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考研、分配……,把同窗或恋人分隔在不同的人生河流中,简直像战时逃乱,所有人都被汹涌的人潮挟裹着踉踉跄跄向前走,走着走着,熟悉的人散了,形同陌路的人却走在了身边。
嘶吼、喝酒、抽烟,毕业班宿舍里一片光怪陆离,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告别。
告别同窗,
告别暗恋的姑娘,
告别大学生活,
告别这独一无二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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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佳做为班长,兢兢业业站好最后一班岗,继续统计人名、日期、车次,帮大家最后一次购买学生火车票。
庄图南和李佳之间早已若无其事,确切地说,两人之间本就从没有发生过什么。
李佳记录下庄图南的离校日期时,讶了一声,“这么早?”
庄图南解释,“家里弟弟妹妹都要高考,我早点回去没准还能帮着辅导一下。”
李佳对林栋哲和向鹏飞记忆犹新,“你两个弟弟都要高考了?真快,他们都打算考哪儿?”
庄图南笑,“一个弟弟成绩不太好,目标只是苏州市内的大学或大专,另一个弟弟和妹妹都表示想报上海的学校,在大城市待几年。”
李佳点点头,低头继续记录,庄图南的目光正好落在她脖颈上,阳光照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散发处一层淡淡的柔光。
庄图南无端端地想起一句诗,“理想被一地鸡毛打破。“
他惆怅地想,“青春终止于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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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图南带了两大箱的书籍回家。
高考后,向鹏飞火速回了贵州看望阔别已久的父母。
酷暑漫漫,蒸笼似的燥热和无休止的蝉鸣声让人心烦意乱,庄筱婷报完志愿后无所事事,拿了哥哥带回家的文学、哲学书籍,静下心慢慢翻看。
第三十八章 麻绳专挑细处断
大学篇
太阳下山后,室外的空气依旧热浪翻滚,有人“啪啪”地敲院门。
庄筱婷正在厨房洗碗,她听到敲门声,擦了擦手,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是李家的小孙子,庄筱婷下意识“啊”了一声,“有电话?我换双鞋马上过去。”
小孩子手里拿了根冰棒,笑嘻嘻地说,“姐姐,你快点哦。”
庄筱婷回屋和父母说了一声,毕业季,同学间经常打电话,约着一起去老师家拜访或出去玩儿,黄玲不以为意,随口应了,“知道了。”
庄筱婷走出院门,她关门时无意间往巷子里一瞥,看到路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
月亮还没完全升起来,大半圆的月亮被树梢划分为不规则的形状,路灯灯光很暖,林栋哲一脸紧张地看了过来,磕磕巴巴道,“我回来……、回来……看看老师同学。”
林栋哲太了解庄筱婷的敏感多疑,他心一横,不顾三七二十一道,“我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我想……当面告诉你,就来了。”
风很温柔,草丛中传出阵阵虫鸣,一切都像旧时光景,一切又恍如梦中,猝不及防间见到思念了一年的人,庄筱婷很想哭。
除了第一次长途电话中,林栋哲提过一次,“我喜欢你。”,这大半年的信件和电话中,俩人再也没有提到过类似的话题,只认真讨论如何报志愿,但是这一刻,听到“回来……、回来看老师同学”和“我想当面告诉你”这两句话时,庄筱婷知道,她不用再患得患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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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筱婷这个电话,接了半个小时才接完,她回家后只说了一句,“是同学。”,并没具体说明是哪位同学、有什么事情。
大约半个小时后,院门再次被敲响。
伴随着敲门声的,是一个熟悉的嗓门,“图南哥,开个门。”
庄图南正半瘫着看电视,听到这个声音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栋哲,是林栋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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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玲喜出望外,特地下厨煎蛋,配上冰箱里常备的肉臊,给林栋哲做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
林栋哲一面吃,一面回答庄超英的问题,“我高考完就想回来的,我爸不让,坚持说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万一志愿或体检有什么问题,我留在广州好处理,他说得确实有道理,我和高中老师去见了大学来的招生老师……”
庄图南插嘴,“考生可以直接见招生老师?”
林栋哲道,“可以,分数线下来后,我们老师带了几个学生去招待所,和大学的招生老师见了面,说了几句话,就是再落实一下的意思。”
林栋哲继续道,“拿到录取通知书,我哭着喊着要回来看老同学,我妈本来也想回来,但她现在……”
庄超英立即追问,“你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了?哪所学校?”
