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

  静安笑,“你给我看,我给你听音乐吧。”

  也是沈西淮买来的那只索尼A800,静安提前充过电,曲目没变,是以前他听的那些。

  “你喜欢谁人么?”

  沈西淮仍是那句,“还行。”

  “就还行?”

  “嗯。”

  静安摇头,“我不信。”

  她低头往他桌肚子里看,“你看!我就说不信!”

  沈西淮跟着低头,只见她从桌肚里拿出一张碟片,上面印着谁人的名字。

  “这是打口碟啊,现在很难看见了吧?”

  沈西淮很是惊讶,不知道她从哪儿转手买来的,“嗯,是很少见了。”

  “这个还得用CD机听,你要是没有,我可以借给你。”

  他扬眉,“好啊,谢谢你。”

  静安笑,“不客气。”

  他送她《偷吻》,她送他谁人,礼尚往来嘛。

  紧跟着问他,“你是不是没睡好?”

  他没反应过来,“嗯,有点。”

  “你得保护好眼睛,累了就做套眼保健操。”

  沈西淮彻底忍不住了,将她手腕一箍,“陶静安,你是故意来折磨我的?”

  他脸上的笑止也止不住,静安连连点头,“你就满足一下我嘛。”

  “然后?”

  “你做,我看着你做。”

  沈西淮就没怎么做过眼保健操,静安看他实在难为情,也忍不住笑了,脸凑过去,“那等你想做的时候再做,我可是会偷看你的。”

  说着往他脸上亲了下,“我现在要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沈西淮看着她小跑着出去,只从背影来看也能确信她变了,可又好像没变,纤细的身体,校服对她来说仍然有些大,头发梳起来,扎成一个丸子,走起路来背脊笔直。

  他收回视线,拿起她留下来的书包,分量很轻,打开一看,里面还剩一颗柠檬。

  他起身慢慢往前走,弯腰将柠檬放进她以前的位置。

  他站了一会儿没动,正打算转身,身后忽地一热,腰被身后的人紧紧抱住。

  “那时候我不知道是谁送的,带回家放了一天,奶奶说不能浪费了,我就切了泡成柠檬水喝。”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柠檬水竟然那么好喝。”

  沈西淮将手搭在她手背,“不酸么?”

  “有点,放了蜂蜜就不那么酸了。”

  沈西淮就是那颗柠檬,一出现就存在了那么多年,慢慢渗透进她的生活,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

  静安这么想着,只觉得自己现在抱着的就是一颗巨型柠檬,忽然就笑了。

  又凶巴巴问他,“说,你还给谁送过柠檬?”

  沈西淮被她逗笑,“你不是知道么?我们班的一个女同学。”

  “啊,对,你喜欢她,”她语带威胁,“除了她你不能再给人送了,以后你要跟她结婚的。”

  沈西淮刚想笑,又听她言之凿凿说道:“那个女学生要我告诉你,她有她的不得已,所以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可能她还是不会跟你成为朋友。”

  她语速慢下来,“但她很感激你一直在关注她,你见证了她在青春时代的成长,陪她走过了很长一段路。”

  “她还说要辛苦你一个人继续走一段时间,她会晚一点来,”静安反手捉住他手,“然后把你抓住,以后的路就必须一起走啦。”

  眼下的状况是有些好笑的,沈西淮却只觉心上被撞了一下,他回头看她,“她这么说的?”

  “嗯!”

  “那你记得告诉她,她最好说话算数。”

  她重重点头,“当然算数!”

  两人对视一阵,这回是沈西淮受不了了,把她往怀里一按,“演过瘾了么,陶静安?”

  他颇为无奈,“梁逢君会把这个当笑话说好几年。”

  “你怕么?”

  “不怕,就是烦。”

  梁逢君确实把这当做笑话给朋友们说了,但照片一出来,想找他回学校帮忙拍照的一个接一个,他叫苦不迭,把沈西淮骂得更惨了。

  沈西淮最近忙着准备婚礼,唯一见梁逢君那次是去找他拿洗出来的照片,拿完就去工作室接人。

  静安回家把照片看了几回,挑出琴房和柠檬两张,换进沈西淮表妹做的相框里。

  她跟沈西淮确认:“明天七点半的飞机?”

