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栀看着电影,突然想起来一个事,“那天翟霄那个朋友,王权你还记得吗?”
陈路周嗯了声。
徐栀说:“他加我微信。”
陈路周转头看她,“你通过了?”
徐栀看着电视机里歇斯底里的继母,叹了口气,“第一遍没通过,第二遍他又加了一次,说问我要不要给人当家教,最近庆宜这边很多家长找高三家教,你知道吗?就是如果通过他帮我介绍的话,要从我的工资里收百分之二十的中介费。”
陈路周想起来,之前李科跟他说过这事儿,李科当时想弄个家教平台,因为他们一中学霸资源多,光学生和家长这边中介费就能收不少,庆宜比较特殊,在S省教育内卷厉害,市一中这边高三毕业都有不少人在靠这个挣钱。陈路周没太有兴趣,就没答应,“翟霄那边不用搭理,你要想做家教,可以去李科那边,人家省状元,手里资源还能比他少?再说,你要去,李科那边不收你中介费。”
徐栀胆大敢想:“要不我跟王权商量一下,让他倒贴我中介费。”
陈路周看她一眼,电影屏幕幽蓝色的光落在他眼里,衬得他神色格外冷幽幽:“自然是没问题,他巴不得把人倒贴给你。”
徐栀却看着他一本正经地逗他说:“……你不加价吗?你让李科给我倒贴中介费啊,或者你把自己倒贴给我,不然我就去王权那边了。”
陈路周被她的营销思维给惊到,“牛啊,当什么建筑师啊,徐老师,咱干公关去吧,就没你谈不下来的中介。”
徐栀倒是有点自愧不如,“但是我搞不定黑料哎,”徐栀看着他灵感大发,“要不你去当明星,我就跟朱仰起扒拉扒拉靠卖你的黑料挣钱,牺牲你一个人,造福我们大家,放心我跟朱仰起以后会养你的。”
“……你跟朱仰起养我?得了吧,你俩拿了钱跑得说不准比中国未来二十年科技发展都快,还有,”他笑了下,微微一顿,才说,“你还要我怎么倒贴?嗯?”
确实很贴。
这几天,陈路周都是打球打一半就回去了。他走后,姜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心中满腹狐疑。朱仰起倒是浑然不觉,还拿球大咧咧地往人身上一砸,莫名其妙地说:“嘿,看什么呢?终于发现人家比你帅了?”
姜成一直觉得在长相上,他跟陈路周不相上下,这是男孩子永不磨灭的好胜心,但显然是以卵击石的事情,反正他死不承认。但这会儿,姜成看着陈路周修长清瘦的背影,走起来脚下生风,引得旁人纷纷侧目,才对朱仰起说:“你不觉得他最近帅得有点反常吗?”
朱仰起倒不觉得,陈路周从小就招人,刚刚见他就这么一路过去,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就没断过。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回头率吧,很多男生走路上女孩子的回头率就特别高,但是男孩子看了就会忍不住谑一句,就这?但陈路周很多时候看他的男孩子比女孩子多,尤其在学校这边,常常还有自来熟的上去喊句路草就跟他攀谈起来,反正他也来者不拒。
朱仰起从小为这还吃了不少醋,觉得他朋友太多。一二三四五六中的人哪哪都有人认识,但后来就发现,无论后来认识多少人,他身边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这是陈路周给他的友谊安全感,所以朱仰起一边拍着球,一边不以为意地对姜成说:“没有吧,你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应该早就习惯了啊,他从小就这么招蜂引蝶——”
“我不是说这个,”姜成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最近有点过分爱打扮了吧,我看他以前出门从衣柜里都是捞着哪件穿哪件,刚刚出来打球的时候,我随便给他捞了一件,他居然跟我说,前天穿过了。而且,我这几天给他发信息,七点半发的,他十点半才回。打球打一半又跑了。我记得他以前参加奥赛集训,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也没见他这么闭关锁国过,根据我这么多年的经验,他是不是有女孩了?”
朱仰起噗嗤笑出声,觉得姜成想太多,拍着球说:“陈大校草什么人啊,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谈恋爱,就算谈恋爱也不会瞒着我们俩啊,应该在忙别的事情吧,我听他妈说,好像想让他提前一个月过去,估计在忙签证的事情吧。”
徐栀这厢正在查录取信息的结果,用得还是陈路周那台搜过“为什么不硬了”的电脑,所以她点开浏览器的时候,鼠标下意识在搜索框里停顿了一下,想看看他这几天的浏览记录。但陈路周这人吧,同一个坑绝对不会摔倒两次,他把历史记录都清除得干干净净,丝毫没有蛛丝马迹可寻。
陈路周显然也察觉到她的不怀好意,整个人荡荡然地窝在椅子上利物浦那边给的资料,见她还惋惜地叹了口气,气定神闲地给了一个建议:“你要不干脆打开我的电脑历史浏览记录,看看我平时都在搜什么,如果这么好奇的话。“
徐栀瞬间两眼冒光,“可以吗?路草。”
“可以啊。”他笑得还挺客气。
但徐栀一打开,就发觉自己上套了。他早就把浏览记录删得一干二净,里面什么都没有,比乞丐的碗还干净,只有一条未卜先知、明晃晃的搜索记录——徐栀同学请你一定要保持这旺盛的求知欲,诺贝尔文学奖马上被你研究明白了。
徐栀故作镇定地关掉界面,忍不住骂了句:“……陈路周,你就是狗。”
陈路周靠在椅子上,笑得不行,慢悠悠地翻着手上的资料,说:“那要不,给你家狗赏根骨头?”
