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时大门已经上锁了呀。”
“据快递员所说,确实如此。”
“我回来的时候,锁已经被打开了。那会是谁开的门呢?”
“可能是凶手吧。”说完,本间微微歪了一下嘴,“在犯下罪行后,藏在室内的凶手开门逃走了。”
“这样的话……”说到一半,真智子便住口了。
“怎么了?”本间问道。
“没,没什么。”她含糊道。
此时她想说的是,这样的话,凶手一直到七点过后都在屋子里。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有了七点左右的不在场证明,那是不是可以说明自己不是凶手?但她又注意到这么说会引来怀疑,所以打住了。
现场取证结束时,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基本上所有的侦查员都已撤走,但练马警察局的加贺还在。
“今天晚上你打算怎么办?”他问道。
“什么意思?”
“你打算在这屋子里睡吗?”
“啊……”在一个躺过尸体的屋子里睡觉,真智子确实不乐意。再加上还有个孩子,当然不能这么办了。
“池袋那边有平价的商务旅馆,要不要我去问问?”
“可以吗?”
“不用客气。”
加贺当即用手机订好了房间,又说要把真智子和理砂送到旅馆。真智子执意推辞,但加贺并不罢休。“我是开自己的车来的,而且回家也顺路。”
“这样吗……”太过坚决地推辞会显得可疑,想到这里,真智子便接受了加贺的邀请。
真智子母女被请进的是一辆双门的黑色轿车,但她并不知道是什么牌的。
“问了许多问题,真难为你了。”加贺一只手把着方向盘。
“与其说是难为,倒不如说我都说得糊涂了……我有些累。第一次侦查至关重要,所以我们也不知不觉就怠慢你了。”
“唉,那也是没办法。但我总有些……”她说到这里闭了口。
“好像受到了怀疑,不高兴是吗?”
加贺的话让真智子不由得看了一下他的侧脸,她感到自己的内心被说中了。
“我们也不是没有根据的。像是第一发现人,或者和被害人是恋爱关系,按照侦查的原理,首先应该把这样的人调查清楚。你要是明白这个道理,那就太好了。”
“而我,这两方面的条件都满足。”
“嗯,是这样。但我想,几乎没有侦查员在怀疑你。”
“为什么?”
“原因我不能明确透露,”他预置了一个前提,“但你知道毛利先生的死因吗?”
“不,不是很清楚。只是隐约听到说是被绞死的。”
“没错,他是被绳子一类的东西套在脖子上绞死的。而且能看出勒的力量很强。绳子的印痕很清晰地留在了脖子上。”
“他没有反抗吗?”
“似乎是反抗了,因为他指甲里嵌进了一些和绳子的材料一样的物质。只要详细调查,应该就能判断出是哪种绳子了。先不管这一点,毛利先生尽管进行了抵抗,最终仍然被绞杀,这说明凶手所用的力气之大。毛利先生看上去很硬朗,而且观察室内的情况,也是被翻得相当乱。这么一来,像你这样身材小巧的女士要犯下罪行恐怕很难——大多数侦查员都是这么想的。”
“加贺先生,你怎么看?”真智子试探道。
“我自己吗?”加贺保持面向前方的姿势沉默片刻。面前的信号灯正好变成了红色。当灯变绿时,加贺开口了:“凭你最大的能力,想要把毛利先生绞死,现实来说应该不可能。”
让真智子十分在意的正是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但她不打算对此提什么问题。
“在舞蹈学校课程结束后,你洗过澡吗?”加贺问道。
“没有。”真智子一边回答,一边寻思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是吗。那么到了旅馆之后,你还是洗个热水澡吧,马上就能睡着。”
“我会的。”
“你长期以来都在跳舞吗?”
“从我读短期大学的时候就开始了。”
“那差不多可以说是贯穿你的职业生涯了。你小时候就梦想当舞蹈演员吗?”
“舞蹈演员,”真智子舔舔嘴唇继续道,“是我的第二个梦想。”
“第二个梦想?那你的第一个梦想是什么?”
听到加贺的问题,真智子陷入沉默。
加贺似乎将她的沉默理解成了别的意思。“对不起,这种时候多嘴了。”
“没什么……”
她的第一个梦想是成为体操的奥运会选手。她心想,要是这么说了,这刑警会露出什么表情?然而她还是保持了沉默。
“你女儿睡着了吧?”
