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听到母亲的叹息声。
「妳就是这个样子,所以才会被说一直长不大。等一下要好好向人家道谢喔。对了,考得怎么样?」
尚美说写得蛮得心应手的,让母亲放心后,便走出房间。她想去向柜台人员道谢,可是搭电梯到一楼后却止步不前。因为不知道该向谁道谢。
应该是发现御守的房间清扫人员吧。可是打电话去家里的,可能是另外一个人。然后把御守送去大学考场的,一定又是另外一个人。
当她呆立在原地时,一位身穿黑色制服的男子笑脸盈盈走过来。「有甚么需要服务的地方吗?」
她略显踌躇地说明事情原委之后,这名男子似乎很懂地用力点点头。
「您就是山岸小姐吧?御守能及时送到真是太好了。」
「所以我想说声谢谢,但不知道该向谁说才对…」
但男子却微笑地摇摇头。
「您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我们饭店全体人员都很努力提供顾客最好的服务。也就是说,我们是一个团队。能让客人开心,并非单独哪一个人的功劳。相反地,如果有粗鲁无理的饭店员工,给客人带来麻烦的话,这也不是那一个人的责任,而是整体饭店员工的责任。」
这段谈吐客气且恭敬的内容,很难想象是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说的。不仅展现出他对这份工作与职场的骄傲和自信,更让人感受到他的责任感。虽然语调温和平稳,但尚美却十分震惊。
「…这样子啊。」尚美好不容易才以微弱的声音回答。
「这次的事情,如果给您留下了好印象。」男子以直立不动的姿势说:「下次来东京的时候,也期盼您再度莅临我们的饭店。」说到这里,行了一礼。然后继续说:「当然下次如果是为了入学而来到东京,我们全体员工都会感到无比欣喜。」
尚美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这名男子的谈吐彷佛有甚么魔法。光是听他说话就觉得很幸福。尚美不禁心想,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工作啊,这种职业实在太了不起了。
后来他的预言成真。顺利考上大学的尚美,入学前再度下榻这间饭店。这时她为了寻找这名男子,在饭店里走来走去,但结果还是没有找到。和他再度重逢是尚美大学毕业,在这间饭店就职以后。
他──藤木已经当上总经理。尚美后来才知道,她第一次见到藤木时,当时他的头衔是副总经理。
岁月如梭,如今在他下面工作已经十年了。这些年在饭店也遇过很多状况,但像这次的危机还是头一遭。可是他的态度依旧处变不惊。因为饭店的服务是团队工作,万一出了甚么事,整体饭店要负责──也就是说身为总经理,他抱着切腹的觉悟。这和那些把难题推给部下,出了问题自己却装出毫不知情来推诿逃避的经营者不同,是完全相反的理念。
尚美心想,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藤木。因为他是带自己进入这个美好行业的恩人。此外,为了让这间饭店持续保持一流水平,他也是不可或缺的人。
自己能做甚么呢?必须做甚么呢?──在事务大楼换好衣服,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尚美依然在思索这件事。
隔天早上,尚美八点就来上班了。虽然和夜班的交接时间是九点,但她还是对新田不放心。
到了柜台,办理退房手续的客人已经开始排队,而新田也早就站在处理退房手续的柜台人员后面。他站在最后面,可能是考虑到不要妨碍别人,但似乎没想到以猎犬般的眼神盯着顾客也会造成很大的困扰。
「早啊。妳来得真早啊。」背后传来声音,回头一看是久我。
