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最后看见的是松造。听松造说,他在医院门前的花坛那儿扶向日葵杆儿的时候,平坂从里面走出来站在那儿,问了好些关于花的事呢。然后,在那儿吸了五分钟到十分钟香烟,就从房子旁边拐过去了,因此,根本没有出大门。”

  “房子旁边?那就是说是药房那一角。”

  野田和我来到走廊上。家里乱哄哄的。住院的患者、陪习护理的家属都跑出来,站在各自的房门口,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四周。人见、家永两位hushi甚至连空病房和被服间的门都打开看了。

  来到楼下,在候诊室里站着神情沮丧的兼彦。敏枝夫人她正好打开跨院的门进到医院这边来。

  “兼彦。”夫人面色发青,心事重重地走到丈夫身旁,“还有一件怪事,妈妈不见了。”

  “妈妈?”兼彦睁大了眼睛直盯着夫人的脸。“你说什么?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下午就一直没看见。我问了家代,她说妈妈吃过饭回来就说要出去,所以她也没在意。只是刚才,因为说平坂不见了,我才想起妈妈的事,又问了家代一次,还是没看见。这事真怪。”

  夫人停了停,接着又说:“听说下午一点半钟左右,家代到小屋去取背珞背的布时,看见妈妈正从衣柜里取出细纹飞箭花样的出门衣服,问了一声‘您出去吗?’,妈妈说‘啊,去去就来的。我换了衣服就去,不用告诉敏枝了。’所以家代回到院里,什么也没说,就开始背珞背了。”

  “这么说,家代实际上也没看见妈妈到什么地方去了,是吗?”

  “是啊。再说,就连松造也说没看见妈妈出大门。你说怪不怪。在里院,有我和家代在……”

  “那些情况都可靠吗?”彦半信半疑地又问了一遍。

  “松造说的我没法证实,可里院的事肯定没错。我一直到四点多了还在院里。家代因为要做饭,所以先走了……”

  “四点以后呢?”

  “我进屋后,英一在院里。里院院门那儿,因为夕阳照下来形成了阴影,很凉快,所以英一搬出帆布躺椅在那儿读书。那孩子眼尖,要是有人出去的话,不会不知道的。”

  “那倒也是。可是,如果要说平坂和我们妈妈一起出去,也有些说不过去呀。”

  “是啊,都是些什么关系也没有的人。妈妈连平坂的面都没见过,也许只听说过名字。我总觉得这事多少有点蹊跷,加上猫也不见了…”

  “猫?(被禁止)吗?”

  “是呀。幸子哭得很伤心,可是哪儿也没有。啊,悦子。”

  敏枝夫人这时才注意到我,打了个招呼。

  “幸子太任性,拖着悦子去找了一趟。找猫的时候,你看见我们家的老奶奶了吗?”

  “没有。”

  我虽然回答了,但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如果照现在说的情况来看,最后看见桑田老夫人的,无疑就是我了。我从储藏室里放出老夫人时,她就穿着印着细细的飞箭花纹的和服。难道事情真象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吗?可是,她不愿让人知道她在储藏室里。万一幸子说了,他们就会知道我隐瞒事实,那时,我可就成了说谎的了。

  我下决心赶快离开了那儿。

  出了医院门,拐过药房,我慢慢地环顾四周。我还是第一次到家里的这一侧来转。这一侧有药房、候诊室和手术室三个房间。可是有窗户的只是位居正中的候诊室,窗上挂着的天蓝色窗帘随风飘动。今天下午两点前后,如果有人从那个窗户向外眺望的话,平坂的消息可能多少会清楚点儿。可不巧的是,那时一个患者也没有。

  我在脑子里回想着在发生问题的时刻家里人各自所在的位置。首先,我自己和野田在楼梯下站着说话。兼彦在门诊室里。人见在药房。家永在训斥了野田之后,就到hushi室前面的大立镜那儿去了。此外,松造大爷在大门口的花坛那儿—这些人,在我找猫回来的时候,仍然在各自原来的位置上。所以,按理说,他们不可能目睹平坂的行为。如果说住在二楼的六、七个患者和陪同的家属都在自己房间里,看来也不象是谎话。只是如果说平坂拐过房子,转到后面栽有果树的地方去的话,不管怎么说,总应该有被人看到的机会。