“可以,等会去门口,我请你吃大骨头,陈狗狗。”徐栀笑眯眯地咬牙说。
陈路周翻完资料,随手扔桌上,冷飕飕地瞥她一眼,夹枪带棒地说:“昨天我约你你不来,你约我我就得乖乖在家等着你是吧,真拿我当狗了吧你?”
没想他这么耿耿于怀,徐栀解释说:“老曲找我帮忙呢,说让我给下届的高三生演讲,我昨天在家写稿子呢。”
陈路周懒得跟她计较,她就是凭着一己私欲想把他占为己有而已,下巴一点电脑那边,“查完了吗?”
徐栀叹了口气,突然没来由的怂了吧唧。陈路周心领神会,得,还得我来。于是捞过桌上的电脑,微微侧了个角度,正好挡住她的视线。等他一声不吭地输入徐栀的准考证、身份证信息之后,徐栀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人的记忆力是不是有点神,只说过一遍就记住了。
等陈路周查完,他合上电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徐栀莫名有点紧张,他却突然说:“我想卖个关子。”
徐栀就知道这人不会这么便宜自己,于是打算去自己去掀电脑,被他不动声色挡开,还压得死死的,碰都不肯让她碰。
徐栀倒也气定神闲,坐在椅子上,只静静又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一点儿都不急?”
“反正早晚都会知道的。”
搞心态,陈路周发现自己搞不过徐栀,本来想问她,你为什么要让谈胥考A大,后来又觉得他们两个如果浪费时间在这种问题上,实在是没意义。就好像,他和谷妍的事情,她也从来都不问,连蔡莹莹都问朱仰起谷妍的事情,徐栀从头到尾没跟他提过一句,于是他看了她半晌,淡淡说:“买票吧,六百八。”
“建筑系。”他补了句。
徐栀叹了口气,表示,北京的冬天真的很干,她会流鼻血。
“走吧,请你吃骨头去,”陈路周在她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掸了一记,“我换件衣服。”
看他准备去厕所,徐栀又疏疏落落地叹了口气,心说,见外了不是。亲都亲过了,你还在躲,有什么好躲的,看看怎么了?南方已经没有能让人流鼻血的冬天了,能让人流鼻血的帅哥也不多了,这个还这么抠抠搜搜的。
“哎,陈路周,明天去游泳吧。”徐栀懒洋洋的靠着椅子,随手翻了翻他桌上的书,不怀好意地建议说。
“你想得美。”厕所门关着,声音从里面冷淡地传出来,一秒看破她的真实目的。
女人总是善变,陈路周换完衣服出来,徐栀又不想出去了,两人又窝在沙发上随便找了部电影看,电影看到一半,徐栀受电影剧情的启发,猝不及防地丢出来一个问题——
“陈路周,你觉得什么样的四十岁,才算成功?”
陈路周一只手挂在沙发背上,正好把人圈在自己怀里,懒洋洋地低头睨她一眼,没个正形地说:“老婆不出轨吧。”
徐栀:“……”
余光稍稍瞥到他似笑非笑扬着的嘴角,徐栀就知道,他在逗她,他心里应该有其他答案吧,应该不止于此,那双藏得住心事,扛得住狂风暴雨的眼睛里,有太多少年未尽的意气,他绝对不止于此。
为什么不想告诉她呢,因为跟她无关吧,无论风光多无两,未来他沸腾的人海里,都不会有她的声音。
徐栀是这么想。
那阵子两人很少出门,大多时候都是窝在家里看电影,徐栀发散性思维很强,结合剧情,冷不丁总能丢出来一个让人会答不上来的问题,加上她求知欲特别旺盛,有时候陈路周还在想答案,想怎么回答逻辑更缜密,但她问得问题大多很无厘头,所以很多时候一时半会儿没答上来,她就没太有耐心地有一声没一声地叫他,陈路周陈大校草叫个不停,一直催他。陈路周发现了,她真的很没耐心。
陈路周脑袋仰在沙发上,就笑得很无奈,也束手无策,一只手懒散地搁在沙发背上,把人圈在怀里,低着头看她,慢悠悠地捋着她柔软顺滑的发顶,低声哄她:“你让我想一会儿不行?”
她压根不听,做张做势,因为有了有人兜底的底气,“好,陈大诗人江郎才尽了。”
陈路周笑得不行。每次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也是那会儿才发现徐栀其实特别幼稚,她很多时候的情绪稳定,只是对外界的反应不够敏锐,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难怪别人影响不了她,难怪她成绩笔杆直上。
他们聊的话题其实很天南海北,从哲学,生物,昆虫学……等等一系列跟世界有关的,只要徐栀能想到的,他们无所不聊,陈路周有时候也很为徐栀天马行空的思维所折服,但从不聊感情和未来,就在这种岌岌可危、或者说昙花一现的情感,其实最浓烈和刻骨铭心,这样的情投意合,这样的心灵契合,哪怕是最青涩的少年,在那样一个风风势势的年纪,也无法做到绝对清醒和理智。
接吻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儿,生涩的啄吻声时常发生在那个盛夏四下无人的夜里,是淹没在整个庆宜市孜孜不倦的蝉鸣声下不为人知的秘密,以至于后来徐栀听到蝉鸣声,想起的,都是陈路周身上的鼠尾草气息。
当然,徐栀的求知欲是同样茂盛和发生在任何时候,第三次接吻依然生涩得令人捉急的时候,她伏在陈路周身上压着声音客气地跟他商量说——
“陈路周,那个,我想看一下——”
陈路周:???