「早安。」尚美也向他打招呼。
「妳可以多休息一下再来啊。昨天晚上,妳也留到很晚吧。」
「是没错,可是我放心不下嘛。」
久我苦笑,望向柜台。
「因为必须看着麻烦的徒弟,心神不宁吧。夜班的同事跟我说,那个刑警,到了半夜三点还在饭店里巡视。然后稍微躺一下,六点多就起床了,一直像那样在监视饭店里的客人。真的很有毅力啊。」
「有毅力是很好,不过那种态度很麻烦。」
尚美大步向前,快速进入柜台里,立刻和新田对上了眼。
「请过来一下。」她把新田带进后面的办公室。
「有甚么事?我正在值勤喔。」
「新田先生,你现在的工作是乔装成饭店人吧?那就请你不要瞪着客人。」
新田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
「寻找歹徒的时候,我就会变成这种眼神。」
尚美摇摇头。
「昨天我应该也说过了,你露出这种眼神,反而只会让人警戒。而且办理退房手续的客人都是要离开饭店的人,是嫌犯的可能性很低吧?」
「这就很难说了。因为退房之后还是有可能犯案。侦查的时候,把事情说死是很大的忌讳。所以我才这么早起。」新田这番话透露出刑警的骨气。
「…这样啊。可是总之,请你注意一下你的眼神。」
「哦,我会尽量努力。」新田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
九点交班完毕后,真正的柜台业务忙了起来。尚美也站在柜台里。新田站在后面,但她根本没时间留意新田是甚么眼神。
终于忙到一个段落后,川本凑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山岸小姐,古桥先生差不多该退房了。」
尚美看了一下时间,上午十点多。古桥这位房客,和一名女子住在十楼的双人房。
她拿起话筒,打电话给房务清扫领班滨岛。
「喂,我是滨岛。」话筒传来开朗的声音。
「我是山岸。昨天我跟你提过的,1025号房的客人,情况如何?」
「正遵照妳的指示在观察。现在客人还在房间里,等房间空了,会立刻展开作业。」
「我明白了,麻烦你多费心了。」
挂了电话后,新田问:「甚么事啊?这个人有甚么问题吗?」
尚美叹了一口气:「不是『这个人』,是『客人』。」
新田不耐烦地在脸前摇摇手。
「好啦,我知道了。重要的是,这位客人怎么了?」
「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
「不过让人很好奇耶,总觉得不太妙。难道是,霸王房客?」
尚美看着新田窥探似的表情,心想刑警的嗅觉真灵敏。
她扫视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客人在看,低声对新田说:
「上个月这位客人来住宿的时候,退房时发现浴袍不见了。」
「浴袍?这位客人带走了吗?真有这种贪小便宜的家伙啊。」新田傻眼地说。
「这不是好笑的事。我们饭店的浴袍,一件将近两万块耶。要是每次住宿都带走的话,我们可吃不消。」
「原来如此。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你就等着看吧。我们有我们的做法。」
「这样啊。那就看你们大显身手啰。」
新田说完后,内线电话响起。川本接了电话,交谈了两三句后,转而对尚美说:「刚才出房间了。立刻请清扫人员进去了。」
「知道了。谢谢。」
「真是合作无间啊。你们是趁客人办退房手续的时候,检查浴袍有没有被偷吧?」新田深感佩服地说:「你们怎么知道客人会在这个时候退房?」
「住房的时候,若无其事问的。」
「哦。」
不久,这位姓古桥的客人从电梯里出来。四十岁左右,身材魁梧的男子,趾高气扬,眼神锐利。旁边跟着一位三十岁左右,浓妆艳抹的女子。女子嚼着口香糖。
古桥让女子坐在离柜台有点远的沙发上,自己走向柜台。女子的脚边放着一个运动包。
