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正在忙碌着,显然正在准备主人的早膳。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人的福气倒真不错。”
每间屋子里都有人,都是些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有的在抚琴,有的在抄经,有的在绣花,有的在梳妆,也有的还娇慵未起。
二十七间屋子,只有一间是空的。
这屋子就在角落上,外面有浓阴覆盖的回廊,里面四壁全是书,案上还燃着一炉龙涎香。
香炉旁文房四宝俱全,还有幅未完成的图画,画的是挑灯看剑图,笔致萧萧,虽还未完成,气势已自不凡。
看来此间的主人还是个文武双全的高士。
萧十一郎已不是孩子了,但面对着这样的玩偶房屋,还是忍不住瞧得痴了,几乎恨不得将身子缩小,也到里面去玩玩。
听到后面的呻吟声,他才知道沈璧君不知何时也已起来了。
沈璧君脸色苍白,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但她的眼睛,却也正闪动着孩子般的喜悦。
她倚在门口瞧着这栋玩偶屋宇,也不觉瞧得痴了。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叹了口气,道:“好美的屋子,若能在里面住几天,一定很好玩。”
萧十一郎笑道:“只可惜谁也没有那么大的神通,能将我们缩小。”
沈璧君转过头,凝注着萧十一郎,过了很久,才嫣然一笑,道:“我们都没有死。”
萧十一郎慢慢的点了点头,凝注着她道:“我们都没有死。”
这虽然只不过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但在他们口中说出来,却不知包含了多少欢悦、多少感激。
人的欲望,本来是最难满足的,。
但他们仿佛只要能活着,就已别无奢望。
又过了很久很久,沈璧君才垂下头,道:“是你带我到这里来的?”
萧十一郎道:“我醒来时,已经在这里了。”
沈璧君道:“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萧十一郎道:“我也不知道。”
沈璧君又转过头去瞧那玩偶屋,道:“我想,这里的主人必定也是位奇人,而且一定很有趣。”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若非奇人,也做不出这样的奇事。”
沈璧君道:“但他既然救了我们,为什么又不出来与我们相见呢?”
萧十一郎还未回答,只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自门外响起。
一人娇笑着道:“正因我家主人生怕惊扰了贤伉俪的清梦。”
“贤伉俪”这三个字听在沈璧君耳里,她连耳根都红了。
别人居然将他们当做了夫妻。
她心里只觉乱糟糟的,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想去瞧瞧萧十一郎的表情,又没有这勇气。
她垂着头,并没有看到说话的人进来,只嗅到一阵淡淡的香气。
兰花般的香气。
进来的这人,清雅正如兰花。
她穿着纯白的丝袍,蛾眉淡扫,不着脂粉,漆黑的头发随随便便挽了个髻,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块金珠翠玉。
她的嘴很大,不笑的时候,显得很坚强,甚至有些冷酷,但一笑起来,露出了那白玉般的牙齿,看来就变得那么柔美妩媚。
她的颧骨很高,却使她的脸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魅力。一种可以令大多数男人心迷的魅力。
这女子并不能算美,但站在这华丽无比的屋子中,却显得那么脱俗,若不是沈璧君在她身旁,所有的光辉几乎要全被她一个人夺去了。
沈璧君虽没有看她,但她却在看着沈璧君。
一个美丽的女子遇到另一个更美丽的女子时,总会从头到脚,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遍的。
女人看女人,有时比男人还要仔细。
然后,她才转过头来打量萧十一郎。
她不是那种时常会害羞的女人,但瞧见萧十一郎那双猫一般的眼睛时,还是不由自主垂下了头,带着三分羞涩,七分甜笑,道:“贱妾素素,是特地来侍候贤伉俪的。”
又是“贤伉俪”。
沈璧君头垂得更低,希望萧十一郎能解释。
但萧十一郎若真的解释了,她也许又会觉得很失望。
萧十一郎只淡淡道:“不敢当。”
素素道:“两位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若有什么话要问,问我就行了。”
萧十一郎道:“我若问了,你肯说么?”
素素抿着嘴笑道:“只要是我知道的,知无不言。”
萧十一郎道:“我们承蒙相救,却连是谁救的都不知道。”
素素道:“那是我们家公子,乘着雨后去行猎时,无意中发现了两位。”
她忽又嫣然一笑,道:“我们家公子本不喜欢管闲事的,但见到两位不但郎才女貌,而且情深如海,纵在垂死晕迷时,手还是紧紧握着,舍不得松开……”
听到这里,沈璧君的脸已似在燃烧。
幸好萧十一郎将话打断了,道:“却不知你们家的公子尊姓大名?”
素素笑道:“他姓天,我们做下人的,只敢称他为天公子,怎么敢去问他的名字呢?”
萧十一郎道:“天,天地的天?”
素素道:“嗯。”
萧十一郎道:“有这种姓么?”
素素笑道:“一个人有名姓,只不过是为了要别人好称呼、好分辨而已,只要你愿意,随便姓什么都无所谓的,是么?”
萧十一郎不说话了。
素素笑得更甜,又道: “譬如说,我若问两位贵姓大名,两位也未必肯将真实的姓名告诉我,是么?”
萧十一郎也笑了,道:“却不知这位天公子是否愿意见我们一面?”
素素道:“当然愿意,只不过……”
萧十一郎道:“只不过怎样?”
素素嫣然道:“只不过现在已是深夜,他已经睡了。”
萧十一郎这才发觉了两件事。
屋里根本没有窗子。
有光是因为壁上嵌着铜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