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我观察三名弟子的反应。青野铁青着脸,赤木脸颊涨红,白石则一脸扫兴地别过脸。
“我们进来的时候,假冒成火田先生的白石正在喝斥赤木。这是为了在事后让警方只怀疑赤木而做的戏。他们有自信如果三人当中只有一人受到怀疑,真相就绝对不会被揭穿。此外,案发之后,青野说出把赤木当成凶手的证言,背后目的也是要伪装他们感情不睦,不让人想到他们是共犯。然后假扮成火田先生的白石命令赤木到书库去。此时他要小绿小姐前往帮忙,当然也在计划之中。目的有两个:一是让小绿小姐成为赤木的不在场证人,另一个则是发现尸体时,如果有两个外人就麻烦了。”
“为甚么有两个外人就麻烦了?”大河原警部问。
“这点我后面会说明。舞台与人物就像这样安排妥当后,终于要动手了。信号当然是电话。”我指向赤木。“赤木从书库打电话到工作室。青野的工作是听到铃声、接起电话之后折回这个房间,声称是白石打来的。接着假扮成火田先生的白石进入工作室,然后终于进入杀人阶段。”
我的食指从赤木指向青野,然后是白石。
“白石用十字弓瞄准四肢被绑住、无法动弹的火田先生额头,一箭毙命。接着白石把十字弓丢出窗外,解开绑住尸体手脚的毛巾和堵住嘴巴的东西,最后带着这些证据藏进书山。当然,在做这些事的期间,白石一个人唱着独角戏,演得好似火田先生正与白石这名弟子对话一般。而他最后的台词是在推倒那里的书山前说出来的——也就是,‘哇!你干甚么!’这句话。”
“说得一副你亲眼目睹似的……”白石呢喃。可是显而易见的是他看起来已经失去沉着。
“我们听到声音进入房间,这时我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也就是我没有发现尸体不是先前谈话的对象。我还冲出外回廊,白费力气地跑了一趟,丢人现眼。”
“白石在这段期间逃跑了是吗?”
警部问,我点点头。
“他经过这个房间后逃进内回廊。这时,他从书架里面抽出一堆书,堆在自己原本躲藏的位置,这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书山变小。”
也就是说,察觉到书架的书变少并非是我的错觉。
“离开内回廊以后,白石回去自己的房间。毕竟他必须换上衣服、解除变装,用来捆绑火田先生的证据也必须湮灭;而他的行动当然被跑出书库的赤木看到了,可是他装作没这回事,还堵在书库门口阻止小绿小姐出来;另一方面,除下变装的白石躲过我和小绿小姐的目光从通行门逃走了。对他来说,准备通行门的备份钥匙是易如反掌的事。”
“然后白石在我们抵达不久后假装成慌忙赶回来的样子出现,是吗?”
听到大河原警部的话,我点点头。
“就是这么回事。不过白石犯了一个错误。他为了除下化妆而洗脸,因此散发出肥皂的气味,实在不像刚从火田先生吩咐他找资料的工作中回来。就是这个时候,我注意到变装的可能性。”
“唔……”警部沉吟之后望向三人。“你们有甚么要辩解的吗?天下一的推理合情合理。”
青野和赤木垂着头,白石却嗤之以鼻。
“如果合情合理,就表示推理正确,那我也可以编造出一两篇合情合理的情节。”
“你是要我出示证据吗?”我说。
“没错,你要拿出证据。”
我叹了一口气,看着警部说:
“他的房间角落晾着三条毛巾。请把那三条毛巾送去监识调查。”
“毛巾?”
“是的。我想其中两条是用来绑住火田先生的手脚,剩下一条是用来堵住嘴巴。堵嘴巴的那条应该沾到火田先生的血迹,毕竟也流了那么多血。白石或许洗过毛巾,但应该无法除掉血迹反应。此外,从火田先生嘴巴找到的白色线头,那大概就是毛巾的纤维,将这一起送去监识调查,马上就能得到解答。”
“原来如此。”大河原警部立刻命令部下去调查毛巾。
这下子总算死心了吗?白石咬住嘴唇瞪着我。
赤木颓然跪倒在地:
“所以我才说……我才说不要找侦探当不在场证人啊……”
这句话等于是承认他们的犯罪。一旁的青野也颓丧地垂下肩膀。
“我们的机会只有老师家人出国旅行的现在。编辑不久后也会来拿稿子……总之机会只有现在。这是我们三人的决定,事到如今别在那里抱怨了。”
只有白石还老样子地抬头挺胸并傲然站立,但他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失望的神情。
“你们的动机究竟是甚么?”警部问他们。“既然你们拜师于火田先生门下,他不是你们尊敬的对象吗?为甚么非杀他不可?”