被加贺这么一问,真智子回头看了一下后排的座位。但理砂并没有睡着。她靠在座椅上,目光向着她的母亲。真智子与她的目光交会,慢慢地眨了一下眼。
04
案发第二天早上,真智子和理砂一起在旅馆的咖啡厅吃了早饭。理砂已经作好了去上学的准备。
“身体怎么样?没有受伤吧?”看着正往嘴里送火腿蛋的女儿,真智子问道。
“嗯,好着呢。”理砂答道,“妈妈呢?睡得好吗?”
“妈妈的事,无论怎样都没关系。你昨天晚上睡着了吗?”
“嗯,睡着了。很久都没睡得这么香了。”
“这样就好,这个星期天就没问题了。”
“嗯,包在我身上。”
理砂笑着咬住了吐司面包。昨天虽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现在却似乎完全不记得了。她究竟是怎么调整好心情的?真智子觉得她和女儿就像完全不同的生物。
但理砂的笑脸忽然阴沉下来。她刚才好像看了一眼咖啡厅的入口处。真智子把脸转向那里,发现加贺正朝她们走过来。
“果然在这里啊。给你房间打了电话,但没人接。”
“你真早啊。”真智子话语中包含着讽刺。
“我想趁你女儿去学校之前到这里。”加贺看着理砂说道。理砂则没有看他,只是把汤送到嘴边。
加贺指着她们那张圆桌旁的一把空椅子。“我能坐这儿吗?”
“请吧。”真智子答道。她本来就不足的食欲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
“昨晚稍微休息了一下吗?”
“虽然没怎么睡着,但我尽量没去想那件事。”
“是吗?那就好。”加贺一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了理砂。“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向学校请假呢。”
“我不能让这孩子一个人待在旅馆里。而我这边又还有很多事必须干。”
“确实如此。”
加贺看样子是明白了。理砂仍然保持沉默,只有嘴巴在咀嚼,没有要看加贺的意思。
服务员拿来菜单,加贺点了一杯咖啡。
“已经有两三件事得到确认了。”他说道。
“什么事?”
“这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听说昨天晚上,准确地说是下午五点半到将近七点之间,你家房子前面进行过电力施工。”
“施工?”
“据称是维修施工。你不知道吗?公寓管理员说,注明维修事项的通知单已经塞进你家的信箱了。”
“我可能看过,但不记得了。”
这是事实。那幢公寓很破旧,经常会进行维修。如果要对此一一留心,那就如同陷入无底洞。
加贺把脸转向理砂:“小姑娘,你不知道屋子外面施工的事吗?”
“那个时间段,我不在家。”理砂低着头回答道。
“啊,是啊。你说过你从学校出来就直接去了体育俱乐部。”
加贺确认般地说道。理砂一语不发。
“那项施工有什么问题吗?”真智子问道。
加贺转过脸来看着真智子。
“据施工负责人说,在施工过程中,你家中既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进去。也就是说,不论是凶手还是毛利先生,出入你家要么是在施工开始的五点半前,要么是在施工结束的七点之后。所以我想问的是,至今为止,毛利先生有没有在像五点半之前那样早的时间里到过你家?”
“不,这个……”真智子思考片刻后说道,“从来没有过。再说他白天也是个大忙人。”
“有没有星期三例外之类的情况?”
“没有,这种事情……’’
“没发生过吗?”
“是的。”
真智子答道。一阵能让脚底发抖的惶恐感在胸中扩散。
加贺拿出手册,想要确认什么似的翻看起来。他在一页上停住了手,出神地凝视着。虽然不知道上面记的是什么,但这情形让人害怕。真智子心想,这或许是对嫌疑人进行心理攻击的一种手段。
服务员把加贺的咖啡拿了过来。他的目光仍然落在手册上,不加糖就直接喝了。
“毛利先生的随身物品中,有一个日程计划本,上面记下了他的工作安排。根据这个安排,毛利先生每周三因为工作要到某个餐馆去一趟。我们也向那家餐馆的人确认过了,他们说,他每次两点左右到,四点左右回去,昨天也是如此。问题就是那家餐馆的位置,对你住的公寓来说近在眼前,开车只要几分钟就到。正常情况下,恐怕他会打算走上那么近的一段距离,去和心上人见一面吧?”
