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妙妙放下脸盆,走到陆启明身边,推推他肩膀。
“帮个忙。”
“做什么?”
“你再抹点血,帮我去院子里弄点土好不好?”
陆启明似笑非笑,“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金半臀经过几次放血,已经虚弱得声音都发不出了,她自己完全能对付。
江妙妙吞吞吐吐,“那味道实在太臭了,我几乎洗掉一层皮才洗干净。你帮帮忙,挖些土,种菜的任务交给我,种出来大家平分,怎么样?”
陆启明无情拒绝。
“丧尸潮离开我也要走,没机会吃你的菜,不去。”
“你真的这么绝情?”
他挑眉。
江妙妙哼了声,“算了,不指望你,我自己想办法。”
地下室的水泥地下面就是泥,她不信挖不出来。
江妙妙穿着崭新的白裙子,拎着铁锹和锤子,走进黑漆漆的地下室,很快传出敲打声。
第13章
陆启明本以为顶多过半个小时,江妙妙就会知难而退,重新回来找自己帮忙。
到时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勒索了。
比如以后碗都归她洗。
比如帮他洗衣服。
比如不许再笑话他是小白脸。
然而事情的进展超乎他预料,等了一个上午,江妙妙也没出来。
后来敲打声都没了,他忍不住下去查看,只见阴暗的地下室里,一个小小的白影蹲在角落里动都不动,像个鬼魂。
陆启明咳嗽两声,走向货架,假装拿东西吃,路过她身边时瞥了眼,故意问:
“还没挖到土?”
江妙妙提起这个就来气。
城市位于南方,春天的潮气是很厉害的。
别墅主人为了防潮效果好,在地下室铺了厚厚的一层防潮层,她手都敲断了也没能敲出个洞来。
想从这里挖土,那得挖到猴年马月去。
她捂着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陆启明拆了包奥利奥,吃得满嘴乌黑,像啃了煤球。
“我可以帮你去院子里挖土,只要你答应我几个条件。”
江妙妙起身朝外走,表情冷淡。
“谢谢,不用了。”
他意外地跟过去。
“你不准备种菜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勉勉强强种出些菜来有什么用?等陆启明走了,存粮吃完了,她不敢一个人去超市,还是死路一条。
既然如此,还不如舒舒服服地躺平等死呢。
奋斗两个字,自打出生就跟她没关系。
江妙妙想通了,洗干净双手,躺在椅子上翻超市促销册子。
那是她之前去超市顺手带回来的,上面印着许多许多商品。
尽管许多商品如今根本弄不到,但是看一看,过过眼瘾也是蛮爽的。
橘子三块一斤?真便宜,当初应该连夜吃它个三五斤。
菠萝十块钱三个?天呐,简直是免费送,她以前怎么没注意过?
鸡蛋七毛钱一个,呜呜呜……她好久没吃荷包蛋了。
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江妙妙拿来几瓶口香糖。
橘子菠萝是吃不到了,但她可以吃橘子味口香糖,和菠萝味的口香糖呀。
陆启明出来后去自己的卧室填缝隙,过了一个多小时出来做午饭,看见她悠悠闲闲地翻册子,嘴里嚼着口香糖,时不时吹个大泡泡。
他洗米煮饭,看见已经发芽的种子,问:
“你真的不打算种它们?都发芽了,多浪费。”
“浪费就浪费呗,街上一堆商品没人管,不差这些。”
“种出来就有新鲜蔬菜吃了。”
“我和它指不定谁命长呢,想那些指望不上的干嘛。”
陆启明点点头,“行吧,你不要我扔了。”
江妙妙翻册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忍住心痛。
“扔吧。”
哐当一声,种子连同湿纸巾一起被扔进垃圾桶。
陆启明切菜做饭,程序越来越熟练,很快就做出两个菜。
吃完饭,他暂时休息一会儿,曲着长腿坐在窗台上,嗑一包山核桃味的葵花瓜子。
江妙妙经过昨天失败的水饺,被激起斗志,决心死前一定要吃上自己亲手做的美食。
水饺难度太高,她权衡许久,决定烙饼。
这个简单,以前看别人做过,只要往面粉里加水,加盐,按照喜好加配料,例如韭菜鸡蛋啥的,等锅烧热往里一倒就行了。
手边没有韭菜鸡蛋,豆芽也都吃光了,于是她泡了一把黑木耳,切成丝,与火腿丝一起倒进面粉里,加水搅拌。
水量是个关键点,马虎不得。
江妙妙拿出考试时的专注力,小心翼翼地倒水。
陆启明嗑着瓜子说风凉话:“别白费劲了,你根本不是这块料。”
她听得心烦意乱,回头吼道:
“闭嘴,别嗑了,你属仓鼠的吗?”
