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学生们都离开后,另一位监考老师张老师感慨,“我连着监考三次了,给孩子们递水、递毛巾时瞥了一眼试卷,庄老师你说你以前阅过卷……”

  庄超英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是,题目越来越难了,不过学生们准备的也越来越充分了。”

  张老师点头,“市面上的参考书还太少,内容也浅,但学校都越来越重视高考了,我们学校除了分文理班,现在还打算分快、慢班,多种方式冲刺高考。”

  庄超英和张老师在校门口处分道扬镳,他骑上自行车,心急火燎地赶回学校,想找到附中陪考的老师们问问本校学生们考完后的感觉如何。

  骄阳下,庄超英恍惚地想,时光荏苒,真快,恢复高考已经两年了,考生们已经换了三届了。

  下午的太阳依旧火辣,照在脊背上针刺般的疼痛,庄超英加快了蹬车的速度,一边蹬一边想,“还要报志愿,这也是一个关口,要好好替学生们把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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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庄超英才匆匆回家。

  室内太闷热,巷子里家家户户都在巷子里吃晚饭,各家院门口都摆着饭桌、木凳,家人团团围坐着吃晚饭。

  巷子过道拥挤,庄超英不方便再骑车,下车推着自行车往家走,邻居们看到庄超英,纷纷打招呼,“庄老师回来了?”

  庄超英一路招呼着回家,他刚推车进院门,庄图南就从屋里冲了出来,抓住自行车车把,风驰电掣地骑了出去。

  庄超英纳闷,“什么事情这么急?吃过饭了吗?”

  林栋哲和庄筱婷正合力把饭桌扛出院子,庄筱婷回答,“哥哥吃了两个馒头。”

  黄玲端着一锅冬瓜绿豆汤从厨房走出来,把汤锅放到桌上,“还能有什么事,去见朋友呗。”

  林栋哲很羡慕,“大孩子真好,可以骑车到处跑,见朋友。”

  吴家人已经坐在桌边吃饭了,张阿妹接话,“图南不是在耍朋友吧?”

  没等黄玲发火,林栋哲已经替庄图南正名,“不是,这两天一直有人来找图南哥玩儿,都是男孩子。我听他们讨论怎么玩儿,有时候踢足球,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就骑车,从城东骑到城西,再骑回来。”

  林栋哲说完,目光炯炯地盯着院中林武峰的自行车,一脸的向往。

  林武峰从厨房端了两盆一模一样的清炒蛇瓜出来,分放在两家的饭桌上。

  宋莹端了两盆馒头出来,“这个天,稍微动一动就一身汗,图南还出去踢足球?”

  林武峰笑道,“年青人交朋友嘛,友谊不就是一群人一起疯。”

  黄玲也笑,“一身臭汗的友谊。”

  庄超英最近早出晚归,不太清楚巷子里的动向,他看到吴姗姗和张敏,突然想起这两个女孩应该小升初了,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珊珊和小敏是留本校还是考市区的初中啊?”

  张阿妹道,“就上本校初中,离家近,学校里好朋友也多,将来考个好中专,新闻里说了,邮政、电力、教师都是八十年代的热门职业,吃香得很。”

  黄玲唏嘘,“真快,再过半年就是八零年了,明年就是八十年代了。”

  宋莹嘀咕,“我对八十年代有个朴素的愿望,少吃蛇瓜多吃肉。”

  三家饭桌上,几个孩子一起齐刷刷地点头。

第十章 五十斤全国粮票

  江南小巷

  因为带毕业班太过忙碌,庄超英有段时间没去父母家了,高考后的第一个周末,他带着两个孩子去了爷爷奶奶家。

  庄超英带了一条爆炸性消息回家。

  庄超英的妹妹庄桦林是贵州知青,因为她已经在当地结婚,并且在当地上了卫校,分配到医院工作,不符合知青回城的条件,无法回苏州,但根据政策,儿子向鹏飞可以落户回苏州。

  知青子女回城的政策已经下来了,但暂时还没有名额,贵州的教育远比江苏落后,庄桦林怕向鹏飞以后回苏州跟不上,想把他暑假送到庄超英家小住,让庄超英看着做一下暑假作业,帮忙辅导一下功课。

