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映雪熄了灯,轻声道:“你多保重,勿要乱想,有事明日再说。”他深知楚惜刀被同门所伤,内心必定纷乱,很难集中精神恢复功力。若是任由心绪漂浮,更可能走火入魔,到时不但内伤难愈,连自身的性命也怕不保。

  楚惜刀没有说话,内心的思绪却如潮水起伏,纷沓而来。

  他很讶异自己怎会和平常人一样,会有说有笑、待人平和。昔日曾使他疑惑的,萧映雪身上那种盖过他杀气的清新柔和力量,如今竟又不知不觉影响着他。那种宁静柔顺的神韵,仿佛与天地自然融合在一起,不经意中感化他坚冰般的心。

  他并不似外表那样冷酷坚强。二十多年孤儿生活,二十多年羁旅天涯,他的心有脆弱自怜的一面。而萧映雪超然出尘的飘逸,令人只感到美好,不感到霸气,只觉得赞同,不觉得妒忌。他不自觉想向萧映雪靠近,羡慕那与生俱来的优雅高贵。他们就像镜子的两面,萧映雪永远在正面迎着阳光,而他是背阴的凹凸花纹。

  左臂的剑伤在痛,似乎沿了经脉烧进脏腑,热辣辣吞食他的心。大姐,在他心头唯一牵挂的名字,他一直视她为亲姐姐。可是,为了一次违逆她竟要他的命吗?

  他侧过身望着入睡的萧映雪。这是他宿命的敌手,哪怕背叛大姐,他也要与萧映雪一战。是否就是因此,大姐才会横下心来对付他呢?

  与萧映雪一战之后,他又何去何从?楚惜刀心中竟头一次感到茫然。

  第三章 灵岩杀机

  次日一早,萧映雪刚翻身起床,楚惜刀立即有了动静,直起身子朝他微一点头,便下了床。萧映雪见他无恙,径自在床上调息练功,等他再睁开眼来,楚惜刀从外面走了一圈回来,道:“我以为起得够早,谁知安贤已经走了。”萧映雪见他换上了安贤的衣裳,笑道:“你我真不像武林中人。”

  安莲招呼二人用饭,萧映雪边吃边问道:“我瞧见这附近有条小河,是否能坐船去灵岩?”安莲道:“行啊,我家就有一条旧船,我可以带你们去。”萧映雪喜道:“这真太好了。”忽想起那些杀手,自忖保护得了安莲,并没有说什么。安莲见他应了,笑了起身:“我马上去备船。”喜悦地走出屋去。

  萧映雪不好意思地向楚惜刀道:“我一时口快,竟答应她同去,你觉得妥当否?”

  楚惜刀瞥他一眼,萧映雪竟会征求他的意见,真如兄弟一般。他微微笑道:“怕什么,那几人岂是你的对手?我信得过你。”

  萧映雪心中一暖,点了点头。这时他盼着端木容甄和陆岑康也能在旁,与他分享友情的快乐。

  吃完饭后,安莲引两人走过一段稻田,来到河边。一条破旧的小船搁浅在岸上,遮雨蔽阳的乌篷早烂了几处。安莲用手一指,微有赧色道:“请两位公子将就。”

  此时艳阳高升,清澈的流水映出澄碧的天空,远处高山迢迢不断,起伏连绵。楚惜刀心情一爽,真实感受到山清水秀的真意,而这一切美景都是在江湖奔波时无暇体会的。

  萧映雪走上前,扶住船沿推船入水,安莲稳稳坐在船头掌舵。因是顺流而下,两桨一打水,不费什么力气便缓缓前行。萧映雪见她轻松熟练,也就放弃了操桨的念头。

  楚惜刀站在船尾,看着安莲轻盈地划着小船。

  春日。蓝天。青山。流水。一时间,他的心像初生婴儿般纤净无邪,所有的冷酷与自傲荡然无存,如同万里碧空上翱翔的飞鸟,滑翔,冲击,无拘无束,自在逍遥。

  能与楚惜刀共同欣赏美景,萧映雪心旷神怡,不觉念道:“天平山上白云泉,云本无心水自闲。何必奔冲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间。”楚惜刀听到这首诗,仿佛道出他的心思,不由随了萧映雪吟诵几遍,嘴角浮起微笑。