陆启明委委屈屈,揣着瓜子回房嗑去。
身边总算安静下来,江妙妙把面粉调成糊状,烧热锅,薄涂一层油,倒入面糊。
面糊一碰见热油,便嘶啦嘶啦地响,还不停冒着小泡泡。边缘处肉眼可见的变成固体。
她生怕烧焦,手忙脚乱地翻面,但是没掌握好时间,翻得太早,导致面糊四分五裂,最后变成半生不熟黏糊糊的一团。
江妙妙尝了口,皱眉,抄起锅铲。
再来!
陆启明在房间睡了个午觉,被一阵香味唤醒,好奇地下楼。
江妙妙坐在餐桌旁边,面前是个白瓷盘子,盘子里装着几张大小不一的饼,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做了什么?饼吗?看起来不错。”
“那是,有人说我根本不是这块料,我就要证明给他看,这种小事对我来说毫无难度。”
“是么?”陆启明扫了眼再次被装满的垃圾桶,耸耸肩,伸手拿饼吃。
江妙妙用筷子敲他的手指。
“谁让你拿的?这是我的。”
他痛得缩回去,皱着脸。
“咱俩这种交情,还分你我?”
“当然要分了,毕竟之前求某人帮我挖点土都不肯,哪里有交情可言。”
陆启明自知她在嘲讽她,讪讪道:“我后来不是说了帮你挖吗?你不要。”
“你压根不愿意,我何必自讨没趣?”
江妙妙端起盘子,在他面前转了两圈,让他闻得到却吃不到,上楼吃独食去了。
陆启明看着剩下的面粉和配料,也想做一份,让她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好手艺。
但窗户缝隙还没填完,做正事要紧。
花了差不多三天时间,整栋别墅的缝隙全部被他填上了,除非特地开窗,否则一丝风都不会透进来。
同样的,里面的气味也传不出去,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小世界。
江妙妙看着暗无天日的房子,不禁对他说:“你离开之前得给我恢复原样,知道吗?”
她不是蝙蝠,太久不晒太阳心情都要差很多。
本来就世界末日了,再得个抑郁症什么的,简直没法活。
陆启明忍不住摇头。
“你要是没遇到我,等丧尸潮到来肯定活不到第二天。”
她翻了个白眼,“我要是没遇到你,我那些东西到现在都没吃光呢。”
两人谁都说不过谁,互相竖了个中指,找事做打发时间。
别墅是彻底出不去了,只能搞些室内活动。
陆启明也开始揉面团,不知道要做什么。
江妙妙没指望他会分享给自己,拿着手电筒走了一圈,决定开门看看金半臀。
金半臀是真惨。
变成丧尸时被咬掉半边屁股,这些天一直被他们放血,虚弱得脱了相。
念在它帮过他们不少忙的份上,江妙妙剁了块腊肉丢给它。
如果它愿意吃别的东西活下去,她说不定能把它当个宠物养着。
不过金半臀不太给面子,嗅了嗅腊肉,嫌弃地撇开脸。
“这么好吃的东西都不吃,活该你饿着。”
江妙妙骂了他一句,准备出去,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奇奇怪怪的嚎叫。
金半臀也躁动起来,拼命扭动身体。
搞什么?今天不是月圆之夜啊。
她可没胆子留下来跟金半臀单打独斗,连忙退出去锁上门,下意识向陆启明靠拢。
陆启明本来在厨房揉面团的,这时没揉了,两只手沾满面糊,站在墙边,耳朵贴在墙壁上,似乎在探听什么。
江妙妙走过去问:“你也听到刚才的动静了吗?”
