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欣儿仔细看了看,那是个面如冠玉的锦衣公子,看年纪并不大,他手中轻摇一柄折扇,在这深秋季节显得有些另类……自这几个人进入酒楼后,楼下的食客就在陆续离开,没多久楼上的食客在店小二的低声耳语下也开始下楼离去,片刻功夫偌大的酒楼就只剩下冷欣儿这一桌,他不禁有些心虚地对步天歌小声道:“咱们也走吧,他们大概是要把整个酒楼包下来……”
“他们是冲我们来的,你没见店小二让所有人离开,却偏偏没有催促咱们吗?”步天歌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向冷欣儿示意,“喝完这杯后咱们就此分手,你随时可以来看望珠儿……”
“这是什么话?”冷欣儿一瞪眼,“既然他们是冲咱们来的,我岂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冷欣儿话音刚落,就听楼梯口有脚步声响起,一行人在那手拄禅杖的精瘦老僧率领下大步上得楼来,那老僧果然一上楼就跟步天歌招呼:“步施主好兴致,不知这太白楼的佳肴可还合你胃口?”
“原来是少林罗汉堂方信大师,”步天歌神情不变,举杯对那和尚示意,“少林不禁腥荤,既然想知道太白楼佳肴的味道,大师何不陪我喝上一杯?”
方信“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身旁那个锦衣公子已摇着折扇笑道:“我到有心陪你喝上一杯,只是听说步杀神一向独来独往,从不与人同桌,谁知今日一见,才知江湖传言大多不可轻信……”
“是金陵苏家公子吧?”步天歌淡淡问,“不知是大公子苏逸仙还是二公子苏逸荃?”
锦衣公子“唰”一声收起折扇,拱手一笑:“小弟苏逸荃……”
步天哥有些疑惑地扫了众人一眼,除了金陵苏家二公子苏逸荃和少林罗汉堂首座方信,其余几个人看模样打扮也都是名门正派的人物,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往来,也从未有过冲突或仇怨,实在想不通这些人怎么会约齐了来找自己……慢慢放下酒杯,他用探询的目光审视着众人:“咱们好像素无交情,几位恐怕不是来陪我喝酒的吧?”
“善哉善哉!”方信合十为礼,“步施主果然是明白人,施主虽有‘杀神’名号,但一向猎杀的都是十恶不赦的盗匪,所以少林与施主虽无交情,但对施主惩恶扬善、除魔卫道的举动一直心存敬意,不过今日一见却又让老僧疑惑了,施主为何要保护一个天底下最邪恶最凶残的魔头呢?”
“魔头?”步天歌惊讶地看看冷欣儿和惠娘,见二人也是一脸茫然,他疑惑地转过头来,“大师,这位冷欣儿虽有一身神秘之极的内功,可他只是个小‘乌鸦’,若不是情非得已,他并不倚之伤人,而惠娘又是个不谙武功的寻常女子,在座这三人中,恐怕只有我步天歌才比较像一个魔头,大师是要除掉我这魔头,以卫天下正道吗?”
“善哉善哉,施主真会说笑,”方信合十道,“那位冷小哥就算身负绝顶武功,要做恶恐怕也有限得很,这位惠娘更不用说,至于步施主,虽然有作恶的本钱,但迄今为止,也没听说施主有过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孽……”
步天歌这下彻底疑惑了,看看在座几人,再转头望向方信:“既然我们三个都不是,那大师口中的‘魔头’究竟是谁呢?”
方信深吸了口气,才郑重其事地道:“就是惠娘怀中抱着的那个孩子……”
“什么?”步天歌一愣,跟着就忍不住哈哈大笑,“大师真会说笑,原本以为少林高僧都不苟言笑,谁知大师说笑的本领远远在普通人之上,令我都忍俊不住……”
“贫僧没有说笑!”方信一张黑黢黢的老脸胀得通红,“那孩子将是天底下最大的恶魔,她现在虽然年纪尚小不能为恶,但总有一天,她将是整个武林的恶梦……”
步天歌一声嗤笑:“我不知道少林和尚除了武功高强,原来算命也这般了得,失敬失敬!”