第55章 陈路周·哥哥
陈路周当时是茫然的,被人摁在沙发上亲得整个人发懵,俨然不知道危险似的,不知道是不知好歹还是不敢相信地追问了一句:“什么?你要看什么?”
徐栀整个人腰线凹凸地伏在他身上,是女孩子最柔和而挺翘的身材,是将盛未盛的那朵花,饱满得恰到好处,她两只手撑在沙发背上,然后非常直白地往他下半身瞄了眼。
陈路周这么被她压着,以前都没看到她身后的曲线,也是没想到,她身材这么好,但是还是无言以对:“……”
这他妈是高中生该看的吗?
“你确定你是女高中生?”陈路周差点给她拎起来扔出去。
“没劲。”徐栀仿佛抓住他的命门了。
身上气息散开,两人意识都回笼了一些,陈路周给她拎开,亲也不让亲了,腿都不让坐了,简直无语地冷冷嗯了声,“我就没劲,有劲我也不给你看,疯了你?”
挑衅的结果,就是被陈路周拒绝见面两天。
徐栀给他发微信,陈路周倒是回得很快。
徐栀:今天要见吗?
Cr:不见。
徐栀:……
徐栀:作一天得了,作两天我是没耐心哄了,我明天去给人当家教了啊,李科那边说两百一小时,一天四小时,比你带陈星齐还划算。
Cr:初中生?
徐栀:嗯,李科说,你要愿意干,他真的愿意倒贴中介费给我们哎!天呐,陈路周,你好值钱。
Cr:得了吧,李科是奸商,他的话你也信?给你第二条人生建议,离省状元远一点,尤其是会做生意的省状元。
徐栀点头哈腰、阳奉阴违地回着微信,仿佛人真就在跟前似的,「嗯,谨记省状元教训。」
Cr:……
大约是陈路周的关系,李科真没收她中介费,一天工资满满当当全进了徐栀的口袋。但也正如陈路周所预见的那样,这八百块确实不好赚,一般的学生家教才一百五一小时,徐栀多出这五十,还得帮这个学生解决晚饭,因为学生父母工作太忙,晚上基本都是应酬,又不想另外花钱请保姆,于是让家教老师帮忙解决他的晚饭就行。李科满口应下来,说一定会帮他找一个称心的家教。
所以徐栀那阵子陈路周想见她都还不一定能见到,她下午给人上完课,晚上还得带他出去吃饭。那初中生也就比陈星齐大一两岁,但没陈星齐这么阳光难搞,估计读书压力大,人瘦瘦高高的看着很干枯,有厌食症,一到饭点他就精神恹恹地对徐栀说:“徐老师你不用管我,我反正也吃不下,你自己回家吧。”
要换做以前徐栀可能真拍拍屁股走人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认识陈路周这个芒寒色正的男孩子之后,她发现自己那点同情心开始泛滥,开始多管闲事起来。因为总在冥冥中想,他可能会喜欢这种善良、多管闲事的女孩子?
于是,那几天,徐栀带着那个有厌食症的男孩时常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寻找一些奇奇怪怪的美食,大多都是陈路周推荐的,也是那会儿徐栀才知道,整个庆宜市都给陈路周吃明白了。
陈路周推荐的每家店都挺冷门的,但东西都出乎意料的好吃。徐栀戴着蓝牙耳机自顾自走在前面,小孩脚步趔趄地跟在后面,显然不太常出门,巷子口墙头上随便趴着一只猫都能给他吓一跳,眼神好奇地四处张望着,徐栀回头看他一眼,停下脚步等他,跟电话那头的陈路周说,“你别告诉我,你都吃过。”
电话那边声音惯有的懒散,他今天好像跟朋友去参观什么人体雕塑展,本来叫了徐栀,但徐栀不太好请假,就没去。他说:“一半是我吃过的,一半是集合了几个吃货的诚心推荐。”
“比如?朱仰起?”