  萧映雪看着楚惜刀的神情,明白纵然这段日子之后,他仍是独来独往的杀手,但他的心境必将更开朗与宽广。

  萧映雪终于放了心,道:“这次和你同游,我此生也不会忘记。”

  楚惜刀斜睨他一眼,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也许我也不会忘,但你更应记得的,是我们的决战。”顿了顿道:“你可知帮我打开心结,就会令我的修为更上层楼,令你的对手更难以对付——你不怕吗?”

  萧映雪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我在茫茫天地中不过一芥尘埃。你的武功高也好,低也罢,和你交手,对我而言不过是返观我自身的功力,我并没有想到胜负与生死。”他直视楚惜刀道:“这不是我的超然,而是我的习惯。我自小所居处远离尘嚣,与世无争,若非两年前少年心性忍不住出手,江湖上怕是至今不会知我是谁。但这心境得以保持安详平和,并非什么本事,只是多年的习惯。真正遇上了困境,我想我即使很坦然,一样束手无策。只因除了武功,我什么也不会,而世事也经历太少。”

  世人把萧映雪看作不世出的少年豪杰,他却毫不在意,直陈为人处事的稚嫩。楚惜刀听他一吐心声,终于稍露笑容:“你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妄自菲薄。”正色对萧映雪道:“你有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不要把自己说得太低,我楚惜刀不会看错人!”

  他说到此处,转头去看安莲,生怕两人谈谈说说把她给冷落。萧映雪见他有心照顾他人,大感欣慰。这时安莲摇桨的手突然一停,指了岸边道:“好美的花!”

  岸边不远的草丛间,如火如荼长着一片红彤彤的野花,开得格外娇艳动人。楚惜刀闻言,没和萧映雪打招呼,双足一点,身子从船上跃出,飞掠至岸边。萧映雪吃了一惊,后见他安然着陆,并无大碍,这才吁了口气。

  楚惜刀采了一把野花,朝两人示意,用同样的身法跃回船尾。安莲此刻停棹静候,河水缓流,将船又往前送了一丈远。楚惜刀自负他的轻功不会连这点多出的距离也跃不过,稍使了劲腾空而起。谁知人一到半空,突然一阵剧痛,眼前一黯,身子直直往河里掉去。

  萧映雪随时留意他的举动,一见他身形在空中略有阻碍,便飞身而起。及楚惜刀双足没入水中,萧映雪正好跃至上空,伸手疾抓楚惜刀的双肩,微一用劲把他抛高一尺,两臂自他胁下揽自前胸,连续三个筋斗,两人一起落回船上。

  安莲看得呆住,萧映雪取下那束花递给她。安莲接住花,想到刚才的情景犹自紧张和激动,赞道:“原来你们都会飞。”

  萧映雪俯下身去看楚惜刀,他的眼微微张开,吃力地道:“没什么大事,毒又发作了。”

  萧映雪取出颜婉幽所赠药瓶,倒了颗药放于他唇边。楚惜刀撇过脸去,道:“这是灵药,却未必对症下药,浪费了可惜。你也不多了,留着吧。”

  萧映雪一看,确实只剩下四颗药,也不说什么,把药瓶往楚惜刀手中一塞。楚惜刀拗他不过,只得服下了药,胸口顿时一畅。萧映雪面色忽变,低声道:“他们跟来了。”

  楚惜刀侧耳倾听,漫不经心地道:“又来了七个,他们真看得起我。我感觉好多了,你留两个给我。”萧映雪心下忖道:“这七人埋伏在两岸,无论我上哪一边,余下的人必来伏击楚惜刀。只有一直护在他身边方可。”

  萧映雪情知他好强,不便硬劝,但他若一动手,毒伤发作更快。情急间想起一个妙法,微笑道:“你我不用出手。”

  “哦?”楚惜刀一愣,见萧映雪胸有成竹,笑道:“难道你会变戏法?”