“方信大师没有胡说!”一旁的苏逸荃也胀红了脸,“这孩子就算现在不是魔头,也是一个魔胎,你难道没听说过‘七子连阴,星月复活’吗?还有‘七星孕月,魔神转世’!”
步天歌皱起了眉头:“这话我很久以前好像也曾听说过,只是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魔胎?我知道珠儿的父亲金玉堂,虽然不算什么好人,却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他的女儿怎么成了——魔胎?”
“她现在已经不是魔胎,而是魔种了……”方信谓然长叹,苏逸荃也接口道:“是啊,她正是天底下最邪恶的魔种,趁现在她还小,你该把她交给我们,让少林、武当等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商议决定如何来处置她……”
步天歌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一声冷哼:“我没听错吧,你在说‘处置’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可惜我答应过金玉堂,决不容任何人伤害这孩子,无论是什么人,无论以什么样的理由!”
苏逸荃脸色也变得难看之极,把手中折扇一甩:“你这是要和整个武林名门正派为敌?”
步天歌嘴角泛起一丝嘲笑:“名门正派?我看和黑道中人倒是有得一比,甚至还不如……天狼寨路天豪和漕帮龙伏海都想抢这孩子,不过他们却没有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只各凭本事心计来争夺,倒也不失黑道中人的磊落……”
苏逸荃俊白的脸色蓦地变得铁青:“你这是在向咱们挑战?”
步天歌乜视着苏逸荃,淡淡道:“金陵苏家的‘袖底藏刀’名传天下,步某一向心存敬意,不敢稍有轻慢……不过如果它除了偶尔行侠仗义,如今也用来抢夺这孩子的话,那步某只好硬着头皮领教……”
苏逸荃盯着步天歌背上的折叠弩,脸色十分凝重:“据说步杀神的透心箭从不失手,在下若能领教倒是毕生幸事……”
步天歌摇摇头:“透心箭只用来猎杀畜生,苏二公子不看也罢……”
苏逸荃明显松了口气,笑道:“能领教步杀神腰中‘软红信’,那也算是不需此行……”
步天歌腰间缠着的蝉翼剑,因其剑身隐带暗红,再加上锋刃薄如蝉翼,柔软而坚韧,使将出来就如蛇吐信子一般带有“咝咝”的轻啸,因此又被江湖中人形象地称为“软红信”,喻其如蛇信一般,是江湖中屈指可数的利器,名头不在苏家“袖底藏刀”之下……步天歌见对方公然挑战,今日若不动手恐怕不能善了,他看看苏逸荃身后众人:“他们怎么说?也要一并领教吗?”
苏逸荃回头看看众人,这些人都是江南地界的名门子弟,见苏逸荃望向自己,众人纷纷表态:“有苏公子出手,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只要步先生能胜过苏公子,我们自然不会再出手……”
就在众人表态后,方信大师却道:“贫僧也久仰步天歌大名,今日一见若不能当面讨教,定会留下终身的遗憾!”
“那好,你们一并出手就是……”步天歌傲然一笑,并不因对方是少林罗汉堂首座和金陵苏家二公子而稍有胆怯……慢慢推杯而起,步天歌拍拍腰中的软剑,“能一并领教苏家‘袖底藏刀’和少林疯魔杖,实乃步某之幸!”
方信摇摇头:“咱们不会倚多为胜,你若能胜过苏二公子的袖底刀,老僧再来领教你的‘软红信’不迟!”