  我沿着木板隔起来的围墙慢慢地走着。平坂的去向成为问题时,无疑应该先从这一带找起。虽然我并不认为在这个刚才已走过一趟的地方会有什么新的发现,但好奇心驱使着我非再亲眼看一次不可。

  板墙和外围墙一样,高二米多,墙的顶部排列着许多长约十二公分的尖头铁筋。这大概是以前的老主人安装的。铁筋虽然已经长满铁锈,但防防小偷,看来是不成问题的。哪怕是条大汉子,没有梯子之类的东西,想要翻过这堵墙也是相当困难的。平坂尽管看起来十分魁梧,但毕竟病刚好,况且穿着累赘的长浴衣,拖着木屐,说他能翻过这堵墙,无论如何是难以令人置信的。更不用说七十多岁的老奶奶了。

  在房屋的靠西北角处,种着四棵高大的银杏。树下有一处土稍稍高出地面。我走了过去,向周围环视了一下,发现在小土包的对面开有一个黑洞洞的四方形的口。防空洞!箱崎家是在战后买的这所房子,所以可以肯定,这个洞是老主人挖的。我踏着已经开始松动的石阶梯下到洞里。洞里又潮湿、又闷热,使人感到呼吸困难。洞内约有三领席那么宽。和洞口相对着的洞的深处很昏暗,阳光几乎照射不进来。当然罗,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当我从洞里爬出来,再次站在阳光下时,蜘蛛丝挂了我一脸。我“呸”地吐了一口唾沫。

  我接着向后面走去,那儿种着许多柿子树、梨树和杏树。每株之间都隔着一定距离,管理得也相当好。柿子树上,直径三公分左右的青柿子,一个又一个,象铃铛似地挂满了枝头。我在那些树下仔细地寻找,但没有发现脚印。地面太干燥,所以留不下脚印。(附图2)

  最后,我不得不得出这样的结论—敏枝夫人、英一、松造大爷等人中,一定有谁说谎。哪怕不是有意说谎,是记错了也罢。既没有施隐身法,又不通过大门或后门,就可以在这堵围墙里无影无踪,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当我回到前面时,门口停着一辆汽车,平坂清子夫人正好下车来。也许是接到电话赶来的吧。兼彦和敏枝夫人迫不及待地迎出来,问了许多问题。可是清子夫人只是摇头,完全是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我看了看表,六点刚过。

  箱崎医院的走廊里、候诊室里,到处充满一种不愉快的气氛,似乎这时如果有人划着一根火柴,立刻就会引起一场歇斯底里的爆炸似地,弥漫着“紧张”和“不安”的混合气体。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了。每个人的心里都可以感觉到它。大家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想着失踪了的两个人。说得更确切一些,每个人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这两个人怎么会不见了呢?”如果说,两个头脑清醒的成年人,不经许可偷偷跑了出去,回来得迟一点的话,那谁也不会担心。可是,现在完全是在一种不存在出去的可能性的状况下发生的事情,所以大家都非常不安。人们天生对时间和空间所抱的信赖此时发生了动摇。为了减轻心中的不安,缓和一下心中的紧张,家永hushi拿着毛巾和肥皂盒走出屋去。野田hushi说头痛,早就退进hushi室去了。于是,晚上八点的查体温只好由人见hushi去替她了。

  八点过十分的时候,我想起手帕忘在楼下厕所里了,就下楼去取。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hushi们都不在,所以我想也没想,就抓起了话筒。

  “我是箱崎医院。”

  这时,我不由地捏紧了话筒,对方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我是平坂…”

  “我是平坂。清子来了吗?就是我妻子……”

  “夫人吗?在二楼,我马上就去叫……”

