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也就是说,能势先生还问了别人对吧?」

于是能势展现出有所企图的表情,将口水吐在拇指上翻阅记事本。

「我刚才说过,松冈先生和高取小姐同居之前,借住在朋友家吧。刚才,我见到了那个朋友。」

原来这才是正题啊。新田探出身去。「然后呢?」

「这个人和松冈先生在名古屋是念同一所大学,感情不是特别好,原本只打算让他住个几天,结果他居然住了一个月以上,这个朋友也说很困扰。之后他和松冈先生没有再见过面,虽然知道他死了,也有刑警来问过话,可是他对案情一无所知,感觉到现在还对松冈先生很不以为然。他原本以为松冈先生没有钱,直到要搬出去的时候才知道他有银行存款,一气之下叫他出半个月的房租。不过问题是,他怎么发现松冈先生有存款呢?」能势以舌尖舔舔嘴唇。「因为他发现了收据。」

「收据?」

「高级饭店的收据。」能势露出得意的笑容。

新田双手往桌面一拍,打直背脊。「饭店名称呢?他记得吗?」

「记得。他说得很清楚,是东京柯迪希亚饭店。」

新田感到体温上升,握紧双手。

「就日期来看,好像是松冈先生来东京的日子。所以这个朋友就逼问他,为甚么住这么高级的饭店?钱是怎么来的?刚开始松冈先生好像想糊弄过去,但后来还是老实招了。其实他父母有寄钱给他。上东京的纪念日,想住一天高级饭店看看。」

「上东京的纪念日啊。」新田交抱双臂,靠在椅背上。「你刚才说去年的十一月吧。晚点我会查一下饭店纪录。要是他没用假名,应该能查出正确日期。如果和这次的案子有关,那天可能出了甚么事。」

「事情或许会变得很有意思啊。我打算明天去名古屋。」

新田蹙起眉头,注视能势的圆脸。「去名古屋?」

「我想知道松冈先生为甚么决定下榻这间东京柯迪希亚饭店,也想了解一下他是甚么样的人。刚才我已经先跟我们课长报备了。我是自费行动,所以他也不能发甚么牢骚。」

这可能是因为上司对这个男人有很高的评价吧。到了此刻,新田终于明白了。

「我知道了。那就麻烦你多费心了。我这里明天也要面临最紧要的关头。」

能势用力点头,变成了双下巴。

「我听上司说了。新娘说不定会在明天的婚礼上被袭击。」

「不只是这样,我猜凶手已经开始行动了。」

新田说了那瓶葡萄酒的事。

「听了刚才能势先生说的话,我觉得有共通点。松冈先生有可能是被注射药物杀死的。而今天送来的葡萄酒也有疑似注射针穿过的洞。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应该不是巧合啊。只是,有件事我感到很好奇…」能势竖起肥短的食指。

「甚么事?」

「如果这是x4下的手,应该会在犯案现场留下那种数字吧?还是说,葡萄酒的盒子里,放有写着数字的纸张?」

「没有,鉴识课的报告没提到这个。说不定以其他形式留下数字,例如传简讯给高山小姐的手机。」

「原来如此。这也有可能。可是就算毒杀成功了,凶手也不知道被害人甚么时候死吧?即便救护车和警车都来了,也不见得是刚刚才死。只要过了午夜十二点,日期就变了。您应该还记得,那串数字是纬度加上经度,然后再加犯案日期组成的。日期只要错了一天,经度也会变了一度。一度可是从东京铁塔到山梨胜沼的距离喔。我想即便只是一天,凶手应该也不会忽视。」

新田不禁瞠目结舌。因为受到能势指摘的冲击。确实,能势说得没错。侦查会议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一点。