“那好,就请苏公子赐教!”步天歌说着离开了座位,江湖事江湖了,多数情况下江湖上的事最终都要靠武力来解决,正所谓公理永远站在强者这边,所以江湖永远都免不了争斗……
七、明争
苏逸荃一抬手,众人忙退到墙边,把酒楼中央全部让了出来……苏逸荃仗着轻功出众,轻踏凳子跃上一张酒桌,居高临下地对步天歌一抱拳:“请赐教……”
步天歌冷哼一声,慢慢抽出腰间软剑,迎风一抖,顿如蛇吐信子一般暴出“咝咝”的轻啸,闪烁不定的暗红剑身与蛇信也确有几分相似……苏逸荃不敢大意,左手折扇一指,以虚招遥点步天歌头顶……步天歌稳稳立在地上,软红信化作万点红光,抢先指向桌上的苏逸荃,只见苏逸荃脚尖在桌角一点,身体就如白色蝴蝶一般凌空大翻身,越过软红信的威胁,轻盈地落到另一张酒桌上,这一翻一落身形曼妙无比,惹得墙边众人轰然叫好,鼓掌不迭……相比苏逸荃身形的曼妙,步天歌就显得有些凝重笨拙,他只站在酒店中央,任苏逸荃如蝶舞鹰翔般在他周围往来盘旋,他也稳稳定在原地,就如激流中的礁石一般……激斗中只见苏逸荃右手一翻腕,袖底刀无声而出,只见一道淡淡的刀光夹杂在扇影和红光之中,如天边流星一般划破了混沌的天空……“好!”步天歌也是一声赞叹,软红信一抖,迎上了速度惊人的袖底刀,只听场中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声,密集如雨打蕉叶,速度俱快得惊人……不过袖底刀终归还是无法突破剑网,反被蛇信一般的剑锋逼得有些忙乱,无奈之下苏逸荃只得往旁一个大翻身,想要落到一旁那张酒桌上,以闪开步天歌这一轮反攻……谁知步天歌已经猜到他落脚的桌子,抢在他落脚前一脚把那张桌子踹出几尺远,苏逸荃落脚之时才发觉酒桌已移了位,脚下空空如也,他顿时一个失足落到地板上,脚下不由一个踉跄……不过步天歌并没有趁机出手,反而收剑后退,对一旁看呆了的冷欣儿轻喝:“倒酒来!”
冷欣儿忙为步天歌满上一杯女儿红,步天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身后的苏逸荃僵立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知方才就在自己脚下落空那一瞬,对方要杀自己简直易如反掌,回想方才步天歌的剑法,就算勉力再战恐怕也是自取其辱……想到这他只得把刀隐回袖中,对步天歌抱拳道:“步兄杀神之名果然无虚,小弟佩服!”说着收刀后退,慨然认输……方信见苏逸荃认输后退,便把禅杖对步天歌一扬:“这太白楼乃天下名楼,若因咱们之斗而毁,实乃无上罪过,贫僧就在楼下的等你!”说着他已翻身从窗口跃出,如一只老猿般翻落窗外……步天歌看看楼上众人,大多是江南地面上的成名人物,心知这些人虽有诸多迂腐可笑之处,不过也最好面子,对诺言倒也看得极重,不会自失身份趁机抢夺孩子,于是便对惠娘和冷欣儿叮嘱道:“你们带着珠儿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说着他也从窗口跃下,在太白楼门前的石狮子头顶一点,飘然落到十字街口中央……“施主请!”方信一顿禅杖,杖上钢环顿时“唏哩哗啦”作响,步天歌心知少林疯魔杖一旦发动,方圆三丈之内俱为杖影笼罩,是最耗功力同时威力也极大的一种霸道武功,一百零八招杖法很少有人能抵挡其三分之一……他不敢大意,倒提软剑对方信一礼,跟着就出剑强攻,软红信闪烁着森冷的红光,直指方信手腕……“来得好!”