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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一家人旅游就不用带我了吧,我月底再过去就行了。”他人站在那,影子被玄关顶上的灯拉得老长,轮廓清秀而利落,脑袋也低着,后颈处的棘突清晰而明显,肩膀宽阔却也单薄,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能成熟自持到哪里去,也是那刻,朱仰起觉得,他应该挺孤独的。朱仰起曾经看他给一部电影写的影评句子,后来还被各大电影博主转发来着——

  “单枪匹马这么多年,我想要的可能会更贪心一点,是热烈而永不退缩的爱,是独一无二,是非我不可。”

  朱仰起一直觉得陈路周其实应该学文科,而且,他们兄弟几个以前都想过,最适合他的职业应该是老师,尤其是那种大学教授,估计就是斯文败类的混球了,不说这长相外形,就他那张嘴,估计以后上课的学生也是爆满。所以,朱仰起其实一直都很期待他以后能在给人传道授业解惑这个领域发光发亮,但这么看,估计以后还是得回家给老陈夫妇,无效卖命。

  连惠走后,陈路周仰着脑袋就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朱仰起悄无声息坐他边上,问了句,“徐栀脖子上那草莓是你干的吧?”

  陈路周闭着眼睛,大大方方承认了,低低地嗯了声。

  屋内没有开空调,陈路周额上都是汗,正顺着他的太阳穴往下落,经过这么一闹,电视机里的球赛也已经接近尾声,朱仰起哪里知道一向洁身自好的陈大校草已经走下神坛,和人暗渡陈仓了,沦为接吻工具了。他一脸震惊地关掉电视,眼神笔直地盯着他,“卧槽,到底什么情况啊?”

  陈路周没回答,姿势没变,手机在兜里震了震,他捞出来,多半猜到是徐栀。

  徐栀:明天我想去打耳洞,一起吗?

  Cr:不用家教?

  徐栀:嗯,那初中生说明天要去看牙齿,请假了。

  Cr:嗯,明天我来接你。

  徐栀:刚蔡莹莹问我一个你们男生的问题,我不懂,你帮我想想。

  Cr:说。

  徐栀:假如有个男生喜欢一个女生很久很久,然后呢,那个男生突然发现,女生其实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就不喜欢她了,中间也喜欢过别人,甚至已经喜欢上别人了,结果后来突然有一天,原来那个女生开玩笑说要跟他在一起,男生居然答应了。这是什么心理?

  Cr:打个比方吧,就像你去买煎饼,结果排了老半天队,最后发现排错队了,是个包子店,就在你心猿意马要去隔壁买松饼的时候老板突然说你排到了,你难道就饿着肚子走了?什么心理,就是单纯饿了。想谈恋爱了,跟对方是谁没关系。

  徐栀:……牛。

  Cr:那倒霉蛋是蔡莹莹?

  徐栀:嘘,保密,本来她最近跟有个男生快网恋了,结果那个男生以前喜欢的一个女的突然给那个男的说要在一起,莹莹就……

  陈路周下意识看了眼朱仰起,这二傻子还一脸好奇地关心着他的八卦,墙角都快被人撬了,于是默默无语地收起手机问了句:“你最近跟蔡莹莹都不联系了?”

  朱仰起嗑着瓜子,坐在沙发上,一脸无辜且无知地说:“哎,说来话长,前几天跟她打游戏说了她两句,她气不过,就说要去打咱们市里那个群众什么联合杯比赛,拿奖给我看,我说就她那点水平小儿杯都进不去,还联合杯,这不是马上要比赛了吗,她在家勤学苦练呢,哼哼,我猜她熬不过三天,铁定要回来求我带她。”

  “……我建议你最近多联系一下她。”陈路周只能提醒到这了,剩下的徐栀不让说。

  朱仰起哦了声,心思压根不在那,嗑着瓜子,好奇地问:“你跟徐栀到底怎么啊?”

  陈路周两手交叠在身后,托着脖颈,懒洋洋地就仰在沙发上,有点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他想起百年孤独的一句话。

  ——“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就连那最坚韧而又狂乱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现实。只有孤独是永恒的。”

  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别人给他糖,他都要想想,要不要吃,吃过之后还能不能一直吃,如果不能一直吃,不如不吃。

  陈路周把手放下来,拿起手机看了两眼,发现徐栀又更新朋友圈了,她真的很有搞笑的天赋。

  徐栀:「人生收到的第一朵玫瑰花。」

  底下是一张图片,有个人送了她一束玫瑰花——你牌打得真好,游戏截图。

  他退出来,给徐栀发了一条微信。

  Cr:你爸问你没。

  徐栀:问了,他刚才一度要拿刀去砍你,还好被我苦口婆心的拦下了。

  Cr:?

