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胡久利暗自心惊,不敢说话了。 ^
我思量再三,决定让这件事情到此结束,于是这个人就悄声无息的死了。本来呢,应该把这些证据烧掉,一了百了,但是我还有点小主意 青瞳微微低下头,道: 那时我已经知道自己要被嫁去西瞻,我有点想用这个逼的父皇改变主意
想了很久,终究狠不下这个心肠,要是为了救我自己脱离苦海,却让亿万生灵陷入地狱,我怕自己也没有脸面再见父帅了。于是我退了一步,决定借死脱逃,从此隐姓埋名的生活,富贵贫贱、生死存活全靠自己了。 )^ ?
胡久利 啊 了一声,这才明白当日的始末,他奇道: 可是参军,出嫁前那几日我常常见你,你看上去 嗯 怎么说呢 不像有一点难受的样子,好像这个、这个,嘴虽然没笑,但是眉毛眼睛总是偷着笑。
青瞳心里如同被捅了一刀似的,那几日恰好是接到母亲的信,得知离非可以和她一起走的时候,小女儿心事里,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直到现在,青瞳也愿意时光停留在那一刻,她的故事可以幸福的结束,从此以后,世界上再没有一个营营役役、往来奔波的苑青瞳,而是多了一个幸福的小女人,一个不起眼的离夫人。
她苦笑着摇摇头,摇去这些幻想,对胡久利淡淡道: 是吗 那时候我还小吧,心里没有愁事。 ^^.
为了不让胡久利仔细想,她迅速接口道: 我走了之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父帅,朝廷对他的猜忌由来已久,先是有承欢的名分挡着,后来承欢去了我又嫁过来,总算还是亲家。等我走了还能怎么办呢 何况西瞻表面上和我们和好了,父帅就更失去了价值,所以我就偷偷把这个埋在远征的坟墓里,这个东西若让心怀不轨的人得了,大苑马上就是一场滔天大祸,只有这般隐秘的地方,才不会有人知道。我留下书信给父帅,说墓中我留下了一样宝贝,若日后朝中对他有了猜忌,拿这个出来必然可以保住性命。 可是!可是元帅并没有动用啊
是啊,我无法安排他的命运,我只是给他争取到了一个选择的余地,可是他甚至没有选择打开看看。胡久利,我只想给武本善看看,他为了父帅的仇恨死也不肯救国,父帅明明有活下去的办法,却不肯用。我只是想让他看看,父帅如果活着,会怎么做!
青瞳把这个埋在周远征的坟墓里,其实还有一个意思,她没有清楚的告诉周毅夫墓里的东西是什么,只是含糊的说这物件可以保住性命。
这样既避免了周毅夫因为心软而不用,也不必担心他会轻易使用,因为不到真的万不得已,周毅夫不会挖开自己儿子的坟,那该是多么伤心的事情,同时,既然能下决心挖开儿子的坟墓,事态必然已经不可救药,他应该已经经过痛苦的思想挣扎,不会白白惊动远征一场。
便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树后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看着青瞳和胡久利。他们二人停下说话,奇怪的看着这个最多八九岁大的孩子。
这个小孩穿着云中一带牧民常穿的长袖筒,犹犹豫豫的走出来,打量了两个人,最后从袖筒里拖出一封信递给青瞳,道: 给你! 童音清脆。
青瞳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惊讶万分,问: 小弟弟,这是什么
小孩子固执的伸着手,道: 你的,给你!
青瞳有点不敢接,害怕有危险,她蹲下来温和的说: 小弟弟,慢慢说,这里面是什么,你为什么要把这个给姐姐
小孩子道: 不知道是什么,一个白头发的老爷爷给我的,他说让我守着这个坟,要是见到有人挖坟就把这封信给她。
是元帅!别人哪里知道会有人挖将军的坟! 胡久利大叫。
青瞳伸手拦住,对小孩道: 这个白头发的老爷爷 她用手比划前额: 这里是不是有一颗黑痣
没有啊,有一道刀疤。 小孩摇着头道。
胡久利吃惊的看着青瞳,他发觉参军比以前要小心了,对这么一个小孩子也不能放心,这样当然不能说不对,但是他觉得有点别扭,至少青瞳比以前活的要累了。
你就一直在这里守着吗 ^
小孩摇摇头: 前些日子我爹爹带我去上林的草场躲饥荒,我好几个月也没有回来,爹爹说不用回来了,不会遇上你了。可是我娘以前说过,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老爷爷给了我们家很多粮食,还给了我一匹小马。可好了!我答应老爷爷把信给你,就每天都过来看看,从我住的地方过来,一天就只能跑一次。好容易才看见你,快,给你啊!