「呃,我说的话,有甚么奇怪吗?」

「一点都不怪。」新田摇摇头。「这是相当精辟的着眼点。能势先生,你是很厉害的人。」这是真心话。「你是个很厉害的刑警。」

不不不,能势难为情地摇摇手,把记事本收进口袋里。

「我只是说出我注意到的事而已。那么我还要准备明天的事,就此告辞了。彼此好好加油吧。」

由于能势站起来了,新田也跟着起身。「请让我送你到大门口。」

「不不不,不用啦。」

「别跟我客气。请看看我的服装,饭店人员送客人是应该的。」新田说后走向手扶梯。

33

上午九点多,和夜班交班完毕后,尚美站在柜台,悄悄地深呼吸。想到这一天终于来了,又怀疑今天真的会发生甚么事吗?两种心情在心中交互推挤。不过,她告诉自己,无论会发生甚么事,或是甚么事都不会发生,自己都只能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大厅的气氛明显和平常不同。因为是星期六,人潮比平常混杂也是理所当然。不过违和感的原因,应该与这个无关。

尚美缓缓地环视整个大厅。之前看过的搜查员,现在都不在了。但恐怕一定有比平常更多的搜查员,混在这人群之中。他们一个个发出的紧绷气氛,使得华丽的氛围显得有些紧张感。

「山岸小姐。」听到后面有人叫唤,回头一看是新田。「现在有空吗?」

「有啊。」尚美点头。「甚么事?」

「有件事想拜托妳。」新田说完指向后方。

两人来到后面的办公室。办公室里,久我站着在翻文件。桌上的一角,好像放着顾客名单。

「是在调查甚么吗?」尚美问新田。

「其实就是在调查,去年十一月的事。」

「十一月?」

「正确地说,是十一月十七日的事。」

「这一天出了甚么事吗?」

新田点点头,将笔电型的终端机拉过来,指着名单里的一个地方。

「松冈高志这名男子一个人入住。单人房,一晚。喝了冰箱的两瓶啤酒,在一楼的咖啡厅用餐。」

「这位先生有甚么问题吗?」

「现在还很难说,因为不知道是否和案情有关。可是,如果和案情有关,他会下榻这间饭店应该有甚么意义。我们现在在查这个。」

尚美偏着头,凑近屏幕。松冈高志。这个名字没甚么特别的印象。

「嗯…」沉吟的是久我,他接着说:「这一天没有发生甚么特别的问题。因为是平日,也没有大型活动的纪录。」

「那么隔天呢?」

「十八日的资料也查过了,没有发生甚么事。」久我摇摇头,将文件放在桌上。「拿去看吧。看到你们甘愿为止也没关系。」

「好的。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久我点点头,走出办公室。

「去问问这位松冈先生不就好了?」尚美说:「问他那一天在饭店时发生了甚么事?」

「如果可以的话,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新田耸耸肩。「可是他过世了。大约一个月前。」

尚美大吃一惊。「该不会是,被杀的…?」

「我只能说,这个可能性很大。」

「为甚么你认为或许和这次的案子有关?」

新田搓搓鼻子下方。

「这有点难以说明。暂且把它当作刑警的直觉吧。因为是直觉,所以也有可能不准。妳有没有印象呢?去年十一月十七日,或是十八日,有没有想出甚么?」

尚美操作终端机,叫出去年十一月十七日和十八日的资料。当天,所有房间的住房情况、来了甚么样的客人、收入有多少等等纪录都保存着。

但是尚美看着这些数据,也没有唤起甚么记忆。十一月十七日和隔天的十八日,对饭店而言都是平常且平凡的一天。根据纪录显示,当时尚美是上夜班,但她连这个都没有印象。

「应该没发生甚么事。」尚美只能这么说。

「既然妳都这么说了,一定甚么都没发生吧。刑警的直觉失灵了啊。」新田偏着头,露出死心般的表情。

「那边的情况如何?就是高山小姐那边。」

「如果妳要问是否平安,当然两个人都很平安。因为刚才还叫了客房服务,现在应该在用餐吧。厨房也有搜查员在监视,送料理进去的是扮成门房小弟的关根,所以姑且不用担心饭菜有被下毒。」