那边笑笑,“在你眼里,我就朱仰起一个朋友是吧,其实朱仰起从小也有点厌食症,他爸妈那时候天天让我去他们家吃饭,我还以为是对我多好呢,后来才知道是看我吃饭香,朱仰起每次看我吃饭,他都得抢得吃。”
“……你俩从小就上演狗抢食啊。”
“何止,还撒尿占地盘,不像你们女生啊,”他半开玩笑地调侃了句,声音字正腔圆,却意味深长,“想占地盘,撒个娇就行。”
徐栀看那小屁孩走过来,没跟丢。就转身接着往巷子里走,也跟着笑起来,“那你对我们女生有误解啊。”
“是吗?前几天晚上是谁在我的沙发上撒娇了。”徐栀觉得隔着电话,他的声音比平常更有吸引力,也耐人寻味,好像有电流从她身上过,尤其是一贯干净清澈的声音讲这种话的时候,有种别样的刺激感,酥麻感几乎径直从她后背窜上来。
于是,脸就腾得热起来。其实徐栀倒不觉得那是撒娇,只是让他借个电脑和沙发,口气软了点,陈路周非说她撒娇,徐栀当时笑他,你这么大个校草,这么没见过世面。
“展览好看吗?”徐栀懒得跟他再扯下去,和那初中生刚进店找了张桌子坐下,电话一直没挂,把话题扯回来。
陈路周当时站在一个古罗马骑士雕塑面前,骑士被砍去双手,跪在心爱的姑娘面前,已经提不了枪,拿不了盾,嘴里却死死咬着一支新鲜欲滴的玫瑰,一颗豆大的露水堪堪地嵌在花瓣边沿,要滴落不滴落的样子,他看了眼底下的标语——“我是被砍去双手的骑士,但不影响玫瑰是新鲜的”。
这座雕塑是那天整场展览里最出名的作品之一,每对情侣从它面前经过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往往女生都会默默地陷入沉思半分钟,然后毫不犹豫地、重重在男朋友胸口锤上一记。
——“你看看人家!我让你给我拿个桃子你他妈都不知道去毛!“
……
“还行吧,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陈路周当时是看着骑士那座雕塑旁边的裸男雕塑说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之间默契十足,就是聊天不太好聊了,因为一句话对方多少能听出点意思,“我怎么感觉你在讽刺我呢?难道里面有什么刺激作品?”
陈路周笑了下,“敏感了啊,门卫哲学家。”
徐栀最近总问些有的没的,比如我是谁,我从哪来,我要到哪去,总结为其实是门卫哲学,所以被陈路周调侃为门卫哲学家,她好奇得要死,最受不了别人吊胃口,忍不住口气又软了:“说嘛,看见什么了。”
陈路周想了想,随口点了几个,“裸男,骑士,玫瑰。你自己去脑补吧。“
徐栀果然只听见其中之一:“裸男?是那种一丝不挂吗?”
陈路周当时回复了八个字,“事无巨细,栩栩如生。“
徐栀吹了声口哨,再次不依不饶地发出诚挚邀请:“今天见面吗?”
陈路周懒洋洋地嗯了声,“回家告诉你。”
小别胜新婚,大约是被陈路周钓了两天,两人一进门就开始接吻。其实他俩平时相处其实还挺发乎情、止于礼,陈路周尽量都不让自己碰她,有时候实在拗不过徐栀。大多时候是靠着沙发,看电影纯聊天,更过分热火一点,徐栀会坐在他腿上,两人其实都很克制,除非情难自禁才会接吻。今天她说要过来,陈路周正打算帮她再对一下演讲稿就答应了,徐栀真的不会写这种演讲稿,整个写成了言之无物的获奖感言,所以那天晚上等她走后自己又连夜给她改了一遍。
结果一进门,陈路周棒球帽都没摘,徐栀就突然抱住他的腰,将他压在门背后仰着脑袋劈头盖脸亲上来,一下下从下巴慢悠悠地啄到他的唇,陈路周是红炉点雪,知道她想干嘛,主动将人搂在怀里,劲瘦的手臂依旧松散、克制地环在她盈盈一握的腰上,倒是难得主动低头在她唇上疏疏懒懒地咬了下,“我去洗个澡,——”
徐栀不肯,一个劲去亲他,于是,两个人就好像是偷吃奶酪的小老鼠,在对方唇上有一下没一下、浅尝则止地啄着。
徐栀其实今天很累,对付小屁孩真的不容易,突然发现他真的好牛,她这个学生都算听话了,但是教起来也还是很累,讲了几个小时,嘴巴都讲干了,那初中生还是一脸茫然和懵懂,最主要是拿着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徐栀满脑子都是“行了,我不适合当家教”的挫败感。她想就陈星齐那种,教起来她估计真的能怀疑人生,陈路周居然还能那么轻松应付。
也是这个时候,突然明白,以后要真当了社畜,干着比现在这个累几百倍的工作,身边没有陈路周这个不仅看起来赏心悦目,用起来还顺手的大帅哥可怎么办。
于是,她又忍不住往他温热宽阔的怀抱里使劲蹭了蹭,浑身卸了力,有气无力地说:“很累,让我再抱一会儿。“
陈路周就没动了,靠在门上给人当树桩子,顺势低头,在她发顶上亲了下,低声难得温柔发紧地问:“那初中生欺负你了?”
徐栀趴在他怀里,支棱起凌乱的一脑袋毛发看着他,刚进门的时候看她精神不振,陈路周看不过去,走过来迎面就狠狠揉了她脑袋一把,说才上两天班,你怎么跟上了两年班一样。
徐栀看着他那双澄黑的眼睛,清澈而充满力量,忍不住感叹一句,这双眼睛真是令人充满希望,永远不好糊弄,聪明劲儿真的都写在眼睛。她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很直白也很扎心,“就是有点笨,四个小时就只能讲半张卷子,这要换我们老师,三角板能把讲台拍穿——”徐栀说着,视线在他领口的一点褐色污渍摸了一下,“这什么?”
屋内没开灯,两人在门口,就着玄关处的小地灯,陈路周低头看了眼,“咖啡吧,刚路上买了杯咖啡,没盖好,我一喝直接倒身上了,不然,我都怀疑自己下巴漏了。”
徐栀笑着看他,“你下巴不漏,你是嘴巴闭太紧了。”
陈路周低头睨她笑:“你都知道。”
“因为我亲过啊。”
“谁喝咖啡伸舌头。”陈路周笑得不行。
“我啊,”徐栀大言不惭,“你徐栀姐姐从小喝咖啡就伸舌头,一点点舔着喝,不行吗?”