  庄家三兄妹,当年按政策只能留一个孩子在苏州,庄超英师专毕业后在外地工作,庄家爷爷奶奶留下了小儿子庄赶美,把女儿庄桦林送去了贵州插队落户。

  再重男轻女,爷爷奶奶心里也愧疚,先斩后奏答应了,现在通知庄超英,“车票已经买好了,鹏飞下个星期就到了,图南成绩好,正好可以辅导一下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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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超英回家转述了此事,“爸妈说,我前段时间工作太忙,他们怕影响我工作,忘了和我商量,鹏飞下周就到了……”

  黄玲似笑非笑,“忘了?这是你爸妈的老传统了,先应了再通知你,让你不得不接受。”

  黄玲继续道,“当年我生完图南,你妈照顾我月子照顾了三天,第四天突然就不来了,过几天托人带话说出差,我后来才知道你妈自己抢着向单位表态要出差。我知道时,她已经去外地了,既成事实,我还能怎么办?”

  黄玲又补一句,“对了,那三天你妈就一动不动坐床边,回去还说给儿媳妇做月子了,活儿不干,面子还是要的。”

  庄超英脸上不好看,黄玲视若无睹,继续道,“我以前怎么也不理解,她这么欺负儿媳妇,就不怕老了遭报应。我现在明白了,她儿子孝顺,这没病没疼的,每个月还孝敬三分之一工资呢,将来怎么会不管她?”

  黄玲不怒反笑,“至于儿媳妇嘛,儿子有本事,还怕压不住儿媳妇。”

  黄玲的笑容让庄超英心中发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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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家空前的低气压,庄图南尽可能在外面和同学们耗,宋莹经常把庄筱婷叫来,一起看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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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庄超英去父母家接向鹏飞,黄玲铁青着脸同行——夫妻俩狠狠吵了几架,最后达成了协议,黄玲同意向鹏飞来家过暑假,庄超英默许她和爷爷奶奶谈生活费的问题。

  瓢泼大雨中,夫妻俩各打一把伞,隔了几尺远,一前一后上了楼。

  爷爷奶奶住在老式宿舍楼,一条长长的走廊住着近二十户人家,鸡犬之声相闻,庄超英再三叮嘱黄玲,“有理不在声高,有话好好说,不要吵,不要吵起来让爸妈在同事邻居面前丢了面子……”

  黄玲冷笑,“我和你爸妈吵过吗?”

  庄超英被噎了一下,黄玲尊敬长辈,心中再不满也只是和他吵,确实没和公婆当面吵过,他悻悻然道,“我也就是叮嘱一下。”

  黄玲不接话,铁青着脸上了楼梯。

  楼道里,弟媳妇和另几位妇女正围着一个小男孩数落,“叫你别出去玩儿,这又是一身泥,给你吃给你住,还要给你洗衣服……”

  “乡下人就是脏,踩的楼道里都是泥……”

  “他头上有没有虱子?离远点离远点。”

  ……

  一个小男孩低头站立,他大概是刚从外面跑回来,浑身湿透,鞋底都是泥巴。他听见庄超英和黄玲的脚步声,下意识扭头看了过来。

  男孩的脸脏兮兮的,五官有几分像庄图南,神情倔强,但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惶恐和胆怯。

  面容的相似和眼神中的惶恐胆怯,猝不及防地击中了黄玲,她的心中油然生出了同情和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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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炉子在楼道里,庄超英去楼道里烧饭。

  黄玲温温柔柔地和公婆商量生活费的问题,“家里的定量完全不够吃,图南在发育,筱婷也不能饿着,我和超英的定量都不够贴补的,再来个半大小子肯定不够,必须从私人手里买,私人粮油贵,姥姥姥爷、小舅舅小舅妈不出力,至少要出钱吧?”