  Cr:咱俩明天别见面了。

  徐栀:陈路周,你胆子真小。

  Cr:不是我胆子小,杀人得坐牢,我怕你没爸爸。

  Cr:你们家法律意识是不是普及不到位?对了明天上午我有事,下午来接你。

  徐栀:……你还要去复查吗?

  Cr:?????

  Cr:你爸是不是职业素养也得再培训培训?

  徐栀:是我刚才不小心听到的,难怪你不肯给我看,我说呢,大帅哥怎么可能遮遮掩掩的。

  Cr: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栀:那哪样?

  Cr:……服了。我洗澡去了,你再说下去,明天见面真动手了啊。

  那边顿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来一条。

  徐栀:你什么时候走。

  Cr:下周。

  **

  第二天,徐光霁看见陈路周送上门的时候,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心里那股火吧,噌一下就窜上来,跟昨晚在楼梯间里的好言相劝简直判若两人:“不是让你这几天多用手再来吗?”

  当时科室里还有个女医生在拿资料,陈路周下意识咳了声,一脸尴尬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含混地说了一句:“嗯,前几天有过……”

  徐光霁上下打量他一眼,慢悠悠地说,“行,把病历卡给我。“

  陈路周递过去。

  徐光霁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听说你要出国?”

  陈路周靠在椅子上,一愣,淡淡地:“嗯。”

  女医生拿了资料跟徐光霁说了一声就走了,科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徐光霁开完单子直接把病历卡拍在桌上,突然从手机里掏出一个视频,“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陈路周凑过去。

  徐光霁把手机放在桌上,视频里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明眸皓齿,陈路周一眼就认出这是徐栀,她五官几乎没变,尤其那双眼睛,直白而锋利,却干净无辜,所以看着特别真诚,因为她站在讲台上口若悬河地发表着竞选感言——

  “大家好,我叫徐栀,拿破仑曾经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士兵’我虽然没有林子轩那么有钱,但我长得漂亮,林子轩的钱不可能全部给你们花,但是我的漂亮毫无保留,你们有目共睹。希望大家选我,但是如果我当上班长,也希望大家能配合我的工作,不要让我难做。”

  徐光霁收起手机,笑眯眯地说:“我女儿是不是很自信?”

  “嗯,自信大方,您养得特别好。”陈路周由衷地说,好像这就是徐栀,而且,几乎能想象到她小时候绝对是只高傲的天鹅。

  徐光霁收起笑脸:“可她昨晚晚上哭着问我,爸爸,我是不是特别差劲。”

  陈路周:?

  徐光霁挪开椅子,做张做势地捂着胸口当场给陈路周表演了一个捶足顿胸:“她说,我连男朋友都留不住,我算什么小熊饼干。我主要也不是有什么别的问题,你走不走都行,我就是想知道这个小熊饼干的意思?你们年轻人的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陈路周:?

第58章 毕业·狂想曲(上)

  徐栀给徐光霁送饭卡,他早上出门把饭卡落在餐桌上了,打了个电话让徐栀送,但她没想到刚走到科室的走廊门口,就听见老徐在这喋喋不休地在那叨逼叨。

  她自己都不记得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顶多后来看他一个人喝得闷闷不乐,就蹭了两口他的五粮液,没撑住那后劲,说了一句:“爸,我好像有点舍不得他。”

  “你第一次谈恋爱,爸爸理解,难免会深刻一点,”徐光霁到后面也冷静下来,还一副事宽则圆的样子安慰她说,“囡囡,其实大多数的人生都不会经历大风大浪,更不是乘风破浪,而是在一点点挫折和磨难,舍得,舍不得中,慢慢让自己成长起来。”

  他还说,生活从来都不是花开遍地,处处鸟语花香。只不过是一簇花的芬芳,一抹草的清香,一束太阳的灼热,再加上一点点雨水的滋润,这就是生活。雨水总会来,天也会晴的。

  ……

  所以他这会儿在这跟陈路周掰扯什么?

  徐栀推开门,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爸,你在这瞎扯什么。”

  徐光霁也懵了,没想到这丫头脚程这么快,也只能穿针找缝地说,“这位患者,你怎么不敲门呢?”

  徐栀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我看着像你的患者?”

  徐光霁大概是挂不住脸,对她狠狠撂下一句,“你是我爹,你进男科门诊也得敲门!”

  说完,就转身给陈路周开单子去了,没好气地将病历卡直接拍在桌上,“自己去厕所,等结果出了再回来找我。”

  陈路周:“……”

  他也没回头,人无动于衷地懒散靠在椅子上,然后慢吞吞地从桌上把病历卡摸过来,因为不知道徐栀走没走,在这种地方跟人撞上多少有点尴尬,更何况,用朱仰起的话说,他们还是钻石一般的男高中生。结果,谁知道,徐栀把门关上,礼貌地砰砰敲了两下门,“儿子,我能进来吗?”

