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新闻报导过这件事。”香织叹口气,“为何偏偏是那个地点…”

加贺稍稍皱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旋即会意。

“对了,之前听松宫提过,你们是一路搭便车到东京的?”

“是的…”

“所以,对你们而言,那是个充满回忆的地点啊。嗯,今天就走到这里吧。”

“不,我要过去。”香织语气坚决,“我想再去看一眼。”

“好,我明白了。”加贺回道。

于是,两人并肩走向日本桥。明明是东京的正中央,而且还不到深夜,却几乎不见行人的踪影,车流量也很少。照这情况,即使一个遇刺的人摇摇晃晃走在路上,也不大可能被发现。

“这么问有点失礼。”加贺开口:“但肚里的孩子,妳打算怎么办?依妳的处境,要自己带大一个孩子恐怕不容易。”

“您建议我不要生下来吗?”

“不,也不是那么说,只不过──”

“我要生。”香织打断加贺的话。她边走边以右手抚着下腹部,低喃:“我要生下来,要是没这孩子,我就真的是孤身一人。我知道往后会很辛苦,而这孩子没有父亲,将来也会因此受苦,可是,总有办法的。不管发生甚么事,我都要生下他。”

香织字句铿锵,因为这段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没错,我绝不能被挫折打败,为了这孩子,我一定要振作活下去。

加贺默不吭声。香织有些在意他的想法,偷偷觑着他的侧脸,发现他凝视着前方。

“…您肯定认为这种事嘴上说得轻松,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吧。”香织试探着说:“您可能觉得我把世界看得太美好…”

加贺面向她,“如果妳能够把这世界看得美好,我就放心了。要是妳满心绝望,我才真的担忧。”

“加贺先生…”

“妳没问题的。我认识好几位女姓,都是独力把孩子带大,教育出很优秀的下一代。像松宫的母亲,就是一个例子。”

“松宫刑警也出身单亲家庭吗?”

“看不出来吧。真要说,他还比较像不懂人间疾苦的大少爷。”

香织也有同感,于是点点头。加贺这番话,带给她些许勇气。

日本桥就在前方,石砌的桥栏显得庄严气派。当年看到这座桥时,香织内心讶异不已,东京的高速公路下方竟然存在这么一座桥。

加贺与香织经过派出所,来到桥头。刚要上桥,加贺忽然停步,直视着前方。

桥中央,一个穿连帽运动外套的高中生,正仰望着设于护栏间的桥灯。

少年逐渐走向两人,似乎打算下桥,却忽然如坏掉的机械般停下动作,一脸惊讶地盯着加贺。

加贺上前与少年交谈,但少年似乎不太情愿,厌烦地挥挥手,转身便朝桥的另一头跑掉。

香织走近加贺问:“那位是?”

“被害人的儿子。之前我们提过,他父亲当时倚着这个青铜像的台座,他可能想来瞧瞧吧。”加贺抬起头。那是两尊类似龙的雕像,背对背夹着中央的桥灯灯柱。

“这是龙吗?”

加贺一笑,“很像吧?其实这是中国传说里的生物──麒麟,也出现在某个啤温标签上,有印象吗?”

“嗯。”香织点头,“可是,麒麟有翅膀吗?”

眼前的两尊麒麟像都长着翅膀。

“麒麟原本没有翅膀,据说是当初决定以麒麟像装饰这座桥时,特地添上的。”

“为甚么?”

加贺指着桥面中央,“这里是日本道路的起点,妳应该很清楚吧。”

“您是指‘道路元标’吗?”

“是的,‘日本国道元标’。换句话说,帮麒麟加上翅膀,便是希望人们能由此处飞向日本各地。”

“原来如此…”香织再次仰望麒麟像。

她暗想,这两尊麒麟的姿态,宛若当时做着美梦的自己与冬树。告别乡下,一路搭便车到这里。但这里不是他们的目的地,而是迎向未来的起点。两人当时都满怀梦想,深信自身拥有翅膀,能展翅飞向耀眼的未来。

可是,最后没能翱翔。

唯有冬树去了天国。

22

“案发前一天,嫌犯八岛冬树与同居女友中原香织,约好晚上八点在银座的电影院前碰头,一起看电影。八岛由于太早到,便在附近闲逛,途中看见京桥的生活家具用品店‘STOCK HOUSE’贴出征人启事,随即进店洽询。因社长已下班,员工请他隔天再来面试。”

