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无法做出任何评论,只能敬佩地看着编辑。真教人服了。

  “所以,”宇户川东张西望。“我无论如何都要在今天带回老师的原稿才行,但到处都找不到。”

  “原稿大概几页?”

  “据说一百页以上,标题是《斜面馆杀人事件》。”

  “杀人事件?”我好像听到了甚么新鲜的字眼。

  宇户川晃着刚才的纸说:

  “这是火田老师先寄给我的剧情梗概,上头这么写着:‘舞台是一栋建在山坡斜面上的洋馆。一天晚上,馆内举行宴会,来了许多馆主人的旧友与当地名流。不久后派对结束,几乎所有客人离开以后,几个关系亲密的人聚在一起继续喝酒。然而连接洋馆与镇上的道路却被人破坏,电话线也被切断,斜面馆完全被孤立起来。不巧的是外头又下着大雪。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名客人失踪了。众人四处寻找,却发现客人在斜坡上遇害。洋馆有自用缆车,搭乘缆车就可以前往山上,但来回要花上几十分钟。其他客人都没离开过这么久的时间,因此通通拥有不在场证明。凶手是谁?究竟如何下手?’”编辑一口气念到这里,露出观察我反应的样子。

  这是本格推理小说——我心想。

  图书馆中甚至找不到半本、完全缺乏本格推理概念的这个世界里,火田俊介居然要写这种小说?社会派的他怎么会这么做?

  “所以呢,解开这个谜团的人物就是主角,而这个人的名字就叫这个。”宇户川说,把梗概的一部份指给我看。

  上面是这样的一段文字:

  “偶然参加宴会的侦探天上一挑战神秘谜团。”

  “咦!”我忍不住重读。“天上一?”

  “是啊,而你不是叫天下一吗?这不是单纯的巧合。我想应该就是从你的名字发想的,你跟火田老师以前就认识吗?”

  “不,我跟老师是第一次见面,也是今早才约好见面的。”

  “哦?那么老师是在哪里看到你的名字吗?”宇户川纳闷地说。

  “应该是吧。”我说完后想了起来。是报纸。

  日野市长也说他是从报纸上看到我的。我记得是这样的报导内容:

  天下一侦探神机妙算,大破壁神家命案——

  火田俊介或许读到那篇报导。所以他在写本格推理小说时才会把我的名字稍作改变,当成主角的名字。

  然而我提到这件事,宇户川却露出讶异的表情,歪起头来说:

  “壁神家命案?报上有这条新闻吗?我都习惯把报纸从头读到尾,可是没有印象。”

  “可是我亲眼看到报纸这么写。”

  “这样吗?那么我漏看了吗?”宇户川无法信服。

  “重点是,”我说。“火田先生是甚么时候写起这种类型小说的?也就是……呃,解开与杀人事件有关的神秘谜团这种类型的小说。”

  “哦,这是第一次呢。因为过去从来没有这种小说不是吗?你也没读过吧?”宇户川噘起嘴巴,一副你在耍甚么宝的口气。

  “火田先生本来会成为这类小说的先驱者呢。”

  “完全没错。”宇户川用力点头,像在称赞我说得好。“如果这部作品发表,一定会造成大轰动。是全新小说的诞生。火田老师的名字肯定会在文学界流芳百世。”

  一口气说到这里,宇户川突然垂头丧气:

  “啊啊,正因为如此,老师居然遇害,怎么会有这种事呢?这可是莫大的损失啊。凶手实在教人痛恨。”然后他回望书桌,叹了口气。“可是没时间为这种事悲叹了,要是不尽快找到原稿,就无法向世人公开老师原本要做出多么划时代的挑战。天下一先生,你好像是登场人物的蓝本,难道没有听老师提过那份原稿吗?”

  “不,完全没有。”

  “我想也是。”

  宇户川看看手表,觉得浪费时间似地摇摇头,再次投入找原稿的工作。

  我离开火田俊介的房间下去一楼。共同厨房旁边并排着三名弟子的房间。门上挂着写有名字的牌子。

  我敲敲写着赤木的房门。

  “来了。”里面传来死气沉沉的声音。

  门缝间露出赤木提心吊胆的脸。我说我有事想请教他。

  “请进。”虽然态度冷淡,但赤木让我进房间。

  弟子的房间小了许多。床、书桌、生活用品等等的物品全塞在六张榻榻米大的房里。我在他劝坐之下于书桌前的椅子入坐。他则在床铺坐下。

  “警方好像对你死缠烂打地讯问。”

  “嗯……”

  “可是洗清嫌疑了吧?”