青瞳又问: 我们两个都在挖,怎么你不给他啊^
那小孩不耐烦道: 老爷爷说挖坟的应该是个大眼睛的姐姐,说她不会让别人动手什么的。哎呀,快点,我不赶快回去天就黑了。
说罢将信往青瞳怀里一扔,转身就跑了,终于完成一项重要任务,这草原的小孩子如同卸下重担,边走边唱起歌来。
青瞳就着蹲下的姿势坐在地上,拆开手中信函,果然是周毅夫所留,信上的字迹熟悉无比,她看着看着,眼泪慢慢流了出来,将信纸打得一片水痕。她招手叫胡久利过来,两个人一起坐在地上用颤抖的手拿着一张纸看。 ? ^
孩子! 周毅夫这样称呼青瞳。
孩子,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你给我留下的东西,我偷偷问了当日的探哨,也悄悄让阿黛潜入蜀中,大体已经知道是什么了,这东西一拿出来就是朝政动摇,就有兵危之险,到最后还不是百姓受苦 孩子,我只能辜负你的好意了,我的命比起千百万的性命,那算得了什么
我真希望你永远不要看到这封信啊,你看到信,就说明你要拿出这个来做一件大事情。我自己不用,可是我没有能力让你也不用。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毁了它,可是我实在不忍心啊,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两个都不会挖开远征的坟,你既然需要,那么一定是你最后的希望了,你留下这个给我保命,我怎么忍心毁了你的希望
阿黛说的没错,做我的子女个个没有好命,我对不起我的孩子!你身体里没有周家的血,但是已经有了周家的气,好孩子,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足够的理由,我知道这会让你很难,可是我也只能求你。
父帅求求你,求你看在大苑可怜的亿万生灵,不要掀起波澜,哪怕受再大的委屈,我也求你不要负了天下万民!皇上不算圣君,但是他尚仁厚,这天下的百姓很可怜,他们要的只是一点活下去的可能罢了,跟着皇上,他们还能活下去啊!保护他,就是保护大苑的社稷,就是保护大苑的百姓啊!
我知道你不打算去西瞻,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我教你兵法三年多,你一有主意眼睛就是这样,我走了之后,不知道朝廷会怎么处置定远军,但是西瞻人不会真的放弃侵占大苑的念头,呼林关迟早还会成为战场,到时候,抵御西瞻的不管是不是定远军,孩子,能帮忙的地方你都要帮一把,国家国家,先有国才有家。我的兵法已经全都教给你了,我不在,你就替我为国家出一点力吧!
虽然我一生都在杀敌,都在征战,可是我最大的希望却是让天下平静,百姓不要受战争之苦!没有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目标和把握,别让任何人折腾这个天下!
话只至此,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不需要我再多说,现在仔细想想,你如果还是决心要用,那么事后一定要还百姓一个能安居乐业的太平天下!
元帅啊! 胡久利哭了起来,他道: 参军,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给武将军看看,我不信他会不发兵!我不信他会不顾元帅的意愿。
青瞳紧紧握住信纸,把它揉成一团,又仔细展开,她也不信武本善看到这些会不发兵,这封信也给她带来的是另一种震撼,周毅夫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朝中杨予筹还没有叛乱,形式尚算平稳,那时候这确实是天大的事情,现在可算不上了。
何况她现在动用这个不是要给皇上和什么权臣藩王,只是想给武本善看一看,周毅夫担心的此物一出,朝政动摇兵凶之险是不会出现了。朝政现在已经动摇的一塌糊涂,兵凶也已经凶遍天下,即便是波澜也不是她掀起来的,这一点青瞳问心无愧。
然而周毅夫最后却说 没有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目标和把握,别让任何人折腾这个天下!现在意图折腾天下的人就有她苑青瞳,还是想大大折腾的,父帅会不会痛心呢
青瞳突然咬牙,天下已经如此了,宁晏即便胜了,各地藩王也难免要动些心思,她就不信到时候宁晏不会血腥镇压 同样的,就算是父皇胜了重回京都,那也一样要经过若干奋战,可以预见,未来一段时间,大苑必然有大批百姓死于内战。这周毅夫宁死也不愿意看到的景象却是无法避免了。
青瞳扬起眉毛,既然如此,她姓苑,自然更希望胜利的是父皇,自然更希望对得起打下一片江山的祖先。
她在周远征坟前跪下,把手中书信擎起,道: 父帅,对不起,我必须用你教给我的本事折腾这个天下,必然会害死无数百姓。但是,我当着远征发誓,只要还有一分可能,我也不会放弃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愿望,我会做到底。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你让我试试吧!

