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道:“公子知道两位都不是普通人,而且武功一定很高,是以再三吩咐我们,千万不可怠慢了二位。”

  萧十一郎淡淡笑道:“若是武功很高,就不会如此狼狈了。”

  素素徐徐的说道:“你受了四处内伤,两处外伤,外伤虽不致命,但那四处内伤,却仿佛是被‘摔碑手、‘金刚掌’这一类的功夫击伤的,普通人只要挨上一掌,就活不成了,你却还能支持得住,若不是武功极高,就是运气太好了。”

  萧十一郎笑道:“姑娘非但目光如炬,而且也是位高人,否则又怎会知道我是被哪一种掌力所伤?”

  素素巧笑道:“其实我什么都不懂,全都是听别人说的。”

  她似乎在逃避着什么,话未说完,已转身走了出去。

  萧十一郎既没有阻止,也没有追问。

  沈璧君这才偷偷瞟了他一眼,悄声道:“你看这位姑娘怎样?”

  萧十一郎道:“还不难看,也不太笨。”

  沈璧君笑道:“非但不难看,而且美极了,只看她,就可想见她的主人是个怎么样的人物了。”

  萧十一郎沉吟着。

  沈璧君又道:“我看这地方的人好像都有点神秘,却不知他对我们是好意?还是坏意?”

  只听素素娇笑道:“若是坏意,两位只怕已活不到现在了。”

  地毡又软又厚,走在上面,根本一点声音也没有。

  沈璧君不禁又红着脸,垂下了头。

  素素已捧着两盏茶走进来,带着笑道:“据我们家公子说,这茶叶是仙种,不但益气补身,而且喝下去后,还会有种意想不到的好处。”

  她瞟了沈璧君一眼,又笑道:“这本是我们家公子的好意,但两位若不愿接受,也没关系。”

  萧十一郎笑了笑,淡淡道:“我们的性命本为天公子所救,这碗茶里就算下毒,我也一样喝下去。”

  他果然端起茶,一饮而尽。

  素素叹了口气,道:“难怪公子对两位如此看重,就凭这分豪气,已是人所难及的了。”

  她看着沈璧君慢慢的喝下那碗茶。

  她看着萧十一郎先倒下去,沈璧君也跟着倒了下去。

  她笑得仍是那么甜,柔声道:“我方才说过,这碗茶有种意想不到的效力,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我并不是骗你们的。”

  第二十回 玩偶世界

  睡,有很多种,醒,也有很多种。

  很疲倦的时候,舒舒服服睡了一觉,醒来时眼睛里看到的是艳阳满窗,自己心爱的人就在身旁,耳朵里听到的是鸟语啁啾,天真的孩子正在窗外吃吃的笑,鼻子里嗅到的是火腿炖鸡汤的香气。

  这只怕是最愉快的“醒”了。

  最难受的是,心情不好,喝了个烂醉,迷迷糊糊睡了半天,醒来时所有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头却疼得恨不能将它割下来。

  这种“醒”,还不如永远不醒的好。

  被人灌了迷药,醒来时也是晕晕沉沉的,一个头比三个还大,而且还会有种要呕吐的感觉。

  但萧十一郎这次醒来时,却觉得轻飘飘的,舒服极了,好像只要摇摇手,就可以在天空中飞来飞去。

  沈璧君也还在他身旁,睡得很甜。

  他心里恍恍惚惚的,仿佛充满了幸福,以前所有的灾难和不幸,在这一刻间,他全都忘得干干净净。

  不幸的是,这种感觉并不太长久。

  首先,他看到很多书。

  满屋子都是书。

  然后,他就看到个香炉。

  炉中香烟婀娜,燃的仿佛是龙涎香。

  萧十一郎慢慢的站起来,就看到桌上摆着很名贵的砚、很古的墨、很精美的笔,连笔架都是秦汉时的古物。

  他也看到桌上铺着的那张还未完成的图画。

  画的是挑灯看剑图。

  萧十一郎忽然觉得有股寒意自脚底升起,竟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就仿佛严冬中忽然从被窝中跌入冷水里。

  他站在桌子旁,呆了半晌,转过身。

  这屋子有窗户,窗户很大,就在他对面。

  从窗子中望出去,外面正是艳阳满天。

  阳光照在一道九曲桥上,桥下的流水也在闪着金光。

  桥尽头有个小小的八角亭,亭子里有两个人正在下棋。

  一个朱衣老人座旁还放着钓竿和渔具,一只手支着额,另一只手拈着个棋子,迟迟未放下去,似乎正在苦思。

  另一个绿袍老人笑嘻嘻的瞧着他,面上带着得意之色,石凳旁放着一只梁福字履,脚还是赤着的。

  这岂非正是方才还在溪水旁垂钓和浣足的那两个玩偶老人?

  萧十一郎只觉头有些发晕,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窗外绿草如茵,微风中还带着花的香气。

  一只驯鹿自花木丛中奔出,仿佛突然惊觉到窗口有个陌生人正在偷窥,很快的又钻了回去。

  花丛外有堵高墙,隔断了边墙外的世界。

  但从墙角半月形的门户中望出去,就可以看到远处有个茶几,茶几上还有两只青瓷的盖碗。

  这正是萧十一郎和沈璧君方才用过的两只盖碗。萧十一郎用一只手就可以将碗托在掌心。

  但此刻在他眼中,这两只碗仿佛比那八角亭还要大些。

  他简直可以在碗里洗澡。

  萧十一郎并不是个很容易受惊吓的人,但现在他只觉手在发抖,腿在发软,冷汗已湿透了衣裳。

  沈璧君正在长长的呼吸着,已醒了。

  萧十一郎转过身,挡住了窗子。

  沈璧君受的惊吓与刺激已太多,身心都已很脆弱,若再瞧见窗外的怪事,说不定要发疯。

  萧十一郎自己也快发疯了。

  沈璧君揉着眼睛,道:“我们怎会到这里来的?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萧十一郎勉强笑着,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这句话。

  沈璧君叹了口气,道:“看来那位天公子真是个怪人!既然没有害我们的意思,为什么又要将我们迷倒后再送到这里来?我们清醒时,他难道就不能将我们送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