窗外灯火一亮,屋内瞬间也照了点光进来,不过亮的是客厅,玄关处只有昏沉沉的一点光,但彼此之间那暧昧而令人心悸的眼神还是瞧得很清楚,心里那团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灭,就好像火种,一旦种下,便向死复生。
陈路周当时靠在门背后,其实一只手都还冷淡地在兜里揣着,另只手克制压抑地勾在她的腰上,然后垂睨着怀里的人,难得按耐不住、有点没分寸地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一字一句:“你陈路周哥哥养的猪,喝咖啡才伸舌头。”
徐栀猛然反应过来,两只手挂在他脖子上,看着他:“……陈路周,你才是猪。“
徐栀不甘示弱,此刻只能在行动上占上风,于是二话不说扑上去狠狠亲住他,嘴唇触感生涩而陌生,总归还在一点点试探,像一只莽撞的小兽,急于挣脱出笼,显得毫无章法,亲得很用力而干涩,而陈路周这才把另只手从兜里拿出来,将她整个人抱住,顺势往下探了探,同她密密而又自然的接吻。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那晚月亮好像未成熟的果实,圆润却也硬硬地挂在天边,好像少年最遥不可及的梦,摘不到,也踢不开。两人原本也是在门口闹着玩儿斗气似的亲来亲去,亲到后来,气息全然乱做一团,心热得发慌,眼睛里都是朦朦胧胧彼此怎么瞧也瞧不清的影子,他们在彼此的眼神里寻找自己,空气里再无其他声音,陈路周舌头进来的时候,徐栀浑浑噩噩轻轻发颤,头皮一阵阵发紧——
“陈路周,原来你会接吻。”
“陈路周什么不会?”少年笑起来。
徐栀:“你不会给我看那个啊,以后找男朋友都没个标准。”
陈路周:“……”
第56章 二更·合一(小修)
陈路周当时脑子里冒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果她再问一遍,自己可能真会答应。但还好,他下一秒,脑子里闪过徐光霁那张刻板古朴的脸,整个人瞬间醍醐灌顶,也才想起来,是有阵子没去徐医生那里报道了。
“我要知道你是这种路子,我亲都不会让你亲,”陈路周靠在门上,低头冷淡地睨她说,“得寸进尺这个词在你身上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徐栀立马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眼神挑衅似得看着他,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真的吗,忍得住吗?陈路周,我又不是看不出来,你对我有感觉。”
彼此其实多少都清楚,两人之间那种令人心动的致命吸引力,怎么可能没有感觉,说实话,他俩在一起,什么都没有,就只剩下感觉了。然而却因为恰好相遇在这个最不稳定、前途都未卜的年纪,他们不知道,这点感觉,能不能、可不可以成为自己为对方堵上未来的筹码。没人敢赌。
“有感觉你就这么玩我,”陈路周当时听到男朋友三个字就烦得不行,心里憋着一股要烧不烧地火,环在她腰上的手猝不及防地收紧,低头下去,将温热的呼吸贴在她脖子上,徐栀被迫仰着脖子,他头发似乎刚剪过,没之前那么软,硬茬茬地扎在她的脖子上,像夏日草坪上被人修剪过茂盛、生机勃勃的劲草,却很没有威慑力地埋在她颈子里懒懒说,“再闹,我就在你脖子上种草莓了啊,你等着回去被你爸打吧——”
你看他多会。
徐栀一点儿没在怕,反而很期待,两眼冒光地看着他,陈路周彻底甘拜下风,于是就……碰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男孩子第一次给人种草莓没轻没重还是女孩子皮肤敏感,徐栀一碰就红,陈路周当时就傻眼了,是真不小心种了个草莓下去。
“你爸会打你吗?”他伸手在徐栀脖子上轻刮了一下,发现是真的红了。
“不会,”徐栀搂着他的脖子,笑眯眯地说,“但他会打你。”
陈路周笑了下,坦荡又无所谓:“没事,我皮厚,你爸不打你就行。”
然后,说什么都不肯亲了,后来被徐栀软磨硬泡地啄了两口,他半推半就。
徐栀偷摸抬头瞟他一眼,大概是陈路周长太帅了,其实明明看着也不像什么克己复礼的好人,偏又冷淡干净,自然坦荡,加上就算坐在他腿上接吻,他都克制冷静得只是将青筋爆起的手冷冷清清地搁在一旁,就那股劲儿,总教人心痒。
徐栀听说容易爆青筋的人,不是静脉曲张就是那方面嗯……或者说,他明明很会,却什么都不做,每次接吻都是她主动,他好像从来没主动亲过她。这要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阳痿。
本来徐栀那天打算上网搜一下卡尔图这部电影的细节,结果她发现现在手机监控真是令人发指,她怀疑她和陈路周被录像了,问答论坛居然给她自动推荐了一条内容——「有男生接吻不摸胸吗?」
她刚想点进去回复一条,有。然后就看到底下一条斩钉截铁的高赞回复——
匿名用户:「没有。」
徐栀突然想起,高三的时候,蔡莹莹跟她吐槽说自己有次不小心在小树林里撞见隔壁班花和他们班老实巴交的学习委员吵架,她还想着要不要上去劝两嘴结果吵着吵着两人就抱在一起亲嘴了,学习委员还把手伸进班花的衣服里……蔡莹莹就从此无法直视老实人学习委员了。
徐栀默默叹了口气,心生感慨,想到他正,没想到这么正,刚想阴阳怪气一句,陈大校草,请问你是怎么可以做到又渣又正的?
