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
结实的右臂上,赫然有个大水泡,快有半个巴掌那么大。之前被衣服挡住,她一直没发现。
陆启明低头看了眼,“没事,它自己会消的。”
“那不行,你要是病死了,我不是也要跟着倒霉?你坐好。”
江妙妙把他按在椅子上,拿来喷雾和烫伤膏,像之前他照顾她一样,认真仔细地为他涂抹。
女人的手指细细软软的,落在皮肤上触感微凉。
陆启明不知是困了还是不好意思,低着头不说话。
江妙妙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对方的身体上满是伤痕,被热油烫的、被丧尸抓的、被玻璃割破的,细细算下来,比她还严重些,只是血流得不多,看起来没那么夸张而已。
她十分担心,“你身上有伤口,又涂了金半臀的血,会不会被感染呀?”
陆启明对此并不担心,倒是挺好奇她的反应。
“要是我被感染了,你准备怎么办?”
她满脸纠结和痛苦。
“不知道,等你变成丧尸了,我肯定是打不过你的。可是在你没变成丧尸之前就赶出去,似乎也不太好。要不……先把你关起来?”
陆启明哼哼唧唧,“好狠心的女人。”
江妙妙无奈道:“你说怎么办嘛。”
“咱们认识这么久,你就不能让我临死前吃顿好的?古代死刑犯都有断头饭吃。”
“有道理。”她放下烫伤膏,“那我现在去给你做饭?想吃什么尽管说,别客气。”
陆启明反手又是一个脑瓜崩。
“傻瓜,这辈子你怕是没机会做了,下辈子吧。”
江妙妙被他敲出一肚子火,想反击,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躯体,不太好下手。
涂完药,陆启明不休息,直接开始搬东西。
江妙妙也要搬,他嫌她力气小,让她别插手,盘算好该搬什么,不该搬什么就行。
她在别墅里转悠起来。
地下室空间有限,放不了太多东西,陆启明一个人也搬不动太大的东西。
因此诸如床、衣柜、桌椅等物是首先被放弃的。
其次太重的不好搬,如煤气罐。
最后派不上用场的也不搬,如空调、洗衣机、电冰箱和那个坑爹的发电机。
走完一圈,她统计出张单子。
水、食物、衣服被子,燃料,手电筒。
都是生活必备品。
尽管已经是精简又精简,但光那一百多桶水就够搬的。
江妙妙看陆启明负伤干活,自己没脸闲着,瞥见之前从超市推回来的小推车,灵机一动。
当陆启明从地下室出来,准备继续扛水桶时,她推来推车。
“咱们把水桶放这里面,然后一起推下去吧。”
推车一次至少能放四桶水,比他用肩膀扛省力多了。
陆启明很难得的投来赞赏的目光,把已经抗到肩上的水桶放到推车里。
两人齐心协力,用了近一天的时间,才把水全部运到地下室,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墙边。
他们没精力做饭,各自吃了一盒自热米饭,躺下睡了几个小时。
醒来之后没管是白天还是黑夜,继续干活,终于把清单上的所有东西都搬下去了。
外面丧尸的动静越来越大,房间里的金半臀也格外暴躁。
偶尔从门外路过,江妙妙能清楚地听见他在嚎叫。
接下来是封门。
地下室的入口位于别墅厨房旁边,是一扇小木门。
打开以后就是下去的台阶。
木门质量一般,用得是最普通的复合材料,力气大点的人估计一脚就能踹坏,指望它防住丧尸不现实。
陆启明在别墅里找了找,目光落在主卧的浴缸上。
浴缸是铸铁的,表面覆盖了一层陶瓷,相当结实,同时承受四个人的体重都没问题。
而且耐火烧,耐水泡,可以说除非出动挖土机,否则很难把它弄坏。
当然它分量也重,陆启明掂量了一下,起码有90多KG。
但高度和面积正好跟小门差不多,是最好的替代品。
推车是没法用了,他找来一捆绳子,绑在浴缸上,用力往外拖。
江妙妙也来帮忙,两人使出浑身解数,累得满头大汗,总算把浴缸拖去地下室。
陆启明又拆了一扇房门,用来堵边角。
他站在门边问:“你还有什么要拿的吗?没有的话我现在封起来,在丧尸潮过去前都不能打开。”
她仔细想了想,该拿的都拿了,于是摇头。
陆启明正要封,想到一个东西,跑到客厅把插着桃花的矿泉水瓶拿过来。
桃花生命力旺盛,折下来这么久,只用水养着,居然没死,还结出了一些小花苞。
江妙妙接过水瓶,惊讶道:“你拿它做什么?”