  不等我的话说完,对方就抢着说。

  “不用叫了。请你转告她就行了。就说我因为公司的业务—明白吗?公司的业务—就是买卖上的事情,必须到名古屋去一趟,三个星期左右就回来。请替我转告她。谢谢你了。”

  “哎,等……”

  当我慌忙叫起来时,电话已经挂了。我急得直跺脚,使劲地拍打电话机。

  “出了什么事?悦子。”

  人见吃惊地站在我的背后。我把电话的事告诉了她。不到一分钟,我的四周围满了人,简直成了一堵人墙。

  “对不起,让你费心了。”清子夫人表情复杂地说。

  “真的是平坂吗?”兼彦半倍半疑。

  “我没听过他的声音,可是……”我很为难地答道。“有点儿……鼻音有点儿重,说话时总是尾声向上挑。”

  “声音嘶哑,是不是?”清子夫人加了一句,把我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那就是我丈夫,没有错。真对不起了。给你添这些麻烦,可连声谢谢也不说就把电话挂了,真是……”

  “这下可好了,总算知道他平安无事了。”

  敏枝夫人话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气恼。兼彦也用不高兴的目光盯着清子夫人说:

  “竟有这样的事!病刚好点儿,身体还没复原,就到名古屋去了。我作为主治医生,真对他有意见了。”

  “真对不起。”

  清子夫人象小(又鸟)啄米似地,一个劲儿地行礼道歉。

  过了大约三十分钟,清子夫人收拾完了东西,坐汽车回家去了。病人不在了,说出院末免显得有些滑稽,但也只好说是“出院”了。

  清子夫人走后,敏枝夫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心中的不安和难过一下子爆发出来,大哭起来。兼彦非常着急,打电话询问了所有可能知道情况的亲戚,可是老奶奶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尽管平坂的下落已经知道—他自作主张擅自离开了医院,可是,每个人、包括我在内,都感到不安。

  如果不是又发生了一件突然事件的话,兼彦院长一定会被妻子硬逼着通宵打电话的。

  清子夫人出去不到二十分钟,医院的门突然开了,哥哥雄太郎跳了进来。哥哥一进来就把门大敞着,向外面喊着:

  “就是这儿,到了。”

  “谢谢了。”

  随着气喘吁吁的道谢声,一个男人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进来了。因为来得太突然,偏偏又碰在这个节骨眼上,所以我们全部吓了一大跳。野田吓得大叫起来,就连平日最冷静的兼彦,脸上的肌肉也抽搐了一下。只有今天一天在外、一点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的哥哥一人非常镇静。

  “她被小型卡车撞了。”

  当明白了是交通事故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种司空见惯的安然神情。医生和hushi立刻开始抢救,我和哥哥回到房里去了。

  我把今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哥哥默默地听着,最后,他把垂在额头上的柔软的黑发理上去,自言自语地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昨晚老奶奶说‘想个什么办法就好了……’,难道是…”


第四章

七月六日 星期一

  “哥哥。”一打开七号室的门,我就喊着还躺在床上的哥哥。“(被禁止)回来了,哥哥。”

  “你说什么?(被禁止)?”哥哥翻了个身,睡眠惺松地看着我。

  “(被禁止),就是那只猫呀。昨天,平坂和老奶奶不见了的时候,一起去向不明的……”

  “那小东西回来了?”

  哥哥两手抓着掀开了的被子,猛地一下起来了。

  “是的,刚才我正要洗脸,从窗户里向下一望,咦,那不是(被禁止)吗?正在院子里戏弄小草呢。真的回来了。”

  “走,去问问看。”

  转眼间,哥哥穿好了衣服,匆匆忙忙擦了把脸,就下楼去了。在候诊室的电话机旁,站着忧心忡忡的兼彦夫妇。

  “妈妈吗?昨晚到底没回来。”

  敏枝夫人回答我们说:“昨天晚上问过了所有家里有电话的亲戚朋友,还是不知道。所以今天一早,就让英一和家永到各处去找找看,要是还找不到的话,也许只好报告警方了。”

  “可是,猫不是回来了吗?”