方信一声大喝,浑身劲力勃发,沉重的禅杖在他手中就如稻草般轻盈,一抖腕疯魔杖正要使将出来,却发觉对方的剑锋刚好拦在招数发动的前方,只要照疯魔杖招数一运杖,刚好就把自己手腕先送到对方剑尖上……方信忙后退变招,意图躲开剑锋威胁再发动疯魔杖,谁知对方剑锋总是料敌先机,巧巧地横在杖法发动时手腕必经的前方,彻底限制了方信的出手……方信无奈,只得以“韦陀杵”的招式应付,这样一来,手中禅杖就完全发挥不出方信那浑身勃发的劲力……方信把手中禅杖舞得如一团金球,方圆数丈内只见金黄一片在熠熠闪烁,几乎看不到方信人影,就在这一片金色中,却有一道灵蛇般的红光始终缭绕在金球周围,每每突破金色的抵挡直达它包裹的核心……“气死我了!”方信浑身劲力得不到宣泄,不禁一声大喝,一杖砸在地上,把地面的青砖也砸碎了数块……拚着手腕受伤他也要把疯魔杖使将出来,不然这被迫压回去的内劲也会震伤自己内腑……勉强变招的当儿,方信只感到手腕一凉,肌肤如被蛇信舔了一下,一丝刺痛传入从手腕上传来,不过在方信疯魔杖下,对方也不敢把这一剑点实,剑锋一沾即走,躲开了疯魔杖的反击……少林疯魔杖一旦施展开来,就见方圆数丈全为禅杖的光影笼罩,“呼呼”风声如猛兽在咆哮……步天歌在风暴中如一叶随风飘荡的浮萍,被风暴吹打得东倒西歪,却始终不为风暴湮没……一百零八招疯魔杖法堪堪使完,方信突然收杖颓然长叹:“步施主剑法之高超乎想象,更难得的是见识独到,先冒险小伤我手腕,使疯魔杖无法尽展其威力,你也才能在我疯魔杖下坚持一百零八招不败,佩服!”
步天歌满身俱为汗水湿透,见方信收杖,他也收剑叹道:“疯魔杖果然威力无比,步某侥幸……”
二人俱是绝顶高手,虽然尚未分出胜负,但都清楚再斗下去的最终结果,疯魔杖肯定为步天歌所破,不过他也会因耗力太过而虚脱……高手相争若非赌命,通常都不会斗到两败俱伤的地步,所以方信收杖罢战,未败却先认输,也不失少林罗汉堂首座的风度……“施主绝顶武功,却偏偏要助纣为虐,实在令人惋惜!”方信遗憾地摇摇头,并不因自己的失败而沮丧,反而为步天歌感到惋惜,“近日有不少已归隐的武林名宿纷纷赶来杭州,就是要联手阻止‘星月复活’,你凭一己之力能与整个武林对抗吗?施主三思啊!”
步天歌淡然一笑,“古人尚知一诺千金,步某不肖,却也不敢轻易毁诺……既已答应金玉堂要护得珠儿周全,步某自然要竭尽所能……再说珠儿只是个刚满周岁的孩子,我不信她就是你口中的魔头,更不信什么‘魔神转世’之类的荒诞之说……不管谁以任何借口要抢夺伤害珠儿,就得先杀了我步天歌再说!”
转身走回太白楼,步天哥不再理会身后的方信……他的步履有些沉重,竟不能从二楼的窗口一跃而上,抵挡一百零八招疯魔杖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劲力……慢慢上得楼来,只见二楼上空空荡荡,那张靠窗的桌上酒菜还在,但惠娘和孩子却不知去向,就连冷欣儿也了无踪迹,不仅如此,偌大的酒楼上,竟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我需要一些海捕文书!”杭州府衙中,当步天歌对捕头何铁心说出这话的时候,令这个一向处变不惊的名捕也吃了一惊,望着神情有些委顿的步天歌,他奇道:“你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你几乎半年才出猎一次,且每次只猎一个,这次是怎么回事?”
“你别问,把在附近出没盗匪的海捕文书给我,要最高价的!”步天歌与何铁心有着多年的合作,在他面前步天歌到也不用详细解释……何铁心果然没有多问,只把一叠海捕文书递过来,笑道:“你若是以后都像这次一样积极,那就是天下百姓之福了……呵呵,你该不是借了高利贷吧?要是这样,我还真得感谢你的债主呢!”
步天歌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细细地把那一叠海捕文书看了看,从中挑出几张塞入怀中,然后把剩下的扔还何铁心:“我还要借你那通灵犬一用……”
何铁心顿时就睁大了双眼:“这才是你的主要目的吧?我的小乖任谁都不借,就是亲爹都不行!”