「您要退房了吗?」
尚美如此一问,古桥只是「嗯」了一声,一脸不悦地将钥匙卡放在柜台上。尚美开始办理退房手续。
但计算机列出费用明细时,清扫人员还没有消息过来。尚美有些焦急,故意拖延时间。
「喂,快点啦!我在赶时间!」果不其然,古桥开始催了。
「好的,已经好了。」
尚美一递出明细,古桥便从皮夹拿出现金。他可能打算拿了找的零钱就落跑吧。
就在此时,电话终于响了。川本立刻接起,她用单手做笔记,然后将纸张递给尚美看。尚美悄悄瞄了一眼。
上面写着:一件不见了。
尚美对川本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时新田走向川本,抢下她手中的话筒,开始讲话。川本顿时怔住了。
尚美一边留意新田,不知道他想做甚么,一边把找的钱和收据递给古桥。看着古桥把钱和收据放进皮夹,尚美说:
「古桥先生,刚才清扫人员打电话来,说我们饭店的东西可能混在您的行李里。不好意思,能不能让我们看一下行李?」
古桥挑眉大惊。
「混在行李里?这话甚么意思?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混进来。还是说,你们在怀疑我们偷了甚么东西?」
「不是不是。」尚美连忙摇手。「我们饭店里的东西,有些可以让客人随意带走,但有些是不能带走的。可是并不是每一项东西都附有说明,所以有时候客人会搞错。不好意思,麻烦您了,请让我们看一下行李好吗?」
古桥嘴角一歪,探出身子。
「少跟我绕着圈子说话!你们到底少了甚么东西?」
尚美收起下巴,毫不胆怯地直视对方说:「浴袍。」
「浴袍?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放进包包里。」
「所以,请让我们确认一下。」
「不,等一下。我都说没有放进包包了,你们还要确认是甚么意思?你们果然还是怀疑我偷了吗?」
「不,我们绝对没有这意思。」
「好吧,我去把包包拿过来,妳来确认吧。」古桥转身,走向他的同伴女子。
就在此时,新田突然来到尚美旁边,而且还出声叫住古桥:「这位客人,古桥先生!」
古桥凶巴巴地回头:「干么!」
「不用了,您可以直接离开了。」
听到新田这句话,尚美惊愕地抬头看着他。
「啊?」古桥嘴巴张得很大。「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相信您。刚才失礼了。」
「相信?可是那个女的──」古桥一脸凶狠地想说甚么,但和新田四目相交时,那股凶煞之气宛如泄气般消失了。
尚美惊愕地看向新田,他的眼神比平常锐利,射出危险的光芒。
古桥不断眨眼,吐了好几口大气。「…真的可以走吗?你们不是怀疑我吗?」声音因为紧张变得很尖。
「没这回事。请您路上小心,平安回家。期待您再次莅临。」新田客气地说,还行了一礼。
古桥来回看看尚美和新田的脸之后,快步走去女伴那边。两人看起来和刚才明显不同,一副狼狈慌张地走向大门。
尚美抬头看向新田。「你究竟想做甚么?请说清楚。」
「那个包包里没有浴袍。」
「怎么可能…」
「我详细问过清扫人员了。他们说房里应该有两件浴袍,其中一件不见了,另一件原封不动地放在衣柜里。」
「所以不见的那一件被偷了嘛…」
新田浅浅一笑,摇摇头。
「如果我要从房里偷走浴袍,一件会在洗完澡后穿上,藏在包包里的会是没穿的那一件。任谁都会这么做吧?」
「啊!」尚美轻声惊呼,心想新田说得没错。
电话响起。川本去接,短短交谈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清扫人员打来的。新田先生说得没错,另一件浴袍藏在床底下。」
「我就知道。要藏的话,只能藏在那里。」
「等一下,为甚么要故意藏起来呢?」尚美问。