听到厨房有搜查员,尚美有点受到打击。看来警方是真的也怀疑饭店员工。但为了防范事件于未然,或许有必要彻底做到这种地步。

「失陪一下。」新田说着蹙起眉头。今天他也戴着耳机。

「是后续消息。婚纱和首饰之类的东西,好像送到高山小姐的房间了。鉴识课已经查过所有的东西,目前为止应该没有问题。」

尚美看看手表,已经快要十点了。

「新田先生,你昨天说过了上午十一点,没有救护车或警车赶来的话,凶手会认为葡萄酒毒杀计划失败吧。离这个时间,还有一小时左右…」

「凶手说不定已经发现计划失败了。问题是,他会思考是哪一个环节失败。只是单纯两人刚好没喝葡萄酒?还是葡萄酒的真面目被拆穿了?如果是后者,他会料想警方开始行动了,暂时可能会不动声色吧。」

「可是昨天你说,如果这个人是x4,他不会轻易打消犯案念头…」

「那是假设如果是x4下手的话。但我认为,葡萄酒的事可能和x4无关。」

「为甚么?这么说,是和x4无关的另外一起谋杀案,刚好在进行中吗?有这么巧的事?」

「我认为可能性很低。可是,如果是x4想用葡萄酒毒杀,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新田接着先说这是能势刑警的推理,然后把内容告诉尚美,尚美听得目瞪口呆。即便高山小姐他们喝了葡萄酒死了,凶手也不知道是晚上还是早上,所以想留那个像暗号般的数字也没办法留。即使只是错了一天,经度也会大大不同──听了这番话,尚美觉得很有道理。

「好厉害的推理啊。」

「我也这么认为。」新田立即答道:「刚开始,我还以为他只是个不起眼的大叔呢。」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呢?如果葡萄酒不是x4下的手。」

面对尚美的质问,新田大感意外地睁大眼睛。

「怎么办?这还用问吗?不管是不是x4,只要有人想杀害别人,阻止他是我们的职责。也要保护宝贵客人的性命。」

「这是身为刑警说的?还是身为饭店人?」

新田露出被将了一军的表情,不久苦笑说:

「不管哪一种都可以吧。差不多该回柜台了,接下来会很忙。」

34

退房业务告一段落之际,新田外套里的手机传来震动。确认来电后,新田走到柜台的角落接电话。电话是能势打来的。

「我是新田。」新田低声应答。

「我是能势。现在方便说话吗?」

「不要紧。你现在在名古屋吗?」

「是的。刚才,我去拜访了松冈高志的老家,在瑞穗区妙音通这个地方,是一栋相当气派的宅邸喔。他母亲在家,跟我说了很多事情。不过独生子才刚过世一个月,说着说着又是痛哭流涕又是发飙大骂,真的很惨啊。」

新田宛如可以看到景象。不过能势一定能巧妙地从这种人口中套出话来。

「结果有没有甚么收获?」

「目前还很难说。他母亲说,松冈先生从学生时代就热中演戏,还隶属于一个小剧团。上了大学之后很多时间都待在排练场,有阵子她还担心儿子会不会毕不了业呢。毕业后也没去上班,就边打工边演戏,去年秋天,突然说要上东京。」

「突然?这有甚么原因吧?」

「关于这一点,他母亲好像也不太清楚。母亲所了解的只有,真的要继续走演戏这条路就得上东京才行。大概就这个程度。她说东京的剧团选秀落选后,原本以为儿子会回来名古屋,想不到就这样待在东京,她非常惊讶。听到儿子借住在朋友家,为了不给人家添麻烦还寄了相当足够的生活费给儿子。至于和女性同居一事,她是儿子过世之后才知道的。父母总是被蒙在鼓里啊。」

「关于事件的事,她有没有甚么线索?」

「她说她甚么都不知道。就我看来,她不像有所隐瞒。接获儿子过世的消息赶过去一看,听到是心脏病发作而死,所以她认为一定是被坏女人勾搭上,过着荒唐的生活所造成的。完全没有想过是他杀。不过家属大概都会这么说,不可靠啊。」

新田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手机贴着耳朵点点头。

「关于这间饭店呢?松冈先生下榻这间饭店的事,她知不知道甚么?」

「这件事她知道。松冈先生考大学的时候,也曾经来报考东京的大学,那时候住的是东京柯迪希亚饭店──就是这间饭店。松冈先生感到格外满意,考完试回到名古屋后,经常谈起这间饭店有多好。」

