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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攻城的骑兵转身逃散退出城外,将后面支援的步兵精锐都冲散了,前后无法衔接,互相挤踏,乱成一团。面对溃逃的士兵,阵后的元修蓝威等人举刀乱砍,想把汹涌的人流追回去,可是哪里阻挡的住,对面城头又传出 投降不杀 的大喊声。越来越多的人扔下兵刃,向着生存的路途奔去。
哈哈,元修!你也想挡我定远精锐神驽先机营
青瞳在城头之上纵声大笑,笑了几声,身子突然软软滑到,仰天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任平生吓了一跳,弯腰去探她脉息,一探之下放松了精神,指着她大笑道: 这什么人,分明一个猪!说说话都能睡
话音未落,他就就着弯腰的姿势一头栽倒在地,片刻就打起了呼噜。其余的士兵尚还轮换着休息,他们二人却一个奔波五天未歇,一个激战五日未停,现在精神放松下来,两个人一正一反扑在战火硝烟的城头,在震天的厮杀声中,就这么睡着了。
花后无语荒草肥,焉知天外无惊雷 囊括涯内群魔乱,难忍鼠辈称强贼。
冲天一怒寒星落,十万义士遥相随。长驱直入九万里,凌霄殿上夺金魁。
一、收降(一)
第六章 谋国尽书生
大业由人定,今古几麾旌 向来谋国,万事尽出书生。安识鲲鹏变化,九万里风在下,如许上南溟。推盏旁边笑,江山片刻倾。
看世事,几分能随人愿 不过上下沉浮,何必伤情!也是天家龙种,国祚消歇时,怎得独自身轻。细想从前事,双眼为谁明。
一、收降
青瞳一觉足足睡了两天两夜,她醒来的时候大局已定。王敢年迈,这次疲劳过度,仍旧卧床休息,城中激战后的守兵也全都睡了两天以上,只有任平生内力精湛,睡了十个时辰就恢复精神。
只可惜当日他是头朝下嘴啃地的姿势睡的,十个时辰下来嘴巴肿的和猪一样,直到青瞳三日后在庆功宴上看到他,他还是有点口齿不清。当日他们二人在城头睡倒,青瞳很快就被花笺捡回去放在床上好好睡,也有不少人想把他抬回去躺着,但是任平生连日来紧张过甚,尽管在睡梦中有人靠近立即挥拳出击,连打伤数人之后谁也不敢上前了,只好由着他练习铁嘴神功了。
青瞳一见到任平生,就指着他的嘴大笑起来,任平生有些尴尬,他睡醒觉已经两天多,从武本善和王敢口中得到证实,他犹豫片刻,道: 没想到你真的童参军!老任 老任日前多有得罪,实在不好意思。 _
青瞳觉得好笑,眯起眼睛笑道: 得罪 没有啊,我们不过是互相通名,我说我是童参军,你说你是谁来着 对了!孙大圣!我们君子之交,坦坦荡荡,我可没骗人! 她故意很吃惊的问: 难道你骗我,你不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任平生嗓子发干,只好尴尬的道: 不是。
青瞳点点头: 这就对了,看你方面大耳,油头滑脑,再看你这嘴,一定是他师弟冒充的! 说罢终于忍不住,斜瞄了他一眼,抿嘴一笑而去。
花笺见青瞳走了许久,任平生还呆呆的站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走来道: 你别介意,青瞳就是开个玩笑,一起去喝酒吧。
任平生目视青瞳离去的方向,仿佛呆了一般全没听见花笺说话,只管自己不住嘟囔着什么,花笺凑到近前细听,他始终重复着一句: 唉!怎当她临去秋波那一转,怎当她临去秋波那一转
他仍然呆视前方,直到衣袖被人一拉,回头一看胡久利端着酒碗在一旁比划多时了,任平生怪笑一声,和他吆五喝六的拼起酒来。
公主。 青瞳回头,见是王敢唤她,面色凝重,看来是正事。宴席之上一片嘈杂,青瞳对着门口示意一下,王敢跟着她到了门口的安静地方。又道: 公主,今日圣上又问元修的事了,当日公主说要试着收降此人,实在不能收降再杀了,如今已经过去好些时日了,元修仍然不降,圣上问公主打算如何处置
青瞳笑容凝住了,犹豫一下才道: 英国公,依你看,元修此人值不值得收降
王敢立即道: 当然值得,我国中能与他媲美的大将寥寥无几,这样的人才如果能收归我用,当然最好,但是元修无比骄傲,让他死容易,让他安心归降可就难了。而且、而且
王敢踌躇半晌,终于咬牙说出心中的话: 元修对皇上得罪不轻,当日公主不同意杀他已经惹得皇上不快,臣看元修不会归降,不如杀了吧。
青瞳叹气道: 我舍不得啊!不止是他的才能可惜,元修手下尚有五万精兵驻守关中,这些人只听从他一个人的命令,我们杀了他,这五万精兵就会来和我们拼命,我们要是能收降他,则会凭空得了五万助力,眼下这种赔本买卖,我们做不起! _,
她无奈道: 偏偏元修也能看出这一点来,他最初不肯动用自己的五万精兵,大概也已经抱了保命的目的,无论是我们还是宁晏,谁也不敢不掂量一下杀他的代价。
她看到王敢露出左右为难的样子,安慰道: 英国公,你别着急,现在还是缺一点火候,再等几天,此事未必不行,我一个朋友曾告诉过我,这类人最在乎的是什么!