  萧映雪微一沉吟,问道:“此时如有外力相激,你的内力是否会受影响?”

  楚惜刀苦笑:“我此刻功力不及先前十分之一,还有什么内力可言。”

  萧映雪道:“这就好办。那七人全神贯注,体内真气激荡,只须外力一激,你我不用出手也能让他们头疼一阵。”

  两岸沟渠中伏着的七人看萧、楚二人谈笑风生,伺机准备动手。西岸四个黑衣中有一人低语道:“老四,你下令吧,该出手了。”老四道:“有二哥他们在前面候着,怕什么。”老七道:“功劳都叫人家抢去,怎么有脸见大姐?”

  老四实是忌惮萧映雪,闻言面色一变,忽然耳边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

  笛声初起之时,正如这明媚的天色风景,但见岚影山光,流波荡漾,野花吐蕊,清景如绘。这边红桃逞艳,奇花杂莳,那边绿柳摇青,苔痕绣合,恍入桃源仙境,百骸逍遥。

  众人兀自沉醉于笛声之中时,忽听笛声一变,眼前仿佛见到危崖如削,高矗天半,榛莽战途,杂树丛生,一片荒凉险阻的景象。观者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于百丈绝壁之巅望见云海茫茫,青嶂崚嶒,脚下却无可依附,直令人骇然惊厥。

  一波三折,笛声至此愈发悲戚可怜,哀感顽艳。如人行于茫茫大雪中,黑夜迷蒙,鬼影幢幢,烟笼雾罩,偏僻晦寒。全身力已透支,无奈身后如有鞭抽,不得不在这彻骨奇寒的雪地上疲于奔命。又如高手过招,对方隔断所有退路,人无处藏身,那要命的一剑偏偏迅如闪电直刺心口。

  埋伏着的七个黑衣人大汗淋漓,犹如恶战一场,好不辛苦。此时,众人不得不集中所有内力,屏除笛声,与之抗衡。

  怎奈笛声无孔不入,越是抵抗来势越猛。一时间,七人只觉被缚于海边危岩,任由怒涛惊竖,如泼天骤雨、万刃穿心直扑过来。湍急的水流比剑更锋利,撕开了衣裳,割破了肌肤,伤口流出的鲜血蓦地与海水溶在一处,血腥味不绝于鼻。又好似赤身露体走在无边的沙漠,毒辣的阳光烧灼了每一寸皮肤,浑身上下如干裂的土地,绽开许多伤口,红红的只是见血。粗糙坚硬的沙砾刺痛了双脚,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鲜血纷纷扬扬洒在每个脚印里。

  七人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功力差的几个早晕了过去,剩下的几人只觉头昏脑胀,心口奇痛,哪有还击之力。

  第四章 路遇仙子

  笛声缓缓停住,安莲丝毫未察觉异样,拍手叫好。楚惜刀张开双眼,微笑道:“没想到你的笛子吹得这样好。”萧映雪道:“你那班兄弟心中杂念太多,无法入静,难免着道。若换作心思淳朴厚道之人,这笛声便可用来下酒。”

  安莲听到“酒”字,笑道:“我带了水酒,你们要不要喝?”楚惜刀道:“有多少喝多少!”萧映雪面有忧色,楚惜刀知他心意,道:“没关系,少时你助我一臂之力,我用酒把毒逼出来。”萧映雪这才放心。安莲从舱中取了酒,也到船尾坐了,斟了两碗酒递与两人。

  萧映雪接过酒来,远远望去,看到灵岩山如巨象伏地,憨态可掬,心中一爽,道:“吴王在此建馆娃宫,果然配得。”楚惜刀点头道:“西施一介弱质女流,留下千古美名,难得,难得。”

  萧映雪情不自禁诵道:“西施越溪女,明艳光云海。未入吴王宫殿时,浣纱古石今犹在。桃李新开映古查,菖蒲犹短出平沙。昔时红粉照流水,今日青苔覆落花。君去西秦适东越,碧山清江几超湖忽。若到天涯思故人,浣纱石上窥明月。”

