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过了一会儿他想到还在酒店的陆尘埃,便忍不住倒了回去。
却刚好看到陆尘埃上了魏星沉的车。他便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以为魏星沉会送她回家。
谁知道,魏星沉却越开越偏远,他有些冒冷汗地跟着,幸好是晚上,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他跟在身后。
直到魏星沉开到高速路口,他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当时立刻火起,拿起电话拨给手下,小七,你帮我留意车牌AAXXX的车,刚出了A市,一路向北走了。如果明天早上,他想跨省的话,就帮我拦下。
那头的人立刻遵从命令。
他仿佛赌博似的,停在原地,看着魏星沉的车消失在高速路口。
魏星沉,我就再跟你赌一次。如果这次你带陆尘埃走,我们两个之间,既往不咎。陆尘埃,我也再跟你赌一次。他还是不会带你走,这个世上,最爱你,永远不会抛弃你的人,只有我。
饶是笃定地知道魏星沉不会走,但莫天赐还是一夜未睡。
他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陆尘埃站在他面前,眼神空洞地脱下衣服说,你不是爱我吗,你不就想要这样吗?
然后他看到陆尘埃慢慢地离开了他。
现在终于确定,他们又回来了。陆尘埃没有走,除了他身边,她无处可走。
他放心地睡了。
A市星际国际。
陈烁把电脑移到刚赶回来的魏星沉面前,自己站起来倒了杯咖啡说,我们人已经回报了莫氏近一个月的洗黑钱数据。
莫氏是莫天赐去年建的公司,面上做古董买卖,其实背后大量洗黑钱。
魏星沉专心地看着电脑上的数据,陈烁在旁惊叹,莫天赐这么大手笔,就光空手套白狼的交易每个月都能进小千万。他平时触及范围很广,娱乐场所,毒品都碰,想抓他的把柄太容易了。
而且,陈烁端着咖啡走到魏星沉旁边,在电脑上又调出一份东西,你看,你让我查的消息现在基本已经确定,莫天赐最近是在跟很多艺术家、评论家接触,而且这些人大部分是他父亲的朋友或敌人。
呵呵,魏星沉合上电脑满意地笑了,莫天赐终于动手了。
你确定他这次的目标是置自己的父亲于死地?陈烁仍怀疑道。
他对他父亲许连城恨之入骨。而我对他亦是恨之入骨。魏星沉紧紧捏着手里的杯子,指关节泛白。
陈烁看着面容冷酷的魏星沉,这几年他由一个青涩的大学生变为喜怒不形于色的商人。
他看着魏星沉从初入商海被人诈骗嘲笑,到很快站起身,掌握商海波谲云诡的秘诀。
魏星沉并没有说过失去陆尘埃后的痛心,但他明白,从魏星沉脸上稀少的笑容,从他不眠不休的工作,从他宁可加班也甚少陪现在的女友艾而蓝。
他毕业跟着魏星沉投身到魏星沉家的企业后,亲眼看着星际国际比原先壮大了十倍不止。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很少看到魏星沉开怀。
他记得一年前两个人喝酒,醉后他曾问魏星沉,是不是很爱陆尘埃。
魏星沉说,是。
他奇怪,既然是,为何不去找她,与其花费时间赚钱,不如去寻找。
当时魏星沉用一种很忧伤很忧伤的眼神看着他,有那么一瞬,他觉得下一刻魏星沉眼里都能掉出眼泪。
然后他听到魏星沉说,没有用的,陈烁,我没有办法保护她。
直到今年,渐渐地魏星沉才算是缓了过来。因为莫氏的成立,魏星沉恐怕是最高兴的人。
他说,只有莫天赐将生意做到台面上,我才有机会抓住他的把柄。
陈烁不知道自己老板跟莫天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起码他们念大学时,曾是好兄弟。
后来,陆尘埃却跟着莫天赐走了。
陈烁明白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三角恋。但魏星沉不说,他便不问。因为他理解,无法讲出口的痛苦,才是真正的痛苦。
烁,我跟艾而蓝说了分手。魏星沉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对陈烁说起了私事。
陈烁惊愕,艾而蓝同意吗?