颜彬穿着崭新的禁卫军副将袍服来到渝州城地牢门前,示意狱卒打开牢门走了下去,他和十几个偏将副将被俘后归降了景帝,被编入禁卫军,今日青瞳命他来对元修宣旨。_,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差事,颜彬看着牢中的元修有点想哆嗦,元修倚墙而立,冷冷的看着他打开手中卷幅,颜彬干咽了一口口水道: 公主手谕,元修拜听。 也不指望元修真的跪下回答: 臣在。 就在他冰冷的目光注视下结结巴巴读了起来: 关内侯元承茂,出身扈州庶民。元氏世代经商,至茂大富,所积资产,堪敌一国。
元修 咦 了一声,元承茂是他的父亲,他在牢中好吃好喝呆了许多天也没有人来搭理,本以为今日来传旨不是招降就是赐死,他预备来个你说什么我也不理,谁知手谕上竟然聊天一样讲起他父亲的生平了。
抬眼看颜彬也是满脸惊讶,显然他也是才知道手谕上写着什么,颜彬被他一看更紧张,勉强读下去: 永嘉十四年,扈州刺史勾结南诏白抵部落,囤兵自立为王,恰逢理宗南巡,为乱兵阻于东郡,幸得茂助,跻身商路方得返京。后荆南将军徐继奉旨讨敌,茂又仅以一家之力,在南华崇山中强开栈道,徐继大军自栈道出其不意,直袭叛军心腹,大破白抵,收复扈州,平定边陲。茂以功高受封侯爵,世袭罔替,时年三十二岁,为庶人出身,百年来以军功晋爵第一人。茂募私兵五万,因律佣兵重臣不守本土,元氏遂北迁至朔州,成关中大户矣。^
元修冷若冰霜的脸色一点点和缓,尽管他父亲怎么以一介商人的身份封为关内侯,在元家没有人不知道,可是再听多少遍也不会对这不感兴趣。
颜彬读的一头雾水,不知道这算什么谕旨,仔细看后面还有一行小字,赶快接着读: 苑史 理宗本纪 关内侯传。
这话更像落款,还是没说到底要干什么,颜彬拿着手谕前后仔细的找,实在是再没有一个字了,于是他只好道: 恩 这个,宣毕,关内侯接谕。 ^
他也不指望得到回应,只想赶紧回去,谁知耳边响起元修平静的声音: 颜彬,我家祖籍是扈州,不是巴州,你读错字了。
他伸手过来把手谕接过去,这等平述事实,不带个人感情的口吻一听就可知是写史书常用的春秋笔法,没想到父亲已经记入大苑史书,史书对父亲的评价不坏,无论成败,他元家毕竟在大苑的青史上留下了一笔。
当天下午,颜彬再过来宣谕旨已经不那么紧张了,他展开手谕,道: 公主手谕,元修拜听。 元修嘴唇动了动,没出声,颜彬读起来,中气明显比上午的时候足。
关内侯元修,出身扈州庶民,八岁随父迁居关中,因其父曾目睹荆南将军徐继率兵杀伐,爱其雄姿,故令修弃商从武。修聪颖,年二十而学成,率自家五万精骑纵横关内。泰安二十三年,苑北大灾,民不聊生,左丞相杨予筹谋逆,宁国公宁晏除之,却以自身代,修以私利从敌。宁晏,世代簪缨,至晏已袭国公之位五世矣。宁氏一门,共出九后,哲、理、景三朝以来,权倾朝野,无上恩荣。晏不思报国,反行大逆之举,实千古恶徒,兵部尚书、内侍总管、京都都尉、关内侯从敌,尤以关内侯最甚,率兵困上于渝州,围城五日,将士死伤无数,为一己私利罔顾民生社稷,关内侯,亦国贼也。
读到这里,颜彬已经知道不好,但是职责在身,只好战战兢兢读下落款: 苑史 景帝本纪 关内侯传。
话音未落,被囚禁几日也保持风度的元修双目通红,恶狠狠的扑上来,精铁牢门被他撞得咣咣作响,颜彬后退几步,匆匆忙忙完成最后一句话: 宣毕,关内侯接谕旨。
随即扔下手谕飞身而逃,身后元修尽力咆哮着: 那是我,不是爹爹!让史官写清楚,凭什么关内侯为国贼,写清楚!是关内侯元修!元修!