「所以才会来住这里当作上东京的纪念啊。」

看在考生的眼里,东京的高级饭店想必美轮美奂、灿烂耀眼吧。也可能被饭店人员的亲切服务所感动。想到这里,新田开心了起来,但同时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又不是真正的饭店人员竟然这么高兴。

「我明白松冈先生挑选这间饭店的原因了。不过光是这样,还看不出和这个案子的关连哩。」

「就是啊。所以我接下来要去见松冈先生的演戏朋友们。他母亲跟我说了几个名字和联络方式。」

「原来如此,这或许是个好主意。」

「我也打算去看看排练场。不晓得能在那里查到甚么,但我希望要到跟他比较熟的人的名字与照片。」

「那就麻烦你费心了。这里目前没有异状。」

「希望凶手能露出狐狸尾巴啊。有消息我再跟您联络。」能势说完便挂断电话。

新田将手机放回内袋,叹了一口气。那边只能交给能势了。而且现在的新田深信,交给能势一定没问题。

之后又开始做平常的柜台业务,但是到了两点半,听到左耳的耳机传出声音,内容是:换好衣服的高山佳子与渡边纪之,走出房间,前往摄影室。负责警备该场所的人,都回答「收到」。

新田暗忖终于要开始了啊,不禁紧张起来。为了怕客人听到,在执行柜台业务时要关掉无线对讲机,但新田心想接下来还是暂时开机比较保险。

不久,高山佳子他们平安抵达摄影室,听到联络进来说开始拍照了。时间是下午两点四十分,完全照预定流程进行。

新田看向大门。一名穿着礼服的年长男性,和一名可能是他的妻子、穿着礼服式和服的女性,一起走进大厅。两人在本日活动广告牌前停下脚步,指着渡边家与高山家婚礼的字样,眯眼微笑。然后两人都带着温柔的笑容走向电梯厅。

之后,看似来参加高山佳子婚礼的男女老少陆续来到饭店,耳机里迸出的指令与应答声也随之增加。

(这里是A组。在渡边家、高山家的家属休息室入口附近。没有看到独自一人的人。)

(我是稻垣。收到。B组,拍照情况如何?)

(这里是B组。刚刚拍完了。新郎新娘走出摄影室,前往休息室。)

(稻垣,收到。)

光听通讯内容,状况便犹如浮现眼前。穿着婚纱的高山佳子虽然沉浸在幸福的氛围里,但脑海里还是盘旋着跟踪狂的事,内心一定相当忐忑。而新郎渡边纪之,想必完全不知道新娘内心的不安,只是腼觍地笑着吧。

一想到案子可能会就此侦破,新田便坐立难安,很想和其他刑警一起在婚礼会场或婚宴会场监视。但这不是自己的任务。现在应该做的是,以一名柜台人员的身分待在这里,检视所有前来饭店的客人。

这样的他在将近三点半的时候,盯上了一位客人。这名男子从地下楼层搭手扶梯上来,乍看之下让人觉得他可能走错地方了。身材纤细到令人霎时分不出是大人还是小孩,穿着牛仔裤的腿细得像竹竿;背有点驼,外套的肩膀像用廉价衣架吊过似的尖尖突起。长相很细致,肤色白皙给人孱弱的印象。可是相反的,下了手扶梯后快速环顾整个大厅的表情,却带着一种悲怆决心的气势。些微上吊的眼睛透露出的眼光,让人感到疯狂之气。

男子拎着纸袋,看看大到突兀的手表后,走到附近的沙发坐下。新田的视线一直跟着他走,不料男子坐下后突然抬起头来,差点就和他对上眼。

刑警的直觉…啊──

新田在心中低喃,不禁苦笑。要是看一眼就能看出凶手,警察的人数只要百分之一就够了。

此时一名中年男性客人笔直朝新田走来。新田行了一礼,开始接待。男性客人预约了单人房。新田按照步骤处理住房手续。这期间耳机也传来各种消息。新田把无线对讲机的音量调小。