安静的会议室里,回荡着小林洪亮的话声。警察几乎全部到齐,前方的长官席也坐满管理官。

“当天,八岛一如计划,看完电影便与中原小姐一起回家。至于八岛获得面试机会一事,中原小姐还不知情,但八岛并非刻意隐瞒,应该是单纯错过说出口的时机。第二天,中原小姐一早便出门打工,下午五点多,八岛以简讯告诉中原小姐要去面试。六点多,八岛抵达‘STOCK HOUSE’,才发觉误会对方征人的条件,大为沮丧。面试八岛的社长好心建议,江户桥那边有个同业,不妨去问问。八岛离开‘STOCK HOUSE’后,推测是打算前往社长告诉他的‘吾妻家具’事务所,不过‘吾妻家具’傍晚六点半就打烊了。虽然无法确定八岛实际上是否走到‘吾妻家具’,但极可能在江户桥一带遇见被害人青柳武明。曾在‘金关金属’工作的八岛想到能拜托青柳先生再次雇用他,于是上前打招呼,或许也稍微提及公司隐匿职灾一事。因为高居制造总部长的青柳先生不大可能记得只在公司待过短暂时日的派遣员工,两人之后却一同走进附近的咖啡店谈事情,想必青柳先生有弱点在八岛手上。两人在咖啡店待不到两小时便离开,接着不晓得是哪一方提议前往江户桥一带。就在两人穿越上桥前的地下道之际,八岛确认四下无人,刺伤青柳先生,抢走他的皮夹与公文包,经江户桥逃离现场。确切逃亡路线目前仍不清楚,但他后来藏身滨町绿道。十一点多,他打电话给中原小姐,说自己‘犯了不该犯的错’、‘糟糕’时,警察发现他,欲上前盘查。他又拔腿逃跑,不幸在冲出新大桥大道时被卡车撞上。警察立刻叫救护车送他到医院。”

小林从资料中抬起头,说声“以上,报告完毕”,便坐回座位。

石垣接着对管理官说:

“管理官,这是假设八岛为凶手,整理目前厘清的事实后得出的推论。想请教您的意见。”

管理官噘起下唇,似乎不甚满意。“关于凶器的部份呢?怎么没提到那把刀子的事?”

“关于那部份,由另一位同事向您报告。坂上!”

被点到名的坂上站起。“这次案件中被视为凶器的刀子,仍无法证明是八岛的所有物。只不过,八岛打从任职工务店起,手边就不时备有电工刀等作业用的刀具,分析那把凶刀是他自行购入或别人送的。此外,据专家表示,那把凶刀是户外用的款式,尤其适合削木材,常用于木工作业。报告完毕。”

坂上坐下后,管理官依然紧皱着眉。

“那又怎样?根本没办法证明,案发当天八岛外出时带着那把刀子。”

“管理官,”石垣问道:“八岛前往‘STOCK HOUSE’应征,似乎是想以职人的身分工作挣钱。”

“职人?”

“他想当木匠。然而,‘STOCK HOUSE’只是要征在活动期间帮忙的临时工,所以社长才会推荐他去试别的家具店。”

“想当木匠,所以身上才带着刀子吗?”

“由于八岛想以木匠的身分受雇,担心对方会考他的技术,所以带着惯用的木工道具去面试,并非不可能。”

“这样啊。”管理官顿扫脸上阴霾,双臂交抱靠向椅背。“的确,那些职人对工作用的器具都有自己的坚持。嗯,这个推论不错。”

“是的,这么一来,刀子的部份就解释得通。”

“好,可行,朝这方向继续查。”

“遵命。”石垣应道,神情却不似管理官开朗。

散会后,便是小组会议的时间。松宫与加贺的组长小林也一脸抑郁。

“主任,就那样带过吗?”松宫悄声问小林。

“你说刀子的事?”

“是。”

小林板起脸,搔搔眉尾。“不然怎么办?上头一直催促快点把案子结掉、尽快提出说得通的解释,系长也是抱着头烧,难道你要我袖手旁观?”

“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觉得牵强,说甚么想当木匠所以可能带专用刀具在身上。但没办法,只能乖乖听上头的。”

看到小林一副苦涩的神情,松宫无言以对。他又深切感受到,自己不过是听命行事的小卒。

小组会议的结论是,松宫与加贺负责重新走访八岛冬树手机内留有纪录的联络人,查出八岛对隐匿职灾一事有多强的被害者意识,再依此补足石垣与小林他们想出的案件背景。

“现下的侦办方向,已完全把八岛视为凶手。这样真的好吗?”与加贺并肩走在廊上,松宫开口。

加贺没吭声,但从他散发的气息能清楚感受到,他心里正嘟哝着:“当然不好。”

“对了,金森小姐传简讯给我。”踏出警署时,松宫冒出一句。“她想和你讨论舅舅两周年忌的事。说是传简讯给你,可是你没回。”

“目前没空想那些。”加贺冷淡地应道。

“只是稍微聊聊,还是挪得出时间吧?金森小姐也很忙,却表示能配合你过来警署附近。恭哥要是不回复,就由我安排碰面喽。”

“随你便。倒是我有件事──”加贺停下脚步,环顾周遭后说:“想跟你商量。”

“关于两周年忌的事吗?”