不同意。
她必定不会同意。陈烁说,低头开始收拾桌面,就算当年艾而蓝美得被评过系花,但陈烁始终不是特别喜欢她,他喜欢陆尘埃或骆翘这样直爽的女生。
艾而蓝,他始终觉得这个女生活得太狭隘、自私。
魏星沉拍了拍他的肩膀,替我多照陆尘埃。
陈烁玲珑心肝,联想昨晚魏星沉让自己送房契给陆尘埃,今早他穿着昨天的衣服风风火火地赶来公司,再加上他这句看似轻盈却沉重的嘱咐。
以及他最近做的事,他要对付莫天赐,却也要应付艾而蓝。
陈烁立刻明白了,他说,你放心。我不会让尘埃受到伤害。
那天自高速上回来,陆尘埃便再也没见过魏星沉,但她并不着急,她知道了魏星沉的心意这便足够。
她按部就班地来往于蜉蝣,家,蜉蝣,家。
喂,尘埃,你最近经常发呆。泡泡趴在吧台喊她。
有吗?陆尘埃懒懒地答,边泡咖啡边问泡泡,对了,最近怎么没见骆翘?
泡泡受宠若惊地捂着胸口,尘埃亲,你还记得世上有骆翘这个人啊。
陆尘埃有些愧疚,最近这段时间忙于自己的事情确实让她忘记了关心骆翘。
泡泡看到陆尘埃的愧色,也不好再揶揄她,说,翘的爸妈最近离婚,她不太好过。
什么?陆尘埃大惊失色,这么大的事骆翘竟然没告诉自己。
陆尘埃二话不说,抄起手边的电话打给骆翘。那头骆翘声音低迷,她说,尘埃,我觉得我被抛弃了。
陆尘埃心一酸,让骆翘快快收拾出来,她和泡泡要陪着她一醉解千愁。
那天晚上骆翘来时,连妆都没化,戴着黑框眼镜和帽子,帽檐拉得很低,明显不想理人。
陆尘埃给骆翘拿了瓶酒说,随意喝,记我的账。
骆翘扯动了下嘴角当笑意,接着她眼神空洞地看着酒瓶,定定地说,尘埃,我爸妈离婚了。离婚了。
她拍了拍骆翘的肩,缓声安慰,其实,从我们出生,父母便失去了为自己而活的生活,他们把我们看成梦想,而我们成年后大多离开他们,他们却依旧围着我们,等着我们。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现在能为自己而活,也是一件好事。
我也知道。骆翘说,其实他们早在两年前就离婚了,但想着能瞒我一时是一时,而我竟然这么粗心,这两年我爸经常出差不在家,而昨天我才知道,他其实并没有出差,他只是在这座城市另外一家生活。
骆翘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所以,你看你对父母来说多么重要,他们怎么会抛弃你。
可是,尘埃,我仍然很难过。
我知道我知道。陆尘埃抱住骆翘轻拍着她的肩膀,和最亲的人分开,是这世上最痛不欲生的事。
今晚,不醉不归?骆翘抬起泪眼问她。
嗯,不醉不归!陆尘埃豪气地答道。
今晚去哪儿坐台,带上我带上我。泡泡从旁边插了一脚进来。
什么事能少得了你泡泡姐。陆尘埃应。
那晚,他们从蜉蝣喝到了钱柜。在钱柜沙发上,他们边唱边跳,差点把沙发掀翻,陆尘埃觉得,要不是骆翘认识钱柜老板,他们仨肯定会被架到警察局。
喝到凌晨五点他们才从钱柜摇摇欲坠出来,三个人还先不尽兴,在大街上大叫起来。
骆翘喊,我要有很多很多钱,然后有很多很多爱。
泡泡喊,我要全世界男人为我争风吃醋,为得到我不惜打得头破血流,那才叫壮观!
他们看陆尘埃,陆尘埃呵呵笑了一会儿大喊,我要回到十八岁!
嘁!骆翘和泡泡一起鄙视了她!
他们走着走着天竟然下起了雨。这场雨来得真是时候,他们拉着手一起在雨里又叫又跳。
那夜是陆尘埃回到A市后最开心的时刻,他们拉着手一直在雨里跑啊跑。
好像跑向他们没有忧伤的十八岁。好像跑到了她遇到魏星沉那年的十八岁。
永远都无法回头的十八岁。
十一月的时候,陈烁生日。
骆翘说,二十五岁得好好过下。言下之意无非想大宰陈烁一顿。陈烁倒也不介意地点头说,今年是得过,连尘埃都回来了,不能不给面子。
陆尘埃说,你们一个愿宰,一个愿挨,别扯我身上。
陈烁嘿嘿笑得特实诚,他说,尘埃,骆翘,你们能帮我请到叮当吗?