第二日上午颜彬又来宣读手谕,说的是元修最引以为傲的一件事: 定远军坐镇云中二十余年,边关安定,流匪不敢行事,尽迁关中,关内侯元承茂至关中后,倾家武装五万兵士,令其子修北上征讨悍匪,朔河一役,修奇袭敌后,一人即杀敌三十余,朔、羯二州遂平,上旨,更羯州为捷州,关内侯至此名扬大苑,百姓称善。
后面跟着还是苑史 景帝本纪 关内侯传。
下午又来,说的却是元修兵败渝州的倒霉样子。如此一连七日,上午将关内侯夸奖一番,下午即刻贬低一次,夸奖的时候还指名道姓说清楚是哪一任关内侯,贬低的时候则不提姓名,只说关内侯三个字,什么国贼、逆臣、祸国、殃民 越说越难听
最后全无例外,来个苑史 关内侯传,表示史书上已经这么写了。
要是骂自己,元修也还能勉强忍得下,偏生这史书用词暧昧,不仔细读都会怀疑成元承茂,元修世袭了关内侯的封号,连累他的父亲受了无数诟骂,虽然元修也知道一个关内侯恐怕不会在苑史上占据这么多篇幅,后世读史书的人不见得对关内侯几岁上晚上睡觉还尿床感兴趣,这些多半是气他用的。
但是即便只有一分写在史书上,他也没有脸面面对自己的先父,偏生他对此毫无办法,元修觉得如同吞下一肚子火炭,整个人都要被这焦急愤懑的怒火涨的爆炸开来,前面胸有成竹的潇洒样子早不复存在,他现在更像一个咆哮的野兽,囚禁他的牢房石头墙上血迹斑斑,都是他用拳头砸出来的印子。
第一日来宣读谕令之前,颜彬曾回去复令。青瞳没有见他,只是说什么时候该复令,到时候他自然会知道。如今七日过去,颜彬带着由平静到愤怒到疯狂到咒骂到威胁,最后又恢复平静的元修,终于明白了到该复令的时候自然会知道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些本应该由景帝圣旨发出,只是景帝当日匆忙逃亡,玉玺还留在京都宁晏手中,他无法颁布能让史书承认的旨意,连日征兵都是用的王敢兵马司关防,比较起来还是青瞳的玉印更有分量一点。
乍见元修,青瞳也微微吃了一惊,元修已经换过衣衫,手上也上了伤药,并且在她的特许下,没有佩戴任何刑具,一身精细刺绣的白衫和头上白玉簪也是仔细挑选的上等货,相貌不俗的元修穿上这些本应该玉树临风,然而此刻他就像一个蜡做的假人一样,一点生气都没有,青瞳也没想到萧瑟以前随口出的主意对他打击这么大。
她们对视一会,元修终于开口: 我认输了,你别叫史书诋毁我的父亲,我已经留下书信,待我死后,保证关内军即刻解散,不会报复。 说罢单膝跪下,青瞳过去相扶,道: 关内侯请起,事情远不止此。 ( ^
刚刚到他身边,元修诡异的一笑,再抬头时只见他手一扬,一抹精光忽闪一下便向青瞳颈中划去。
这把短小的软剑剑身极细,缝在元修的靴子上就像海水花纹一样,是他的秘密武器,青瞳身后有武功高强的任平生守着,不怕他借机行刺,何况衣服还是现给他找的,元修没机会做什么手脚,所以也没有叫人仔细搜身。
屋内屋外的侍卫一起大哗,大喝着冲向他,元修心存死志,借着跪下已经用手指将软刃抽出,任平生在青瞳身后一拉她衣衫,青瞳被扯的后退一步,再看元修手中软剑狠狠的冲他自己心口刺下,原来他刺青瞳只是虚晃,刺自己才是目的。
只听 夺 的一声利刃入肉的钝响,却并没有感到疼痛,元修惊讶抬头,见一只苍白的手将他的软刃赤手握住,青瞳身子已经被任平生拉的后退了一步,此刻尽力前扑才够着他的剑锋,要不是鲜红的血正从手剑交接的地方一串串淌出来,她的姿势真有些可笑。
那一瞬间元修的神情就让青瞳觉得不对,她只是来不及说话,只好尽力伸手一抓,好在及时抓住了。元修用力回夺,青瞳右手一串串渗出的血珠登时变成一股股的,手中的鹰浸了鲜血,更加红的夺目。元修大惊,手底下发软,用不出力气,只是喝道: 你做什么 放手!