  “嗯。”

  “我正好有空,我去接她吧。”

  “行么?”

  “有什么不行?我早就想见她了。”

第107章 蒋暮云返乡记

  蒋暮云回国当天,刚买的二手自行车被偷了。当初她费了一番口舌,好不容易才将价格砍到16.5刀,这16.5刀替她省了不少打车费,说起来是稳赚不赔的,可这16.5刀现在没了,她还是很不爽,她大概再也找不到这么合心意的自行车了。

  她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进机场,里面是塞得满满当当的礼物,自己只随身背一个包,装着换洗衣物。

  黑眼圈很重,一上飞机就闭上眼睛补眠。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期末作业她做混凝土壳体,模型快要收尾,原本不需要赶进度,回国参加表哥婚礼至多三五天,但这学期她偏偏报名参加了地产竞赛,去商、法学院各修了两门课,也得经常往机械学院跑,借她们实验室的3D打印机打印材料。来机场之前她戴着防护具在金属切割房滋滋滋地切着金属,衣服兜里还积攒了一层木工房里的木屑。

  这一觉很长,长到足够让飞机横跨太平洋,历经一万多公里的空中距离,最终降落在淮清。

  淮清摇身一变成为国际大都市,就在这几年。新建了中欧班列,水上贸易愈加繁荣,又往全世界招揽人才,持续不断地输出新基建,一跃成为了数字经济新高地。

  照她表姐沈西桐的话说:“淮清再也不是杵窝子了,以前到哪儿都是二把刀,现在是大拿,独一份儿!”

  时隔几年,她从机场出来,呼吸着淮清的空气,对她表姐的话深以为然。

  来接她的是她表嫂,也是她伯克利的师姐。早在得知她表哥领证的消息时,她就被吓得不轻,要换作结婚的是她表姐,她只觉得天经地义,可结婚的是她表哥,那个表面冷得要死其实很关心人的表哥。她曾经给他取过一个外号,冰山暖男。现在她表姐跟男朋友分手,最近又交了新男友,而这位冰山暖男也要办婚礼了,对象是她表嫂陶静安。

  浮躁又内卷的二十一世纪,温柔这个词已经变得十分遥远。如果不是见到了眼前这位表嫂,她甚至要忘了这个世界还存在Gentle Woman。她脑袋里蹦出一个词,窈窕淑女,和冰山暖男一对应,有些怪异,又隐隐相衬。

  回国让她莫名有些浮躁,奇妙的是,一听这位表嫂说话,她忽然就平和下来。

  “之前就听说你们作业很多,现在期末更忙吧?”

  “还好,已经习惯了。”

  事实上是很忙的,每周一个项目就够呛,现在赶上期末要做的报告一个接一个,最近住在工作室的同学不在少数,一个个头发凌乱,顶着黑眼圈画图、做模型,几乎黑白颠倒了。

  她表嫂又问:“饿不饿?给你带了两个大包子,先垫一下。”

  她看往她示意的地方,袋子拿进手里还是热乎的。

  “是哥说的吧?”

  表嫂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还要好看,“嗯,他说你以前很喜欢吃这家的包子。”

  “是特别喜欢,哥他就说过,我一个人都能养活那家包子铺。”

  “你们都说好吃,我都好奇了,”表嫂突然低下声音,“我买了三个的,有一个被我偷偷吃掉了。”

  她不禁笑出声来,觉得表嫂怪可爱的。

  淮清喜欢听戏的不少,她认识的几位长辈甚至是戏迷,她讨厌那些咿咿呀呀的东西,可不得不跟着去,每次进去之前,有人会偷摸在戏院外那家颇有名气的包子铺买两个大包子给她啃,啃着啃着,戏也就不那么难听了。