骆翘动了动眼珠子,陈烁上大学时开始追叮当,追到现在都没追到手。
怪不得让你请客你这么乐意。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陈烁笑得特不好意思,隔了半天从口袋里窸窸窣窣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说,那天…我想向她求婚。
求婚?!陆尘埃跟骆翘立马震惊了!
靠!骆翘立刻喊,叮当终于被你追到手了!
哪有。陈烁苦笑,我就是喜欢她,你知道我爸妈,现在恨不得我领个女的回去,但我这几年总共就喜欢过她一个人,我想好了,我得试试。
叮当知道你要向她求婚吗?陆尘埃冷静地问。


第9章 我做!
她不知道。陈烁抓抓头皮,我觉得她好像也不是不喜欢我,但有时又好像躲着我,其实我之前跟她求婚她拒绝过我,她说她父亲欠赌债太多,她不想让我也背上这个债务。但是我觉得吧,我爱她,只要她愿意跟我在一起,我愿意背债。所以我想再次求婚,让她知道我的诚意。但我喊她来,她一直都不同意,她说她跟大家在一起自卑。
骆翘顿时被陈烁打动了,她拍着胸口说,放心吧,叮当包我身上,但求婚成功不成功,我就不管了。
陆尘埃看陈烁和骆翘说得热烈,她只是静静地喝着手边的水,没有说话。
你不想让叮当和陈烁在一起吗?
回去的路上,骆翘问她。
陆尘埃张了张口,最后还是转了个弯,不是,我只是感怀自己而已。
还是不要对往事太过追究,如果叮当获得她的幸福,那是她的本事。她想。
骆翘笑了,开始吧啦吧啦地道,其实我觉得叮当跟陈烁挺配的,你看陈烁细心周到,叮当一直过得那么孤苦,上天也应该公平一点,她该幸福了。
陆尘埃看着窗外忽明忽暗的灯光,轻轻地嗯了一声。
陈烁生日那天,叮当果然被骆翘叫了来。
陈烁还喊了魏星沉、艾而蓝、莫天赐、泡泡。估计再没比任何一次人齐了。
陈烁说他特高兴。陆尘埃看着也特感慨,上大学时,他们就常一起玩,这是隔了三年后,他们第一次齐齐聚首吧。
那天泡泡这个孽障,逆天地穿了条裙子,看到陆尘埃就亲热地扑上去,尘埃宝贝儿!陆尘埃吓得一激灵,颤颤巍巍地指着泡泡的裙子,你…裙子…真好看…
泡泡翻着他那画着小烟熏妆的漂亮眼睛,无辜道,这是裤子!说着豪迈地一撩!吓得陆尘埃后退一步,你干什么?!
泡泡气急败坏道,靠,姐姐我就是给你看看我穿的真是裤子!
骆翘在旁边笑得直捶桌子。
那天很意外,魏星沉跟艾而蓝竟然没有一起来,而且艾而蓝来时,脸色也有些差。
魏星沉走到陆尘埃面前淡笑着问,最近过得好吗?
骆翘跟泡泡八卦地瞅着他俩,陆尘埃特害羞地回了句,还好。
魏星沉也不说话,坐在了她旁边。
莫天赐是最后一个到的,他脸色不太好,落座后也没说什么话。
刚开始大家还吃饭吃得安静,但骆翘向来善于搞气氛,看大家都不说话,开始一轮一轮敬酒。
先是敬寿星陈烁,生日快乐。接着拉着大家一起敬莫天赐,祝皇朝生意蒸蒸日上。然后是魏星沉,祝他得偿所愿。这四个字说得含糊别有深意,艾而蓝的脸色都僵了。
一轮下来,气氛总算开始热烈起来,大家又一起站起来祝陈烁生日快乐。接着服务生推进来一个双层蛋糕,骆翘笑得一脸奸诈地跟陆尘埃低声说,陈烁那个闷骚货把戒指放到了蛋糕里。
所以接下来,骆翘本着把叮当灌醉,叮当说不定一不小心就点头答应陈烁求婚的目的,一路开始灌叮当。
叮当被骆翘灌得有些无奈,陈烁也心疼得不得了地提议说,我们玩游戏好了。
泡泡在旁边说,真心话大冒险。
嘁!骆翘说,老掉牙的游戏。
我们这群人,什么游戏没玩过,好像就这个游戏没玩过,倒可以试试。陈烁忽然感兴趣道。
那倒也是。骆翘想了想同意。
陆尘埃也没放心上,笑着点了点头。
魏星沉跟莫天赐压根就没当回事,艾而蓝也赞同。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老掉牙的游戏,却像开启了命运之轮,缓缓转动,改变了他们此后的世界。
陆尘埃那天开始其实挺高兴,她身边坐着魏星沉,桌边还有她曾经最要好的朋友,他们真的像回到了十八岁一样,没有忧愁地吃喝笑闹。