林栋哲小声道,“上海交大,我爸的母校。”
除庄筱婷外,所有人同时倒吸一口气,庄图南一时间忘了掩饰,“交大堕落到这地步了?”
黄玲脱口而出,“交大?体育系?”
林栋哲呐呐地回答,“化学系。”
庄超英高情商发言,他由衷感慨,“林工这一步走对了,广东高考确实有优势。”
庄图南有感而发,“户口很重要,上海户口高考、找工作都容易多了,上海高考分数线比江苏分数线低多了,找工作就更不一样了。“
林栋哲看着庄图南,愤慨道,“我最后一年也是拼了命刷题做卷子的。”
庄图南大笑,揉了揉他的头,“出息了,现在居然敢和你老大顶嘴了。”
黄玲很高兴,“交大也是筱婷的第一志愿,复旦要军训一年,所以她也报了交大,通知书还没下来,不过她的分数过了录取线二十多分,栋哲,你们多半还能继续做同学。”
黄玲马后炮般事后找补,“我帮筱婷看交大的招生简介,上面说去年刚成立了体育系,我研究了很久,印象很深。”
庄超英心道,“欲盖弥彰,欲盖弥彰。”
庄图南腹诽,“您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筱婷体育勉强达标,您研究体育系?”
林栋哲放下汤碗,不着痕迹地换了话题,“向鹏飞呢?”
庄家父子同时缄默,一直没吭声的庄筱婷道,“爸爸建议他复读一年。”
黄玲见气氛低落,立即道,“你妈怎么不陪你一起回来?她以前老说,你要是考上大学了,她一定在厂里和巷子里敲锣打鼓走一圈,炫耀一番。”
庄图南补充,“敲锣打鼓去小学教务处门上挂块红绸,‘热烈庆祝林栋哲同学考入上海交大‘,”
林栋哲看了一眼黄玲,支吾道,“我妈前段时间找了个活儿,在家做手工鱼丸卖给餐馆挣钱。我妈特意嘱咐我,可以告诉叔叔阿姨,但不要告诉其他人,她不想厂里的人知道。”
林栋哲道,“剁鱼肉、搅拌肉泥很辛苦,我爸开始不同意,但是没几天,我们都双手双脚赞同了,我妈打工后,心情好了很多,刚到广州时,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林武峰,等栋哲高考完,我们就回苏州,我不想老死在广东。’,每次她这么一说,我和我爸大气都不敢出,连桌上的肉都不敢夹。”
林栋哲模仿宋莹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庄图南想起去年暑假他在广州小住时宋莹对林家父子的凌霸,哈哈大笑,往林栋哲面汤里又加了一勺肉臊。
庄超英问,“栋哲,你回来住多久?”
林栋哲咽下一口肉臊,“只能待几天,去一中谢谢老师,和同学们聚聚就回广州,我爸让我早点回去,帮我妈做鱼丸、送鱼丸,他还要我回一趟老家,给爷爷扫墓上香。”
庄图南大笑,“还要昭告天下,明年春节,林家又能多分一斤猪肉了。”
黄玲道,“栋哲,你要再在你爸爸村里小作坊看到什么,看到怎么做话梅怎么做肉干的,就别告诉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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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栋哲原来的房间里放了张上下铺,平时是向鹏飞一人独住,假期时,庄图南和向鹏飞表兄弟俩合住,现在正好方便林栋哲暂住几日。
三伏天,门窗大敞,月色从沙门纱窗斜照了进来,在水泥地面上摇曳出两道朦胧暧昧的光,夜风已经变得清凉,卷起虫鸣和花香徐徐吹进屋内,林栋哲在灯下翻阅庄图南带回家的几本书,庄图南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
庄图南先是惋惜林栋哲只能待几天,“你真得不等鹏飞回来了?”
林栋哲一边走马观花地翻书,一边回答,“我爸让我见见高中老师和同学就回去,他以为你分配工作了,不在家,说院子里可能就我和庄……,不太方便。”
林栋哲纳闷,“图南哥,我爸还以为你会想办法去广东工作的,广州可比上海繁华多了,我妈天天唠叨着,你去了广州,她给你做鱼丸吃。”
庄图南道,“考上研了,就再读三年,如果没考上,是有去南方的打算。”
庄图南自嘲,“读研未必是拼搏,也有可能是逃避、是迷茫。”
林栋哲合上书本,“我妈还说,她觉得你要能分回苏州也挺好的,苏州是家。”
林栋哲说完,整个人扑上床,惬意地滚了一圈,“我今天一进巷子,几个打弹珠的小孩和我打招呼,我当时的感觉就是回家了,就像从没离开过。”
庄图南笑笑,“栋哲,你今年回来还有一大堆高中老师、同学可以见,以后能见的人越来越少,见了面能说的话也越来越少,慢慢地…….”