十四、退敌

另一边,小小的渝州城,王敢已经守了五天了。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个奇迹,他已经不愿意回想这五天来元修一刻不停的进攻他们是怎么支持下来的,公主让他守住七日,显然是没有料到元修竟然会和他拼命。是啊,元修这不是打仗,就是在拼命。
昨天他们又遇到了吊桥被夺后最大的危险 护城河断流了,淤塞河流的东西很可笑,是元修命人将五里沟的死猪运回来扔进河里,几百斤的猪一只只扔进去,河水一时间冲不走,慢慢就搭起一条通路来,眼看着元修的人就可以来到城下了。
因为有护城河围着,东门和北门的城墙更低,日前战斗又打塌了多处土墙,要让他们靠近简直就可以直接跑上来。
危急时刻还是任平生想到办法,泼些火油在猪身上,一支火箭射过去,这些肥猪就燃烧起来,真是好香啊!烤猪的味道到今天还没散,两边的士兵都是一边打仗一边咽口水,猪油那么多,这把火一直烧一直烧,一个晚上才熄灭。
两边的人各抢了些半焦的猪肉回去吃去了,今早上一个敌军攀上城头,就是被一个猪头打下去的。
礌石已经用完了,这个还可以拆了城内居民的房子先用,但箭支也快要用完了,哪里是急切可以赶制的 还有,士兵手中的刀枪兵刃大多已经损坏,砍过去也砍不死人了。
更可怕的是每个人精力都消耗的厉害,由于人少,实在无法保证轮流休息,人人都是困倦欲死。睡眠严重不足,有些战士守着守着就一头栽下城墙,摔死在地却也没有发出一声。有的人还站着,却已打起了呼。
更多的人处于精神恍忽的状态,眼看着敌人的刀枪,却不知躲闪,直直的向上碰。高度的疲劳,使守军死伤比例急巨上升。在第五天靠近黎明的半个时辰里,伤亡比例竟超过了原来几天的总和。
在打退几十次冲锋之后,王敢也精力衰减的厉害,有一次他差点仆下城头,幸得身边兵士一把拽了回来,他觉得自己脑筋早成了木木的,眼神呆滞,连说话也变得词不达意。城头横着密密麻麻的尸体,有敌人的,有自己人的,已经没人去清理,既没力气,也清理不过来。
王敢曾经想让皇上到城头督战,激励士气,但是景帝脸色一片刷白,无论如何也不肯,王敢一看也算了,他这样上了城头也只能消磨士气,他斜看一眼身边,好在还有这个精力旺盛的大个子。
任平生也挂了几处彩,但是都是没什么关系的小伤,他模样虽然狼狈,但是手中长弓却拉的满满的,每一声弦响,必有一个敌人倒地,他每射一箭,城头上便欢呼一声。_
其实弓箭这玩意任平生以前从来没玩过,他更擅长的是近身缠斗,然而兵器全有相通之处,眼下城上城下对决,还是弓箭更能见效,他不拘泥于兵刃,什么管用就来什么,几次之后就摸清了弓弦的弹性,百发百中,无一落空。有几次还使出神驽先机营攻击他用的阴阳箭来,好几个偏将都伤在他手上。
任平生双臂较力,拽动弓弦,这一次竟未将那张硬弓拉满。他连射几百箭,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青瞳说的对,在这千军万马之中,他逞英雄的结果只能是死,然而此刻,老任发觉自己并不畏惧生死。
他吸一口气打起精神,终于弓开箭响,又一名敌人落马,守城军士松了一口气,又欢呼起来。任平生伸手向后,接了个空,这一次身后士兵没有像前几次一样递上箭支,原来羽箭经过这几日消耗,已经接济不上了。
弩箭已完全用尽,武器上的压制性优势完全丧失,想要组织一次反冲锋都无法实现,这守城的优势一下变得微乎其微。
任平生突然大吼一声,在众人的惊呼中跃下城头,手持长戟疯狂的砍杀敌人,从蓝威手中抢来的兵刃老任这些天越用越趁手,削铁如泥的宝剑也不要了。许多民勇发出怒吼,跟着冲出城门,激起漫天血雨。
这是一场野蛮人的大战,至此,计谋再也无用,拼的是坚韧,是勇气,是决心,是执着,是疯狂,拼的是谁更能拼!