加贺蹙起眉头摆摆手,“不,是工作的事。能暂时让我单独行动吗?半天就好。”

松宫望向表哥,“你想干嘛?”

“讲白了是想抢功吧。”加贺回答,一径望着大马路。“不过,很可能是空忙一场,所以我一个人去,有好消息会告诉你。”

“至少让我知道你想调查甚么吧?”

加贺思索一会儿,直视着松宫说:“八岛冬树似乎非常喜欢喝可可。”

“可可?”

“在家庭餐厅点无限畅饮时,也是卯起来喝可可。”

“从哪打听到这消息的?”

“昨天晚上跟你分别后,我在滨町绿道遇见中原小姐。”

“这么巧?”

“根据那家自助式咖啡店店员的证词,虽然不记得青柳先生点甚么,但确定是两杯一样的饮料。如果和青柳先生一同进店里的是八岛,青柳先生很可能点的是两杯可可。那家店的菜单上有可可。”

“这代表甚么?”

“我确认过验尸报告,青柳先生胃里未消化的东西中不包含可可。”

松宫一听,不禁睁大眼,微微张嘴。

“我想证明,八岛没进去那家自助式咖啡店。”

“那么,与青柳先生同行的便另有其人…”

“就是这么回事。”加贺嘴角微扬,目光却完全不带笑意。

“而那个人就是凶手?”

“很难讲。”加贺偏着头,“有待进一步调查。不过,确定的是,万一八岛没去那家咖啡店,刚才会议中编的故事将被全盘推翻。”

“可是,店员没看到青柳先生的同行者,这点很难证明啊。”

“是吗?要证明某人没出现在某地方,不是有个老方法?我们一向都这么干。”

“老方法?”松宫思索片刻,应道:“你是指‘不在场证明’?”

“没错。”加贺点点头,“假使八岛冬树并未进咖啡店,那么,离开‘STOCK HOUSE’到案发之间,约莫两小时的空档,他去哪里、做些甚么,就是我要调查的。”

“你要怎么查起?”

加贺没回答,扔下一句“傍晚见”便大步离开,松宫甚至来不及出声喊住他。

23

悠人走进辅导室,导师真田见他进来,强光炫目般连眨数次眼,指着对面的椅子说:“坐吧。”

于是,悠人拉开椅子坐下。

“最近如何?心情有没有平静点?”真田问。

悠人偏着头,“案子侦破前,暂时没办法恢复平静吧。”

“也是…”真田叹口气,目光落在手边的资料上。“现下你可能没心思想那么远,但关于毕业后的出路,老师必须和每位同学谈过,所以还是找你来。尽量回答就好,让老师知道你目前的志向。”

“嗯。”悠人回道。

“先谈最基本的。刚升三年级的那次毕业出路辅导,你说想继续读大学,这个志向依然没变吧?”真田望着资料问。

悠人没立刻答复。不,其实是答不上来。

真田抬起头,“怎么?不是吗?”

悠人呼出胸口郁积的气,应道:“我还在犹豫。”

“犹豫?”

“因为…呃…”悠人垂下脸。

“钱的问题吗?”

“那也是原因之一。”

“‘也是’?还有其它原因吗?”

悠人沉默不语,眼下甚么都不能说。

“青柳,先抬起头。”

悠人依言抬头,目光却依旧低垂。

“老师明白你的心情。父亲遇到那种事,你一定很担心家里的状况。升大学需要钱,而且金额不小,所以你考虑去工作贴补家用,是吗?”

真田的揣测与悠人的想法天差地远,但悠人姑且回道:“嗯,大概是那样。”

真田点点头,“果然。你能这么想,非常了不起。要是你坚持走这条路,老师会尽力帮忙。可是,那不容易喔,只有高中学历很难找到工作。老师每年都负责协助几名同学就业,外头的状况却一年比一年严苛。你若有心担起养家的责任,至少读到大学毕业吧,不然念专门学校也行。”

听不懂真田在讲甚么。悠人压根没考虑过找工作,升不升大学也无所谓,重要的是现在。悠人只想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你有没有亲戚能援助呢?”或许是悠人一直没吭声,真田讲起筹钱的事,“不过,你父亲职位那么高,或许有留下一些存款?”

