长则是在这之后,毕竟我没办法兼顾那么多事情。”纟川长吁口气,“以上就是整起意外的来龙去脉。”他一副“这样够清楚了吧?”的眼神瞪向加贺。

“溺水的学生叫甚么名字?”听加贺一问,纟川皱着眉紧抿嘴。加贺见状,补上一句:“查一下马上就能知道吧?”

纟川臭着脸说出学生的名字──吉永友之。“之后他们一家搬去长野县,详细住址我不清楚。”

“吉永同学康复了吗?”

“没有…”纟川神情苦涩,“很遗憾,好像留下后遗症。”

看样子,只是勉强救回一命。

“学校没被追究责任吗?”加贺进一步问。

“多少受到一些责难,好比,学生为何能轻易溜进学校泳池。校方的管理确实有疏失,但泳池设在户外,又不像校舍能上锁,以现实层面来看,无法彻底防范。而那学生的家长也理解这一点,并未对校方提告。”

“夜里有人溜进学校泳池之类的事常发生吗?”

“不能说完全没有。依学生之间的讲法,至今仍不时出现这种情况。不止在校生,也有不少住学校附近的毕业生。”

“新闻报导写着,吉永同学似乎十分在意比赛成绩不佳?”

“关于这一点,我也深切反省。”纟川口吻沉重,“或许是对他们期待很高,责骂也就比较严厉。我没想到他会那么沮丧,解散后还独自回校练习。可能是突然脚抽筋或心脏病突发,才酿成意外。”

边笔记的加贺,突然抬头问:

“他真的是独自一人吗?”

“啊,甚么意思?”

“我只是在想,当时会不会有其它人在场?和伙伴一起练,不是比较开心吗?”

“开心不是他的目的吧?自主练习原本就是一个人做的事,更何况,要是有人在他身边,就不会发生那种意外。”

加贺显然无法释怀,却仍点点头,回句“原来如此”。

“方便看看泳池吗?”

“当然。只不过,现下这时节泳池没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