  徐光霁:“……”

  陈路周:“……”

  等陈路周出来,徐栀已经百无聊赖地靠在走廊的墙上看着他,走廊没什么人,所以她显得格外嚣张,让人无可奈何,陈路周走过去,低头看她,“你怎么来了?”

  “给我爸送饭卡,等会直接去打耳洞吧。你等会还有事吗?”

  “没有,那你在这等我。”

  徐栀抱着胳膊,笑得不怀好意,一如那天下午,“要我帮你吗?”

  陈路周满脑子都是,我才是那个小熊饼干吧,任人拿捏的小熊饼干,“非要找事儿是吗?”

  “你想什么呢,”徐栀笑得不行,从他手上接过病历本以及一袋刚刚科室发的宣传资料,“我说,我帮你拿东西。”

  陈路周没搭理她,转身走了:“……最好是。”

  检查结果要一小时,所以陈路周和徐栀去附近逛了逛,等回来拿报告已经快十一点半了,徐光霁表情严肃地喝着茶,唾着茶叶沫子,仔细端详着报告单,突然说了一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徐栀听得心里一紧,“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救了?“

  徐光霁蓦然发现她也在,不耐烦地白她一眼:“你怎么又进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吗?”

  陈路周人困马乏地靠着椅子,有种事后懒散,两腿大剌剌敞着,把人往边上扯开,叹了口气,“徐栀,你去外面等我。”

  徐栀倒是真乖乖出去了,徐光霁白他一眼,“等你?”

  陈路周坐直,从善如流的改口:“等您下班。”

  “得了吧,”徐光霁对自己女儿了如指掌,“你们等会去哪儿玩?”

  陈路周如实交代:“陪她去打耳洞。”

  徐光霁嗯了声,“她从小就说要打耳洞,好几次我带她去打,都半路跑回来了。你看不出来吧,她其实也怕疼,尤其是小时候,特别会撒娇,后来她妈走了,她就变了个人。除了鸡毛蒜皮的事儿,大事儿从来不跟我说,可能也是我没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吧。”他嘿嘿一笑,眼神里是自责,“我这爸爸是不是当得挺失败的。”

  陈路周刚要说没有,您挺好的。

  徐光霁眼睛微微一眯,突然正色,“但失败的爸爸的拳头也很硬的,你不要随便欺负我女儿,我会打死你。”他补了句:“要走就早点走,别拖拖拉拉的。“

  陈路周低头失笑,说实话,真的很羡慕,“好。“

  徐栀一路上都在追问结果怎么样,陈路周无奈地只能把报告单给她看,徐栀看得挺津津有味,一大堆数据也看不懂,只好问了句:“这是什么。”

  陈路周:“这是优秀男高中生的精子检测报告。”

  徐栀抬头懒懒瞥他一眼:“自恋狂。“

  “我自恋啊?”他笑着说,笑起来真是一身桃花,“我可没有说过我的帅气毫无保留这种话。”

  徐栀一愣,“我爸给你看视频了?”

  “看了,我最喜欢还是那句,如果我选上的时候,希望大家配合我的工作,不要让我难做,”陈路周低头从她手上抽回报告单,一只手揣回兜里,又笑了下,“徐栀,你小时候真是又欠又可爱。”

  两人当时站在路边打车,徐栀也从容了,那个视频估计以后会在她的婚礼上轮回播放,坦坦然然地看着他插科打诨说,“是吧,咱俩要是小时候就认识,你还不得直接拜倒在我的纸尿裤下。”

  陈路周斜她一眼。

  徐栀扬手招出租车,看他的眼神,挑眉:“不敢苟同吗?”

  “不敢,”等车停下来,陈路周替她打开车门,一只手挡在车门框上替她护着头,低头看她钻进去,冷不丁悠悠说,“我怕你抢我纸尿裤穿。”

  听得徐栀坐进去就哈哈大笑,“陈路周,你懂我。”

  上了车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天空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两滴雨水,砸在玻璃窗上,如墨一般晕染开,泛起一圈圈涟漪。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疏疏密密的雨脚落在车顶,车窗关得紧,雨声被阻隔在车外,明明已是暴雨如注,树木都被打弯了腰,广告牌被一股股席卷而来的狂风吹得七歪八倒,一幢幢林立的楼宇像巨兽。

  陈路周望出去,只能看见一窗子雨帘,侧面车窗缓缓腾起一层薄薄的雾气,陈路周朦朦胧胧地想,你也很懂我,至今都没有开口挽留我,哪怕一句。但你好像从小就这样,就像你竞选班长时说的,如果你当上了班长,请大家配合你的工作,不要让你为难。所以你也没有让我为难。

  打耳洞的时候,徐栀眼神一扫,陈路周就知道她想干嘛,于是懒洋洋地靠在门口问了句,“你打哪只?”