庄图南缓缓说了一句诗意且残酷的话,“当你离开一座城市的时候,这座城市就背弃了你。”
林栋哲小声嘀咕,“我想回来,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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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夏天的气温虽然不高,紫外线却毒辣无比,晒在钢轨上更是烫得吓人,向东扛着沉重的道孔锤在火辣的日头下,顶着滚烫的钢轨热浪走了一天,低头弯腰检查了一天铁轨垫板,并时不时地抡起锤子钉垫板上松动或遗失的道钉,下班时早已是腰酸背痛,现在正俯卧在床上休息。
向东背回了一只背篓,背篓里有他白天在铁轨附近捡的几只啤酒瓶和几段废铁丝,向鹏飞先把这些废品收拾好,再洗干净手,掌心涂上红花油,给向东揉背。
一天的劳作后,向东肩背的肌肉极为僵硬,向鹏飞掌下用劲,大力搓揉。
向东龇牙咧嘴地喊疼,“儿子,轻点轻点,可以了可以了。”
向鹏飞闷不做声,手上动作轻柔了些,却是一刻不停,“必须要揉开,不然你晚上睡觉背疼。”
庄桦林把三碗粉端上饭桌,又打开了一瓶啤酒,“先吃饭,吃完饭我再帮你爸爸揉揉。”
向东坐到桌边,惬意地喝了一口啤酒,“就盼着每天晚上这口酒,不然这一天天的,真撑不下来。”
庄桦林又变戏法般端出了一盘鸡肉饼,向东笑起来,“这么丰盛,你中午不是说晚上就吃粉?”
庄桦林也坐了下来,“下午接到大哥的电话了,他说大嫂同意鹏飞再回去,他还说了,让鹏飞早点回去参加高三的假期补课……”
向鹏飞夹了一块红烧肉,“我前天给钱叔叔打了个电话,告诉我没考上大学,能不能跟着他跑车挣钱,他说我只要考下驾照,他帮我找活儿。”
向东和庄桦林同时愣住了。
庄桦林先反应了过来,勉强笑道,“家里就你一个孩子,怎么也是供得起的,再说…….、再说,你大舅妈同意你复读住大舅舅家,复读也就一年,要是工作,时间长了,怕你大舅母有意见。”
向鹏飞闷头吃馒头,“林栋哲去广州了,我住他的房间,交伙食费给大舅舅、大舅妈。”
庄桦林接到庄超英电话后的喜悦荡然无存,从向鹏飞落榜后就积压在心中的失望和懊悔突然间爆发,她一巴掌扇飞了向鹏飞手里的鸡肉饼,“我求了你大舅舅,他才松口让你回去复读,我求完你大舅舅,还要求你?!你自己没考好……”
向东拉着庄桦林的胳膊,一个劲地打岔,“吃饭,先吃饭,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向鹏飞捡起地上的鸡肉饼,掸了掸灰,继续塞嘴里。
向东拼命对妻子使眼色。
庄桦林犹不死心,“妈不该给你转户口,你今年都过贵州大专线了,再复习一年,没准就能过江苏分数线了。妈走错了一步,不能看着你继续错……”
向鹏飞打断庄桦林,“贵州分数线比苏州低了快200分,我考不上的。”
庄桦林急得声音都变了,“你大舅舅已经答应了。”
向鹏飞道,“妈,你怎么变得和姥姥一样……”
向鹏飞这话一出口,向东就知道糟了,他还来不及阻拦,庄桦林已经一耳光重重地抽在了向鹏飞脸上。
庄桦林一把掀了桌子,状若癫狂地喊,“你个混蛋,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给我再说一遍……”
庄桦林一边喊,一边扑过来疯狂地拍打向鹏飞,她双脚踩在玻璃杯碎片上,拖鞋鞋底和碎片摩擦,发出刺耳难听的嘎吱嘎吱声。
面汤洒在地面上,滑腻腻的,向东一边拼命拦住妻子,以防她不慎滑倒,一边对向鹏飞怒吼,“快向你妈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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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楼层的邻居们听见动静,都出来劝架。
庄桦林跌坐在桌边,捂着脸痛哭,向东连连解释,“没事,没事,和孩子置气呢,母子俩没隔夜仇,明儿就好了。”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邻居们看向垂头不语的向鹏飞,劝了几句就回去了。
向鹏飞拿了扫帚和撮箕,默不作声打扫地上的碎片残渣。
庄桦林哭了许久,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向东一把抓过向鹏飞,“向你妈道歉。”
向鹏飞低头道,“妈,我不是故意的。”
向东眼疾手快,把温热的毛巾塞到庄桦林手中,想让庄桦林转移注意力,这事也就糊弄过去了。
可向鹏飞没给他这个机会,向鹏飞继续道,“妈,我不打算复读。”
向东抢在庄桦林再一次发怒前喝斥向鹏飞,“你再说一遍?你看看你今天把你妈气成什么样了?”