  她以前很容易饿,吃完包子还能去吃别的,嘴又馋,偶尔甚至吃到走不动路,多半时候是没那么夸张的,但也要装出走不动的样子,因为这样就有人背她回去了。背她的人是很不情愿的,时不时要作出把她丢出去的姿势,她就紧箍着他不放,他开玩笑,说他要是养猪场的老板,那必然亏本,花了那么多成本投喂,却一点不长膘,不是白忙活了么。

  她并不喜欢这个笑话,立刻从他背上挣下来,丢下他一个人往前走。她一直在等他追上来,可迟迟不见人来,回头连人也见不着了,她急得差点掉眼泪,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叹气,她一回头,见他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说虽然要亏本,可也还得继续投喂,这叫长线投资。她咬下一颗,问他谁是猪,他仍坚持说是她,第二句继续坚持,第三句终于改口,指着自己说:我,我是猪还不成么。

  她咬下一口包子,又喝一口杂碎汤,勉强吃掉半个,再也吃不下了。

  晚上在潮北2号院吃饭,舅妈给她准备了满满一桌饭菜。开席前几个人挤在沙发上看电视,她表哥回来得晚,进来看着她笑,又抱了抱她。他以前也会抱她,可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她是没变的,所以毫无疑问变的是他。

  他随口问她的学业,她嘴上答着,一边默默注意他,看着他吃下一根海盐芝士雪糕,又吃掉一颗酸奶冻。甜点都是表嫂做的,味道很好,可她记得表哥以前从来不吃这些东西,如果不是表嫂制止他,他也不会转头把那块冰乳酪送进她嘴里。

  乳酪有点酸,她吃着却觉得甜得不行。表哥以前也会开玩笑,但不比其他人贫嘴,可显然现在十分喜欢逗人,尤其喜欢逗表嫂,他逗人的时候语调也冷冷的,这副样子反而容易让人抓狂,大概是碍着她们在场,表嫂没跟他一般见识,只偷偷拍一下他手腕,这动作恰好落在她眼里,下一秒她又见表嫂的手被她表哥给捉住了。

  她挪开视线,对上旁边表姐的眼神,表姐就差翻白眼了,凑她耳边说:“不要惊讶,这已经是沈西淮收敛的样子了。”

  她好奇,“哥他以前不这样。”

  表姐用手作出波浪状,“他飘了呗。”

  她没忍住笑了,“是开心吧。”

  “岂止是开心,他现在做啥啥顺,看见谁都笑。”

  “这么夸张?”

  “确实夸张了,跟我聊工作的时候恨不得把我给冻死。他现在幸福呀,幸福得要死,和喜欢了那么久的人结婚了,要我我也……”

  表姐没把话说下去,蒋暮云反应过来,表姐大概是想起前男友了,皱着眉不很高兴,忽然就伸手过来敲她脑袋,“看看你,瘦不拉几的,待会儿不吃满三碗饭不准下桌!”

  她脑袋吃痛,回头找表哥告状,“哥,姐她打我。”

  表哥替她说话,可表姐并不买单,反而呛回来,三人正僵持,旁边表嫂喊住表姐,从厨房端出一碗酸辣柠檬虾,说是特意给表姐做的,还有一盅冷锅钵钵鸡,是给她的。

  两人暂时被美食收买了,坐餐桌前吃了一会儿,又齐齐抬头看往沙发,表哥背靠沙发背,手随意搭在表嫂身后,看着她给binbin和角角喂零食,偶尔搭一把手。两人毫无疑问十分亲密,但始终把握着分寸,蒋暮云多看了两眼,很快又低下头去。

  不等舅舅回来,舅妈就喊着开席。刚吃十分钟,舅舅回来了,一家人坐下,话题都围绕她展开,这样和谐的气氛她很久没感受过,熟悉的同时又觉得异常陌生。

  中途,柴碧雯接到一个电话,起身往外走。

  电话那头是芦雅霖,宋小路的妈妈,西桐觉得奇怪,跟过去听了两耳朵,忍不住接过手机,忙不迭问对面:“那小路哥现在怎么样了?”