  她本来打算两只都打,后来想想,改口说:“我打右耳。”

  陈路周嗯了声,朝旁边的打耳洞的小妹走过去,“那我打左耳。”

  店里还有几个女高中生正在排队,徐栀严重怀疑那狗东西靠在门口就是给人招揽生意的。以后要是挣不着钱,就开个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店,灯一关,乌漆麻黑也不知道里面做什么不正经勾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牛郎店,绝对有人会进来,尤其是陈路周站在那,就刚刚那一会儿功夫,店里的小姑娘都跟沙丁鱼罐头一样满了。

  打完耳洞,结账的时候,老板娘还笑眯眯地说,确实沾了你男朋友的光。

  徐栀付完钱,皮笑肉不笑,沾光就算了吧,刚刚还占便宜了吧,谁让你摸他耳朵了。

  那天雨很大,打完耳洞出来,徐栀看着湿泞泛着浮漾的水面,突然来了灵感,“哎,陈路周,我们明天去看日出吧?”

  “你起得来?”陈路周买了盒哈根达斯,递给她。

  “哎,算了,明天还得上班,不过,我肯定是起得来的,我整个高三都是晚上11点睡,早上四点起来的”徐栀站在路边,伸手接了下雨,随口问了句,“哎,你理综多少分啊?”

  陈路周想了想,“292?“

  徐栀:“那数学呢?”

  “142。”

  徐栀舀了一勺哈根达斯塞嘴里:“那你猜我数学多少分?”

  陈路周双手抄在兜里,看她吃冰激淋,无语地笑出声:“你分数我查的,我会不知道,知道你数学厉害,147。我记得。”

  徐栀笑了下,“那你理综真的很牛啊,陈路周,我以后应该再也遇不上一个男的理综能考290以上了吧,”她好奇地看着他,“你呢,高三几点睡,几点起?”

  其实他俩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题,比如现在,徐栀不知道为什么,越知道他要走,就越想了解他。

  两人没带伞,所以就站在门口等雨停,陈路周当时就靠着店门口的一辆收费的摇摇车,手机拎着有一下没一下地转,低头看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是有点分心,话还是答了:“我跟你倒一下,我是三四点睡,早上八点起,直接去早自习。”

  其实高三那一年真的很随意,基本上睡醒就随便洗下脸,顶着个鸡窝头去上早自习了。

  “你居然熬夜,你不是一向自律吗?”

  “也就高三一年。”

  “哦,不过你们早自习这么晚?”

  “我们班比较自由,因为是竞赛班,平时比赛时间也很乱。”

  所以有天赋的人,往往也很努力,徐栀一直觉得他应该是天赋型的选手,但没想到,学得也挺刻苦,徐栀已经站累了,这会儿蹲在地上看他,又问了一个困惑她许久的问题:“难怪你们市一中这么卷啊,你们班努力型选手多还是天赋型选手多?”

  徐栀蹲着的正上面就是一个花盆,陈路周怕她被砸到叹了口气,把她拉起来,徐栀以为他想吃冰激淋,就舀了一勺顺势递进他嘴里,陈路周自然低头咬了口,店门口上面的遮阳篷太小,又站了不少人在避雨,于是只能让她站里面,自己半个身子淋在雨里,滚了滚喉结,说:“说不上来吧,很多时候看着挺有天赋的同学人家私底下也很努力,越有天赋的人还是会想追求自己的极限在哪,所以也会越努力。比如说,李科,他高三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几乎都是三点睡,六七点就起了,一天三四小时。”

  徐栀想想也是,确实,优秀的人努力可能也是一种习惯,极限或许也是他们最终追求的答案。陈路周真的每句话都能说在点子上,哪怕不对,但在那个青涩、容易产生崇拜感的年纪里,徐栀也想为他鼓掌,为他光明正大的鼓掌。

  “还有事要问吗?”陈路周说。

  徐栀:“暂时没了。”

  陈路周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见她没话要说,最终只是嗯了声,“我去买伞,送你回家。”