这次出城的队伍几乎没有人活着回去,然而一样疲惫不堪的元修军却被又一次打退了。在这场战斗里,第一次上战场的民勇挺起胸膛,一次又一次击败了十倍于己的精锐部队。这场守城之战不但记入大苑历史,在其他各国,也被口口相传,作为后世可以借鉴的战斗经验。
任平生杀的天昏地暗,王敢在城头急得大叫: 任壮士,快快回城! _.
任平生回身四顾,见到处都是敌人,心中知道再这样下去,任自己如何本领通天也是一个死,既然这一次进攻暂时击退了,还是应该回城再作打算。
就在他几乎杀到城下之时,突然听到震耳的厮杀声中传出一句十分熟悉的尖利呼叫: 任平生!接应我。 他吃惊的猛回头,见远处一匹满身黑泥的脏马上,同样满身灰土的脏人正是几日不见的苑青瞳。
且说青瞳日夜不休的赶回来,在山坡上远远看渝州,只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个急速翻滚的旋涡,鲜血一层层洗刷着城墙,又间杂着红色、白色、暗灰色、酱紫色以及说不上什么颜色的斑块。
好样的!渝州没有丢! 青瞳只觉热血上涌,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如此惨烈的近身战斗,第一次便是周远征呼林关外率兵拒敌。
她紧紧咬着牙,眼前的民勇和呼林守军身影交叠一处,任平生和周远征虽然身形兵刃都不相同,但此刻他们看上去那么相像。青瞳将锦匣塞进胡久利的手中,道: 你去交给武本善!要快! 自己一催马,飞快向战场中插了进去。
她弯腰死死抱住胭脂的脖子,叫道: 胭脂!冲进去!
胭脂一声长嘶,带着她飞奔而下,很快追上元修后军,因为她前进的方向和进攻方向一致,前面的敌人没有回头之前只当后面来的快马是自己人,胭脂的速度又太快,发现不对时青瞳已经老早越过他们,只留下一个背影来,等前面的人终于听懂后面人喊的话,结下阵势要拦住她时,青瞳已经冲进战场的中心地带了。
几个拦在路上的士兵高叫: 干什么的 ,他们没有得到回答,那匹快马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箭一般射到他们几个面前,前蹄一用力就带着马上人从他们头上越过去了,他们只好和后面的人一样大喊,让前面的士兵继续拦阻。
青瞳半空中已经认准任平生的方向,连番纵越,指挥胭脂向他冲过去。嘴里厉声大叫: 任平生!接应我!
任平生在打得眼睛发红的时候突然听见这声熟悉的叫声,心里直接就是一阵怒气。她回来送死不成 回头惊见她已然冲进军队中间,不接应她更危险。 )
只得快快料理了身边的几个敌人,向她杀去,突见到胭脂一个耽搁,已经被许多士兵围住,一个步兵挺起长枪正要往青瞳身上刺下去。任平生怪叫一声,一跃而起。
他半空一个空心跟头,已飞掠过众兵头顶,紧接着落身在那个士卒头上,咳的一声,那人被他踩断颈骨,头斜斜的仰了开去,口中鲜血狂喷,眼见是不活了。
任平生落在青瞳身后,伸臂紧紧揽住她,吼道: 你趴下,我带你冲出去!
青瞳使劲从他的胳膊里挣扎出来,道: 不,你带着我进城!