结果,门外骤然传来一阵重重急促地拍门声——
“陈路周!”
“开门啊,人渣,混球。”
“陈路周!你爹来了。”
两人当时其实还在接吻,徐栀两手勾在他脖子上,听着门外干脆激烈的拍门声,两人同时一顿,气息纠缠难舍难分,一时半会儿哪里分的开,气息热烘烘的。本来陈路周想假装不在家,大约是平日里他装多了,朱仰起笃定他在家,在外头大喊着陈路周我知道你在家,老子都听见你放屁了!
靠啊。
是刚刚接吻的时候,徐栀不小心踢到旁边的鞋柜发出的声音。
于是,徐栀只好从他身上下来,叹了口气,“开门,迎客。”
陈路周嗯了声,扫了眼她脖子,“我去给你拿个创口贴?”
徐栀说了声好,于是,陈路周门上直起身,也没急着给朱仰起开门,而是无可奈何地深深看着徐栀,冲门外不冷不淡地喊了一声,“在门口等着,我穿件裤子。”
朱仰起哦了声。
但陈路周忘了,徐栀还在,所以朱仰起一进门,看见他俩穿戴齐整地坐在沙发上,据着沙发两端,相敬如宾地看着电视,中间仿佛隔了一条不可跨越的银河,徐栀还彬彬有礼地冲他打了一声招呼,“你好啊,朱仰起。”
陈路周倒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气:“你来干嘛?“
朱仰起茫然,“不是你让我来看球赛吗?“
陈路周:“……”
他忘了,今天确实叫了朱仰起来看球赛。
徐栀脖子上是刚刚贴上的创可贴,朱仰起一眼就认出那什么玩意,“草莓吧?”
徐栀整个人都懵了,“你……”
连陈路周都拿着遥控器,靠在沙发上,一脸震惊地看着朱仰起。
朱仰起嘿嘿一笑,一脸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娓娓道来:“我们班的女生吧,有时候就会贴这么个东西来上课,但是就咱们那个教导主任,煤气罐你知道的,他抓早恋多有经验啊,说脖子上那点疤就别劳创口贴大驾了,一般这个位置受伤,要么你人这会儿该在医院,要么人都用纱布。谁他妈贴创可贴,后来吧,在他的指导下,我们班的小情侣吧,种草莓从来不种在脖子上了,所以徐栀你能告诉我,是哪个没经验的蠢货居然在女孩子的脖子上种草莓吗?”
徐栀:“……”
陈路周:“……”
画面沉寂了大概两分钟,徐栀站起来要走,陈路周把遥控器随手扔给朱仰起说,我送她回去,你自己看会儿。
朱仰起当时表现得一派镇定,等开门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朱仰起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彩带筒,好像是上次一中有个老师结婚,陈路周被迫拉去给人当伴郎,不小心收回来的,他当时也没看玄关进来的人是谁,藏在客厅的转角里,听见门被人轻轻关上,“嘭——”一声巨响,二话不说拧开彩带筒,紧跟着“噌”一声跟猴子出山似的,猝不及防地从客厅里跳出来,“陈大少爷终于脱单了啊——”
“……”
朱仰起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下意识脱口而出:“……咦?妈?啊,不是,连阿姨。”
**
月亮安静无暇地挂在天边,仿佛一切都无事发生。
从陈路周家到徐栀家其实隔得不远,两条街,走路大概二十分钟,刚看时间还早,街上灯火通明,人头熙熙,所以两人刚沿路闲闲散散地一路走过来,看见好玩的店就进去逛一会儿,刚经过一个气味博物馆,徐栀进去埋头就是一顿找,陈路周问她找什么,徐栀仰头看着他说,找一个能盖你身上那个沐浴露味道的气味,然后她找了一款有点大蒜味的刺鼻香水,闻得陈路周直蹙眉,服务员还热情大方地上来不管黑的白的一通介绍:“这款是我们现在店里最热销的淡奶青草味。”
淡奶青草……但是闻着很刺鼻,好像那种下雨天草根里混着泥土的味道。
徐栀一听淡奶青草,奶草,好像很适合他,二话不说就买了,陈路周本来以为她自己喷,结果出门就把东西送给他了,还霸道总裁地叮嘱了一句:“以后见我就喷这个香水。”
陈路周转身拎着袋子要回去:“……那我回去换一瓶,刚才那个海盐味还行。”
徐栀当然不肯,借口想吃对面的糖果,把人拖走了。
陈路周自然拗不过她,把人送到单元楼。最后停在门口的梧桐树下,那颗茂密繁盛得像一把巨大的伞,将两人笼罩在疏疏密密的月影缝隙之下,加上陈路周的身影,徐栀好像被双重保护,特别有安全感。
徐栀给他指了下楼上窗户开得七七八八中,夹杂着一个关得严丝合缝的窗格子,她依依不舍地跟他说,那个有盆栀子花的那个窗户就是我的房间,因为栀子花只能种在铝盆里,就没有那么美观,没到花期的时候,光光秃秃特别难看,隔壁窗户的阿姨老以为我是种大葱种不出来,隔三差五问我盆还要不要,不要她拿回去洗脚了。
徐栀叹了口气,又说,后来栀子花开了,但是因为我们家楼层太高了,我好些同学之前来我家找我的时候,看不太清楚我门口种的是什么花,就跟其他人说,窗户门口放着一个铝盆,铝盆上插了几只袜子的就是我家。
陈路周笑得不行,气定神闲地指了指上面,“那袜子上那颗圆圆的脑袋是你爸吧。”
徐栀乍一眼看过去,还真是老徐那张晦暗不明的脸,她回头急匆匆地说了句:“不跟你扯了,我先上去了。”
陈路周嗯了声,准备等她上去就走,结果徐栀站在单元楼的里面又悄悄冲他招手,他无奈地插兜走过去,徐栀扯着他走进昏暗的楼梯间,陈路周一手拎着那袋香水,一手懒懒散散地抄在兜里,被她拽着,拖到楼梯口下面。
这会儿两人嘴里都嚼着刚才买的糖,已经快化了,陈路周靠着楼梯的墙,嘴里含着最后一点残渣,还在嚼,慢悠悠地嚼,低头有心没想、撩吊地看着她,明知故问:“干嘛?”