  听了哥哥的话,夫人神色滞呆地说:“是的,猫是回来了,可猫…”

  “是它自个儿回来的?”

  “啊—?咦,你说的是猫吧?不,是路口面包店的年轻人给送回来的。他说,昨天午饭后,面包店主的孩子在寺庙里看见有一只猫跑来跑去的,就领回家去了。后来听说这猫是我们家的,今天一早就给送回来了。”

  “寺庙?哪儿的寺庙?”

  “就是那边的胜福寺。虽然紧挨着,但要去的话,还得绕一个相当大的圈子。”

  兼彦指了指斜后方。哥哥一直在沉思。这时,突然抬起头来,

  “你们家有个防空洞吧?我刚才听悦子说的。”

  “有。可是从未用过。”

  “让我看看行吗?”

  兼彦和夫人眨了眨眼。我也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说出这话来。

  “那洞的位置不是紧挨着胜福寺吗?当然啦,在那之间有一道墙,可我是从距离上来说的。”

  “要是这么说的话,倒也是的。”夫人不高兴地说。“那又怎么了?”

  “不,这只不过是我自己的想象而已。也许在那个防空洞里,有一个通往胜福寺的地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平坂既没有出大门,也没有出二门的事实就可以得到说明。而且,听说那只猫有喜欢跟着人走的习惯,所以可以设想,它是跟在平坂的后面进了那个地道。”

  “地道?可那个洞里什么也没有。”

  “也许是那祥。但我想只有实地看过之后,才能肯定。”

  “倒也是。”兼彦支吾着。“是啦,我想起来了,也许不能说完全不可能有。因为战争期间,也有在防空洞里挖横洞的。可是,就连住在这儿的我们都不知道的事,平坂怎么会知道的呢?”

  “那是调查之后才能说的话。究竟有没有,现在还不清楚。”

  “你说有什么呀?”

  后面有人大声问。原来是五号室的患者宫内技师站在后面。兼彦把哥哥的见解简单地说了一遍。技师把手用力一甩,叫道:

  “太有趣儿了!我也参加一个,探险去。”

  因为声音太大,hushi以及路过那儿的患者都围了过来。甚至就连在跨院和医院相连的门口扫地的女佣,也探过头来瞅着这边。百合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仍然不舒服,没有下床,所以一直在跨院里没有露面。

  我们身后跟着一长串人,朝防空洞走去。

  “这建筑相当有年头了,可还是一个结实的、很不错的防空洞呢!”

  哥哥一边窥视洞口,一边说着。

  “清川那人,一定是个神经病。”敏枝夫人小声地说。

  “谁?清川?”

  “就是以前住在这儿的。他也是一个自己开诊所的医生。”

  话就说到这里。哥哥第一个钻到里面去了。我紧跟在哥哥身后,跟在我后面下来的是喜欢凑热闹的宫内技师。洞里面,和昨天没有什么不同,但不知是因为神经过敏,还是因为什么,总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我又一次仔细地观察洞里的一切。那不足二、三米的洞里,如果象乘客一个紧挨一个挤电车的那么种挤法,大概可以容纳四十人。天花板只有哥哥瘦长的身体那么个高度。哥哥的头不时在天花板上擦来擦去。四个角上,立着焦油已经剥落了的粗柱子。地面是用水泥浇固的。在洞口石阶旁的土墙上开了一个三十公分的四方形壁洞,象是用来放蜡烛的。为了遮挡放在那儿的蜡烛,不使光线泄露出去,石阶和壁洞之间,用一块木板做了一个屏风似的挡板。挡板已有一半腐朽了,倾斜着。黑黑的土墙上,满是一个个蚯蚓洞,一看,就让人恶心。

  哥哥在几乎碰着头的洞里,使劲用鞋跟敲着走着。突然,哥哥叫了起来。

  “在这儿!”

  “嗬!声音不同。”

  果然,用水泥浇固的地面,有一处发出和其它部分不同的响声。

  “手电简。”

  哥哥说。那儿是洞的最里面的角落,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从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手电简,递给哥哥。

  “发现什么了?”