  那之后,大约有两天没见,陈路周下周四就走,满打满算,两个人其实也就剩下四五天的时间。徐栀没再找他,连微信都聊得少,除了中间陈路周给她发过演讲稿的终稿,从头到尾都改了一遍,全是他写的,徐栀客气地说了声谢谢。陈路周也只回了一个句号。但他有时候不知道回什么,就会一个句号,反正对话框终结者一定是他就对了,不然徐栀会说,陈路周,你回微信比你本人高冷。他是习惯了,微信上有些女生会表白,所以如果回复过多,或者表情包太多,别人真以为他有什么意思,引人遐想,所以他回微信都很简洁。

  但是,朱仰起说人徐栀已经在提前适应他离开的日子了,就你还傻了吧唧地等人家找你,她不会找你了啊。你这妞多精啊。

  那几天,陈路周除了没日没夜地看电影,晚上就是跟朱仰起姜成他们吃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那几天宵夜吃太猛,他感觉巷子四周的蝉声都弱了很多,夜里变得万籁俱寂,格外静,楼上一丁点儿声响就能把他弄醒。

  谈胥大半夜还在楼上跳绳健身,陈路周懒得上楼找他,直接打电话给姜成,姜成说了之后,他改成举哑铃,但还是很吵,陈路周不知道是自己变敏感了,还是怎么了,反正那几天晚上挺难入睡,睡了也很容易醒,所以白天的时间基本上都在补觉。

  周二下午,陈路周从别墅回到出租屋,刚刚吃了一顿午饭,场面闹得不太愉快,人刚进门,鞋都没来得及换,姑妈的电话就紧追不舍,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提醒他不要忘恩负义,“路周,你从小就懂事听话,这次可不好这么犟啊,你爸爸妈妈养了你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他们对你比对陈星齐还要好,你当然也很争气。我们都知道你成绩好,但是路周啊,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其实文凭倒不是最重要的,而是你能为这个家做什么,你个傻小子,你还以为他什么都不会留给你啊,但前提是你得听话。姑妈这几年年纪大了,说话也就直白些,你不要往心里去,说白了,他们就是养一条狗,这么十几年也养出感情来了。”

  陈路周当时想说,姑妈,其实老不是问题,姑父不会因为你脸上多了一道鱼尾纹而少给你生活费,但是倚老卖老才是问题。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就挂了。

  当时陈路周人坐在沙发上,两腿敞着,手臂无力地垂在腿缝间,那清瘦的手臂上青筋仍旧爆起,五官冷淡,他麻木不仁地低着头,然而攥着手机的手,像个没知觉的机器“松一下,紧一下“地捏着手机似乎在把玩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清晰分明的线条肌跟着有一下没一下地跳着。显然是习惯性动作,他遇到难题或者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就会这样,漫无目的地看自己手上突起的筋络,估计也是被他这么玩的,他的青筋才格外明显。过一会儿,陈路周大概是玩累了,他将视线转到窗外,心余力绌地看着一窗子疏疏密密的雨帘,好像要将整个世界填满了,一条条长长的接天雨幕,仿佛一座牢笼。

  近乎在沙发上发了一下午呆,窗外的雨落落停停,太阳出了一小晌,也没将那光落到他身上,他心里始终觉得空荡荡。大概四点,朱仰起来了,抖落一身雨点子进来。

  “我叫了人过来聚聚,”他把伞收了,仍在门口,在门口的进门垫上潦草地踩了两脚说,“我也打算早一个月过去,反正你走了我也挺无聊的,后天我跟你一起走,对了,我买了两个卡啦ok过来,等会唱两首,今晚咱们就是毕业狂想曲。”

  陈路周是十级小提琴手,他唱歌也很好听,小学的时候还挺能显摆,一有什么文艺汇报演出,他都是第一个报名,一人至少表演俩节目。后来上了高中,就不爱参加这种活动了,甚至在特长那栏都直接写无。就不爱显摆了呗,朱仰起是觉得他多少知道自己招人,知道收敛了。说实话,陈路周属于越长越帅类型,小时候那脸瘦的跟尖嘴猴似的,不像自己圆头虎脑地招人喜欢,朱仰起当时还贼替他担心,这家伙以后找对象堪忧。后来发现事态发展并不如他设想的那样。

  小孩或许胖点好看,但是男孩子就不一定了,陈路周小学还算是个正常男孩,到了初中就彻底跟朱仰起天人两隔了,他俩每天都混一起,开始还不觉得,后来陈路周去外省读书,偶尔过年回来一趟,朱仰起就发觉不对劲了,打球看他的女生特别多,走路上都有人过来要联系方式,甚至连一些看着年纪都可以当他妈的阿姨都上来凑热闹。直到上了高中,校草头衔摘都摘不掉,要知道市一中像谷妍艺术生非常多,也出了不少明星校友,帅哥美女云集的地方,学弟们那么一届一届更新迭代,看来看去还是陈路周这种冷淡混球最有味道。

  朱仰起叹口气,要不然,谷妍能想跟他想成这样?