  奶奶道,“都是一家人。”

  近墨者黑,在前厂花宋莹的熏陶下,黄玲今非昔比,“上次妈人来了,粮本没跟来,图南为了省一口米,中午回家吃饭,我拿缝纫机换了自行车,现在家里可没缝纫机了。”

  奶奶涨红了脸,扭头想找大儿子哭诉,发现庄超英不在屋里。

  黄玲再接再厉挤兑公婆,“原来除了对大儿子,对小闺女也是光出嘴,不出钱,不出力。”

  黄玲气势如虹,硬生生要来了三十元钱,向鹏飞两个月的生活费基本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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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已经准备好了向鹏飞的住处,夏季天热,庄图南房里铺上竹板床,再加张毛巾被,就可以了。

  一顿潦草的晚饭后,夫妻俩带着向鹏飞和三十元现金回家了。

  向鹏飞一直待在庄图南房间里,庄图南和庄筱婷先后进屋,让他来东厢房一起吃西瓜,向鹏飞始终不肯,躲在纱门后偷偷向外张望,拘谨而不安。

  纱门“哗”的一声被大力拉开,林栋哲的大嗓门和晚风一起热腾腾地涌进小房间,“图南哥,我听说你弟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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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后,又湿又闷,门窗都大敞着通风,黄玲躺在床上,轻轻摇着蒲扇,听着庄图南房间里四个孩子天南地北地闲聊。

  林栋哲很好奇,“你们在乡下都玩些什么?”

  向鹏飞很喜欢林栋哲这个新认识的朋友,他直觉林栋哲不会嘲笑他,很率直地回答,”掰包谷、抓蜻蜓、追火车……,好玩的东西多得很。”

  林栋哲发出由衷的赞叹,“追火车?我只在电视上见过火车。”

  向鹏飞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电视?你看过电视?我还没看过电视。”

  林栋哲慷慨许诺,“我家有电视,我妈正在房间里洗澡,等她洗完澡开了门,你去我家看电视,图南哥和筱婷也经常去的。”

  向鹏飞很高兴,“好,我回去就可以和我的朋友们说我看过电视了。”

  庄图南问,“你的朋友们都知道你来苏州吗?”

  向鹏飞道,“他们知道,很舍不得我,我也不想来,可我妈非要我来,她让钱叔叔带我坐了三天的火车,到了苏州。”

  庄筱婷好奇问,“钱叔叔?是你的叔叔吗?”

  向鹏飞道,“不是的,是隔壁村的一个叔叔,他正好要回苏州,说是知青、知青……”

  庄图南说了一个最近在报纸上出现频率很高的词,“知青返城。”

  向鹏飞一拍大腿,“对对对,钱叔叔带了很多东西,衣服、棉被、书,火车上没有座位,我就坐在地板上,靠着棉被睡觉……,妈妈和钱叔叔都说苏州热闹、繁华,你们除了看电视,还玩什么?”

  庄筱婷和林栋哲同时发声,庄筱婷细声细气地问,“那你觉得苏州好不好?”

  林栋哲问道,“我爱打陀螺,你会不会?”

  向鹏飞先回答林栋哲,“我打得很好。”

  向鹏飞想了想才郑重回答庄筱婷,“苏州汽车多,自行车也多,我们山里不骑自行车的,苏州还有西瓜,我第一次吃到西瓜。”

  林栋哲撇了撇嘴,“图南哥有自行车,他可以教你骑。庄筱婷有几本《十万个为什么》,不过你要洗手,不洗手她不借你看。”

  “吱呀”一声,西厢房的门打开了,宋莹端着一盆水向厕所走去,林栋哲道,“我妈洗好了,走,我们去看电视。”

  孩子们一窝蜂跑去了林家。

  庄超英默不作声,拿了把蒲扇,轻轻地对着妻子扇风。

  黄玲轻叹,“宋莹刚还了钱,看看能不能搞张票,买台电风扇。”

  黄玲无奈道,“你妹妹是为了保你弟弟才下乡的,说起来是亏欠了她的,吃饭倒也罢了,定量不够吃可以买私人摊上的米,可是家里住不下了,宋莹为什么打水进屋洗澡,她刚才兑好水要端进厕所,你进厕所了,厕所本来就不够用,现在又多一个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庄超英立即道,“咱俩也该趁孩子们不在家,在屋里随便擦擦。”

  庄超英拦住坐起身的妻子,“你别动,我去厨房打水。”

  庄超英三步两步进了厨房,看见林武峰正往塑料桶里倒热水。

  林武峰看到庄超英,立即表态,“你家要用厕所不?不用的话我先冲个澡,我快得很,两分钟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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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家,四个孩子聚精会神坐在电视机前。