  “幸好小绿小姐跟我在一起。”赤木搔搔头。

  “真是场无妄之灾。”

  “可是我也了解警方的心情。因为我真的很恨老师。”

  赤木乍看很懦弱,却满不在乎地说出“恨”这个字眼,让我忍不住回看他。

  “你的作品被批得很惨呢。”我想起火田对赤木的各种辱骂。

  “总是这样。老师老是说一样的话:不会描写人、这根本算不上小说、快死了心回故乡去。我数都数不清自己被骂多少次了。”

  “被批评的只有你的作品吗?”

  “我也不清楚。我不知道老师怎么评论其他两人的作品。”

  “为甚么火田先生要批评你的作品到这么严厉的地步?是因为你的作品真的不好吗?”

  结果赤木耸耸浑圆的肩膀说:

  “我自己说也没说服力,但我想应该不是。”

  “那是为甚么?”

  “我想大概是……”赤木有些支吾其词,接着说下去,“大概是老师嫉妒我。”

  “嫉妒?嫉妒你甚么?”

  “也就是……”他摊开双手。“我的才能跟年轻。”

  “哦……”

  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本人好像是认真的。居然能毫不害臊地说出这种话,我有点无法理解他的神经构造。

  “你一定认为我太自大了。”赤木似乎也察觉我的想法。

  “不,也不是那样,怎么说,你很有自信呢。”

  “我想在小说世界发起一场革命。”他紧紧握住右手。“彻底虚构的世界、从一到十全是作者的创造物、发生在其中的不可思议事件、挑战谜团的主角——我想确立起这样的文类。”

  我凝视着他有些稚气的脸。这个青年也想写本格推理吗?

  “火田先生好像也在写那一类小说。小说名称是《斜面馆杀人事件》,你没听说吗?”

  “不,我不晓得。我想老师不可能写那样的作品。”赤木斩钉截铁地说。

  离开赤木的房间之后,我前去拜访青野。

  “我认为老师早就江郎才尽了。”

  我说出宇户川告诉我的事后,青野冷冷地这么说。

  “好严格。”

  “老师身为社会派作家风靡一世,这是事实,而我们也是崇拜老师的文笔,才志愿于老师门下拜师,但最近老师写的东西完全堕落了。完全看不到野心、实验的手法。不管写甚么都是老调重弹、自我复制。那样的老师能够写出你刚才说的那种小说,我实在无法置信。”

  “可是编辑说他写了,而且还留下剧情大纲。”

  “如果是真的,”青野露出有些犹豫的样子。“那就是剽窃别人的作品吧。”

  “哦?谁的作品?”

  “这我不知道。”

  “不是你的作品喽?”

  “嗯,不是。”

  “你对那种类型的作品没兴趣吗?”

  结果青野盯着我的眼睛,他沉默一会后,从摆在桌上的一叠稿纸中拿起最上面的一张递给我。

  上面写着小说标题:《卍家杀人事件》。

  “今后是这种小说的时代。我要靠这部小说掀起革命。”

  他削瘦的身体一阵哆嗦,可能是兴奋的颤抖。

  白石好像不是睡床铺,而是在地上铺被睡觉,所以他的房间可以放矮桌。我们面对面地坐在矮桌两侧。我盘腿而坐,他是跪坐。光头的他比较适合这种姿势。他或许生性爱整洁,房间角落装了一座毛巾架,现在晾着三条毛巾。

  “我不认为老师堕落了。”白石宛如修行中的僧侣般挺直背脊说。“反倒该说是时代改变了,也可以说是老师的作风不再符合读者的需求。”

  “你的意思是,现在不再是社会派的时代了?”

  “不是的,我认为是表现方法的问题。即使材料相同,料理的方法不同,味道也会不同。”

  白石爽利的语调让我萌生好感。我猜火田俊介应该也最中意这名青年弟子。

  “那么对于火田先生这次写的小说,你有甚么看法?这次好像完全不同于他过去的作品。”

  “我没有读过,所以无法评论。”白石做出模范解答。老实说,他说的也没错。“只看剧情大纲,无法了解老师真正的目的。反过来说,谁都能够在大纲的阶段写出挑战时代之作,问题在于能否完成。”

  “我赞成你的看法。但遗憾的是好像找不到原稿。”

  “所以我想老师会不会还是写不出来?”