“他应该知道我白天不在家。”
“但会计事务所的工作是五点结束的。你上班的地方离家很近,出了门,五点二十分左右就能回到公寓了。而舞蹈学校的课七点开始,也是在步行距离之内。至少你们能有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在一起。毛利先生又有钥匙,他先到公寓里等你,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加贺的口气充满自信,仿佛是他亲眼见过他们这样见了面一般。
“你尽可以这样说,可没办法,他从没那么早来过。”
“那为什么偏偏在昨天,他那么早就去了你家?”
“所以他来的时间并不是那个更早的时间。你刚才说过,施工一直持续到七点左右。我想他是在那之后来的。”
真智子说话的底气没有加贺那么足,这让她有些忐忑。但至少不能低下头——她下了决心。
“我知道了。”加贺点点头,又看着理砂。
理砂已经没在吃了,一动不动地低着头。
“那么下一个问题,你见过这个吗?”
加贺取出一张用宝丽来相机拍的照片,上面是一束打包捆绑用的绳子。
“我见过。”真智子答道。
“是吧。这是你家里的东西,放在你家的壁橱里。”加贺回过头看着她,眼神仿佛在窥探她的反应。
“可能在那里吧。有时候我打包、捆报纸会用到它。”
“根据鉴定人员的看法,这根绳子与毛利先生脖子上的绞痕完全一致。”
这句话让真智子的心为之一惊:“然后呢?”她抑制住内心的震荡说道,“你想说明什么?所以就是我们杀了他?”虽然成功地压低了声音,但对声音的颤抖却毫无办法。
加贺睁圆眼睛摇了一下头。
“我没这个意思。凶手可能是准备了一条同样的绳子,也可能碰巧发现了这条绳子,用来当凶器。只不过,我们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是什么?”
“我们在你家的垃圾箱里发现了应该是包装过这条绳子的玻璃纸。也就是说,这条绳子是新的,而且是最近才拆封的。拆封的是你吗?”
“这个……”真智子的脑中瞬间交织了各种各样的想法,“是我拆封的。前天,我在捆旧杂志的时候用到过。我想起来了。”
“就为了捆旧杂志?你还记得用了多长吗?”
“这个我记不清了。当时什么也没想,就只是绕着成捆的杂志来回转了几圈。”
“那么杂志有多少?”
一个奇怪的问题抛了过来。因为不明确加贺的目的何在,真智子有些焦急。
“大概……对了,我想是二十本左右。”
“要说二十本,用的长度充其量也就一米到两米。绳子没用在其他地方吗?”
“没有。用完就放进壁橱了。”
“是吗?这果然很蹊跷啊。”加贺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什么蹊跷?”
“嗯。我们调查了这捆绳子,已经用掉了二十米。不是二十厘米,而是二十米。你对此是怎么看的?”
“二十米……”
“根据刚才的话,我们只能认为是凶手用了绳子。然而二十米这个长度作为凶器来说也太长了,究竟被用来干了什么?”
真智子回答不上来,陷入沉默。
“还有一处奇怪的地方。”
加贺的话让真智子摆好了架势:“是什么?”
“尽管屋子里被弄得那么乱,但邻近的住户里没有一个人听见类似打斗的声音。不管是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还是东西被打破的声音,谁都没听见过。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可能他们碰巧都不在吧。”
“是这样吗?但是,你隔壁家的女主人说,昨天她可是一整天都在家。”
“所以这种事……我不知道了。”真智子说完做出看手表的动作,催了一下理砂便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就要走了。这孩子要迟到了。”
“啊,是啊。耽搁你了,万分抱歉。要不这样,我把你们送到学校吧?”
“不,不必了。”真智子拉过理砂的手,离开了旅馆。
加贺确实是在怀疑自己,她想道。但她并不知道怀疑她的根据在哪儿。
不管怎样,我必须坚守住,她想。不能在这种地方栽跟头。
无论如何,必须守住自己和理砂一起同心协力的生活。
05
送理砂上学回来的路上,真智子的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的号码,她就知道对方是谁。她并不想对这个人说话,但又无法视而不见,便走到路边,按下了通话键。
“喂。”
“啊,真智子吗?是我。”
“嗯。”这是她的前夫,被前夫直呼其名让她感到不快,但她从没发过半句牢骚。
“听说出大事了?”
“你知道了?”