三人面面相觑,然后白石代表发言:
“我们是为了守护新世界。”
“甚么?”
“也可以说是新的小说。故事的主角就是谜团本身,登场人物都只是构成谜团的因子。透过华丽铺陈谜团的建构与解谜,带给读者感动与浪漫——就是这样的小说。”
我将这套说法解释为他们对本格推理的定义。
“我们三人从小就一直想读这样的小说,可是哪里都找不到。虽然有以杀人事件为主题、揪出凶手的小说,但它们总是被无趣至极的现实环境与状况所笼罩。被杀的不是握有企业机密的员工、就是外遇的粉领族,而命案的背后总横亘着社会议题。其实作家的目的就是描写社会议题,解开杀人事件只是点缀罢了。我们不想读那种小说,我们想读的是享受谜团本身的作品。于是不约而同地萌生出同样的想法——对了,自己写就行了。不久后,我们三人在大学相识,大为感激地发现原来还有其他同志,自己并不孤单。我们发誓一定要想办法完成这种崭新的小说,可是无力的我们不管怎么嚷嚷,也不会获得社会关注,于是决定先拜师于社会派作家火田老师的门下寻找机会。会选择火田老师,只是因为他是畅销作家。老实说,我们对老师没有一丝敬意。”
“火田先生对你们有甚么想法?”市长问。
“我想他一点都不在乎我们。他认为供养弟子只是一种时尚,一定毫不关心我们能不能出师成为作家。”
“所以你们就杀了他?”大河原警部问。
白石冷笑:
“不是的。我们才不会为了那种原因杀人。我不是说过,我们是为了保护新的小说才杀人吗?”然后他望向我,再次恢复一本正经。“三天前,我读到老师正在撰写的作品。看到那篇作品,我心想非得尽快除掉他不可。他的小说标题是《斜面馆杀人事件》。”
“哇!是我们家的原稿!”原本沉默的宇户川错愕地大叫。“稿子在哪里?拿出来!还给我!”他双手大大地往前伸。
“不好意思,”白石说。“稿子烧掉了。”
“咦!”宇户川当场无力地坐倒下去。
“为甚么这么做?”我问。
“那篇小说,”我知道白石咽了口口水。“那篇《斜面馆杀人事件》,完全就是我们目标的小说。封闭的空间、神秘的角色、发生在其中的不可能犯罪、挑战谜团的天才侦探——里面囊括了所有我们憧憬的元素。”
“这样不行吗?”
“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困扰。就像我对你说过的,我认为那篇小说不是老师自己写的。我想他是从其他拥有和我们相同思想的作家作品抄来的。可是总而言之,若置之不理,那篇作品会被当成老师的作品发表出去。我们认为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它发生。火田俊介居然成为我们所憧憬、视为理想的小说先驱者,一定要避免这样的事态。如果不阻止,宝贵的新小说也会沦为亚流,然后结束。先驱者得是一个恰如其分的作家才行。”
白石的音量变大,语调充满热情。每个人都被他的魄力震慑。
“只为了这种理由就杀人……”警部呻吟。
“我们认为这很重要。我们保护了非保护不可的事物。”白石的话语毫无迷惘。
赤木与青野静静听着同志所说的话,中间完全没有插嘴。他们这群知己早已知悉彼此的意志。
“我要说的只有这些。其他两个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不后悔。”
白石说道,其余两人此时才抬起头。他们不约而同地说:
“我们也是!”
“我一点都不后悔!”
大河原警部“呼”的长长叹一口气。他敲敲脖子后面两三下,接着向部下使眼色。只见诸位刑警正准备将三人带出房间。
“啊,对了。”白石停步,回头看我。“我假扮成火田老师时,你问过我这样的问题——你对于以解谜为中心的小说有甚么看法?还说没有这样的小说太奇怪了。为甚么你会这样说?”