  白石冷静地说。我想打破他这样的态度。

  “如果是你呢?你能写出这种类型的小说吗?”

  听到这个问题,白石连半点狼狈的模样都没有。他默默起身,拿起矮桌上的一本笔记本折回来。

  “请看。”他说。

  我打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细小的文字。看样子是小说。

  这篇作品的标题是《密室》。

  “密室?你在哪里知道这个词的?”

  白石挺胸答道,“这是我想到的。”

  我见过三名弟子后走到外头。过了这么久,警方人数也减少了。我四下张望,确定大河原警部是不是还在,幸而可爱的警部正在大门对低阶警官下达指示。

  “警部。”我唤道。“你要回去了吗?”

  “我可不是要回家。”他面露愤慨之色。“我正要回搜查本部。”

  “得到甚么线索了吗?”

  “唔,收获是不少,可是我不会告诉你的。我可不能老让素人侦探抢先破案。”警部坏心眼地说。

  “你还是坚持凶手逃进树林的看法吗?”

  “哼,这可难说。”警部撇过脸去,鼻翼阵阵抽动着。真是个不会撒谎的人。

  “凶手,”我看着他的侧脸。“是内部的人。”

  “甚么?”警部的脸色变得严峻,接着变成怀疑的眼神。“骗人吧?你少胡说八道了。”

  “我对你撒谎有甚么好处呢?”

  “可是啊,说到内部的人,就只有你、市长千金、还有三名弟子啊。火田俊介的家人都出国旅行去了。”

  “这么多嫌疑犯还不够吗?”

  “可是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我一瞬间觉得那个叫赤木的很可疑,但他好像一直跟市长千金在一起。”

  “不可以分开注意每一个人。要解开这次事件的谜团,必须综观全局才行。”

  “综观全局?”大河原警部交抱起手臂望向远方,然后埋怨起来,“我实在不懂你的意思。”

  “总之命案已经形同解决,所以我想拜托大河原警部。”

  “拜托甚么?”

  “我想请你协助我做个实验。还有,请你将所有关系者都集合到火田俊介先生的房间。”

  “实验?你想做甚么?”

  “就让我先卖个关子。”我朝警部眨起一边眼睛。

  6

  一如往例,所有关系者都被集合到现场。我渐渐喜欢起这个侦探小说中熟悉的场面,总觉得教人上瘾,不可自拔。

  “好了。”我说完后扫视众人。这种快感甚至教人背后阵阵颤栗。白罗也是用相同的心情在解谜吧?

  集合到场的包括三名弟子和编辑宇户川,还有总算恢复一点精神的小绿、陪她来的市长,以及大河原警部等警方人士。

  我慢慢深呼吸一口气后开口:

  “这次事件中最不可解的在于凶手究竟怎么逃走的?大河原警部似乎采信从外回廊跳下森林的说法,但我还是必须说那太不现实了。”

  听到我的话,警部不愉快地撇下嘴角,转向旁边。

  “凶手是经过回廊逃走吗?可是那样的话,我和青野先生应该至少要有一人看见才对。不过这里有一点必须考虑到,”我说到这里暂时噤声,这是为了演出效果。我确定我充分吸引观众的注意之后说了,“必须考虑到的是,没理由认定这次的凶案是一名凶手犯下的。也非常有可能某些人是共犯、某些人则负责协助凶手逃走。”

  “请等一下。”青野理所当然地上前一步。“听你这说法,岂不是在指控我放凶手逃走吗?”青野身材削瘦,声音也很尖细。他的声音拔尖,听起来像在尖叫。

  “我是说,没道理抛开这个可能性。”

  “开甚么玩笑。我要怎么放凶手逃走?你其实想说我在回廊上看到凶手,但是替凶手保密,是这样吗?”青野歇斯底里地嚷嚷。“请回想一下,那时可是你说你要绕回廊左边,因此叫我绕右边。如果你的指示相反,凶手就会被你找到。凶手的计划会这么草率吗?”

  “绝对没这回事。”我摇摇头。“凶手的计划一点也不草率,根本是经过一番精心策划,凶手当然也不是逃到回廊。”

  “喂喂喂,等一下。”大河原警部这时插嘴。“不是从回廊跳下去,也不是逃进回廊,那是逃到哪里去?那样岂不是无处可逃?”