陆启明嘴角微扬。
“因为它好看,闻起来香,你不喜欢吗?”
他们马上就要过真正的与世隔绝的生活了,连阳光都看不到,有这支桃花在身边,提醒他们此刻外面春光正明媚,似乎挺不错的。
江妙妙嗅了嗅花香,把它放在水桶上。
陆启明最后朝外看了眼,收回视线,把浴缸立起来堵住门,用从房门上拆下来的木条钉死,涂油漆封上,只留一条比手指还窄的,用来通风的缝隙。
地下室里一片漆黑,丧尸的声音遥远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第15章
手电筒电量有限,江妙妙把太阳能充电宝也带进来了,但是顶多支撑三天,因此没事时不舍得开灯,摸黑生活。
他们不知道要这样生活多久,事实上刚进来两个小时,她就开始感觉无聊。
身下是被子,她蜷缩在上面闭眼小憩,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喊了一声。
“陆启明。”
“嗯。”
听到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她安心了许多。
“你困吗?”
“不困。”
“来聊天?”
陆启明轻笑,低低的笑声在逼仄的地下室回荡。
“你是不是害怕了?”
她撇嘴,“我才没有。”
“那你为什么主动找我聊天?”
陆启明感觉两人的关系挺奇怪,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遇到危险时,她很愿意听他的指挥,不顾一切配合他,两人一起摆脱危险。
可是回归安全后,又总是聊不到三句就会吵架。
江妙妙被他问得心烦意乱,“不聊就不聊,谁稀罕一样,哼。”
旁边就是堆放食物的架子,她在黑暗中摸索,找到一包泡椒凤爪,独自啃了起来。
咯吱咯吱的声音不停响起,活像只小老鼠。
陆启明的声音阴森森的。
“你听说过鸡爪的故事吗?”
江妙妙茫然,“鸡爪能有什么故事?”
“从前有一个大排档老板,生意一直很不好,快倒闭时遇到高人指点,转型卖鸡爪,突然爆火起来。
他的鸡爪很独特,其他地方都吃不到那个味道,但是每天只限量供应一百份,特别难买。
有天其他店老板想去偷学他手艺,躲在他家厨房看,却发现他从柜子里拖出来一个人,剁下那人的手和脚,丢进锅里煮……”
江妙妙顿时觉得嘴里的凤爪越吃越恶心,干呕一声吐出来。
陆启明还在用他那断气般要死不活的语调说:“……他吓得满身大汗,想跑。这时老板突然弯下腰,笑着对他说‘明天的鸡爪找到了’……”
“啊!”
她头皮发麻,惊叫一声扑进他怀里,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顿老拳。
“闭嘴闭嘴!不要说了!”
陆启明摸着她的头发笑话她,“胆小鬼。”
她气得要死,张嘴就是一口,咬得他惨叫。
“还说不说?”
“不说了,你松口。”
她这才放过他。
陆启明摸了摸自己胸前的伤口,叫苦不迭。
“你这牙口,不当丧尸真是可惜了。幸好我不是女的,不然被你咬得以后娃都没办法奶。”
江妙妙冷哼,“谁让你故意吓我的,活该。”
她回到之前的位置上躺着,可是躺了没多久,脑中一直回想他说的故事,瘆得慌,忍不住往他身边挪了挪。
陆启明大约也觉得无聊,背靠水泥墙壁,忽然开始哼歌。
他的声音是低沉的,听起来让人很有安全感。
歌词哼得模糊,江妙妙听了半天,也听不清在哼什么。
她想问问他在唱什么,可是这样的环境太让人感到舒适——安静、黑暗、他的体温和歌声。
才过去几分钟,她便进入梦乡,沉沉睡去。
醒来时眼前有亮光,江妙妙揉揉眼睛细看,发现是陆启明在做饭。
煤气罐太重,容易爆炸,因此没有搬下来。
陆启明用铁桶做了个简易的柴油炉,上面放锅,下面放油,使用起来很方便。
油炉照出摇曳的微光,因为环境限制,不方便做菜,他只煮了两包方便面。
水烧开后放入面饼和调料包,香味很快蔓延。
江妙妙缓缓坐起身,看着他的背影庆幸。
要是当初他没有来到这栋别墅,恐怕她早就自杀了,哪里能活到现在?