“这个…我不太清楚。”

“你和母亲讨论过毕业后的出路吗?”

“案件发生后就没再提起。”

“这样啊。”真田双手交握放上桌面,“找个时间跟母亲谈谈吧。虽然是我的猜测,不过母亲肯定希望你继续升学。钱的问题,可以申请奖学金之类的,总有办法。先跟母亲好好商量,明白吗?”

“嗯。”

悠人回到教室。虽然已放学,教室里仍有几个男同学,杉野是其中之一。他们看见悠人,纷纷拿起书包离开,只有杉野留下。

“你不和他们一块走,没关系吗?”悠人问,“跟我待在一起不太好吧。”

“没那回事。”杉野板起脸,话声却没甚么精神。

“随便啦。对了,我联络不上黑泽,你有他的消息吗?”

“黑泽?”

“他没回我的简讯,电话也不通。那家伙该不会换手机了?”

“不晓得。你找黑泽干嘛?”

“我有话想说。你也一起,我们三人谈一下。”

杉野似乎一惊,倏地睁大眼,神情僵硬。“难不成…”

“嗯。”悠人点点头,“和那件事有关。”

杉野别开脸,“事到如今,还有啥好说。”

“才不是‘事到如今’。现在也不迟,所以想找你们谈谈。”

杉野目光低垂,“谁跟你讲了甚么吗?”

“没有谁跟我──”悠人一顿,“不,算是有吧。”

杉野瞅悠人一眼,“谁?”

“我爸。”

“啊?”杉野浑身一颤,“你爸不是…”

“那不是重点。总之先这样,帮忙联系黑泽吧,拜托。”语毕,悠人拿起书包走出教室。

踏出校门,悠人赶过几个悠哉的同学,快步前往车站。他脸泛潮红,冷空气拂过,感觉很舒服。一想到即将进行的事,就不禁陷入忧郁。那不得不扛起的过往,搞不好会沉重到压昏自己,但他明白,再也不能逃避,得正视事实。

搭上地铁,在中目黑站下车。走到自家附近时,他发现前方有个认识的人。

悠人加快脚步,几乎要并肩同行时,对方注意到他,于是停下脚步。

“喔喔,是悠人啊。”小竹的方脸挤出笑容,“刚放学吗?”

“嗯。您有事找我妈?”

“对,公司那边不少事要交代,便由我负责联络。”

“隐匿职灾的事后续如何?”

小竹一听,似乎不甚愉快,顿时撇下嘴角。

“那件事已处理妥当。虽然期间你可能不太好过,总之你不用管。而且,劝你早点忘记比较实际。”

“怎么‘处理妥当’的?说我爸…青柳武明是一切的幕后指使者,你们就是这样把事情处理掉的,对吧?”

“甚么幕后指使者,太夸张啦。”小竹别开脸苦笑。

悠人见状,气得浑身发热。

“那你呢?”悠人大吼,“不用负任何责任吗?”

小竹忿忿瞪向悠人,“听着,我也被函送检方喽,罪名是隐匿职灾的共犯。”

“但公司没开除你,也没要你辞去厂长一职。你们把所有过错都怪到我爸头上。”

“我只是听你爸的命令行事。”

“谎话连篇!”

“谎话?”

“我爸不可能命令下属干那种肮脏事,根本是你一手主导的吧。”

“明明甚么都不懂,听你这小鬼在胡扯。”小竹不屑地吐出一句,便迈步向前。

悠人顿时热血沸腾,还来不及思考,身体便已行动──他握紧拳头,重重揍上小竹的方脸。

24

松宫接到加贺的电话时,正要前往拜访八岛冬树手机通讯簿中的第四名友人。时间刚过午后五点,一路问下来,前三人都没能提供有力的消息。虽说是八岛冬树的友人,其实只是在同一个打工地点短暂相处,或在同一家公司面试后聊过几句。即使交换过电话号码及电子信箱,之后几乎没联络。

松宫边走边接起手机。“是我。找到甚么线索吗?”

“还很难讲。你在哪里?”

“这里是…龟户吧。”松宫环顾四周后回道。

“那刚好,先把查访的部份告一段落,帮我一个忙。”

“怎么帮?”

“带中原小姐过来,有东西想请她确认。”

“等等,要带她去何处找你?”