  他们进屋时,电视上是雷达表的广告,广告之后是南斯拉夫怀旧老电影《巧入敌后》,片头升起时,向鹏飞立即坐直了身体,并对身边的林栋哲小声嘀咕,“我在镇上露天电影院看过电影,不过没看过这一部。”

  屏幕上的光线斑驳地映射在向鹏飞脸上,映出了他睁大的双眼和兴奋的神情。

  庄图南看到表弟脸上的新奇兴奋,无来由地回想起他在联欢晚会上听到D大调波兰舞曲悠时震撼莫名的心情,这一刻,他突然对第一次见面的表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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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超英和黄玲草草擦完澡,庄图南回来了。

  庄超英看见儿子进门,纳闷道,“图南你不看电视了?”

  黄玲拍了拍床沿,示意儿子坐下。

  庄图南在床沿坐下,迟疑开口,“姑姑还会回苏州吗?”

  黄玲正在用毛巾擦头发,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儿子。

  夫妻俩对视一眼,庄超英决定以对成人的方式对待成长中的儿子,坦诚道,“前几年贵州政府为了解决知青问题,允许大队推荐的进步知青报考六大中专,就读当地的师范、卫校、农校、林校、财校等六个中专,读一两年就可以毕业,毕业后由当地政府安排工作。”

  庄超英道,“读农校的去农配站,读财校的在公社当会计,读师范的分配到当地小学……,都是国家正式工。姑姑很争气,一边在农场干活,一边备考考上了卫校,现在她在镇医院工作,不符合回城的条件了。”

  庄超英又补了一句,“你姑父也是知青,他没读中专,但是结婚了,也不符合回城的条件了。当地铁路局正在招养路工,特别指明了优待知青,姑父很有可能选上,也是国家正式工作,铁饭碗。”

  黄玲放下毛巾,“姑姑和姑父都不能回城了,但表弟可以回来,现在暂时没有名额,轮到了,他的户口就能回苏州。”

  庄图南抓住了重点,“鹏飞只能一个人回来?”

  庄超英沉默了一下,不答而答,“姑姑怕鹏飞以后适应不了江苏的课程进度,让爸爸帮他辅导一下功课,图南你是哥哥,你要多帮助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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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大哥哥庄图南表示,他出钱,带表弟去供销社买点零食或小文具,向鹏飞愣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了,“妈妈给了我钱和粮票,叫我交给大舅妈。”

  向鹏飞找出一条大裤衩,向黄玲借了剪刀,拆开缝死的内袋,拿出了两张大团结和一小摞粮票,双手递给黄玲。

  向鹏飞结结巴巴地说,“大舅妈,妈妈说她只换到五十斤全国粮票,她实在换不到更多的了,以后……、以后换到了,再寄过来。”

  向鹏飞又道,“爸爸还在砂锅寨大队,一天才挣二毛八分钱,妈妈说,她拿不出更多的钱了。”

  黄玲看到向鹏飞手里的二十元钱和一堆皱巴巴的、面额不一的粮票,心中百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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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玲正好要去买洗衣皂和牙膏,就和三个孩子一起出了门。

  小卖部玻璃柜台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其中一个柜台是专门给孩子的零食和文具,棒棒糖、麦芽糖、动物饼干、铅笔,塑料尺……,庄图南对表弟很大方,再三表示他可以多挑几件小玩意。

  向鹏飞趴在玻璃柜台上,满脸兴奋,眼睛闪闪发亮。

  售货员看这个乡下小子只看不买,不耐烦起来,“别挡着其他顾客买东西,哎哎,你压着我算盘了。”

  庄图南鼓励向鹏飞,“我带够钱了,你喜欢什么,咱们就买。”

  庄筱婷亦步亦趋,“鹏飞哥哥,我也带钱了。”

  向鹏飞拨浪鼓般摇头,“妈妈说,大人挣钱不容易,好东西看看就可以了,不用买。”