徐栀好奇地说:“你嘴里是什么糖?”
“车厘子。”
“骗人。”
陈路周无语地靠在墙上,睨了她老半晌,才笑出声,别开眼说:“想接吻直接说,反正我说什么,你都要亲自确定一下。”
“……”
徐栀刚要说话,结果就看到老徐神出鬼没地站在后面,她吓得直接从陈路周边上弹开,“老爸——”
陈路周下意识回头,果然看见徐光霁那张熟悉的脸,但是这次没穿白大褂,所以这张脸显得更普通平凡,站在那么昏暗的楼道口他险些认不出来。
论陈路周社交平日里有多牛逼,但此刻他也莫名其妙的卡壳儿了,不知道该叫什么好,叫徐医生怕被徐栀知道他私下挂过他爸的科室,叫叔叔好像显得他在隐藏什么,徐光霁看了眼徐栀,“我说看了你老半天还不上来,躲在这里聊什么,什么东西要亲自确定一下?”
还好只听了半截,徐栀松了口气,“没什么,今天请他给我拍照,照片还要再确认一下。”
徐光霁将信将疑地看着徐栀说:“那你先上去,我跟他单独讲两句。”
徐栀哦了声,看了眼陈路周就往上走了,大概是太紧张,也没问老爸和陈路周有什么好聊的,等想起来不对劲的时候,她又蹑手蹑脚地折回去,鬼鬼祟祟地趴在二楼的楼梯口听了两句,前面估计还扯了一堆,但徐栀只是听到他爸语重心长地叮嘱他——
“……你这个月都没来复查了啊,你们年轻人就是不重视,畸形率这个问题说严重也严重,我以前有个病人也是跟你一样,年轻的时候不太重视,现在要结婚了才过来检查,折腾个半死,我不是吓唬你,你该复查还是要回来复查,别以为年轻就没事了,这几天多用手,隔个三五天,回来复查,别再拖了,听我的。”
陈路周:“……”
徐光霁本来是逗他,但是自从上次那个病人回来之后,各种穿刺检查做得鬼哭狼嚎整个科室都能听见之后,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他不免还是有些为陈路周这个帅小伙担心,所以刚刚在楼上瞧见这人疑似那小子,二话不说就冲下来提醒他回去复查。
等他回去的时候,徐栀泡着一杯咖啡,慢悠悠地晃到他跟前,小声地问了句,“爸,陈路周是有什么毛病吗?”
徐光霁刚换好拖鞋,扶着墙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说:“女孩子就不要关心了,你饿吗?去把菜热热,爸爸边吃边跟你聊一聊。”
这段时间家里发生太多事,因为被骗的事情,徐光霁一边上班一边时不时要去警察局看诈骗案的进度,加上正好又是梅雨季,外婆回乡下清理房屋去了,于是家里只有他们俩,但是徐栀这段时间都在忙着打工赚钱,所以在录取通知书发放之后,父女俩其实也一直没找着机会好好谈一谈。
徐栀把菜热好,徐光霁拍拍桌子,示意她坐下,俨然是一副要跟她促膝长谈的架势。他其实不反对女儿谈恋爱,加上这段时间跟老蔡对陈路周的一点打听,多少觉得这小子各方面都还行。
所以他并没有想过要怎么在这个问题上去为难女儿,在教育这方面,他和老蔡一直信奉一条,堵不如疏。更何况又是他们这种热血贲张的年纪,青春期的那点情意怎么可能光凭他们几句话就能给扼杀的,但既然有些问题已经发生了。
咱们就正视它,引导它到正确的路子上去,这个年纪的孩子,最不能一棍子打死,也不能一棍子不打。
徐栀看老徐从冰箱里拿出那瓶喝了小半年的五粮液,就瞬间意识到今晚是一场硬仗,果然,老徐一边倒酒一边问:“你最近晚上出去都是去找陈路周,对吧?”