只是在末世里,活着也未必是件好事。
陆启明盛了碗面,回头看见她,眼神意外。
“醒了?饿不饿。”
她点点头,陆启明把面递给她,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灭掉炉子,与她肩并肩地坐在黑暗中吃面。
“丧尸潮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这段时间我们要过得艰苦一些,但是地下室的物资应该足够撑过去。”
“撑过去之后呢?”
“嗯?”
“你是不是要去找你的朋友了?”
陆启明沉默几秒,嗯了一声,随即补充道:
“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江妙妙摇头,摇完想起他看不到,于是说:
“不用了,那是你的朋友,又不是我的朋友。我干啥啥不会,吃啥啥不剩。太平年代也就算了,这种时候跑过去,岂不是拖人后腿?我还是自己苟着吧。”
陆启明道:“没关系啊,我力气大,我可以照顾你。”
江妙妙还是拒绝,闷头吃面不接茬。
泡面这玩意儿,闻着香,吃起来不如闻着。
她咀嚼着嘴里藤椒味儿的面条,想念烤鸭、炸鸡、猪蹄、甚至是一盘白灼小青菜。
陆启明在货架上摸来摸去,找到一包东西,撕开分她一半。
“海带丝要不要?”
江妙妙忙递出碗,就着海带丝吃泡面,嘴里总算多了点味道。
吃完饭,她很难得的主动去洗碗。
由于怕水用太快,洗碗时特别节约,用完的污水泼去角落里,碗放回柴油炉旁。
弄完这些,她准备躺下来,忽然想到一件尴尬的事。
“我们怎样上厕所?”
地下室大约五十平方,已经被各种物资堆满,留给他们活动的空间本来就少,去哪儿上厕所?
陆启明也忘了这个问题,被她一提想起来,考虑一番,用手电筒照向一个角落。
“在这里上吧。”
他把周围的东西搬开,走回来说:“以后那个角落就当厕所了。”
只凑活一天两天还好,可万一丧尸半个月都不走。他们在那里上半个月的厕所,那角落的画面……呕!
江妙妙想想都快吐了,咕哝道:“早知道还不如拧煤气。”
陆启明没说话,吃饱喝足困意上涌,两人化身成末世里最合格的猪,继续睡觉。
再次醒来,耳中听到敲打声。
江妙妙伸手摸手电筒,摸了半天,角落里亮起灯。
陆启明用手电筒照着她,光线太刺眼,她下意识挡眼睛,他立刻把灯光移开。
江妙妙问:“你在做什么?”
“挖坑。”
“挖坑干嘛?”
“这样污水和粪便起码不会到处流,挖出来的土我堆在旁边,以后用完就填进去一些。待会儿我再用剩下的木板做个盖子,平时不用把它盖上。”
江妙妙惊讶地跑过去。
“可是这地板能挖得穿吗?”
她之前试过的,手都凿断了也没能凿出个洞来。
陆启明表情得意。
“你看这是什么。”
江妙妙已经走到他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地上赫然有一个脸盆大小的坑。
“我再把它挖深一点,就能用了。”
陆启明说着把手电筒交给她,自己又拿起锤子和凿子。
江妙妙忍不住托起他的手细看,怀疑他的骨骼是铁打的。
对方的手很大,很温暖,因为才干了活,皮肤汗津津的。
他笑道:“是不是很崇拜我?”