“问我为甚么,我也……”我搔搔头,想要整理想法,可是无法顺利把想法化为语言。我无可奈何地说,“没有甚么理由,我只是觉得有这样的小说也好。”
结果白石亲切地笑着说,“你也与我们活在相同的世界。”
我还在寻思该如何回话,他们就被刑警带走了。
7
日野市长拍起手:
“哎呀,太精采了。这次的案子也被你完美破解。真不愧是名侦探。”
“只是运气好而已。更重要的是我还是没得到关于盗挖案的线索。”我拿起立在桌旁的手杖敲敲地板。
我和市长还有小绿一起离开皮拉图斯屋。也许因为接到破案通知,看似身为媒体记者的人聚集过来。原来这个世界也有大众媒体。
我们搭上市长的座车。这次市长还亲自开车。
“你认为水岛先生和火田先生与盗挖案有关吗?”市长开车后不久问。
“毫无疑问,他们绝对有关。”我说。
“哦?”市长回头看我。“一口咬定呢。”
“虽然两人的命案完全不同,但都有一个共通点。您知道是甚么吗?”
“不,不知道。”
“是甚么?”小绿从后车座问。
“遇害的两人都获得某种诡计。水岛雄一郎得到密室诡计并且想要实践,结果遇害了;火田俊介则是想写出过去从未挑战过、以解谜为主题的小说。我不认为这是偶然。”
“不是偶然的话……会是甚么?”
市长握着方向盘,瞬间以锐利的眼神望向我。
“我还不能明确断定,可是我可以确定一件事。”
“甚么事?”
“小绿小姐是对的。”
“小绿是对的?”
“没错。”
我回望后方的小绿,然后凝视市长的侧脸:
“真的有诅咒,而且诅咒正在急速扩大中。”
第四章 委员会
1
皮拉图斯屋命案发生的隔天午后,我又坐在市长驾驶的车中。前来饭店迎接我的一样是小绿,但她不肯告诉我详情,只说“总之请你跟我来”,便要我坐上她父亲在饭店前等候的车子。
我询问目的地,但市长只是笑嘻嘻地说“是秘密基地”。
“谁的秘密基地?”我追问。
“当然是我的。待在这种职位,就想要一个可以让心灵休憩的场所。”
“那里有甚么吗?”
“嗳,去了就知道。”市长还是老样子地面露诡异的笑容。
我们离开市区,眺望一阵田园风景后,车子便进入弯弯曲曲的S弯道,我的身体随之摇来晃去。我一回神才注意到周围都变成山地;马路底下可以看到河川。途中车子也经过横跨河川的小木桥。
四周洋溢着美丽的大自然,但遗憾的是天公不作美,只见天空一片阴沉,厚重的乌云层层叠叠且缓慢移动。云的颜色暗得彷佛就要落下灰色的雨滴。
不久,柏油路面不见了。车胎发出黏答答的声响地行驶在泥巴路上。原生林宛如波浪般从两侧包夹上来。
穿过黑暗的森林隧道后,视野忽然大开。左边铺着一层淡蓝色的地毯。
“是勿忘草。”小绿在后车座说。“这一带是湿地。”
“好美。”我看得出神。“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片的勿忘草。”
“听说这是特殊的品种,开得比一般的勿忘草还早。”市长依然握着方向盘。
“英文叫做 FORGET-ME-NOT。”小绿接着说。“意思是别忘了我。这是来自德国的传说。”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勿忘草这个名称就是从英文翻译过来的吧。
“爸,停一下。”
小绿一说,市长踩下煞车。
小绿从车上下来跑向湿地,摘了一些花回来。
“看。”她秀出摆在手帕的花朵。淡蓝色花瓣的中央点缀着黄色,相当可爱。
日野市长再次启动车子,但这次没开多久,在驶过山路几分钟后,车子就停下来,路其实也到了尽头。
眼前唐突地座落着一栋古色古香的西式建筑物。
“好了,到目的地了。”市长下了车。
我和小绿下车时,屋子正面的对开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个满脸胡子的男子和一个小个子戴眼镜的中年女子。我对男子有印象,是纪念馆的门房。
“哎呀,市长,您辛苦了。”门房边搓手边走近。
“你们也辛苦了,其他人怎么了?”