  楚惜刀深望他一眼,笑道:“好一句‘若到天涯思故人,浣纱石上窥明月’!值得干此一杯!”两人将碗一碰,仰天而尽。

  安莲笑眯眯地看着两人,道:“我还不知道两位公子爷姓什么呢?”萧映雪道:“我早该告诉你,总听你公子长公子短的,受之不起。我姓萧,他姓楚。”安莲道:“原来你们是异姓兄弟,看你们的亲密样,可真叫人羡慕。”

  楚惜刀一怔,面色稍冷,继而和缓下来,一言不发,兀自倒酒。萧映雪对安莲道:“你有个好哥哥,可也叫人羡慕得紧。”

  安莲颠头,现出欣慰的神色:“我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每日早起晚睡,为家里操劳,我心中不知有多感激。他以前读过几年私塾,可惜爹去世后为了养家糊口,再读不起书。虽然如此,他一有空就四处借书来看,还教我认字呢。”

  萧映雪心中一动,点头叹道:“他如此勤勉,真值得敬重。”安莲听他夸奖,喜滋滋地站起身走向船头:“我去划船,快些到灵岩。”

  楚惜刀喝到微酣,袖中刀光一闪,倏地又不见。左手中指的指尖上,滴落几滴暗红的血珠。他眉头紧皱,脸色发白,但见越来越黑的血珠如断线风筝,一点点飘入河中。萧映雪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股柔和的真气随之而入。楚惜刀顿感心头一畅,似去了千斤重压。

  到最后流出的已是鲜血。萧映雪替他封了穴道,那血便不再流,在指尖上迅速凝结,宛若一朵血莲。他转头对萧映雪道:“多亏了你的药,不然我很难聚气凝神,又得吐血。对了,你前阵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何医好的?”

  萧映雪见他开始关心自己,欣喜地道:“你我都是一人所救,那瓶丹药是颜婉幽姑娘之物,我也是顺手人情,你该谢她才是。”

  楚惜刀低头想道:“颜婉幽与他是仇人,竟也会救他。萧映雪啊萧映雪,你为何要如此出色,令人人都心仪呢!”

  萧映雪为他搭脉,道:“你体内的毒性似乎去了十之八九,我想是不碍事了。”楚惜刀道:“原先那毒药阻我运功,现下驱了毒,过几天功力便回复。”萧映雪方欲叫好,突然想起,他毒伤一尽,两人间便不能像兄弟般亲密,神色一黯,道:“楚兄有何打算?”

  楚惜刀见他忽忧忽喜,猜着几分,不知怎地,亦生出不舍的心思。他狠狠将这念头打断,却也不忍立即说出离开的话来,淡淡地道:“游完灵岩再说。”瞥了一眼安莲,又道:“安家待我们很好,我知你定会酬谢,到时别忘代我送上一份。”

  萧映雪暗自叹息,原以为可与他多聚几日,不想他功力如此精湛,复原甚快。可萧映雪亦宁愿他的伤势早些康复,惟有嗟叹两人缘浅。

  楚惜刀掏出小瓶,递给他道:“这药我已无用,你拿回去吧。想杀我的人虽多,可想杀你的人更为厉害。你要小心!”

  萧映雪只觉离愁淡淡升起,听到楚惜刀的语气一下冰冷:“萧映雪,等你我把俗事了结,心无所牵之时,就是决战之日。你不是我的敌人,只是对手。”言毕,走向船头,望着近在眼前的灵岩山出神。

  这时安莲将船慢慢靠岸,把缆绳系在一棵树上,三人缓步上山。安莲在前面走得飞快,像只欢乐的脱笼之鸟,萧映雪默默跟了楚惜刀走在后面。

  灵岩山上有奇石,状似灵芝,故得名“灵岩”。又因山石深紫,可以制砚,又叫“砚石山”。楚惜刀见遍山松林郁郁青青,有紫色烟云氤氲而上,放开怀抱快步上山。他兴致既高,萧映雪放下心事,亦一心一意去看山间美景。