“就在刚刚,警视厅的刑警来了。问了好多问题。”
“哦……”
或许对警察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行动。关于这个案子的设想,与其说是一个恶魔般的盗贼侵入了宅子,倒不如说是一个与楠木母女存在某种关系的人闯进了宅子更为合适。而被杀的毛利又是真智子的男友,前夫一定是被当作对毛利怀恨的人而吸引了警察的注意。
“要是给你添了麻烦,那真对不起了。”
“不,没关系。幸好我有不在场的证明,警察看上去也没怀疑我。”
“那就好。”
“理砂怎么样?一定受到惊吓了吧?”
“表面上还很开朗,实际怎么样就不知道了。我想她心里应该不会平静。”
“那可不是嘛。”接着他停顿了一下,“我,今天有空……”
真智子变得不快起来,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然后呢?”
“也没什么,就是,我觉得是不是去一下你那里比较好。你们肯定不好过。”
“嗯,算是吧。但没事,我们自己总会挺过去的。”她的真实想法是,这个时候,前夫的出现只会给人添乱。
“是吗?要是有什么难事尽管找我。力所能及的事我会办到的。”
他那久违的说话声充满了慈爱,或许他是真心在惦记吧。真智子的。心情如释重负,但她现在已经不能依靠他了。
“谢谢。有什么要我转告理砂的?”
“嗯,告诉她,想跟我说话了,就打电话来。”
“知道了。”
“那,振作起来啊。真的别对我客气。”
又说了一句“谢谢”,真智子挂断了电话。
她一边走,一边想起了前夫,想起了她和前夫的生活。她想,如果他们生下的不是理砂这样的女儿,一定能更顺利地相处下去。
前夫是个在贸易公司上班的普通工薪族。登记结婚的时候,真智子也是个普通职员。结婚之后,她成了普通的主妇。然后理出生,她又成了普通的母亲。然而普通的日子就到此为止了、随着理砂的成长,真智子心中有样东西开始膨胀起来。
理砂具备天才般的运动神经,至少在真智子眼里是这样的。
她继承了自己的血液,不,她有着超越了自己的才能——从理砂能走路开始,真智子就确信无疑。平衡感,柔韧性,瞬间爆发力,各项都是一等一的。
对真智子要让女儿学体操的想法,丈夫是反对的。最大的理由就是危险。他主张让理砂像普通人一样成长。
“你什么都不懂!不让理砂去练体操,那是埋没了她宝贵的才能。”
“你别说得那么夸张。她参加不了奥运会。”
“不!让她练体操就是奔着奥运会的,这是当然的事!”
“妄想罢了。”
“要是当初没受伤,我就走到这个妄想跟前了。”
几次争吵后,真智子最终强行把理砂带进了俱乐部。俱乐部会长是她的一个老相识,一眼就看出了理砂的潜力。
“一定得好好培养。”听到这句话时,真智子高兴得流出了眼泪。
她和理砂两人齐心协力生活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真智子的生活几乎全部围绕理砂的训练重组了一遍。饮食内容、生活节奏、居住环境,一切都为此改变。这样一来,真智子的眼里必然渐容不下了丈夫的身影。她只求丈夫提供能维持理砂培养环境的经济支持。
“你究竟把家庭当成了什么!你以为,牺牲掉这个家庭,理砂就会幸福吗?”
有一天,丈夫一发不可收拾地怒吼起来。他说要让理砂停止练体操。
“我要让理砂把才能开发出来,这怎么就不行了?这样成功了,理砂就会幸福。理砂的幸福,不就是我们的幸福吗?你不这么认为?”
“这种东西才不是幸福!”
“自以为是!”
“谁自以为是?”
现在真智子想起来,觉得当时丈夫或许已经强忍很久了。忙于工作的他,只有休息日才能顾及女儿。然而就连休息日的这点幸福,他也没有得到。他一定非常羡慕那些被央求着花点时间陪家人的父亲。
真智子发现他在外面有了情妇。她对此什么也没说,甚至觉得这倒正好。她已经没有闲工夫为丈夫操心了。
然而最后,提出离婚的却是真智子。因为她不想让理砂看到父母每日争吵的样子。
丈夫考虑了一晚上,最后同意了。他应该也觉得没有其他的路可选了。
“我算败给你了。”他没好气地说道,“但我话说在前面,要是让理砂蒙受不幸,我饶不了你!”