  她连确认几遍,知道宋小路没事,才彻底放下心来。也不知该不该说他倒霉透顶,眼看就要给他那位二哥当伴郎,他人又不得不往非洲飞一趟,说是看中的那块地可以签了,原本是下飞机签个名字就立刻回来的事儿,结果一落地就开始发热,体温一量,好家伙,直飚39,急忙给送去了医院。

  他还想瞒着,结果助理给说漏嘴了。就在大家伙儿都以为他染上黄热病的时候,医院出了诊断,说是普通发热,大概率是水土不服。

  普通发热能烧到39就够吓人的,他妈担心坏了,现在确认没事,急忙跟好朋友通电话,告诉她这位伴郎赶不回来了。

  手机在西桐手里,她回去递给她哥,三两句把事儿给概括了。沈西淮微微皱眉,接过手机往外走,等安慰过长辈回来,西桐接过手机递回给她妈,“39度,等他回来不会更傻了吧?”

  她说话时看往旁边的表妹,愈发确认蒋家人都一个德性,家里铁定是天天下大雨的,不然出来的人怎么都能那么无情?

  蒋暮云忽视了表姐的眼神,低头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白米饭。

  她高三时借住在舅舅家,有一间房是专门给她住的,现在仍然专属于她。晚上吃得太多,又塞进一小碗饭后甜点,她撑得睡不着,坐在窗台上消食。月亮很大,比国外时看的要圆,后半夜移到别的地方,她仍旧睡不着,打开电脑开始画图,一画就到天亮。

  表哥的婚礼一切从简,没有过于正式的仪式,更像是亲朋好友聚会。

  酒店是宋家提供的,花园里露天摆席,每一瓶冰酒和葡萄酒上都贴的手写介绍,一笔一划字迹熟悉,底下附上一句:情深似酒,陈年不朽——小路敬上。

  表哥他们几个感情一直很好,他没法来参加表哥婚礼,大概是很失落的。

  她尝了一口甜酒,继续低头写礼簿。虽只是写礼簿,却能了解新郎新娘两人的朋友圈和两家人的亲戚网。表哥表嫂站在门口迎接客人,两人并不打算收礼,但不送礼的几乎没有。亲戚长辈们显然直接忽视了喜帖上的提示,送的都是贵重礼物,朋友们听进去一些,礼物各式各样。

  表嫂工作室的同事一个不落地来了,Leah、Paige、Demy……

  最开朗的是Paige,撞旁边Demy的肩膀,说Joanne真挺狠心的,竟然邀请你参加她的婚礼,她说话声很大,似乎故意要让表哥表嫂听见,那位Demy却十分镇定,话呛回去:“Paige,打消你的念头,想看电视剧里的抢亲戏码?抱歉,哪天你当了制作部总监,我可以考虑考虑演给你看。”Paige骂一声,说明天就升职给他看,两人吵,旁边的人负责调解,一群人又跟新郎新娘开起玩笑。

  Leah问她表嫂:“Joanne,这就是你的信念么?”

  不等表嫂开口,表哥先笑着回答:“不是我,她的信念还没来,待会儿指给你看。”

  话说完,表嫂又拍他手腕了,他反手捉住:“说错了?”

  表嫂小声丢下一句“醋坛子”,不理他了,其他人看完热闹也憋着笑进场去了。

  周陶宜是跟孟悠柔一块儿来的,还有几位刚从加州飞回来的朋友,就住硅谷,表嫂介绍她跟她们认识,几人聊几句,留下了联系方式。她以为只是表面客套,不曾想后来在加州她们真来找她玩,给她带礼物,礼物很合她心意,她不用猜也知道是表嫂在关心她。

  唯一让她摸不着头脑的,是表嫂的这几位朋友都喊表哥沈危机,Mr.Risk,一人一句,怪好笑的。

  跟着进来的终于是她认识的,表哥那支乐队的成员,来得不齐,只吉他手梁逢君跟主唱程前,程前给她表嫂送了一只U盘,说里面是表哥以前排练时的黑历史,照片视频应有尽有,又递给表嫂一个本子,说是苏津皖送的。

  表嫂当场想要打开看一看,表哥怔了一怔,直接抽走递回给她,要她帮忙保管。见表嫂哭笑不得,她正犹豫,旁边表姐坐过来,径直拿走翻开,她到底也好奇,探头看过去,是一本乐谱,有些旧了,正要收回视线,乐谱被递过来,表姐用力戳着上面的名字,“你说,咱哥痴情归痴情,怎么就这么中二?”