向鹏飞道,“巷子里有人复读两年,家里经常吵,他妈他哥姐轮着骂,骂得可难听了……,嫌他没出息,不挣钱,还占家里一个地方。”
向鹏飞道,“我想挣钱。”
庄桦林哽咽不止,“图南和筱婷都考上大学了,大舅舅家里有地方住,爸爸妈妈出你的生活费……”
向鹏飞道,“我和庄筱婷上高三,大舅妈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起床给我们烧早饭,午饭晚饭也变着花样做,衣服帮我们洗得干干净净,什么家务都不让我们沾手。庄筱婷偷偷哭了两次,说大舅妈给她的压力太大了,我们一考完,大舅妈就累病了……”
庄桦林脱口而出,“你大舅舅已经答应了,你大舅妈没法反对的……”
庄桦林话还没说完,看到向鹏飞惊诧万分的眼神,猛地刹住。
庄桦林满心悲哀地想,我确实越来越像我妈了。
向鹏飞重复道,“我不想复读不光是因为借住在大舅舅家,我是真得不想读书了,我想挣钱,挣大钱。我挣了钱,爸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加班,一边弯腰敲钉子,还要一路捡废品去卖。”
向鹏飞瓮声瓮气道,“我告诉钱叔叔我没考上,钱叔叔只说了一句,‘麻绳专挑细处断’,钱叔叔是明白人,舅舅家再好也不是自己家,我成绩差得远,也不喜欢念书,我想早点工作挣钱,你就别逼我念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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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夏,天特别热,电风扇怎么吹也吹不干身上的汗,蝉鸣声特别呱噪,吵得人心烦意乱。
庄图南告别了他的大学生活,留校读研。
林栋哲和庄筱婷考上了大学,成为了上海交大的校友。
向鹏飞回了苏州,拒绝了庄超英的苦口婆心,拒绝了复读,他考了驾照,跟着钱进跑省内长途,收入不菲,每个月能收入两百至三百元。
向鹏飞非但不再需要父母的钱,他还能每个月给家里邮寄五十元,再给庄超英五十元钱,做为伙食费——他在家只吃早饭晚饭,五十元是个合理略偏高的数字。
棉纺厂近年的效益不好,黄玲工资一百一十元,庄超英略高一些,一百二十元,江苏工资水平远比贵州高,向东和庄桦林都不到一百元,四位长辈知道向鹏飞的收入后,感慨之余也不再说什么了。
第三十九章 四个“老改犯”
青年篇
林栋哲觉得,校规并不像庄图南形容得那么僵硬死板。
经学校批准后,学生会可以在周末或特定时间段内,借用教室里举办舞会,尽管学校对灯光(舞会的灯光不能太暗)、舞种(男女生跳舞时身体不能太紧贴)还有一定的要求,尽管政工干部们时不时来舞会现场检查,但好歹是舞会啊,还是官方批准的舞会。
校园里也有成双成对的恋人,自习室内有男女生坐得很近,食堂内有男女生同桌吃饭,听说老生宿舍里甚至有小情侣们一起做饭炒菜,尽管这些谈恋爱的人数还很少,行动间也多少有些偷偷摸摸,但好歹是有,而且学校似乎也默许了这些现象,并没有让政工干部们四处抓人并通报批评。
林栋哲、庄筱婷前后相差一天到了上海,两人都是被兴高采烈的父母簇拥着送来报道的,两家父母忙完自己的孩子后,都去对方孩子的宿舍坐了坐,尤其宋莹,带了两大包广东的零食水果,给了林栋哲舍友们一大包,拎了另一大包去庄筱婷宿舍,热情招呼其他女孩子们和庄筱婷一起吃。
报道完,两个宿舍都知道了林栋哲和庄筱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街坊邻居。开学后,庄图南又专门来了一次看望妹妹,他带着林栋哲和庄筱婷一起在食堂吃饭,没多久,林栋哲和庄筱婷被传成了“远房表兄妹”。
有了这层掩饰,没人对“远方表兄妹”之间的来往大惊小怪。
两人开始了比一般同学频繁得多的来往。晚上会在教学楼同一楼层的不同教室里看书,时不时一起去同济看哥哥——其实不是,两人偷偷去逛街或看电影。
但也仅此而已,庄筱婷不敢和林栋哲太亲密,不敢和他在食堂一起吃饭,不敢让他送她到女生宿舍楼下。