“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她口气强硬地答道。
离婚之后,她越发燃起了让女儿当体操选手的热情。可以说,理砂已经成了她活下去的理由。甚至在俱乐部里,她也有着“魔鬼妈妈”的名声,因为只要事关体操,她对一切都不会妥协。
然而她从没有打骂过理砂。她最怕的事情,就是理砂会厌烦体操。因此,即便是理砂逃了训练,她也不会责备,而是向理砂倾诉:妈妈的期待有多深,妈妈抱着多大的梦想,最重要的是’妈妈把理砂看得多重。
理砂虽然也会因母亲的期望而感到负担,然而渐渐地,她也和真智子抱有了一样的梦想,对奥运会的憧憬也已经变得十分具体化了。
虽然是这样——真智子不由得咬住嘴唇。
她和理砂两个人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五年,心情确实也放松了几分。理砂的技术着实在提高,已经不需要真智子口头上的监督了。这也让真智子感到寂寞。同样的日子反反复复,神经都已迟钝。
用通俗的说法,就是她或许想寻找刺激了。简单地说,她心里生出了缝隙。而有个男人填进了这道缝隙。
真智子是通过一个教舞蹈的主妇认识毛利周介的。“找商场的外销买东西,买来的东西样样都实打实,价格还便宜。去那家商场购物,总是会有各种优惠。”那个主妇热情洋溢地说。真智子虽然没有多大兴趣,但主妇说,这也是找对象的一个办法,决定要把那家商场负责外销的人介绍给她。而来的人就是毛利。
毛利说话稳重,给人印象很好。他比真智子要小一岁,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从容得甚至让真智子觉得他比自己岁数要大。
然而真智子并不是在那时就对他一见倾心。应该说,她是见了几次面之后才被吸引住的。每当真智子通过外销部下订单,第二天他就会把东西送到她家里。对每天都忙忙碌碌而无暇出去购物的真智子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服务。于是他造访她家的次数也就不可避免地多了起来。
究竟是谁先引诱了谁,现在已经说不清了。如果毛利还活着,他一定会嬉皮笑脸地说:“是你呀。”但是真智子可以断言,是他先靠过来接吻的。
毛利也有过一段婚姻,但是两年前离婚了。“因为婚外情败露了。”他毫不讳言。他还说自己现在之所以没有像样的财产,是因为前妻要了一大笔抚慰金。但真智子却觉得,他们没有孩子,抚慰金料想也不会是笔大数目。
即便是开玩笑,毛利也从来没提过要和真智子结婚的事。这是当然的,真智子如此理解。她想,一个有过一次失败婚姻的男人,应该不会考虑和一个女儿即将上初中的女人一起生活。他现在只是凭一时兴起和自己交往而已——真智子经常对自己这样说。只不过他周围恰好没有一个能够满足他性欲的合适女人罢了。他想在她身上得到的,只是满足性欲,以及一小笔风尘仆仆赚来的钱,所以她也绝不能沉湎其中——她一直在心中小声提醒自己:我还有理砂,理砂是第一位的,恋爱是第二位的。
既然是这种没有结果的交往,还是尽早结束的好——虽然她也这么想过,却办不到。只要他来了,就会进屋。一旦他靠过来,自己就会毫无抵抗地被他抱住,有时还感到高兴。但客观地葱,他并不是什么有特别魅力的男人,所以到头来只是自己寂寞了——她带着几分自虐地进行了自我分析。她想通过维系和他的关系,来确认自己还没有放弃做女人的权利。
当毛利的尸体映入眼帘的时候,真智子发觉自己与其说是悲伤,倒不如说是松了一口气。这下终于不必再为多余的事担心了,她有了一种安定感。
然而……或许已经晚了。
06
回望案发直到今天的日子,真智子一直祈祷事情就这样过去,别再发生其他情况。昨天没有警方拜访。今天还有明天,以及今后的日子,她都希望她们母女能安静地过下去。
体操比赛的会场设在区内某私立高中的体育馆内。真智子听说赛事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那座体育馆不仅设施完备,而且配备了能眺望全场的观众席。然而比赛开始在即,高档的观众席里却基本没有人。她坐到最前排,从包里取出笔记本和圆珠笔,然后开始寻找理砂的身影。理砂正和其他孩子做热身运动。她想走到理砂身边说几句鼓励的话,但最终还是作罢了。
她忽然感到旁边有人。转头一看,加贺正准备坐在她旁边。
“加贺先生……你为什么到这儿来?”
“想看看比赛。不行吗?”
“没有,可是……”
“真热啊。”说完,加贺脱下了上衣,从手里的便利店购物袋里拿出罐装咖啡,“喝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