  再三推攘后,向鹏飞只称了一小块麦芽糖。

  售货员用小榔头把麦芽糖敲成碎片,用油纸包好。

  表兄妹三人拿了纸包出门,坐在小卖部门口的花坛上分享碎糖。

  阳光从树叶间隙照下来,斑驳地落在兄妹三人身上,黄玲远远看着,长叹一声,心中最后一丝怨气也消了。

第十一章 我的爸爸是高中老师

  江南小巷

  向鹏飞就这么在大舅舅庄超英家住了下来,他立即就喜欢上了大舅舅家,尤其喜欢庄图南和林栋哲——庄图南带他去看了场电影、参加了几次同学间的聚会,林栋哲带着他在小巷里横冲直闯、肆意胡闹。

  表妹庄筱婷也很好,有不少故事书和少儿科普书籍,只要洗干净了手、不弄脏她的书,可以随时借阅。

  大舅妈也好,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兄妹俩吃什么,向鹏飞就吃什么,兄妹俩添置了什么学习用品,向鹏飞也有一份,兄妹俩帮忙做家务,向鹏飞也要跟着做。

  唯二不好的是天气和大舅舅的暑假作业。

  江苏的夏天太热——用向鹏飞的话说,“我这辈子从没过过这么热的夏天,我在贵州,夏天晚上还要盖被子。”,孩子们白天在家睡觉、做作业看书,傍晚,庄图南骑车出去找他的同伴玩儿,向鹏飞、林栋哲、吴军这群小孩子们就在巷子里疯,打陀螺,抓萤火虫……,天黑了再去林家看电视。

  大舅舅的暑假作业太多——向鹏飞开学后是四年级,庄超英找出庄图南以前的课本,让他做了几道题目,发现他基础很差,庄超英花了几天时间整理了三年级的教学内容,每天雷打不动地辅导向鹏飞一个小时,再让他做一些相关的习题。

  庄超英重点讲解三年级的内容,他想到女儿和林栋哲开学后正要上三年级,索性把他们也叫了过来,一起学习,一起做习题,权当预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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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武峰研究了厕所半天,和庄超英商量后,拉了一车砖头回来。

  林武峰动手能力强,主挑大梁,庄超英不懂工事,在一旁帮着递砖、和水泥。

  两家人被迫上了五天街口的公共厕所,关屋门在屋里擦澡。

  五天内,林武峰争分夺秒在厕所中砌了堵墙,再多装了扇门,把厕所分为了蹲坑间和洗澡间。

  厕所间和洗澡间分离,两边各有一个门,可拱两人互不干扰、同时使用。

  两个小间都很逼仄,厕所间逼仄,蹲坑的人一条腿必须紧贴着新砌的墙才能蹲下,洗澡间也狭窄,人和塑料桶必须紧密相贴,但不管怎么样说,小院卫生间的拥挤情况总算略微改善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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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程期间的一天晚上,林武峰在院中糊墙,宋莹实在困,想早点睡,她对还在卧室里看电视的孩子们说,”阿姨上了一天班,有点累……”

  林武峰回屋后,发现向鹏飞和林栋哲依旧在津津有味地看电视,宋莹在一边的大床上酣睡。

  林武峰不好说邻居家的孩子,婉转批评林栋哲,“栋哲,你看你妈都累得打呼噜了。”

  向鹏飞贴心回答,“没关系,我把电视声音开大了一些,阿姨打呼噜不吵我们。”

  林武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从窗户向外看,看到庄超英正在厨房里烧水,赶紧也去厨房烧水,准备擦澡。

  林武峰在林栋哲房间里擦完澡回到卧室,一切就和他刚进屋时一模一样——宋莹打着小鼾熟睡,两个男孩目不转睛地看电视。

  上了一天班外加砌了一晚墙,林武峰又累又困,倒头在宋莹身边睡下。

  两人一觉睡到大天亮,林武峰先醒,他翻了个身,宋莹也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

  宋莹迷茫了一会儿,扭头看了看电视。

  电视已经关了,上面罩着电视机罩。

  宋莹打了个哈欠,“我现在知道啥叫‘人小屁股大’了,真不能怪张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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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快结束时,黄玲给向鹏飞做了一套新衣服——她没有缝纫机了,去邻居家做的,再给了他十元钱,让他去买些小礼物带给贵州的朋友们。

  庄图南带他去购物,买了些文具和话梅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