他用手捂住她的嘴,抹了她满嘴生面糊。
“嘘,别吵。”
紧急时刻,不适合拌嘴。江妙妙乖乖保持安静,也把耳朵贴在墙壁上。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仿佛有东西在墙壁上爬行,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旁边是一扇窗户,被陆启明用保鲜膜和油漆封得严实。
她想去另一边听听,谁知刚往前走两步,只听砰得一声,玻璃飞溅。
窗户外猛地伸进来一只血淋淋的手,抓住她肩膀。
江妙妙用尽浑身力气才忍住没尖叫,吓得脸色惨白。
手力气极大,将她往外拉,丧尸的嘶吼声近得就在耳边。
她死死拽住窗框,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眼泪都出来了。
陆启明速度飞快,跑去拿来菜刀,对着手腕就砍。
人骨太硬,一下没砍断。他又来了一下,从桡骨处齐刷刷斩断。
血手松开,坠落在地板上。神经没有完全死,很强悍地拖着断臂蹦跶出半米。
窗外丧尸狂叫,像头猛兽一样撞击窗户。
玻璃碎裂,落在江妙妙的脖子上,鲜血马上流出来,染红她的白裙子。
她顾不上擦血,拔腿就跑。
丧尸力气惊人,下一秒便撞破窗户钻进来,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散发出嗜血的光芒。
陆启明抄起她常坐的椅子,四条腿顶在窗户上,正好扣住丧尸的脑袋。
完好的那只手在他身上胡乱抓,一抓一个血手印。
他奋力顶住丧尸,回头冲江妙妙喊:
“把灶上的热油端过来。”
江妙妙惊吓过度,脑袋晕乎乎的,听不清他说话。
“什么?”
“油!”
她朝炉灶望去,陆启明之前大概是准备炸油饼,烧了一锅热腾腾的油,已经在冒烟。
她连忙把油端过来,血滴在热油里,噼里啪啦响,似乎有些溅出来,落在她的手臂上,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回到窗边,江妙妙难以下手。
“怎么办?”
泼过去吗?陆启明也在,会被烫死的啊。
陆启明沉声喊:“听我口令,三……二……一,泼!”
泼字出口的瞬间,他抽回椅子,挡在自己身上,仗着腿长,眨眼就跨出两三米远。
江妙妙奋力将油往前泼,泼完丢掉锅扭头就跑。
热油浇了丧尸满头满身,腐烂的皮肤像极了丢进油锅的猪皮,炸得滋滋作响,甚至散发出一股焦香。
陆启明已跑到灶台旁边,抓起擀面用的塑料空瓶,用煤气灶上的火点燃丢过去。
轰的一声,火光冲天。
丧尸在烈焰中吱哇乱叫,隐约还想冲进来。
陆启明拿来拖把往它用力胸口一捅,把它捅下窗户,落在院子里的草地上。
它在地上疯狂打滚,嚎叫,其他丧尸躁动起来,纷纷看向这边。
陆启明举起吃饭用的木头餐桌,用桌面堵住窗户上的破洞。
“锤子和钉子!”
江妙妙拿来送到他手上,帮忙顶住桌子。
他疯狂地敲了一阵,总算把窗户重新封死。
回头看江妙妙,想跟她说不用顶了,可以休息一下,却见她浑身鲜血,丢了魂儿似的。
“你伤哪儿了?”陆启明紧张地问。
她嘴角往下拉了拉,摇摇晃晃地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大哭。
“吓死爹了……呜呜……”
第14章
江妙妙伤得很严重。
脖子和肩膀处的皮肤被玻璃割出许多细小的伤口,那些碎屑卡在她的伤口里,陆启明打着手电筒,足足清理了一个多小时才弄干净。
手臂上有十多个被热油烫出来的水泡,他把别针烧热后挑破,疼得她龇牙咧嘴。
江妙妙在末世来临前囤了些简单的药品,创可贴、退烧药、消毒水等等。
陆启明帮她做了包扎,看着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表情严肃。
“只贴创可贴不行,伤口太多,天气又变热了,会发炎的。”
江妙妙趴在床上,气若游丝,“那怎么办?”
“我出去找药。”
他说着就要走,她连忙拉住他。
“你疯了?现在丧尸那么凶,跑出去不是找死?”
“没关系,我抹上金半臀的血。”
江妙妙想了想,还是不同意。
她固然也希望自己的伤快快好,可如今的丧尸太可怕了,刚才那恐怖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万一他出去被咬死,自己一个人留在别墅,还不是死路一条?