可是她忘了,上帝这个老头儿最爱开玩笑,它喜欢看到离散多于欢聚。
说实话,真心话大冒险开始其实还挺好玩,陈烁被操纵跟魏星沉表演泰坦尼克号经典拥抱并被众人拍照留念,骆翘操纵陈烁亲叮当一口,莫天赐那个面瘫被操纵七秒换七个表情,泡泡被操纵来爷们儿的对话等,大家笑得东倒西歪,除了艾而蓝不太高兴,她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但谁也没有打算给点关心在她身上,直到艾而蓝成了命运操纵人,陆尘埃是被操纵者。
陆尘埃对上艾而蓝的目光时,顿时一激灵。艾而蓝事不关己似的看着陆尘埃说,大冒险好了。
陆尘埃心里舒了口气,大冒险好,她最怕艾而蓝冷不丁地提个什么回答不了的问题,大冒险就算让她跳个脱衣舞都好。
却不想她选了大冒险后,艾而蓝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那温柔让陆尘埃觉得脖子上好像放着一把刀似的。
艾而蓝慢腾腾地从包里抽出一条丝巾说,其实这件事也不算什么冒险,只是我觉得气氛会更高涨。
陆尘埃更胆战心惊地看着艾而蓝,艾而蓝笑着对大家说,蒙上尘埃的眼,然后星沉和天赐,你们分别站在那道墙边,尘埃原地转一圈,走过去抓住一个人的手,吻他一下。
旁边泡泡转着狐狸眼在魏星沉和莫天赐之间打量,他说,宝贝儿,你真幸福,随便抓一个亲都不吃亏。
陆尘埃白泡泡一眼,她宁可艾而蓝指定她去亲谁,毕竟游戏嘛,亲谁都没什么好计较。但艾而蓝却出了这种题,这总让她有种冥冥自有天注定的感觉。
她求助地看着骆翘,骆翘怎会不知道她的感受,但一时也没了办法,最后骆翘豁出去,也不管陆尘埃以后会不会恨她说,要不,让尘埃直接亲俩得了。
那多没劲儿啊。玩游戏嘛,就是要心跳刺激啊。艾而蓝无辜地答。
对啊对啊。泡泡这个没人性的在旁边怂恿。
这时,莫天赐挑了挑眉,竟然微笑着站在了墙边。魏星沉愣了下,也缓慢地朝墙边走去。
艾而蓝走到陆尘埃身后,笑吟吟道,尘埃,我帮你蒙眼睛了。
一阵黑暗降落在陆尘埃眼前。
然后她听到墙边两个人被艾而蓝指挥变化的脚步声,接着艾而蓝说,可以了,尘埃,你可以去…选择人了。
艾而蓝说“选择”两个字时顿了一下,仿佛故意给大家联想的空间。
陆尘埃知道,游戏玩到这里,艾而蓝已经如愿。她选择魏星沉,在大家眼里,也属正常。但如果她牵到莫天赐的手,总归她和魏星沉心里都会多根刺。
她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她努力屏住呼吸,期望从中寻找出魏星沉的气息,可是终究突然,她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像陷入了无边的地狱。
像多年前她离开魏星沉时那种感觉,手足无措。
但她却不得不在此刻伸出手。
在场的人都吸了口气,他们看到陆尘埃手刚伸出,魏星沉和莫天赐的手竟然双双一起朝她伸去,而很快,陆尘埃的手落在了右面的手上。
莫天赐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魏星沉眼色一沉。
当陆尘埃手落在莫天赐的手上时她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可是她还没退回,自己的脸已经被人亲了下,莫天赐缓缓扯掉她的眼罩,微笑着看着全场和出题的艾而蓝,我亲尘埃,也算数吧。
艾而蓝倒也没再纠缠,只是抿嘴笑了笑。
陆尘埃低着头,她不敢抬头去看魏星沉的眼神,她木木地坐回位子,脸上被莫天赐吻的潮湿,久久不散。
陈烁看到此景,打圆场道,大家接着吃菜吃菜,要不就不玩了。
骆翘看到陆尘埃被捉弄,立马不高兴了,怎么能不玩,她说,玩,来接着玩。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骆翘成了命运操纵人,艾而蓝成了被操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