步天歌知道对方那条通灵犬乃是海外送来的贡品养育的后代,全国上下也不过寥寥十数只,除了是一种乖巧通灵的宠物,更难得的是它的嗅觉远超普通犬只,是天下最为出色的追踪能手……不过它通常是作为皇家和贵族的宠物豢养,很少有流落民间,像这样辗转流落到一个捕头手中,几乎仅此一只,何铁心自然宝贝异常,对那只通灵犬简直比儿子还亲,难怪他不肯借……不过步天歌并不气馁,他深吸了口气,用从未有过的认真目光盯着何铁心:“我可以为你猎一个你最想得到的猎物,作为咱们交换的条件……”
“真的?”何铁心有些惊讶地瞪大眼,要知道步天歌可是第一次作出这样的承诺,这也是何铁心梦寐以求的承诺,有了这样的承诺,他何愁不能买到那颗天下第一昂贵的人头?不过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他依然不动声色地摇摇头:“这条件还不足以打动我,除非”“还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出来!”步天歌有些急了,何铁心见状狡黠一笑:“除非你能留一回活口,也就是要把猎物活生生地交到我手里……”
这又是步天歌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好吧,我答应你!”
“可不许反悔!”何铁心立刻击掌而起,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忙从身后陈年旧案的柜子中翻出一张发黄的海捕文书,慎重其事地递给步天歌,“就是这个猎物,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不过你有的是时间,三年之内把他交到我手里,如何?”
三年时间,足够追踪到任何一个黑道枭雄,但步天歌脸色反而凝重起来,接过那张陈旧的海捕文书一看,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怎么?有困难?”何铁心似笑非笑地乜视着步天歌,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发黄的海捕文书叠起来放入怀中,然后才淡淡道:“没问题!”
“太好了!”何铁心就像占到了天大的便宜一般,胡子拉碴的脸上绽出了灿烂的笑容,“你什么时候要用小乖?”
“马上!”
“没问题,说个地点,我这就给你送去!”
“城西太白楼!”
太白楼因日间那场打斗,早早就打烊关门,天色尚未黑尽伙计们就已经熄了灯火睡觉……就在空空荡荡的二楼上,朦朦黑暗中,一个黑影悄然从窗外翻入楼中,落到了临窗那张桌子旁,也就是日间步天歌几人坐过的那张桌子……“小乖别出声,咱们就从这儿开始追踪!”黑影说着从怀中抱出一只仅有狸猫般大小的金毛犬,小心地放到地上,然后又从怀中拿出一只小童鞋给它嗅了嗅……这是日间在酒桌旁找到的唯一东西,那时步天歌刚击败少林高僧方信,回到酒楼时却发现珠儿和惠娘、冷欣儿俱不见了,酒楼上空无一人……追问那些名门子弟,众人都说是贪看步天歌和方信的打斗,先后追看到了大街上,没人注意到酒楼上的情形……步天歌知道,以这些名门子弟的为人,也不太可能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谎……所以步天歌最先想到的是找何铁心借犬,而不是找苏逸荃和少林方信要人……通灵犬乖巧地围着那张酒桌转了两圈,又嗅了嗅步天歌手中的童鞋,然后就一声不响地往楼梯口跑去,下楼前还不忘回头看看步天歌,像是在催促他快一点……这犬的聪明简直令人咋舌……跟着小乖下得楼,往后穿过厨房,就见小乖在紧闭的后门边停了下来,这一路竟然没有惊动太白楼任何人……紧跟着它的步天歌忙为它打开后门,通灵犬一溜烟就窜了出去……
八、暗斗