  从洞口伸进头来向里面张望的兼彦突然问道。哥哥正在仔细地察看附近地面的水泥表层,没有回答。突然,哥哥的手急剧地动了一下。

  “嘿!”

  宫内技师发出了低低的喊声。水泥地面的一角象刀切过似地,被斜着掀了起来,露出一个六十公分左右的黑咕隆咚的洞口。(附图3)

  “做得真巧妙!不注意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哥哥感叹地自言自语。我用手摸了摸那个掀起的盖子,好象只是在木框的表面浇了一层水泥。所以,比我想象的要轻得多,不费多大力气就拿得起来。宫内技师一溜烟跑到洞口,就象是说明自己发明的新型机械一样,用一种得意的语调向聚集在那儿的人们报告发现了地道口。

  哥哥看了一会儿地道口,然后试探着把脚一点一点地放下去,接着膝盖、腰、肩,一点点地向下移去,不一会儿,头也看不见了。

  “等一等,我也进来。”

  “好的。”

  响起了一阵夹着回音的沉闷的声响,哥哥把身体向旁边靠了靠,给我腾出了地方。我学着哥哥的样子,从脚尖开始,一点一点地蹭下去。地板的下面,是一个约摸可以容纳两个成年人大小的空间。旁边有一条地道,向前延伸着。穿着白衬衣的哥哥握着手电筒蹲在那里面,如果不那样的话,就不能给我腾出地方。

  “你也进去吗?”

  头顶上响起了兼彦的声音。听声音他已经进到防空洞里。

  “当然要进去。”

  回答的是宫内技师。虽然他左手还缠着绷带,但因为本来是今天出院,所以他一点儿也不在意,劲头十足。

  哥哥弯下腰向地道里走去。我跟着哥哥,我的后面跟着宫内,依次进了地道。

  “真惊险呀!”

  技师环视着地道,用顽皮的语调大声说。

  拿着手电简的哥哥在前面照明,三个人慢慢地在地道中前进。这儿也一样,宽度可以容纳两个成年人并排走过,笔直地向前延伸。当我们走了约摸七、八米时,哥哥站住了。哥哥举起于电筒,照着斜上方,不知在看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

  哥哥摇了摇头。我们又继续向前走去。

  说来也怪,好象就连声音也被泥土吸收了似地,里面什么也没有。

  “这是什么?!”

  突然,哥哥叫了起来。我从哥哥身后探出头去,在手电筒的亮光中,可以看见一个白东西。一个、两个,啊,是两个。哥哥用手电筒照了一圈,又上前一步,就在那一瞬间,

  “啊!”

  哥哥的身体突然向后一倒,吓了我一大跳。

  “是人!是老奶奶。悦子。”

  “老奶奶?”

  叫起来的不是我,而是宫内技师。

  “是说不见了的老奶奶吗?”

  “死了。”

  哥哥小声说。最先看见的白东西,原来是老夫人的脚。

  “快点出去,去告诉他们。”

  听了哥哥的话,技师慌忙调转方向。要在狭窄的地道里往回走,得让最后进来的人先出去。我们惊慌失措地向防空洞走去。这时,哥哥贴着我的耳朵小声地说:

  “慢点走!慢点!”

  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可我还是照他说的,放慢了脚步。神魂颠倒的技师急急忙忙地走着,一点儿也没注意我们落到了后面。

  “就是这儿。”

  哥哥停住了脚。这正是刚才进来时,哥哥站住的地方。

  “拿着,悦子。”

  哥哥让我把手电筒向上照着,从衣袋里取出小刀,吧嗒一声拔了出来。哥哥敏捷地举刀向墙上的一处捅去。从土里挖出的是一个直径只有五公分的圆筒形洋铁皮罐。上面印着一些似乎是药名的英文字。哥哥拧开洋铁皮罐的盖子,从里面倒出一个东西,装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在沾满泥土的裤子的膝盖头上擦了擦罐子,又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洞里,最后,依然象原来那样盖上土。这前后,一共用了不到十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