  “谁来?”他问。

  “就姜成他们呐,还有个神秘嘉宾,等会你就知道了,你别管了。”

  陈路周懒得管,往朱仰起身上意味不明地撂了一眼,就窝沙发上闭目养神了,朱仰起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声若蚊蝇,听得陈路周昏昏欲睡,后来就真睡着了,朦胧间觉得顶上的灯很刺眼,就随手捡了个帽子盖在脸上,仰面靠在沙发上,接着睡了。

  徐栀刚进门的时候,便看见这样的场景,黑色的渔夫帽被人折了一半松散地盖在眼睛上用来遮光线,只露出下半张清晰英俊的脸,嘴和下巴。线条流畅干净,喉结冷淡地突着,耳朵上是那天刚跟她一起打的耳洞,还不能戴耳钉,只差了一根黑色的管子。下颚线这样看就很硬朗,她想,接吻应该会更清晰硬朗。

  陈路周是被人亲醒的,他睡得很浅,开门声其实都听到了,只是当时以为是朱仰起拿了外卖还是什么,就没管,迷迷蒙蒙地靠着睡,直到身边的沙发凹陷下去,才觉得可能不是朱仰起。

  徐栀半跪在沙发上,一只手撑在沙发靠背的顶上,托着脑袋,然后低头去吻他,一下下从他眉眼,顺着他的鼻梁骨,生涩而又缠绵地一路吻下去,那细细密密啄吻声,听得人心发颤,徐栀亲得也发颤,如果这时候他睁眼,应该能看到她眼底那振翅的蝴蝶,压抑而又兴奋。

  屋内静谧,那浑噩的接吻声逐渐大胆,两人嘴角开合度都非常大,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现在似乎在吞着彼此,像两位旗鼓相当的将军,都企图让对方屈服于自己的兵法之下,然而两人心跳在空气中翻滚,气息扑了天,他还是低低喘息地跟她确认了一句——

  “是想我了,还是想接吻了?”

第59章 毕业·狂想曲(一更)

  话音刚落,徐栀不管不顾地亲着他。正要说话,厕所门猝不及防地传来啪嗒一响,两人方才如梦初醒,家里有人?陈路周低嗯了声,两人便火速从对方身上剥离,论装模作样,他俩真是一把好手。眼神瞧过去,一个比一个无辜清白。

  “你俩干嘛呢?“朱仰起提着裤子出来,毫不留情地戳破,“别装了,我在里面就听见你俩嘬嘬嘬,我家那八十岁老太太吃橘子也没你俩嘬得响,怎么,口水很甜?”

  陈路周:“……”

  徐栀:“……”

  朱仰起往墙上一靠,一副严刑拷打的架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俩,主要还是看着徐栀说,“说吧,是不是你起的头,陈路周这狗东西我太了解他了,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你。”

  不等徐栀开口,陈路周当时怠倦消沉地靠在沙发上,无奈地仰面看了眼天花板,看起来好像有种欲求不满的不耐烦,“你烦不烦?跟你有关系吗?”

  朱仰起说不出的阴阳怪气:“我兄弟就这么不清不楚跟人家在家里打啵儿,我还不能问两句了——”

  话音未落,陈路周啧了声,喉结麻木地滚了两下,懒懒地开口:“嗯,就你好奇心重,你忘了,上次你爸打你?”

  那回有个朱仰起他爸的同事来家里拜访,朱仰起怎么瞧那同事的儿子跟同事长得不像,以为跟陈路周一样是领养的,那时候还小,说话童言无忌,直白问出口,“你俩咋长的不像呢?你是孩子亲爹不?”问得人同事脸青一阵白一阵,回去惴惴不安好几天,真拉着孩子上医院去做亲子鉴定,结果,孩子真不是亲生的。

  那次朱仰起被他爸打得很惨,离家出走三天,后来被警察找到的时候,他爸叼着烟,很淡定地警察叔叔手里饿得两眼发慌的朱仰起,“哟,还活着啊?”自此朱仰起学老实了。

  朱仰起靠着墙,沉默片刻,“……行,我走,我走行了吧。”