“书店。”

“书店?”松宫停下脚步。

加贺报出店名。那是日本桥一家知名书店,整幢建筑面对着中央大道【注:指的是日本知名大型书店“丸善”日本桥店,卖场包括地下一楼至三楼,店铺总面积约千坪,藏书六十万册。】。

原来如此。松宫暗忖,女性另当别论,假如男性必须在街上消磨空档,能去的地点有限,顶多找个咖啡店坐坐。但经济拮据的八岛冬树,不大可能只为打发时间而独自走进咖啡店。就这点来说,站着看闲书不必花半毛钱,八岛冬树当时很可能是泡在书店里。

“你要让中原小姐确认甚么?”

“来就知道,拜托你喽。”加贺随即切断通话。

干嘛神秘兮兮的。松宫边嘀咕,边朝空出租车举起手。

中原香织待在家中,素着一张脸,显得气色不太好。

听松宫说要带她去个地方,她十分疑惑。

“关于那起案件,我知道的都已告诉你们。”

“不是的,有样东西想请妳确认。”

“可是…”香织神情依旧忧郁。

“这次搞不好…”虽然有点犹豫,松宫仍继续道:“能够洗清他的嫌疑。”

香织不禁睁大双眼,“意思是,有办法证明他的清白吗?”

“不,还说不准。只是有这种可能性。”

香织深吸口气,注视着松宫。“等我十分钟好吗?马上就能出门。”

“当然,别着急。”松宫回道。

中原香织迅速打点妥当,松宫带着她坐上出租车。途中,香织仍不免在意,忍不住问松宫究竟需要她确认甚么。

“详情我也不清楚,不过现下是要去与加贺会合。”

“加贺先生啊…”

“听说你们昨晚碰过面?聊了哪些话题呢?”

“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像提高电影试映会抽中率的秘诀之类的。”

“秘诀?”

香织简要地转述她与加贺的对话,松宫顿时恍然大悟。由于八岛冬树爱喝可可,加贺分析与青柳武明前往咖啡店的并非八岛。接着,他又根据试映会的那段闲谈,推测八岛看电影前应该耗在某家书店。

抵达目的地,松宫以手机联系加贺后,带着香织走向书店。香织抬头望着这栋建筑,似乎感到很新奇。

加贺在书店入口迎接两人。他对松宫轻轻点个头后,向香织道歉:“不好意思,麻烦妳大老远跑一趟。”

“真有可能证明他的清白吗?”

“目前说不准。总之,请先跟我来。”加贺领着香织,松宫随后跟上。

打开工作人员专用的出入口,三人绕到卖场后方,穿过堆着许多纸箱的走廊,踏进一个小房间。只见一名应该是警卫的中年男子,坐在监视屏幕墙前。

“原来是监视器啊。”松宫终于明白加贺的目的。

“来到日本桥一带,如果要逛书店,首先就会想起这家吧。虽然监视器不是随时随地拍下每个角落,但顾客若待上两小时,被拍到身影也不无可能。”

“原来如此。不过店这么大,装设的监视器数量应该很惊人吧?”

“嗯,看完案发当天傍晚六点半到八点半的所有影像,眼睛真的满累的。”加贺揉揉眼皮。

松宫凝望着这名既是表哥又是资深前辈的刑警。连警视厅搜查一课内部,也盛传日本桥署的加贺是个厉害角色。此时,松宫再度深深感受到,加贺确实非常聪明,但他最大的武器,是那教人害怕的锲而不舍精神。

“那么,要让中原小姐确认的是?”松宫问。

“嗯,麻烦播一下刚才的影片。”

听到加贺的指示,警卫操作着手边的机器。屏幕上的影像一转,换上一格静止画面,映出数名站着翻阅杂志的来客身影。拍到的大多是女性,似乎是从设在女性杂志区的监视器调出的。

“中原小姐,准备好了吗?现下要播放一段影片,发现任何在意的地方,请立刻告诉我。”

见香织走近监视屏幕,加贺吩咐警卫:“请开始吧。”

画面不停流泄,却没太大变化。有些女客把杂志放回架上后离开,又有几名新的女客加入站着翻阅的行列,如此而已。

但没多久,香织发出“啊”的一声。“暂停。”加贺指示警卫。

“那个人应该是冬树。”

松宫定睛注视香织所指的位置。定格画面上,翻阅杂志的女客身后有一名男子行经。因在斜后方,看不清楚男子的容貌,不过确实很像八岛冬树。

“请回放这段影像。”加贺对警卫说。

片子又回到一开始的画面,香织看过后,重重点头:“我想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