  表姐总是口不对心,嘴上说中二,可样子显然是有些感动的,她去看上头表嫂的名字,又翻几页,看见表哥写的英文歌词。

  她听表姐说过,表哥表嫂是高中同学,两人共同的同学来得不多,有一位叫程烟,似乎是刚知道这两位高中同学结婚,站两人面前愣是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隔半天才“啊”了一声,捉住她表嫂问道:“你记不记得你之前搬出学校,我问你要不要跟我合住?”

  表嫂说记得,程烟立即冲旁边她表哥扬了扬下巴,“是沈西淮让我问的!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可他说得有理有据的,我就那么给他糊弄过去了,原来是这样啊!!”

  紧跟着又问她表哥:“诶新郎官,我就问你,你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记我仇了?你当初要我来你家公司,我以为你会来问第二次的,可我等啊等啊,没等到你,倒是等到了郑暮潇,我继续等啊等啊,你还是没来。”

  她表哥矢口否认,却忍不住笑了,她觉得表哥的笑很有意思,大概他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儿,说不清的事儿总是很暧昧,你说他是吧,可能也不准确,你要说他不是,又多少不对劲。

  她听得也暧昧不明,还没搞清楚,话题里的郑暮潇就出现了。

  她只看一眼,忽然就明白了。这位郑暮潇长得相当好看,如明月似清风,他是作为表嫂的朋友出席婚礼的,仅是存在就十分具有威胁性。虽然她不明白其中的曲折,但以她的审美,她还是觉得她表哥更加帅气,也更具有个性。她跟表姐的爱好天差万别,但以前挤在一个被窝的时候,因为理想型都是这位哥,两人为了把这个名额占为己有,还大吵了一架。现在再吵也没用了,表哥是表嫂一个人的了。

  她在礼簿上写下郑暮潇三个字,突然觉得这名字很耳熟,再要抬头去看他,发现这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回头往内场看,似乎在找什么人。

  她没时间观察,紧跟着去看刚进来的美女。美女起初跟表哥表嫂开玩笑,等看清礼簿台前的人,有一瞬间的不自在,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郑暮潇并没有走,蒋暮云忽然低下头笑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人有故事。

  美女大大方方走了过来,报出名字,让人想起那句诗来:淡妆浓抹总相宜。她本人也与这句诗相符,身上还带一点冰冷的气质。

  她冲郑暮潇打招呼,“来这么早?”

  “刚给你发过消息。”

  “噢,开车呢,没时间看。”

  蒋暮云忍住笑,她可以确定这位美女看过消息,只是不愿意承认,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相比之下,这位郑暮潇更加坦然,但奇怪的是他仍然落在下风,他显然不满意于这样一种现状,绷着一根弦,随时就要断了。

  她又暗暗摇头,等两人一块进去,只觉面前多出一道影子,她抬头,急忙笑着站了起来。

  “斯瑞哥。”

  柴斯瑞一身衬衣西裤,冲面前人笑,很快又皱了下眉,“瘦了。”

  她摇头,“没呢,我都开始锻炼了。”

  “你上回也这么说。”

  “就是上回跟你说了……”

  柴斯瑞笑了,“没时间?”