她立马丢开,“得了吧,我是看看你到底多皮糙肉厚。”
他哭笑不得,“一会儿小白脸,一会儿皮糙肉厚,我很难啊。”
江妙妙道:“谁让你总忽悠我,不说实话。”
陆启明耸耸肩,岔开了话题。
“回去躺着,别挡我光线。”
江妙妙不肯走,“我帮忙。”
“你别在这里碍手碍脚,就是最大的帮助。”
……这话说的,她不干活还舒服点呢。
江妙妙回到被子上,习惯性地想拿点东西吃。脑海中浮现他讲的鬼故事,手默默缩回来,闭上眼睛默数他刨土的次数。
1、2、3……
数到453下时,陆启明完工了,用冷水洗了洗脸和手,回来躺下休息。
没过多久,方便面消化完毕,两人又开始做饭吃。
在地下室里看不到阳光,无法分辨白天和黑夜。
唯一能判断时间的,是江妙妙的手表。
她每隔12小时就在水泥墙壁上划一道,划到第8道时,感觉人已经快被憋疯了。
没搬进来之前,生活无聊归无聊,还算可以忍受。
现在要阳光没阳光,要蔬菜没蔬菜,连空气都是浑浊的,之前腻到不想做的练字和画画已成为奢求。
她盯着浴缸,甚至幻想丧尸们推开它冲进来,这样她就有理由点燃所有柴油结束这种生活。
陆启明比她淡定得多,每天按时做饭、吃饭、睡觉,甚至每天都坚持举水桶锻炼身体,非常适应这种猪一样的生活。
当刻痕划到第11道时,江妙妙靠在墙上,开始自言自语。
陆启明放下水桶,擦了擦汗,拿着桃花坐在她身边。
“我们来打个赌吧。”
“赌什么?”她恹恹地抬起头。
“赌丧尸潮还有多久会过去。”
陆启明信心满满,“我猜最多还有三天。”
江妙妙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自打搬进地下室,她就老听到地面上有东西在响,估计丧尸早就进入别墅。
这些天动静逐渐变大,变频繁,显然丧尸的数量在增加,而且拼命寻找食物。
她摇头,“哪儿有你说得那么快。”
“那你猜多少天?”
江妙妙估了个数字,正要说,想到赌注都没提,便问:
“要是赢了,你给我什么?”
陆启明道:“我就把珠宝店的首饰都给你拿来。”
对方显然是喜欢珠宝的,那条项链她现在还带着呢,只是嘴上不承认罢了。
江妙妙果然心动,“我猜还有十天。”
“好,要是你输了怎么办?”
她仔细思索,却发现自己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只得问他。
“你想要什么?”
陆启明在黑暗中摸摸她的头。
“我要你遇到危险时先想如何解决,而不是马上去死。”
第16章
江妙妙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时,心里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听完后,鼻子就像被人灌了几滴柠檬汁,酸酸的感觉瞬间涌上来。
还好地下室黑,两人谁也看不到谁。
她闷闷地嗯了声,不再说话。
陆启明一直靠着墙壁而坐。
又过了一天,江妙妙睡得半梦半醒时,忽然听到一阵撞击声,连忙抓起手电筒往门边照。
浴缸被撞得不停震动,看起来摇摇欲坠。
丧尸要进来了吗?
她下意识去看陆启明,后者也醒了,一脸严肃,拿着锤子钉子,以及剩下的木板走向浴缸。
丧尸在外面撞,他在里面加固。好几次利爪都从缝隙伸进来,抓住他衣摆。
江妙妙隔得这么远,都快吓死了,他却依然面不改色,将所有木板都用完,然后把水桶扛过去,堆在浴缸后面。
她见状也去帮忙,两人齐心协力用水桶挡住浴缸,撞击声终于小了许多。
陆启明拍拍她的肩。
“好了,你回去睡吧。”
江妙妙:……这谁睡得着?她又不是聋子。
“你呢?”她问。
陆启明屈膝坐下,背靠着水桶。
“我在这里守着,万一丧尸进来,起码能抵挡一下。”
他在那边挡丧尸,她在这边安心睡大觉?
江妙妙的良心不答应,于是抱着被子枕头,在他身边躺下。
丧尸还在撞击,可她莫名的心安,甚至挺开心地说:
“你输了,我就说丧尸潮不可能那么快结束。”
陆启明嗤笑,“这就炫耀上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肯定我赢,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耸耸肩,“那就等着瞧。”
手电筒坚持了半天,闪烁两下,耗尽最后一丝电量,灭了。
从这天开始,他们唯一能享受的光芒,便是做饭时柴油炉的火光。
陆启明赌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丧尸潮并没有结束,攻势反而越来越强烈。
江妙妙好几次都感觉它们会撞开浴缸冲进来,但最后依然平安地活着。
她要求陆启明出去后履行自己的诺言,后者答应得很爽快,甚至问她喜欢什么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