“月村馆长和木部先生已经到了。”
“哦,这样。真不好意思让他们等我们。”
市长打开后车厢拉出两个袋子。一个是黑色皮革,另一个有花朵图案。小绿拿着花朵图案的。
“这里是日野市长的别墅吗?”我一头雾水地询问市长。
“也不到别墅那么了不起。听说是父亲代替借款、从别人那里收下的。不过交通不便,房子又老旧,而且住起来不太方便,唯一优点是房间很多,我都用来举行秘密会议。”
小个子女子走近市长后行礼。她围了一条刺着大象图案的围裙。
“好久不见。”
“哎呀,阿文嫂,你过得好吗?”市长对她笑道,然后保持着微笑转向我。“她是管理这个家的阿文嫂。因为有她住在这里,这个家才能够免于腐朽。”接着市长向她介绍我,“这位是我昨天向你提到的侦探天下一先生。”
“我是阿文,请多指教。”她恭敬地把手放在身前行礼。
我也回礼,“请多指教。”
“这个人你知道吧?”市长指着门房。
“嗯,前天见过。”
“我本来心想是不是太多余了,但还是把他也叫来。毕竟把所有关系者都找来比较好。”
“所有关系者?”
“总之就是这样。”市长眨起一边眼睛。
建筑物正门的几段石阶后就是玄关。我们穿过刻着雕刻的对开门进入屋内。大厅再过去就是宽敞的客厅。天花板是挑高的。
“来得真快。”坐在暖炉前的女子转向这里站起身来。她是纪念馆馆长——考古学博士月村女士。她旁边坐着穿着三件式西装的微胖男子。男子鼻下蓄着小胡子。
“不好意思,事前准备比想像中更费事,而且还得接天下一先生。”市长把一只手放在脸前摆了摆表示道歉。
“前些日子多谢你的关照。”我看着月村博士说。
“我听说这几天的传闻了,听说你这个侦探大显身手。”
“巧合罢了。”
我和月村女士说话时,小胡子男怪笑着从头到脚直打量我。他打量完后开口:
“我叫木部政文,开报社的。不过是中央几乎没人知道的地方小报。”
“我叫天下一。”
“我知道。我刚刚才跟月村老师聊到你,说你具备如此过人的推理能力,怎么会去当甚么侦探?如果把你的才能应用在其他地方,应该能获得更大的成就。比方说股票……”
“多谢夸奖,光荣之至。”我形式性地道谢。
接着木部与市长打招呼。就印象看来,他们彼此相当熟悉。
“木部先生也是保存委员会的成员。”市长对我说。
“那么您说的所有关系者,指的是……”
“就是这么回事。就是那件事的所有关系者。”
市长指的是所有可能盗挖的人。所以接下来抵达的应该都是保存会的成员。
客厅摆了七张设置靠肘的木椅。我和市长坐了其中两张,这下空椅子只剩三张。小绿坐在墙边的长椅上。
“这里有七张椅子是有意义的。”木部看着我说。“是为了配合纪念馆保存委员会成员的数目。对吧,市长?”
“是的,算是一种趣味。”市长已经叼起烟。
“侦探先生,请你站起来看看椅面。”
听到木部的话,我站起来看椅面。椅面上雕着WED。
“是 WEDNESDAY 的简写吗?”我问。
“没错,是星期三(水曜日)【注:日文中的星期一至星期日,各别为月、火、水、木、金、土、日曜日。】的意思。也就是说,那是水岛雄一郎先生专用的椅子。”木部说道,自己也站起来,展示椅子的椅面。“而我的椅子上雕着THU。用不著名说,就是 THURSDAY——星期四(木曜日)的简写。说到这里,也不必赘言月村老师与日野市长现在坐的椅子上雕了甚么。没错,月村老师的椅子雕着MON,市长的椅子雕着SUN。”
我望向其余三张椅子的椅面,上面各雕着TUE、FRI、SAT。TUE本来是火田俊介的椅子。
“我看着保存委员会成员的名字,忽然想到这个点子。”市长说。“取全员的头一个字,就成了月、火、水、木、金、土、日。所以我才会安排这样的恶作剧。可以算是一种幽默。”
“其余两个人叫甚么名字?”我问。
“是金子先生与土井女士。”
“原来如此。”我不得不点头。
总不可能为了恶作剧而特别找这种姓氏的人加入会员吧?最后变成这样全是巧合。虽然实在难以想像,但在这个世界里,这种程度的巧合或许并不稀奇。
其余两人约三十分钟后抵达,那时正巧下起雨。
金子和彦说他是文化人类学者。他似乎把褐色的贝雷帽与烟斗当成自己的注册商标。
“大部份的人只要一眼就能说出我的名字。”他对我说。“因为我也常上电视。天下一先生,你不看电视吗?”