  “对,”她有点心虚,“最近又赶上期末……”

  上个月柴斯瑞去旧金山出差,原本他就准备去一趟她学校,今天的新郎官那会儿也让他帮忙捎东西,他去了,只来得及吃一顿饭,她就赶回去上课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语气自然:“这是你小路哥送你表哥表嫂的。”

  她应一声,在纸上写下名字,视线落去东西上,等柴斯瑞走了,她才将东西收过来。指腹划过封面,上面的标题此刻看来刻板又搞笑,翻开来看,几页目录,再往后翻,第一家广告名字叫微本,她扫了几眼,看见Demy的名字,紧跟着是表嫂,后面跟着简介,伯克利几个字被标红加重。

  表姐不知什么时候又坐了过来,“这人可真好笑,人不到,东西也不准备,这本来就是哥的。”

  蒋暮云不作声,她原本只想偷偷看一眼,却下意识多翻了几页,现在被发现,忙要合上,表姐却伸手过来按住,“哥为了跟嫂儿碰见,把这本资料给了小路哥,没想到小路哥真的找了嫂儿的公司合作,也不知道是哥傻,还是小路哥傻。”

  她听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手一松,材料落到桌上,发出沉闷一声。

  她知道表姐在看她,但并不看回去,继续专心致志写礼簿。

  等客人来齐,表哥表嫂去换衣服,她刚进场,就被舅妈捉了去。舅妈牵着她,跟每个人介绍她,又时不时给她塞点吃的,她光顾着吃了,一圈下来没记住几个人。

  她吃了个半饱,也给舅妈装了吃的,拉着她到旁边坐下。

  她从一开始就发现了,舅妈似乎很紧张,这个发现让她很意外,舅妈一直以来是她敬佩的长辈,竟然也有这么紧张的时候。

  她给她按了按肩膀,柴碧雯倒被这架势给逗笑了,“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都见了,现在还没开始呢,我这心跳总下不去,别是高血压了。”

  “说什么呢?您就是太激动了,表哥结婚,我们都替他开心。”

  “是啊……”柴碧雯长舒一口气,“说起来也好笑,你哥就跟按了个开关似的,以前也在我跟前贫,可总是心事重重,现在好了,我看他笑都笑不赢。我之前还后怕,跟他说过不要太固执,还好他没听我的,人还是要跟随自己的心。”

  “哥他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

  “你们年轻人都固执,我现在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了。你看看你姐,表面挺好的,可就是不知道在跟谁轴,还有你斯瑞哥,这么久了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还有那谁,就出个国也能发高烧,”说着捏捏她手,“这还有一个呢,明年就实习了,国内厉害的事务所不少,也可以考虑考虑。”

  她笑,“舅妈,我都还为期末作业头疼呢,实习的事儿到时候再想吧。”

  “你看,我说你们都固执吧?”

  她不说话了,脑袋往舅妈肩上一倒,指了指台上,“哥也要弹贝斯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

  “好久没见他弹了。”

  “别说你了,我也没见着。”

  台上正在作准备的是Lemon Fish,等调好音,又退到旁边候场。原本上场主持的是小路,他人困在罗安达回不来,临时换成了柴斯瑞。

  柴斯瑞平常那么稳重一人,今天竟也有卡壳的时候,显然跟柴碧雯一样有些激动,他笑一笑,用几句玩笑话救了场,紧接着把唱祝歌的Lemon Fish请上台来。

  Lemon Fish活跃气氛的能力不容置疑,祝词讲完,乐队一改以往风格,主唱坐去钢琴前,弹起舒缓的伴奏。

  两首歌都是新郎官点的,歌词一看就是他本人心声,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来考察她们的唱功,为了唱好,乐队提前准备了很久。

  “At first I thought it was infatuation

  But it’s lasted so long

  Now I find myself wanting

  To marry you and take you home

  Whenever I’m with you

  Whenever you kiss me

  I know you s

第108章 日常

  带binbin和角角一块儿出来增加了不少难度,尤其两人几乎要绕着地球一圈。

  在加州是旧地重游,伯克利跟斯坦福走一遍,再吃一次新香港,去Grizzly Peak遇见鹿,现在这个季节Tahoe滑不了雪,沈西淮说等冬天的时候两人再来一回。

  去玻利维亚也是沈西淮的提议,他并不贪心,在陶静安做拨片的店里写的愿望是给家人的。

  25号两人在伦敦看完红辣椒的演唱会,隔天赶去看巴黎男装周,Celine下一年春夏新品的hedi含量仍然十分高。

  下一站是摩洛哥,静安爸妈也刚从国内参加完婚礼回来,白天一家人一块儿出游,晚上静安跟妈妈睡一间。妈妈把酒店营业报表拿给她看,告诉她家里能把以前住的房子买回来了,不过现在她们觉得房子并没有那么重要,先计划回国发展更加要紧。