完成住房手续后,呼叫门房小弟。递出钥匙卡,目送男性客人离开后,又将视线抛向刚才身材娇小的男子。但男子已经不知去向。新田环视整个大厅都看不到他的踪影。

看来他已经走了。这里的地下楼层和地铁相连,说不定这名男子只是从车站上来大厅坐坐。新田不禁再度微笑,在心里自嘲真是了不起的刑警直觉。

「有甚么好笑的吗?」旁边传来声音。山岸尚美走了过来。「是不是有甚么开心的事?」

「怎么可能。」新田摇摇手。「我是察觉到自己能力的极限,感到很失望。当然这是身为刑警的能力。」

「意思是身为饭店人的能力,你还没有感到极限?」

「至少,这边的能力或许还有可能性。」随后又补上一句:「开玩笑的。」万一她当真就伤脑筋了。

山岸尚美浅浅一笑,看看手表。她似乎很在意时间。

「妳很担心婚礼的情况吧?那就去看看吧。这里不要紧喔。久我先生也在。」

「不,我去了也只是碍事而已。更何况,等一下马上就有重要的客人要来。」

「重要的客人?谁啊?是有VIP预定要来吗?」

「不是VIP。来了你就知道了。你应该也认识。」

正当新田对这句故弄玄虚的台词蹙眉时,无线对讲机的声音又热闹了起来。新田调高音量。

(这里是A组。紧接着新郎新娘的家属之后,亲朋好友也开始进入教堂了。没有发现可疑人物。新郎新娘和新娘的父亲,已经在教堂的休息室里。)

(我是稻垣。收到。全员进入教堂后,通知我。)

(A组,收到。)

新田看向山岸尚美。「婚礼好像快要开始了。」

「希望甚么事都不会发生。」

「不会发生啦。即便发生也是未遂。请相信警方。然后一切会在甚么都没有发生的情况下结束,平安送走高山小姐他们离开这间饭店后,妳就可以把这次的案情架构跟总经理说。」新田压低嗓门继续说:「说,其实并不是连续杀人案。」

「可以吗?」

「我和妳约定了。」

山岸尚美依然稍稍抬起下颚,但却垂下眼帘。胸口上下起伏吐了一口气之后,以认真的眼神看向新田。

「该怎么做,等高山小姐他们离开之后再想。」

新田点点头。「好吧。」

透过无线电的联络听到婚礼已经开始了。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异状,一切都很顺利。

寄葡萄酒来的人,现在在甚么地方做甚么呢?是不是躲起来在进行甚么诡计呢?如果是的话,是甚么诡计呢?

接着大约二十分钟后,婚礼结束的通知进来了。新郎新娘和家属在摄影室拍照留念。

(朋友们往五楼的宴会厅移动。A组的三名人员,照预定留在这里的四楼。)

(我是稻垣。收到。五楼宴会厅周边的警备小组,请报告状况。)

(这里是C组。没有异状。)

(这里是D组。目前没有异状。)

(这里是E组。没有异状。完毕。)

宴会厅也来了很多没有参加婚礼的人。婚宴开始之前的这段时间,走廊和休息室想必多少有些混乱。但其实人群的动静最剧烈的地方,是在表面看不到的地方。和宴会厅连接的员工专属区域,早在婚宴开始前就忙得团团转,很多员工像篮球选手一样不断来回奔波。即使这之中有一个人行动可疑,恐怕谁都不会注意到吧。也因此,宴会厅周边的警备范围配置得格外细腻。