两人平时独处的时间并不多,在校园时不时地遇见,在食堂里偷偷看一眼对方,在教学楼走廊里“巧遇”后互视一眼…….,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让彼此羞涩开心,脸红心跳。
周末,两人一起在上海到处闲逛,林栋哲好玩,又肯花心思,他挖出上海市众多角落,文庙吃菜饭,城隍庙吃凉面,三角公园看普希金纪念碑,码头逛批发市场,静安寺烧香……,带着庄筱婷四处猎奇白相。
如果没有合适或想去的地点,林栋哲就骑车带庄筱婷在校外漫无目的地转悠,简单而快乐。
眼中心中,都只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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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成立,庄图南成为学院成立后的首批研究生。
建筑系和建筑工程系的研究生宿舍连在一起,庄图南的宿舍中四人正好对半,建筑系研究生两名,建筑工程系研究生两名——用建筑学院的自嘲语来说,一屋四个“老改犯”(老要改图的),两个砌墙(建筑系),两个绑钢筋(建筑工程系)。
工程系的两位研究生都是老生,年龄最大的师兄冯彦祖经历尤其丰富——81年考入同济大学建筑工程班,工程班两年毕业后进入同济建筑设计院工作至今,86年考入同济建筑工程系读在职研究生。冯彦祖已婚,平时住夫人单位的宿舍,加上研二已经修完了研究生课程,所以不常来学校。
老二王尚文和冯彦祖同级同专业,他自诉考研的原因很简单,研究生宿舍住四人,建筑设计院的宿舍住十人,学校的住宿条件比设计院好太多了,故而奋力考研。
王尚文对两位憋笑的小师弟道,“你们别笑,等你们毕业工作了,就知道上海市住宿条件之差…...”
王尚文痛心疾首道,“差到匪夷所思啊。”
另一位室友余涛是庄图南的本科同学,他俩大学时同班,但研究生所选专业不同,庄图南是建筑技术科学专业,余涛是建筑设计及其理论专业,两人专业不同,平时各上各的课,各找各的导师,时间表基本不同。
除了睡觉,三人很少同时出现在宿舍里,很自由。
“寡货”王大志去年就考上了研究生,跟着罗教授学习并参与上海历史建筑遗产的修缮保护工作,他就住在隔壁,仗着他曾给庄图南考研资料的师兄情,时不时地过来找庄图南“蹭”热水泡方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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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彦祖时不时地出现在宿舍,和王尚文热火朝天地讨论。
冯彦祖和王尚文交谈时并不避开宿舍里另两人,庄图南津津有味旁听了两次,隐约听明白了,两人所在课题组的研究题目是上海交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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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尽管不放假,校园里还是多了几分节日气氛,食堂卖散装月饼,布告栏上贴着舞会通知,学生们也格外懒散惬意。
心猿意马熬完下午的两堂课,庄图南回到宿舍放下书包,正准备出门去交大时,冯彦祖推门而入,王尚文紧随其后,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
王尚文从塑料袋里掏出两包月饼和一饭盒卤菜,热情招呼两位小师弟,“导师发了中秋福利,晚上一起聚餐。月饼是老大的心意,卤菜是我贡献的。”
庄图南犹豫了一下,冯彦祖注意到了,’怎么?晚上有活动啊?去舞会?”
庄图南摇头,“我和妹妹约好了,我去交大和她一起吃晚饭,就算过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