  “西淮先前做的那个方案拿回国内不太适合,换个方向倒是适用。”

  静安把报表放回去,用手给她妈妈梳着头发,“做这行太辛苦,爸身体本来就不好,等回国了咱们多招一些员工,您之前的那些材料我都收好放一块儿了,等一回去,学校肯定争着要人呢。”

  她妈妈乐了,“我都快忘了怎么教书了。”

  静安很是难过,脸上却笑出来,“都深入阿拉伯语国家内部了,教书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不过也不急,回去先休息一段时间,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有一块儿去呢。”

  她妈妈笑着拍拍她的脸,“结婚了还跟以前一样……”又问:“小路回国了没?要是没回,我们去看看他,他要是方便,来我们这儿也成。”

  小路在两人婚礼隔天就赶回去了,婚礼注定要错过,没必要那么急,他却还是马不停蹄地买了最近航班飞回国。

  “小路比西淮小两岁?”

  “嗯。”

  “倒是不急,”她笑着看看女儿,“你跟西淮什么计划?”

  “啊?”

  “也不急,不过这事儿最好计划着来,是大事儿。”

  静安忍不住笑,“还早呢。”

  两人在摩洛哥待了近一周,启程飞往香港,耳饰店的老板仍然坐在那间巴掌大的小店。即便沈西淮给他弄了一间工作室,也没有免单的机会。他看过形形色色不少人,眼前这位女士的手是他见过顶好看的,他很愿意给她免费打一副手链。手链得慢慢打,他单独跟这位女士要了邮寄地址。那对耳饰她戴着很合适,手链只会比这更衬她。

  到岛上的当天,沈西淮有点中暑,他吃住都很讲究,招待所对他来说有些勉强了,却又非要来,还必须住静安以前住过的房间。三件套是他们自己的,他眯着眼躺在床上,旁边人靠着床头在看书,他睡了半天睡饱了,头也不那么疼,把旁边人手里的书给拿了,箍着她腰让她躺下来。

  两个人只要单独在一块儿,沈西淮就总要亲人,眼下他这副架势,还不是亲一下两下就能应付的。静安将手搭在他背上,不出十分钟,被亲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他并不满足于这样,抱着她坐起来,原本就只止于此,见她脖子上出了红印子,又一路往下亲。

  陶静安头发长了不少,闻起来总是很香,有时候却很碍事,他倒是不厌其烦地给她别开,也很愿意那些头发散到他身上来,可偶尔没有多余的精力,那些头发就滑落在她肩上,海藻似的,跟随两人的动作在空气里划出一道道弧线。

  他睡饱了,陶静安却累得睡过去。傍晚气温下降,不再那么热,两人散步到西边邮局,明信片是他要陶静安写的,他站门口看着她背影,猜测她在给他写什么话。见她写完,又忍不住好奇,可一走过去,她又不让他看了。

  静安写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她希望沈西淮可以偶尔听一听她的话:夏天不中暑,冬天不感冒。这一次中暑就是他自己任性造成的,总忍不住要往外跑,像没过过夏天。

  但这一张明信片并没有起作用,这一年的冬天阴雨天气多,沈西淮某次出差之前,体温烧到高得吓人,还没好透,就急匆匆坐上飞去国外的航班。

  静安在家里过了乱糟糟的几天,每天提心吊胆,给他打电话他又总在忙,晚上总算得空,见他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匆忙说几句就催他去睡觉。等他好得差不多,才暂时放下心来。

  晚上她从工作室出来,柴碧雯已经等在路边。车里暖气开得很足,柴碧雯第一时间帮静安将手上的礼物放好,又忙拉住她的手,嘱咐她下次出门一定记得戴手套。

  “西淮说你这身板儿,要是站在街上几分钟就能被刮走。”