  山路上怪石罗列,形状奇特,偶尔仰头望天,树隙中碧蓝的天空犹如一片缀满浮萍的绿湖,清澈明净。时见灵岩寺的殿阁一鳞半爪,忽隐忽现,像一条见首不见尾的矫健神龙,在山间游动。安莲领两人往半山的西施洞而去,一路风光山色,三人穿梭林间,一派平静祥和的气象。

  刚到西施洞洞口,有两名雪衣垂髫少女抬着一座竹制凉轿出来。轿子并无顶盖,因此可以窥见椅上那人的模样。那人年仅二八,身著一件淡紫罗衫,冰肌玉骨,仿佛由世上最珍贵的玉石雕成。她天真的脸上留着浅浅的笑容,一双眼珠比夜星更明亮,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山路并不好走,然而那两个抬轿的少女疾步如飞,丝毫不显吃力。飘飞的衣袖裙袂,令人疑是凌波飞渡的仙子。安莲等三人正好挡住她们的去路,前面的抬轿少女不耐烦地说了句:“这些俗人真让人讨厌!”椅上少女注意到前方有人,便将目光一扫,看到萧映雪时微微一惊。眼看两行人就要撞上,那为首的雪衣少女却依旧不停。

  安莲差点惊呼出声,却见椅上那少女双手扶椅,樱唇轻启,喝了声:“起!”两名雪衣少女双足一点,三人犹如飞鸟,轻飘飘自安莲等头上掠过。待安莲她们回转头去,只见几个纵跃,那三名少女如昙花一现,已失了影踪。

  安莲惊异万分,许久才道:“她们一定是神仙。”楚惜刀也似呆住了一般,怔怔望着她们逝去的方向,不知是为她们的轻功、还是为她们的风采所绝倒。

  萧映雪等二人回过神来,才静静地往洞里走去。安莲觉得洞中定有“神仙”留下的痕迹,便四处查看,萧映雪等她走得远了,才对楚惜刀道:“她们是神仙宫的人,那女子是宫主的女儿雪无瑕。”

  这是上山后他们之间说的第一句话。楚惜刀沉吟道:“神仙宫,莫非是传说中仙道宝殿?”

  萧映雪道:“不是传说,是事实。仙道、鬼道都存在,不过那些人功夫虽高,却也还是人罢了。只是他们自恃身份,再加上门规约束,从不与江湖上的人来往,是以很少有人知道。”

  楚惜刀道:“可你却知道。”

  关于仙道、鬼道的秘闻,萧映雪不曾告诉端木容甄他们,而楚惜刀一则武功更高,二则萧映雪隐隐想留下他,不觉让他来分享心中未曾吐露的秘密。话已至此,萧映雪索性和盘托出,道:“我师父逍遥神仙钟离烨,原是神仙宫的人。昔日我出游黄山,曾见过雪无瑕一面,当时她身边尚有神仙宫人在。我非她属下,不须行礼,但她宫中上一辈的人都对我极好。想必是那时留了印象,因而事隔一年多了,她今日还是认出了我。”

  楚惜刀道:“原来你师父绰号中的‘神仙’,是这个缘故。”他正欲再说什么,山间传来一声长啸,清亮无比。楚惜刀脸色大变,竟后退了一步。萧映雪听出是个女子的啸声,暗自奇怪,忖道:“楚惜刀如此神情,难道这女子十分厉害么?听这啸声,她虽然内力浑厚,却不及他伤前。莫非这是那些杀手口中的大姐,他们的首领?”

  楚惜刀定了定神,道:“来人有恩于我,此刻我不想见她。恐怕你我要就此分手。”立即向洞口走去。萧映雪连忙赶上,道:“是我出手伤了她的手下,不如你带我见她,让我向她赔罪罢了。”

  楚惜刀淡然道:“不干你的事。我自己违背她的命令,自该由我一人承担。”忽然对萧映雪一笑,负手跨出洞去,朗声吟道:“宫里吴王沈醉,倩五湖倦客,独钓醒醒。问苍天无语,华发奈山青。水涵空,阑干高处,送乱鸦,斜日落渔汀。连呼酒,上琴台去,秋与云平——”到最后只闻人声,一袭青衣已然无影。

  第五章 世如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