进城 你个疯婆子!好好,我对不起你,没看着花笺。你先出去,我自己再回来找她成不成
青瞳尖叫起来: 你没看着花笺 你明明答应过我 算了! 她立即稳定情绪: 带着我冲进去,我要也在城中武本善来救援的把握就更大一些。
冲进去 你说的轻松!没看见元修五万大军都没冲进去吗 老子本来差点就能进去,现在带上一个累赘,我说啊,赵子龙能带着个小阿斗在百万军中七进七出那是曹操说了要活的,你问问猴哥要我吗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对着他迎面飞来,正是元修咬牙切齿的射过来的,答案显而易见。
青瞳抽出他腰间宝剑将箭支挡落,道: 我有手有脚,又不是小婴儿,试试吧!
任平生也只是说说,他什么时候认输过 一手圈住青瞳,一手挥开长戟纵马向城头扑过去,青瞳在她怀中只把手中长剑胡乱划拉,这宝剑当真削铁如泥,诸般兵刃碰上去都只是发出 哧 的一声就断了,没一点金属相交的声音传来。
王敢在城头见了,忙射出仅剩的弓箭接应,眼看离城不远了,这处城墙已经坍塌了一半,要按照以往胭脂的能力,应该可以一跃而上,任平生相准了地方,使劲一磕马镫,胭脂悲嘶一声跃起一半就跌落在地,将背上二人甩落下来,自己也重重摔在城下,口角喷出夹杂着血花的白沫。
它被青瞳骑着日夜不休的奔波下来,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眼看着敌军挥出套索,胭脂极力挣扎还是成了俘虏。敌军一起呼啸着向地上的二人扑来,瞬间有三十几种兵刃一起刺下去,四面八方都被利刃填满,没一点空隙,王敢几乎要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在这危急时刻,任平生双眼瞪得老大,发出夺目的光华,他深吸一口气,身子立即游鱼一般贴着地面划了出去,就如同有线牵着他们二人急扯一般,青瞳大声惊叫,眼看一个斗大的马蹄对着自己踩下来,任平生丝毫不躲,她想这番真倒霉,被一匹马踩死!
然而她身上突然一热,似有一股流水般的热流充盈全身,那马蹄踏在她身上立即弹起,竟然踩不下去,疼是有点疼,但是命是保住了。
他们贴地飞速滑行,目标一下子矮到极点,敌人阵前的都是骑兵,一时只能弯腰俯身去刺,那速度自然慢了,人马相互挤挨碰撞,更是找不准准头,被马蹄踩几下又破不去任平生的护体内功,颇有些手足无措。
任平生看出便宜,索性不起来了,来着青瞳一路磨近城垣,等到了城下,两个人都如同加入了丐帮,衣衫破烂,尘灰满面。
城墙近前围了更多敌军,任平生一声大喝瞄准一个骑着黑马偏将一纵身,半空中双脚齐出将他踹了下去,自己落在在黑马上将身一立,用脚在马鞍上一点,竟然带着青瞳直扑向高高的城头,几名士兵冲上前去,手中各种兵刃一起往他身上招呼,想乘他未抓住城头之时,将他逼下去。
任平生身在半空,左手一转将青瞳翻出去,青瞳手中宝剑挥出,被它碰上,刀剑皆断。两个人配合的倒还密切。
我要放手,你自己抱着我! 耳边传来任平生的大喝,青瞳赶紧使劲搂住他,任平生松了揽住青瞳的手,顺势抓住一杆长枪的枪头,借势上翻,竟然一跃两丈,眼看力竭,在城上城下的一片惊呼中,右手手中长戟向下一点,戟尖正碰上长枪枪尖,叮的一声长枪枪杆受力弯了过来,两人就借着一弹之力大鸟一般落上城头。
好家伙,虽不如赵子龙百万军中七进七出的威风,但是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青瞳,竟然被他闯回来了!城下敌军呆呆仰望着他,一片静谧,谁也说不出话来。
大军气势被一个人所挫,元修整顿心神,命士兵整队,片刻之后便擂鼓再战。
就在这时,青瞳身后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士兵快步跑上城头,老远就喊: 北门送来的快报!