不是不看,只是没看过这个世界的电视节目。所以我只能回道,“几乎不看。”
“这样啊。嗳,其实就算不看电视,也没甚么关系嘛。”但金子似乎不满我没把他当成名人看待。
土井直美是个跑科学新闻的记者。她把头发剪成鲍伯头,营造出知性的气质,然而遗憾的是她的意图算不上成功。可能是我有知识份子应当身材苗条的成见,她的体态和我的想像完全相反。不管怎么看,她都只是亲切的欧巴桑。这样当然也没甚么不好。
“不和缺乏逻辑思考的人交谈是我一贯的主义。”她一看到我就这么说。“据说你最近解决两宗命案,百分之百都是靠逻辑推理出来的吗?”
“唔,我自己是这么认为。”
我回答,土井重重点了两三下头:
“我跟你会很合得来。”
“谢谢。”我说。
关系者全员到齐。
2
保存委员会的成员再加上我,一共六人待在放着暖炉的客厅。我们坐在排成圆形的专用椅上,而市长首先开口:
“今天召集各位过来,不为别的,正是向各位报告关于纪念馆的重大事项。”
“是查出创立者的身分了吗?”木部嘻嘻怪笑着。“你该不会要说自己的祖先果然就是创立者吧?”
日野市长的父亲做出如此宣称,似乎是广为人知的事实。
市长只是苦笑,没有反驳。
“其实那间地下室几天前发生了一点小小的 accident。”市长恢复严肃地说。
“Accident?是事故吗?”土井直美问。她 Accident 的发音是道地的英语。
“也可以说是事故,不过……”市长看向土井说。“是人为导致的。”
“到底出甚么事?别卖关子,快点告诉我们。”金子挥挥烟斗。
市长点点头,开始说起那间地下室遭人盗挖的事。因为月村女士已经知道,因此当然没甚么反应,可是其他三人似乎无法保持冷静。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瞒到现在才说!”木部表现出愤怒。“发现那间地下室,是我们城镇中有史以来最重大的事件,所以才说要慎重调查……”
“希望你务必提出令人信服的解释。”金子也说。
“本来就应该提出解释,而且视你的回答,我可能会考虑辞掉委员会的职务。毕竟出了那么大的问题,你却把我们视为无物。”土井直美像家长会代表的罗嗦欧巴桑一般气呼呼的。
此时月村女士说话了:
“是我建议市长先不要告诉各位盗挖的事。”
“咦?”三人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
“为甚么?”土井直美问。
“那是因为,”月村女士表现出些许犹豫后,下定决心地说,“因为我认为盗挖贼就在各位之中。”
这句话让三名纪念馆保存委员几乎同时脸色大变。
“你说甚么!”
“这是甚么话!”
“欺人太甚!”
“嗳、嗳嗳嗳嗳,请稍安勿躁。好了好了,各位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但请先听听馆长的理由,让她有个解释的机会嘛。”市长大大地摊开双手来安抚三人。
“可是她居然诬赖我们是小偷!”木部吊着眼睛说。
“我知道,我了解各位的心情,但是也请各位理解我们的疑虑。请想想看,发现那间地下室的事本身并没有公开。也就是说,一般人并不知道纪念馆有间地下室,还有木乃伊沉眠在里面。不知道这些事的人会企图盗挖吗?”
三名委员听到这里才哑然失声。他们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接着面面相觑。
“各位能够了解吗?我为了不把事情闹大才没有报警,也没有通知各位。而关于被盗挖的东西下落,我也已经委托这位天下一侦探寻找。”
三人目光一口气集中到我身上。
“那有甚么发现吗?”金子问我。
我还没开口,市长就抢先说:
“天下一先生首先拜访水岛先生和火田先生打听盗挖的事。然而就如同各位知道的,他们两位不幸相继遇害。当然,两宗命案之间并没关联,凶手也完全不同,更基于不同的动机而犯下凶案。但透过侦破这两宗命案,天下一先生得到了一个结论——也就是水岛先生与火田先生可能都与盗挖一事有关。”说到这里,市长转向我。“对吧,天下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