「我猜是这样的。妳说妳若无其事地问他甚么时候要退房,他可能察觉到妳的企图了,所以才故意把一件浴袍藏起来。退房的时候会被要求检查包包,也在他们的算计之内。让你们看了包包以后,会说你们在羞辱他,以名誉受损为由大吵大闹,企图敲你们一笔竹杠吧。上次之所以会偷浴袍,说不定就是今天的伏笔。搞不好他们用这种手法,在各家饭店赚零用钱呢。」
尚美惊愕地扶额。
「这么说,我差点就中了他们的计…。新田先生,你怎么察觉到的?」
「就看穿坏事这方面来说,我自认我的眼力比妳们好。说不定我的眼神就是这么练坏的。」
最后那句话,摆明是在挖苦尚美,但尚美也无法反驳,只能默默低下头。
此时,新田的手机响了。他低声说了几句之后,转而对尚美说:「失陪一下,我要去事务大楼。」然后就离开柜台了。
尚美追着他出去,出声唤他:「新田先生。」
新田停下脚步。「怎么了?」
「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给我五分钟就好。」
「如果是眼神的事,我有在努力。」
「不是这件事。是另外一件事,我希望你一定要跟我说,是案子的事。」
新田的双眼射出光芒。「案子的甚么事?」
尚美做了一个深呼吸后,开口说:
「讯息的事。连续杀人犯究竟留下了甚么讯息?」
新田倒抽了一口气。
5
「妳过来一下。」新田抓起山岸尚美的手。快速扫视四周后,朝着上二楼的手扶梯走去。新田认为,那里的阴暗处应该可以避人耳目。
「等一下,不要用拉的。」
但新田根本不予理会,依然拉着她的手走到手扶梯下方。再度谨慎注意周遭的情况后,终于放开她的手。
「请你不要这么粗暴。你用说的,我也会懂啊。」山岸尚美蹙起眉头,用另一只手摸着刚才被抓的手。
新田由上而下瞪着她。
「妳怎么会知道讯息的事?谁跟妳说的?」
山岸尚美低声清清嗓子后,翻白眼看着他:「上司跟我说的。」
新田别过脸去,啐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啊。老百姓的口风果然很松,真是糟糕啊。看来你们不习惯只有自己抱着秘密。」
「你这种说法,对总经理他们很失礼。是因为我百般央求,他们才告诉我的,而且只说有讯息的事。其他事情,他们完全没有跟我说。因为有甚么万一的话,他们打算负起全部的责任。」平常口气淡漠的山岸尚美,此刻显得有些激动。
「既然如此,妳就尊重总经理的意思如何?难得上面的人考虑到部下,不想让你们身陷困境,妳就不该辜负他们的好意。」
「我很感谢上司们的一片苦心,也不想辜负他们的好意,所以我就没有追问下去了。可是,照这样下去我不甘心,所以才来请问新田先生。」
「很抱歉,妳甘不甘心跟我们无关。我也不认为这对侦查有帮助。」新田的目光落在手表上。「失陪了。我的上司在叫我。」
他迈开大步走向通往事务大楼的侧门。但山岸尚美随即追了上来,站在他前面。
「昨晚我回家以后,一直在想自己到底能做甚么?虽然上司们说最后他们会负责,可是我觉得我不能只做一些机械化的事情。但是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没有结论。」
新田叹了一口气。
「妳没有必要想那么多啊。无论侦办案情或防止凶案发生,都是我们警察的工作。你们只要照我们提出的要求,协助我们就好。如此一来,总经理他们就会得救。」
「我不这么认为。」她打直背脊继续说:「我刚才看到新田先生看穿客人的诡计,觉得警察果然不同凡响。你们能用和我们完全不同的想法来看人。这是我根本学不来的事。」
新田受到夸奖心情不错,露出了笑容。
「谢谢妳的夸奖。不过那不算甚么。」
「同时我也察觉到一件事,觉得自己还太嫩了。因为客人上次偷了浴袍,我就认为他会再用同样的手法,这种想法实在太单纯了。我应该更深入思考才对。」
新田看着山岸尚美笑也不笑的脸庞,觉得这名女子真的很正经。不,应该说太正经了。和这种人生活在一起,压力一定很大。