幽幽黑暗不知过了多久,冷欣儿终于从昏昏庸庸的沉睡中醒来,晃晃依然还有些晕沉沉的头,他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破败的山神庙中,鼻端有山林中那种清新和霉臭交织的味道,这是荒郊野外固有的气息……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昏睡过去前的遭遇,那还是步天歌与少林方信激战正酣的时候,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街头十字路口中央,楼上那些武林中人也纷纷从窗口跃出,上前就近观摩这难得一见的高手之争,没人顾得上监视自己和惠娘……只有太白楼的小二似乎还没忘楼上这唯一一桌顾客,提着水壶上来掺茶,自己光顾着担心步大哥安危,那小二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都不曾发觉,直到他在自己后心点了一下,自己浑身一软倒下时,才第一次注意到小二那张得意洋洋的笑脸,也才发觉这小二似乎和原先看到的有些不同……看来是遭了暗算!冷欣儿直到现在才总算明白过来,暗恨自己绝顶武功尚未来得及施展就被人点了“昏睡穴”,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这小子醒了!”近处有人一声轻呼,语音中满是戒备,冷欣儿忙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才发觉一个身形高瘦的黑影隐在门后阴暗处,熟悉的声音和身形,立刻就令冷欣儿心中一惊,想要起身而逃,却感到浑身酸软无力……“昏睡穴”虽解,“软麻穴”依然被封得结结实实……“狼王!”冷欣儿心中一颤,陡然想起狼王不久前中了步天歌的透心箭,不可能活下来,除非想到这冷欣儿浑身不由哆嗦起来,难道这儿已经是阴间?
“这小子我横看竖看也不像身负绝顶武功的样子,”狼王见冷欣儿并没有解开被自己封住的“软麻穴”,这才从阴暗处走出来,俯身盯着冷欣儿道,“你说他还身负‘幻月神功’,这怎么可能?身负‘幻月神功’岂会被咱们轻易制服?”
“他肯定身负绝顶阴功!”随着另外一个人的回答,她的身影也从暗处现了出来,只见她身上还穿着太白楼店小二的服饰,但脸上的易容膏已经洗净,显得光彩照人……她也小心翼翼地来到冷欣儿身前,有些不敢肯定地道,“不过是不是‘幻月神功’我却不敢保证,毕竟一百多年来已经没有人见识过真正的‘幻月神功’了,他那一掌中的阴劲却很像传说中的‘幻月神功’!”
“千面狼!”冷欣儿只感到嗓子发干,嘴里发苦,虽然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真面目,冷欣儿还是立刻就猜出了她的身份,曾经假扮成车夫老马,后又假扮太白楼店小二暗算自己的千面狼容阿娇……“请问,小哥儿是否来自昆仑山?”狼王路天豪在冷欣儿面前蹲下来,努力从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不过这笑容出现在他那张瘦长的狼脸上,反而让人感到有些阴森……冷欣儿一瞪眼:“什么昆仑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着冷欣儿四下张望,总算发觉在神案上酣睡的惠娘和珠儿,看她们呼吸和缓,想来也是被点了“昏睡穴”,见她们暂时没有受到伤害,冷欣儿心里稍稍宽慰了一点……“你们想干什么?快把咱们放了,不然步大哥若追到了这里,你们就别想再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冷欣儿说着开始挣扎起来,时间一长,他的软麻穴也开始解了……“步天歌!”狼王一拳砸在墙上,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眼眸更显幽蓝阴冷,“我就怕他不来,他来了正好,我正要为我那些兄弟报仇雪恨!”
那边容阿娇也拍开了惠娘的昏睡穴,扣着她的脖子质问道:“你是谁?上次在那山洞中为何要跟我抢这孩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刚清醒过来的惠娘茫然望着面前恢复了本来面目的千面狼容阿娇,一脸无辜……容阿娇抬手给了惠娘一耳光,骂道:“别装蒜!上次在那山洞中就只有我们三个人,当时那小子在洞口附近,黑暗中和我抢夺孩子的不是你还有谁?”
“你们老不老实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路天豪慢慢拔出了狼牙刀,幽蓝的眼眸中闪烁着残酷的凶光,“你俩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呢,我就给你们一个痛快,不然我就砍掉你俩的手脚,割掉你们的鼻子耳朵,让你们哀叫三天三夜也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