「看来一决胜负的地点来到婚宴了。」新田对山岸尚美说。

她点点头,但表情显得心不在焉。她的视线投向远方。

「怎么了吗?」新田问。

「哦,没有…」山岸尚美依然看着某处说:「我只是觉得坐在那里的小姐有点怪怪的。」

「在哪里?」新田朝着同一个方向看过去。

「手扶梯前面有根柱子,有位小姐坐在柱子旁边的沙发上,戴着黑色帽子。」

那里确实有个戴黑帽的女子。从新田的角度看得到她的右侧脸,可是帽檐太大了,看不太清楚。穿着灰色的连身洋装,膝上放着黑色包包。

「妳觉得那位小姐哪里怪怪的?」

尚美摇摇头。

「问哪里怪,我也说不上来。一言以蔽之就是坐着不动。那顶和氛围不搭的帽子也很怪,总觉得不太自然。我从刚才就一直看着她,她一直保持那个姿势,几乎没有动过。可是唯有左手,虽然动得很小但是很频繁。我猜应该是在看时间。」

「不是刑警的直觉,而是饭店人的直觉啊?」

「你是想说这种东西靠不住对吧。」

「不,我绝对没有──」新田把「这个意思」吞了回去。戴黑帽子的女子正在看手表。让新田瞠目结舌的也是她的手表。那只手表和她的服装完全不搭,是一只粗犷的手表。同样的手表,新田才刚看过。

新田凝视这名女子的侧脸。虽然帽子遮住了,但看得到鼻子那一带。

「山岸小姐。」

「是。」她答道。

「那个人…是男的。」

「咦?」

新田想看清楚黑帽女子的脸,走到柜台的中间。没错,就是刚才从地下楼层上来,拎着纸袋的男子。那个纸袋里装的可能是女人的衣服。到洗手间或甚么地方换了衣服吧。

「究竟是甚么人…」

新田想直接去问本人,但又不行。穿女装本身不是犯罪行为,也没有碍到谁。况且现在新田乔装成饭店人,如果在饭店的人群里揭露客人的秘密会引起很大的骚动。

正当新田在苦思对策时,男子站了起来。穿着高跟鞋走向手扶梯。直接登上手扶梯,动作毫不迟疑。

「山岸小姐,这里拜托妳。」新田说完立刻走出柜台。

快步穿过大厅,搭上手扶梯。尽量不发出脚步声,拾级而上。到了二楼,快速扫视四周。

转过走廊的转角,看到那个人的背影。前面应该有楼梯。新田加快脚步。绒毯可以掩盖脚步声,真是太感激了。

新田躲在转角处偷窥到他的脸。灰色连身洋装的身影登上楼梯。

此时,耳机传来声音。

(这里是A组。家属的纪念照拍摄完毕。除了新郎新娘以外,家人和亲戚好像要前往五楼宴会厅。新郎与新娘,暂时返回这一楼的休息室。)

(我是稻垣。收到。)

新田按下对讲机的送讯键,把麦克风拉近嘴边。

「我是新田。发现可疑人物。请求回答。」

(我是稻垣。说明状况。)

「这里是新田。穿着女装的男子。年龄大概二、三十岁。身材娇小。黑色帽子,灰色连身洋装。现在在二楼婚宴洽询处旁边的楼梯移动中。可能要上去三楼。」

(A组,听到了吧。去该楼梯附近监视。)

(A组,收到。)

(新田,报告辛苦了。回去工作岗位。)

听到稻垣的指示,新田回答「收到」之后便转身离去。不知道那个男扮女装的男子是不是凶手,但既然进入了宴会厅区域,只能交给那里的人处理。

正要去搭手扶梯下楼时,声音迸进耳朵里。

(这里是A组。找到可疑人物。进入亲戚用休息室旁边的女用洗手间。)

停顿了一下之后,稻垣应答。

(好!叫真渊进去盘检。)

(A组,收到。)

真渊是一名女性搜查员,以清扫人员身分潜入饭店卧底,但为了今天的警备也被动员来支持。稻垣派她进去盘问检查。

当新田认为这下子应该能查出男子的真实身分时,耳机却传来一声(逃掉了!)。

(可疑人物逃走了。下楼梯。正在跟踪。)

(笨蛋!到底在搞甚么!)稻垣怒声斥骂。

新田转身冲了过去,在楼梯下面埋伏等候,不久便看到穿着灰色连身洋装的男子神色慌张地拚命冲下楼梯。没有戴帽子。追缉他的脚步声也随后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