徐栀说:“没有啊,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在外面当家教。”
徐光霁很敏锐,眼镜底下的那俩窟窿眼儿闪着一丝丝寒光:“不对吧,我记得你在春山那边当家教啊,怎么每天晚上都是从夷丰小路那边回来,两个方向啊。”
“在那边跟朋友吃饭,您不是晚上都在食堂吃?家里也没人做,我就去市中心那边吃了。”徐栀这么说。
徐光霁哦了声,小口嘬着五粮液,咂了咂舌,说:“好,这段时间是爸爸忽略你了,那咱们从明天开始,晚饭回家吃,家教工作结束就回来,晚上就不要出门了。”
客厅灯亮着,两只狐狸互相算计着,但姜还是老的辣,小狐狸叹了口气,看来坦白从宽,老底坐穿,“……要不,您重新再问一遍。”
徐光霁本来是打算跟她聊聊未来,聊聊两个人的人生理想,毕竟她和陈路周成绩都不差,好好努力,未来在中国一定能闯出一片天地,所以哪怕上了大学也不能松懈,经济基础才能决定上层建筑。
最主要还是有一点,徐光霁是有点私心的,陈路周是本地人,以后直接回本地结婚,女儿还在身边,不然像单位那个谁,鳏夫不说,女儿又嫁到国外,十几年也不见回来一趟,逢年过节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才可怜。
徐光霁美滋滋地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所以最近晚上出去都是跟陈路周在一起?”
“是,我俩谈恋爱了,但是马上会分手,他马上要出国的。”徐栀只能这么说,总不能他俩玩玩吧,那老徐能昏过去。
徐光霁平日里舍不得喝一滴的酒都洒了,二话不说冲进厨房又背了一把刀出来,“那个渣男家是不是在夷丰巷?!“
第57章 特别·差劲
有阵子没下雨,月亮澄净祥和地挂在西边,斜风树影从寥寥行人中穿过。陈路周拎着徐栀送的香水慢悠悠地一路逛回家,这个点整条夷丰巷空空荡荡,树叶片儿油绿发亮地挂在墙头上,小猫儿趴在底下纳凉,蝉鸣声清脆高亢,气氛挺惬意,于是陈路周突然想起来,今年夏天好像还没吃过知了。
知了是庆宜市当地的一道名菜,外省很少有人吃,但每年夏天这边大排档都是以吃知了为主,不过本地人也有很多不吃知了的,比如朱仰起,每次陈路周和姜成几个在外面吃夜宵要点知了的时候,朱仰起就崩溃了,这玩意可是夏夜伴奏曲!不过一般都没人搭理他,他只能劝陈路周,因为这里面也就他看起来还有点文艺细胞,毕竟人家是诗人。路草啊,春雨、夏蝉、秋风、冬雪,这不是你们诗人常用的喻体吗?你的浪漫主义呢?陈路周一般这种时候都是毫不留情地回一句,喂狗了。诗人不用吃饭?毕竟他饿起来丧心病狂、六亲不认。大概是受了朱仰起的影响,陈路周觉得可能女孩子也不太爱吃知了这类昆虫,一直也没带徐栀去吃,不然他知道有几家口味还不错的店可以带她去尝尝。
所以陈路周回家进门的时候,打算打个电话问问姜成要不要出去吃知了,结果刚一进去,四道目光凉飕飕地瞬间盯过来,他当时一手摁指纹,一手拎着香水袋,嘴上还叼着冰棍的棒棒尖,已经吃完了,只是一路没地方扔,就一直叼在嘴里……
场面很局促,朱仰起一个劲儿在旁边给他打手势,连惠一句话没说,气场却很足,陈路周觉得主要还是因为她脚上那双十二公分的高跟鞋,连惠的审美一直都很优越,穿得也特别得体,但她明明身高也很够,家里的高跟鞋也都是十公分往上,所以有时候老陈跟她走一起,显得特别像娘娘出街,旁边跟着个公公。
陈路周看着连惠脚上那双恨天高,脑子里却莫名想到第一次在山庄和徐栀约会下山时候,她脚上穿的还是酒店拖鞋,整个人干干净净,不经任何粉饰。陈路周当时觉得她就是在钓他,一面不屑一顾,一面又在心里暗暗想,以后应该再也碰不到一个女孩子第一次跟他约会逛街还穿塑料拖鞋的吧,不过她真的很瘦,脚趾纤细,腰也细,接吻的时候,一只手就能轻松搂过来。
“你谈恋爱了?”连惠坐在沙发上,双手盛气凌人地环在胸口,开门见山问,朱仰起跟个告状的小公公似的在旁边站着,大气不敢喘。
陈路周多半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把装着袋子的香水放在一旁的鞋架上,人皮皮松松地往鞋柜上一靠,叹了口气,表情说不出的诚恳,只是因为叼着那根冰棍棒子,多少显得有点吊儿郎当,“你要见她吗?还是算了吧,能给您气够呛,我估计。”
这话不假,连站在一旁的朱仰起都觉得说,以后他兄弟要真是跟徐栀,那连惠估计真得气够呛,这儿子顶多也就是嘴上桀骜不驯一点,徐栀整个是将桀骜不驯刻入骨子里了。
连惠这会儿已经气够呛了,但她从来都冷静,即使再怒火中烧,也很少失态,眼神指了指桌上摊着一沓资料,“留学签证已经下来了,我听朱仰起说你后天还要去一趟西北,行程先取消吧。下周我们要去伦敦取景,陈星齐说想过去玩,你爸爸也说正好自从你上高中我们一家人就没一起旅过游了,你把东西都带上,到时候直接从伦敦转机去利物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