  “警部,其实这次命案的谜底就像你说的,凶手根本没逃走。”

  咦咦——哗声四起。

  “甚么意思?”警部问。

  “揭开谜底前,先来实验一下吧。警部,你准备好那东西了吗?”

  “嗯,就在这里。”

  警部向一名部下使眼色,部下拿着十字弓与箭走到我面前。我接下这两样东西。

  “这是命案中使用的十字弓与箭。那么我来射射看吧。”

  我一边说,把箭装到十字弓上。

  “喂,这样很危险啊。”警部吓弯了腰。

  “所以请大家退后一下。”

  我拿着十字弓退到玻璃门处,朝着对侧墙壁站立,接着举起十字弓。

  “哇!”随着一阵惊叫,那一区的人退到两旁。

  我瞄准挂在墙上罗特列克【注:亨利.德.土鲁斯—罗特列克(Henri de Toulouse-Lautrec),法国后印象派画家。】画作海报的稍下方,扳动十字弓的扳机。一道锐利沉重的冲击加诸在手臂和肩膀,与此同时,我听到铿的一道声响。

  箭命中罗特列克的海报正中央。

  这是我第一次射击十字弓,还算是差强人意吧。

  我走近刺在海报上的箭,确认实验结果如同预期。

  “就如同我的猜测。”我说。

  “甚么?”大河原警部问。“甚么东西如同你的猜测?”

  我环顾众人:

  “刚才我是从玻璃门前发射的。另一方面,凶手据判是从玻璃门外发射的,但火田先生站在离墙壁有段距离的地方,所以我刚才射击的距离与凶手射击的距离,可说几乎没有差距。”

  几个人闻言后点点头。

  “然而请大家看看这支箭。”我指着插在海报上的箭。“正确地说,是箭的尾巴。这里有一条用来勾在弦上的沟。装在十字弓上瞄准时,这条沟与地面平行,然而看看现在插在这里的箭尾巴,可以知道沟变成纵向的——为甚么变成这样?因为箭会在空中旋转。箭羽的排列有细微的角度,好让箭在空中旋转。这是为了指向性的考量。无论是子弹还是箭,都必须旋转才能提高指向性。好了,这里必须请各位看看不怎么舒服的照片。”

  我望向大河原警部。“可以请你拿那张照片过来吗?”

  “在这里。”警部递出一张照片。是拍立得照片。

  我确认照片后,把它转向众人。

  “请看看这个。”

  每个人的脖子都朝我手中的照片伸。

  照片拍的是插在火田俊介额头上的箭。用来勾弦的沟也拍得一清二楚。

  “沟是水平的。”一名刑警说出我期望的解答。

  “没错。”我向说出正确答案的刑警点头。“从正面看火田先生的脸,插在额头上的箭,箭尾的沟是水平的。这绝对不对劲。就像刚才的实验,凶手如果真的是从玻璃门外射出的,箭尾的沟应该会是纵向。”

  “这表示火田俊介是歪着头讲电话吗?”大河原警部说出差点令我当场摔跤的发言。

  “不是的。”我把手中的十字弓前端转向警部。“因为射击距离太近,箭没有时间旋转——应该这样推测才妥当吧?”

  “距离太近?”

  “是的。据我推测,箭几乎是从零距离的位置发射。老实说看到尸体的时候,我就感觉到疑点。要射穿在移动中的人的额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且如果使用十字弓,第一发失败,几乎不可能再重来一次。”

  “可是,”市长从旁边开口。“距离那么近的话,不就表示凶手在室内吗?那么凶手不就更难逃走吗?”

  “所以喽,市长,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凶手并没有逃走。至少在刚杀害火田先生的时候还没有。”

  市长理所当然地纳闷起来。其他人也一副完全不懂我在说甚么的表情。像这样卖关子也是侦探的乐趣之一吗?

  “凶手就在我们身边,然而我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实在太大意了。”

  “凶手在哪里?”大河原警部问。

  我迅速扫视一下全员后说,“就在书中。”

  “甚么?”