  徐栀倒是第一次见他俩气氛这么有点僵,朱仰起今晚是有点奇怪的,要换平时,他好像也不会这么咄咄逼人,估计是陈路周要走,也舍不得闹脾气呢。

  “要不,我先回去?“她说。

  “所以,来找我,只是因为后者是吗?”陈路周靠在沙发上斜她一眼,大约是刚才被她压着亲,脖子有些僵硬,他动了动,仰着头,冷淡说,“随你,要走就走。“

  徐栀说:“你把朱仰起叫回来,这么多年的感情,别为了我吵架。而且,你马上要走了,这要是带着气上了飞机,以后裂缝不得越来越大啊,不值得。“

  其实朱仰起这两天就有点怪怪的,陈路周大抵是清楚他要走的原因,他记得初中那年他去外省读书,朱仰起也是这么别别扭扭,各种有的没的找茬,他明白,朱仰起就是想找个由头痛痛快快跟他吵一架,顺便谴责他一顿就这么一走了之,一点都没把他这个兄弟放在眼里。

  朱仰起总会肆无忌惮地问他,你能不能留下来,老陈和连惠对你不是挺好的吗?你求求他们呗,求求他们肯定会答应的。我爸妈每次虽然嘴上都讲得很硬,但是每次只要我跪下求他们,他们就答应了。

  但朱仰起不明白的可能是,他从爸妈那得到的爱和陈路周从老陈他们身上得到的爱,看似差不多,但其实区别很大。朱总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朱仰起离家出走那三天,他其实一个晚上都没睡,但是看见朱仰起还是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哟你还活着啊。而连惠虽然总是对陈路周嘘寒问暖的,生怕他吃不饱穿不暖,可是陈路周被关在警察局那晚,半夜三点打她电话她没接,那晚她其实没在台里开会,她在睡美容觉,即使看到电话也会挂掉,她作息从来都很规律。

  这些,从小陪他一起长大的朱仰起不理解,可徐栀好像理解。

  没一会儿,朱仰起折回来,嘟嘟囔囔地不知道骂了句什么,“我去买炸鸡柳,你俩要不要辣。”

  陈路周毫不意外,神态自若地靠着,下巴微微一抬,指着茶几上的空瓶,“不辣,顺便带两瓶果酒。”

  等门再次关上,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徐栀发现他房子里很多东西都收了,空空荡荡,之前堆在墙角的画板、和模型都不见了,之前堆在茶几上的书也都收了,只剩下寥寥几个空酒瓶子,这里的一切很快就要被不着痕迹的抹去。

  她问:“东西都收好了?”

  “嗯。“他又继续闭目养神,似乎并不想跟她说话,喉结不时滚两下。

  “陈路周,“徐栀当时侧头看着他干净利落的侧脸,眼神停留在他的喉结上,有些话不自觉地就这么抛出来了,“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并不是在你家门口那次。”

  “什么时候?”他问,张口发现声音沙哑,散漫地咳了声,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又问了一遍。

  屋内拉了窗帘,电视机也没开,灯都黑着,只余空调机在嗡嗡嗡作响,环境静谧而安逸。

  徐栀看着墙上的钟,照旧在滴滴答答的走,说:“高一的时候吧,篮球联赛,其实第一场预赛,就是跟你们打的,在你们学校体育馆,我们班男生比较菜吧,反正我过去的时候输得比较惨,我是班长嘛,就负责给他们送水,但那天老曲拉着我开会,所以我赶过去的时候,你们正好中场休息,当时球场边围了很多人,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男生打个球球场边有这么多人看,我们学校都没什么人打球,就感觉你们学校特别热闹。”

  “然后呢?”

  “然后就刚好看到你站在球场边上,跟你们班的女生说话来着,但是我又挤不进去,然后看到我们班体育委员在你边上,我就拍了拍你呗,想让你帮我叫下我们班的体委,拍你的时候,我当时手上不是正好拿了两瓶水嘛,你估计是以为你们班女生给你送水了吧,接过去就喝了,然后拿着水转身就走了,我叫都叫不住。”

  “得了吧,我打球从来不跟女生瞎聊天,认错人了吧你。”

  徐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不信算了,反正当时你就是在跟那个女生说话,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那天录节目我都看见她了,长得挺漂亮的。“

  陈路周耐人寻味地看着她,表情突然有点得瑟,连腿都忍不住抖了一下,“你别告诉我你在吃醋。”

  “那时候压根对你没感觉,”徐栀斩钉截铁,眼神四下环顾了一圈,“家里收这么干净,渴死了,有水嘛?”

  “朱仰起去买了,”陈路周把茶几上自己喝了一半的递给她,随口问了句,“那什么时候有的感觉?”

  徐栀拧开直接喝,反问:“你呢?”

  或许因为她的抛砖引玉,他眼神意外的坦诚而直白,“第一眼就很有感觉。”

  陈路周站起来打算去洗个澡,他也没想到今天徐栀会过来,头发都快结绺了,从卧室拿了件干净T恤出来,挂在肩上,然后抱着胳膊人靠着厕所门坦荡荡地跟她说——

  “但我不相信一见钟情,那时候以为你有男朋友,就没往别处想太多。”

  说完他就进去洗澡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他身上套了件卫衣出来,头发都还湿着,他拿着毛巾囫囵擦了两下就往边上一丢,在她旁边敞开腿坐下,徐栀发现帅哥是不是都不分季节的,穿衣服只管帅,她好奇地问:“不热吗?校草?”