  静安原本就心不在焉的,听了这话只愈发觉得沈西淮烦。她向来很注重保暖,是他自己总穿得单薄,给他擦护手霜也没用,手指通红通红的,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呼着一口白气净跟她贫嘴。

  他这趟出差时间长,他朋友女儿的满月酒他赶不上,她便跟柴碧雯一起出席。她带的礼物是他让助理备好送来的,一把精细的长命锁,看起来价值不菲,她又去商场给小朋友挑了一套婴儿服。

  宴会间隙,小朋友被奶奶抱着在宴客厅里兜了几圈,最后固定在柴碧雯旁边,三人挨在一处,一幅含饴弄孙的和谐画面。

  小朋友的妈妈老家在青岛,桌上布的大多是鲁菜。老渔夫虾酱饼,又大又肥的鲅鱼,还有莱州的梭子蟹……这些东西沈西淮都不爱吃。

  “静安。”

  静安回神,在柴碧雯的微笑示意下把小朋友接到了怀里。

  小朋友的奶奶笑眯眯问:“静安跟西淮还没计划呢?”

  柴碧雯拦在前头:“这还早呢,不急。”

  “也是,这两个小孩看着都不像三十,静安是比西淮小一岁吧?明年也要过生日了。”

  “小一岁半。”

  “两个都很稳重,说起来最近都没怎么见着西淮,静安啊,西淮哪天回来?你告诉他,程阿姨想找他喝盅茶。”

  静安正给小朋友擦嘴角的口水,柴碧雯先替她回答:“说是今晚上,也不知道作不作准,他这不着调的工作,愣是被他倒腾出日理万机的样子。”

  静安抬头,原来沈西淮今晚上就能回来。

  “你就知足吧,好歹是脚踏实地,我家那个都当爸爸了,还那么四六不着。他也就是闲的,不然也生不出孩子。所以真想要生,先让西淮少出差,人影儿都见不着,哪能有孩子?”

  柴碧雯仍一巴掌拍在老友手背上,“都说了是孩子们自己的事儿了,他们自己做主。”

  这话柴碧雯并不是单独说给外人听的,在家里她也这副态度,她那儿子肯定听他媳妇儿的,就算不听,这事儿也得是静安说了算。

  静安近半年偶尔会在长辈面前遇上这个问题,她早有几套应对方式,但总有柴碧雯跟沈西淮挡在前头,她的那些招式一个都没机会使出来。

  晚上回去开线上会议,睡前看一眼时间,将近十一点,她在床上翻来覆去,隔会儿才睡了过去。

  沈西淮是后半夜回来的,她听见声响醒来,没像往常一样起身去找他,躺在床上没动。他洗了热水澡出来,头发擦干了,掀开被子将她搂进怀里,身上还往外冒着热气。

  静安起初坚持不理他,他就耍无赖般地亲过来,她身上发痒,伸手推他,力气并不大,他半点不受影响,低下头来亲她耳朵。

  “今年不会再感冒发热,别生气了。”

  “你自己信么?”

  “这次是意外,正好那两天没吃好,围巾我一直戴着。”

  “没吃好怪谁?围巾是给你暖脖子用的,你身上穿得少,照样冷。”

  “……其实也不怎么冷。”

  沈西淮很烦身上穿太多,静安知道他不喜欢,尽量买又薄又保暖的衣服,他在她跟前还能穿一会儿,等去了办公室脱下,一出门就又偷懒不穿了。

  “不冷你以后别穿好了,给你买的全部还我,我自己穿。”

  “不还,给我买的,那就是我的。”

  “可你不穿!”

  “明天一定穿。”

  静安气急,“你怎么这么爱和稀泥了,你知不知道我快要被你气死了……”

  发那么高的烧,愣是撑不下去了才主动要求去医院,她不问,他就不说,瞒不住了才说在医院。点滴甚至没有打完,就又要去赶飞机。如果不是她根本走不开,都要跟他一起上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