  “凶手就在书中。”我指着还堆积如山的书。“凶手就藏在书下。在我离开外回廊的期间,他一直屏气敛息地躲着。”

  “可笑!”光头的白石不屑地说。“说是侦探,也没甚么大不了嘛。这么没有说服力的推理,居然也说得出口。假设真像你说的,那么老师就是眼睁睁看着凶手拿着十字弓走到他面前了。然后凶手在你听到老师的叫声、跑进室内的几秒钟之间,要躲进书山里,还要把十字弓丢到外回廊,这真的有可能吗?我想听听各位警察的意见。”

  白石途中转向大河原警部,口气强硬地说。

  警部对此也有些退缩。他看着我,“他说的的确有理啊,天下一。”

  “尽管被人用十字弓在极近距离瞄准,火田先生却无法逃走也无法出声,是因为他被绑起来了。我想他是双手双脚被绑住,嘴巴也被堵起来。”

  “胡说!哪有那种空闲?老师遇害前,不都在跟你说话吗?”白石吼道。

  我先是噤声不语,然后把十字弓和相片还给刑警,最后望向白石且笑一下。在对方眼里,这应该会是诡异的笑容。

  “终于逼近核心了呢。”我说。“问题就在这里。解开这种谜团时,不管多么一清二楚的事都要心存怀疑。因为有时以为是理所当然,背后的成因却是不得了的错觉。”

  “我们陷入了甚么错觉吗?”市长问。

  “没错。”我朝白石走近一两步。他没有别开视线。我看着他带着挑战意味的眼神说,“完全没人能够保证我所见到、交谈的火田俊介先生,就是真正的火田俊介。”

  一瞬间,现场悄然无声。

  有些人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理解我的意思,也有些人就算理解意思,也因为过于唐突而说不出话。

  “你说甚么?”最先出声的是大河原警部。“不是真的火田俊介……那么那个人是谁?”

  “假的火田俊介跟青野还有赤木交谈过,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人了吧?”

  “你是在说我?实在是荒唐。”白石举起手做出投降的动作。

  “你的体格与火田俊介先生很相近。戴上假发和假胡子、再佩上有色眼镜,应该就能轻易冒充他。而且我和火田先生未曾相见,也不曾在照片上看过他,要瞒混过去很简单。而且变成尸体的火田先生血流满面,相貌看不清楚,我会发现尸体并不是先前交谈过的对象的可能性很低。射击额头的目的应该也在这里。”

  “等一下,但他不是在跟火田先生讲电话吗?”警部说。

  “表面上是这样。但那通电话也不一定就是白石打来的,只是接电话的青野这么说罢了。”

  “那千真万确是白石打来的。真的。”青野又尖声主张。

  “如果不是白石打来的,那是谁打来的?”市长问。

  “剩下的另一个人——也就是他。”我指着赤木。“书库里面有电话吧?警部不是在那里接了火田夫人打来的电话吗?就是用那支电话打到这个房间的。而且只要打电话就好,也不必出声,所以要瞒过小绿小姐的耳目也不难。”

  “啊,这么说来,”小绿此时开口。“整理书的时候,赤木先生曾经走到书库里面,紧接着就发生骚动了。”

  “不是的!我、我……”赤木摇着头,肥软的颊肉摇晃着。“我才没打电话!”

  “等、等、等一下。先等一下。”大河原警部走上前来摊开双手,像要制止众人发言似的。“到底怎么回事?我实在弄不明白。天下一,这到底是甚么情况,可以请你从头到尾好好说明一遍吗?”

  “好吧。你们也先听听我的推理。”

  我看着三名弟子说,接着再次环顾其他人且深呼吸一口气,眼角瞥见市长取出香烟。

  “这次的案件是他们三人计划的谋杀事件。而他们的目的之一则是让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成立。”

  “胡说八道。”

  白石表情扭曲。我无视他继续说下去。

  “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利用前来拜访火田先生的两个人,也就是我和小绿小姐。我们是今天早上才来的,他们也不太可能当下才匆忙计划,所以恐怕从以前就已经拟定好策略,一直在等机会到来。不过我现在还不清楚这个计划的草案是三人之中的谁来设计。”

  赤木垂下头。或许是这名胖青年的主意。

  “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把火田先生绑起来。就像我刚才说的一样,他们绑住火田先生的手脚、堵住嘴巴,然后把他带到这间工作室;另一方面,白石开始变装。他戴上事前就准备好的假发和胡子,穿上和火田先生一样的日式工作服。然后只要备好十字弓,等待成为不在场证人的两名男女到来就行了,然后我们抵达了。在他们看来,我和小绿小姐一定就像愚蠢的小丑。青野看到我们时,为了确认问过,‘只带了一个人来吧?’这话是有意义的。听到我后面的说明,大家应该就可以明白,如果我们是三个人,他们的计划就无法付诸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