「你们又不是警察,没必要想这么多。不可以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看着客人吧?不然眼神会变得跟我一样喔。」
新田打算逗她玩,但山岸尚美依然一脸正经。
「怀疑对方,和想解读对方的心思是不同的。身为一个饭店人,这也是原本就被要求的态度。新田先生,现在的做法真的没问题吗?这样真的能防止案件发生、逮捕凶嫌吗?」
「妳对警方的做法有甚么不满?」
「我并不想过问侦查的事。我被命令支持新田先生的时候,刚开始有些排斥,不过现在我想尽我所能协助你。但我不认为,这种情况下我能充分发挥协助的功能。因为我只是模糊地知道,下一起命案可能会发生在这间旅馆,至于应该留意甚么?小心甚么?我完全不知道。坦白说,我甚至怀疑这个饭店真的会发生命案吗?」
可能有点激动,山岸尚美的声音越来越大。新田环顾四周以后,伸出食指靠近嘴唇。她才一脸回过神来的表情,轻声道歉:「对不起。」
「凶手下次犯案,挑的是这间饭店。这是事实。」新田答道。
「那请你把证据告诉我。」
「很抱歉,这我不能说。我们警方掌握到这个证据,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高度机密了。」
「可是如果你不把详情告诉我,我无法充分协助…」
山岸尚美之所以说到一半就停了,是因为新田伸出一只手挡在她面前制止。
「妳并不是刑警,不用想那么多。更何况妳对我的协助已经相当足够。如果能稍微不要管我那么多,那就更好了。」
山岸尚美察觉到这句话的挖苦味,摆出凶巴巴的表情瞪着新田。不过眼睛睁得比平常大的表情相当迷人,俨然就是个美女,看得新田怦然心动。
「真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我吗?」她不死心地再度逼问。
「不行。如果告诉妳,我就没资格当刑警了。」
抛下垂头沮丧的山岸尚美,新田走向侧门,一边快速走着,一边在心里痛骂:外行人就是这样,真麻烦。稍微和警方扯上一点关系就跩得要命,动不动就要过问侦查,还想学警察办案。我原本以为那个姓山岸的女人不是这种人,真是意外啊。
不过,那个表情还真不赖──他想起山岸尚美最后露出的表情。
※※※
事务大楼的会议室,依然香烟缭绕,空气显得白茫茫的。除了少数的餐饮店之外,饭店里几乎全馆禁烟,所以盯梢的刑警们换班时都会猛抽烟。现在也有三名刑警围着烟灰缸。
稻垣与本宫站着在交谈。旁边的白板贴了好几张大头照,但记载的数据很少,看来这些嫌犯都还没有被锁定。要是能再掌握一点线索,这些人物的相关资料应该会一口气增加很多。
新田走向他们。因为稻垣叫他来的。
「辛苦了。有没有发现甚么?」稻垣问。
「没甚么特别的发现。现在时段的主要业务是办理退房,新的房客也还没来。」
新田分析,浴袍事件没必要报告。关于山岸尚美询问「讯息」一事,也决定三缄其口。
「这样啊。今天有婚礼和婚宴,出入的人会激增。我加派了人手盯梢,你在柜台也要小心看着。」
「知道了。其他还有甚么事吗?」
「嗯。」稻垣点点头:「千住新桥的案子,发现了可疑线索。」他用手指敲敲白板。
千住新桥的被害人是位主妇,名叫野口史子。一直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浮现因结怨或利害关系而被杀的人际关系线索。
「她老公经营的小工厂,情况好像很惨。」
「快要倒闭了吗?」
「不是快要。」本宫从旁插话:「可以说几乎已经倒闭了。打从半年前就没有发薪水给员工,银行方面也拒绝融资。那是一间汽车零件的下游工厂,毕竟经济很不景气,不知道甚么时候会有订单上门。你认为,这种时候中小企业的经营者会最先想到甚么?」
新田交抱双臂。
「既然银行不肯借钱的话,会先去找高利贷吧。」