不如留下来,起码有个依靠。
想到这儿,她抓着陆启明胳膊的那只手更用力了。
“你别走,就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
陆启明闻言不禁笑了笑。
“你该不会舍不得我走吧?”
江妙妙念在他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懒得计较,只说:“反正你不许走。”
“好好好,我不走,我去给你倒水喝。”
他推开她的手,去客厅倒了杯凉白开端上来。路过窗户时,听到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了。
喝完水,两人经过之前的搏斗都有些疲倦,各自打起瞌睡来。
陆启明趴在床边,江妙妙躺在床上,即便在睡梦中都不肯松开他的胳膊,生怕他逃走一样。
她又痛又累,一闭眼就睡了三四个小时才醒。
房间窗户被封死,分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江妙妙想找手表看时间,却发现自己手中空空如也。
陆启明呢?
她无比紧张,忍着身上的刺痛满屋子找,找遍每一处都没发现他的踪影。
他去为她找药了吗?还是已经走了?
江妙妙赶紧跑到关金半臀的房间里,看见它的伤口又多了些,愈发不安。
偏偏这时又有丧尸爬到墙上,跃跃欲试地撞击着玻璃。
她抄起拖把,心如死灰地盯着那里。
门外传来动静,江妙妙头皮发麻。
一个丧尸她都够呛,要是两个同时进来,那就更完蛋了。
呜呜,怎么办?
门锁咔哒响了一下,她如同受了惊吓的兔子,拔腿就往楼梯跑。
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
“你醒了?”
江妙妙回头,看见陆启明从外面走进来,反手锁上门。
“是你……”
她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缓缓坐到地板上。
陆启明瞥了眼被撞击着的窗户,把一个柜子推过去挡住,然后将她拉到卧室。
他手里有个塑料袋,里面装满各种应急药物。
找出消炎喷雾和止痛药,他倒了杯水。
“把这个药吃了。”
对方身上涂满了金半臀的血,散发腥臭难闻的气味。但眼下江妙妙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乖乖按照他说得做,吃掉止痛药。
陆启明坐在她身后,为她喷喷雾。
她忍不住问:“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陆启明动作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
“很不好,丧尸数量增加了至少三分之一,而且明显比之前更有攻击性,好几次都差点认出我。”
江妙妙忧心忡忡,“那该怎么办?”
“暂时不要出门了,尽量保护好自己。”
这是末世啊,又不是出门逛街,哪里是说保护好就能保护好的?
江妙妙想到原文中,男女主经历无数惊险,常常九死一生的情节,实在不想变得像他们一样,于是涂完药就跑下楼,看着煤气罐犹豫不决。
开吧,她宁愿舒舒服服的死,也不要受尽痛苦的活着。
她伸出手,抓住煤气罐的阀门,正要转动时,陆启明也下了楼,见状立刻挡住她,满头黑线。
“你在做什么?”
江妙妙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并且说道:
“我不会强迫你也跟我一起的,要是你怕会误吸,就帮我把罐子搬到卧室去,我关好门再开煤气。”
陆启明皱眉,“你还真打算去死?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想得很清楚。”
他懒得说服她,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振作点,我们不至于走投无路。”
江妙妙捂着额头愤愤道:“还有什么办法?你说。”
“别墅的墙体还是太单薄了些,经受不住它们的攻击。但是我们可以搬到地下室去,只要把出口封好,不信它们能挖到地底下。”
她听得眼睛一亮,然而没过三秒,就想到这个办法的弊端。
“我们在地下室该怎么生活?出来肯定是不方便的,到时食物吃完了,岂不是要活活饿死在下面?”
陆启明对此颇有信心。
“这个你不必担心,丧尸的主要目的是南下寻找食物,不会在这座城市逗留太久。一旦我们撑到它们离开,就赢了。”
江妙妙半信半疑,然而除了相信他并没有别的办法。大不了先按他说的做,等食物吃完了,再考虑要不要死吧。
毕竟自杀也是需要勇气的,她怂。
陆启明见她没有异议,准备开始往地下室搬东西。
首当其冲的是水。
两人用了这么久,江妙妙当初囤的水还剩下一百多桶,起码能再撑一个月。
陆启明左肩扛一桶,右肩扛一桶,正要往地下室走时,她忽然低低地惊叫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