  陈路周没搭理她,人靠着,头发还湿露露的,他也不管,自顾自把卫衣帽子往脑袋上一罩,整个人松松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神神秘秘地冲徐栀勾勾手。

  徐栀凑过去。

  他罩着卫衣帽子,低头看着她,说:“问你个问题,如果当时你叫住我,我问你名字你会告诉我吗?”

  “会,顺便还会加个微信。”

  “为什么?”

  “我会让你把那瓶水的钱结一下。”徐栀说。

  “……”

  陈路周靠着沙发,无语地冷淡睨她老半晌,然后拿手在她脸上狠狠掐了一下,眼神里无奈又恨得牙痒痒的火星噌噌噌往外冒,咬着牙说:“你知不知道,我当初一进去有多少学姐在路上堵我吗?”

  徐栀把脑袋趴进他怀里,笑得不行,脑袋顶着他坚硬而宽阔的胸膛,声音闷闷发笑地从他胸口引出来,“那你知道从小到大追我的男生排到哪了吗?”

  他笑了下,对,这就是徐栀,她从来不认输。

  当然他也不认输,“等他们排到,你坟头都长草了,就你这个迟钝劲。”

  话音刚落,朱仰起带着一波人回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两人立马分开,听说话声,陈路周就知道有哪些人来了,冯觐、姜成、还有朱仰起美术班的两个同学大壮和大竣。

  结果朱仰起身后还跟着一个谷妍。

  陈路周和谷妍的事儿除了美术班的那两个不知道之外,大家都清楚,姜成压根也不知道陈路周旁边那个女孩是谁,他是第一次见,但瞧着气氛有点尴尬,还是解释了一句:“刚在啤酒店碰上,谷妍说你还欠她一顿饭,我们就想着要不过来一起吃,刚给你打了两个打电话,你都没接。”

  陈路周嗯了声,“你们随便坐,我把灯打开。”

  谷妍没想到陈路周家里还有个女孩,但当时谷妍也没多想,只以为是表妹之类的,因为实在想不到陈路周会跟别的女生有什么关系,他在学校里的样子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跟男生插科打诨甚至跟老师都能混成一片,跟所有女生都不冷不淡,唯一有个女生比较特殊的吧,长得极其普通,但她成绩很好,好像听朱仰起说过,陈路周说她挺有趣的,后来听说因为受不了竞赛班的压力,高二的时候也就退出他们班。

  一伙儿人,三三两两,吃烧烤的垂涎欲滴,喝啤酒的鸡血打满,唱歌的好像唱跑了五个老婆,气氛很割裂。

  徐栀和谷妍坐在沙发的中间,其他几个人或坐或站围着茶几站成一堆,朱仰起今晚不太活跃,整个都是姜成和冯觐在带气氛,大壮和大竣则像两个免费驻唱歌手,占着两个麦一首接一首唱个不停。

  气氛走到这,怎么也得喝一杯,于是,姜成自告奋勇,举起手中的杯子,私下环顾一圈,屋内除了客厅,其他地方都冷冷清清,关着灯,瞧不见一个人影,“陈路周呢?”

  “在卧室呢。”大壮眼神忧伤地靠在大竣的肩上,如傀儡一般机械地念着歌词,还不忘插嘴说。

  朱仰起捋臂揎拳地走过去,哐哐踹了两脚门,“陈路周,你干嘛呢!出来喝酒。”

  下一秒,门开了,声音一贯懒散的,“你们自己喝就行了,拉我干嘛。”

  谷妍那会儿还没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当时徐栀还在她旁边,默不作声地小口喝着酒,坐在一旁玩手机,姜成跟徐栀搭了一句腔,“我咋瞅你这么眼熟?”

  徐栀叼着酒杯,低着头一边在给人回微信,一边懒洋洋地抬眼抽空瞧他一眼,眼皮又漫不经心地垂下去,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是吗?”

  很敷衍,也很拽。

  姜成来了脾气,他也自诩长得不比陈路周差,这么不入眼吗,刚要说咱俩喝一杯,朱仰起这会儿走回来,及时地踹了他一脚,“别傻逼了,人男朋友比你帅多了。”

  徐栀看了眼朱仰起,没反驳,默认了,一声不吭地坐在位子上给陈路周发微信。

  Cr:还不进来是吗?

  徐栀:【叹气点烟】.JPG。

  徐栀:谷大美女一直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