「呵呵。」本宫先冷笑两声。「放高利贷也是在做生意喔。他们不会借钱给一无所有的人。万一对方自杀了,不就亏大了。」
听到自杀二字,新田倏地灵光乍现。
「那,是寿险吗?」
本宫弹了一下手指:「答对了。」
新田惊愕地看向稻垣。「被害人有投保寿险?」
「是的,而且不止一份。」稻垣继续说:「一张是死亡的时候可以领五千万,还有一张是一亿圆,一共买了两份保险。五千万那张是十年前买的,这张是需要看护时或住院时都会给付,所以没甚么不自然;问题是一亿圆那张,这张是最近才买的,虽说保费可中途停缴比较安心,但一个月也将近两万圆。连员工薪水都付不出来了,哪有经营者会再去买保险。」
「那,是老公贪图保险金把老婆杀了?」新田的目光转向白板。当然,被害人的丈夫野口靖彦的大头照也贴在上面。
「工厂有五名员工,也有可能是其中的员工干的,不过最可疑的还是靖彦吧。」
「案发当天的不在场证明呢?」
「被害人的死亡推定时间是十月十日晚上六点到九点之间。」本宫看着笔记说:「根据靖彦的说法,被害人说要去娘家出门以后,他就和朋友们喝酒喝到半夜。但是和朋友们见面是在晚上八点左右,所以很有可能犯案。而且命案现场在他们家附近。」
新田低声沉吟。「确实很可疑啊。太可疑了。」
「问题就在这里。」稻垣说:「动机很充分,又没有不在场证明。可是凶手若是老公,也未免太单纯了。最重要的是,无法解释那串数字。也就是说,看不出和其他两起命案的关连。」
新田盯着白板。没有发现犯人的遗留物。物证极其缺乏,光只有动机无法逮捕靖彦。更重要的就如稻垣所言,在还没查出和其他两起命案的关连以前,想对他进行侦讯也很困难。因为不能把那串数字的意义告诉被害人家属,是这次的侦办方针。
「那,要我做甚么呢?」新田问。
本宫拿起桌上的信封,从中抽出一张照片。「你仔细看看这个。」
这张照片是几十个中高年龄者的合照,几乎都是男性。
「前面数来第二排,左边数来第三个,那就是野口靖彦。」本宫指向白板上贴的靖彦照片。
新田比对这两张照片,确实是同一个人。
「这张合照是?」
「五年前在餐会拍的照片。据说是汽车零件厂商办的。你仔细看看背景。有印象吗?」
听本宫这么一说,新田凝视照片,看到人物背后的廊柱上雕有特殊花纹。
「这是这间饭店吧。」他喃喃地说。
「没错,应该是在大厅拍的。」
「居然能找到这张照片啊。」
「有位搜查员负责查访野口的客户,偶尔发现的。」
「原来如此。」
「你去查一查,这场餐会上有没有发生不寻常的事。」稻垣问。
「这间饭店和野口的交集,只有那个时候。要是野口和案情有关,应该能查出甚么。我会派其他人去询问宴会部,你去问问住宿部的人。」
「我明白了。我会问问柜台的人。」
「千万小心,别把详细内容说出去喔。」
「我知道啦。」新田拿起照片。
新田回到柜台,立刻去找山岸尚美,把她带到后面的办公室,将本宫交给他的野口靖彦合照拿给她看。
「据说是五年前,在这里宴会厅办的餐会。主办者是汽车零件厂商。」
山岸尚美以极其认真的眼神凝视照片后,轻轻点点头。
「确实是我们饭店啊。这个餐会一直到三年前,应该每年秋天都有办。后来受到不景气的影响停办了。」
「妳对这时候的事,有没有甚么印象?甚么事情都可以喔。」
面对新田的问题,山岸尚美蹙起眉头侧首寻思。
「那时候我已经在住宿部了,对宴会厅的事情不太清楚。而且五年前的话…同样的餐会,几乎每天都有。」
「这样子啊。」
新田把照片收进外套口袋。因为早就料想到她会这么说,所以也没怎么失望。
「那场餐会有甚么问题?」山岸尚美露出窥探的眼光。
「没有,没有任何问题。大概和案情也没有关系吧。」
新田说的是真心话。就如她所说的,饭店办大小餐会就像家常便饭,就算被害人的丈夫在五年前出席过餐会,也没有甚么不自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