青瞳一惊,城北正是莽虞山方向!如果不是时间上无论如何不可能赶得及,青瞳就要想着是武本善的援军到了,但是胡久利就是飞,现在也顶多刚刚绕到山下,等他和武本善说明情况再整兵,最好的打算也要三个时辰以后,青瞳摇摇头,不应该是援军。
不是这个消息会是什么 她不由一阵心慌,难道城北也告急 元修的全部兵力已经用来攻打这南门,城北会有什么消息 宁晏带兵来攻 天凌城守将造反 还是哪个有势力的趁机来捡便宜 无论什么情况都是雪上加霜,这一刻,青瞳第一次祈祷上天给她点运气。
元修也停住手,仰望城头,敌万大军齐齐鼓噪,紧张的盯着那个奔跑而来的哨兵,现在任何变故就会造成莫大影响。
急 急报,急 那哨兵第一次被几万只眼睛死死盯住,紧张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任平生抢过信函,打开只略看一眼,马上放声大笑,笑声及其得意。
青瞳心中大喜,几乎虚脱,忙问: 什么消息
任平生笑脸不改,把头歪过来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不知道!
什么 !
第一行就有四个字我不认识,没看懂。
那你笑什么! 青瞳气急败坏,真想上去咬他一口。任平生举起信纸遮住脸,又是哈哈大笑一阵,才道: 管他什么消息,现在还能坏哪里去,先笑毛他们再说!
青瞳一想有理,接过信纸,也是放声一笑,眼睛才快速扫过,见上面写道: 臣林逸凡禀,我已劝武携部至廓,人数六万余,大部在南,小部在西,部署已毕,武却迟迟不能下定决心。踌躇之间,途遇胡久利,道出元帅之心,悲悯众生莫过于此,对主尚且苛求,何论自身,元帅之事固悲,参军之身亦重,武自言已失其一,不愿再受,愿效全力!如需,请以烟火为号!
原来武本善已经带人马下来,半路遇上的胡久利,怪不得来的如此之快!信纸上又一个对穿的窟窿,可见这封信是用箭射到城头的,看了这个窟窿,青瞳就像看到神驽先机营的士兵一样激动,有了他们何惧元修
这一下喜出望外,真的开心起来,任平生不明就里,然而也跟着她一起大笑,两个人并排站在城头,面对望不到边际的敌军,笑声远远传开。元修大军顿时一片骚乱,元修自己也下意识后退一步,当真被他们笑毛了。
青瞳笑声一停,喝道: 点火! 城头片刻就升起狼烟。
突然一支长箭如同天外飞来,铗着刺耳的厉啸, 夺 的一声狠狠落在元修的大纛上。
那大纛被冲的一摇,坚硬的柳木制成的粗壮旗杆从中间 喀拉 一声裂开一条大缝,却没有立即折断,元修大军正在心惊,厉风又起,第二箭、第三箭接踵而至,齐齐射中那开裂的地方,碗口粗细的大纛终于顶不住,轰然一声巨响,从中折断。
那巨大的帅旗如同笨重的巨人,摇晃一下就重重扑在地上,卷起满地黄土硝烟,高达一人。
城头上齐齐一声欢叫,而城下却是一片惊呼。大纛乃一军之胆,预示着上天的保护,它被折断,极是不祥。元修也是大惊,四下寻找射箭的人,然而在这万军之中,却不知箭从何来 要说是从军阵外面射过来的,元修却无论如何不能相信,普天之下,绝不可能有人能把箭射的如此之远!
他料的不差,此箭不是人力射出,而是神驽先机营中的扬威弩,此弩笨重,需要依着地势架起,不能随便移动,拉弓也许三个人手扶弓背,脚蹬弓弦才能将它张开,然而这箭飞出却可以穿透重甲,最初的神弩先机营就是因它而得名。
扬威弩一出便是宣战的信号,紧接着天上就像下起了乌溜溜的暴雨,耳朵里满是刷刷的箭支割裂空气之声,一时间,竟然连敌人中箭发出的惨叫声都听不见了。 _
如果战斗力一方绝对压倒一方,那么就不应该叫战斗,而是叫杀戮了。
武本善凭借着充足的装备,精锐的弩兵,在还没有和敌人面对面的时候就展开了杀戮,昔日他率领的前锋军就是这样永远站在战斗的最前沿,他们的任务就是在和敌人军队正面交锋之前,最大限度的让对方减员。在这方面来讲,每一个神驽先机营的弩手都是冷血的,他们已经习惯了在他们如雨的精准的弩箭面前,人的生命脆弱到不堪一击,没有人会为此手软一下,也没有人会浪费一秒钟时间,没有接到停止的任务,这些夺命追魂的羽箭还会在他们眨眼间就能三发的手上继续夺去生命,此刻渝州城前已成死地!已成绝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