青瞳剧烈的喘着气,勉强冲他一笑道: 别担心,我这只手受过重伤,不大能觉出疼来,你先放下剑,我有话说。 (
觉不出疼不代表不会受伤,眼看血流了满满一剑刃,元修实在用不下力气了,他长叹一声扔下手中软剑: 你连个自我了断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好男儿理应阵前杀敌,保家卫国,你竟要自我了断 ^
元修惨然一笑: 阵前杀敌,保家卫国,我想了半辈子,可惜以前没有这样的机会,以后 更不会有了。你出的好计谋,不就是要逼我自裁吗 史笔如刀,多少权臣将相即便在世时风光无限,死后却逃不过这种利刃。我便是挣扎上了天又有什么意思 我父无辜,不应该留下国贼的骂名,还望公主给他留下一点清誉。
我已经在书信中写明,我一死赎罪之后,公主如果能让史官写下我只是假意投敌,暗中、暗中谋划救援皇上,那么我这五万关内军就会归于公主所用,如果公主不愿,只要史书对我从贼只字不提,我的关内军就会解散,绝不报复,但是如果诚如公主前面所写,那么元家军拼尽最后一口气,也不能善罢甘休! 说道最后一句,他已经声色俱厉。
元修。 青瞳示意任平生放开她,她站起身走到元修面前叫他: 你听我说,史书之所以让人敬畏,就是因为它正直!别说是我,即便我的父皇也不能命令史官写什么、不写什么,高祖大帝早有旨意,史官修史,永不获罪!只要发生了史官认为可以影响苑史的事情,就一定会出现在史书上!所以你从逆之事,我即便愿意,也没有能力替你掩饰。
元修暴跳而起,满屋子侍卫早虎视眈眈的看着他,此刻好几只手一起上前将他摁在地上,青瞳迎着他的怒视接着道: 但是你的行为不会影响元承茂,你父一个商人,倾家救助朝廷,现在南华州和扈州的军队百姓商旅还行走在他开辟的栈道上,无论你做了什么,在大苑史上,你父元承茂仍是柱国良臣!我给你的手谕,只有第一日上午的关内侯传是真的,其他全是幕僚所写,无论你归降与否,这点不用担心。
元修停止挣扎,呆呆看着她,青瞳紧握右手阻止血流过多,接着道: 至于你,你可愿意看到史书上记下这样的话 元修从逆,然其为社稷苍生,幡然悔悟,率军南下直扑京都,解民之危、息国之难,元家军名扬宇内,元修功大于过,不辱其父声名
元修脸色赤橙黄白交替变化,心中起伏不定,如果是十日以前她说出这番劝降的话,八成元修会一口口水吐过去,但是现在这番话却真让他动心了,史笔如刀,萧瑟真是找到这类人的软肋。
青瞳示意侍卫将他放开,来到他身边用朋友聊天一样的语气道: 我知道,你的父亲商人出身,一直被朝中勋贵排挤,他们也只视你关内侯为钱袋,不停有人去要钱要物,五年前,去关中传旨的内监公然要求你们贿赂他五万两白银,还说你会的不过是做买卖,除了能孝敬点银子还有什么用处。你想要扬眉吐气,憋着这口气很久了吧。你父亲自幼就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为你广延名师,文韬武略一样也不漏下,你也十分争气,曾带领你的关中军剿灭悍匪,保了一方平安,我在定远军中就听过关中有你这样一位英雄人物,在我看来,你的才能在大苑数一数二,可惜朝廷不放心你这五万私兵,无论你怎么努力,始终不给你带兵杀敌的机会,你的关内军和定远军一样,出了属地就是死罪,你也和周毅夫老元帅一样,深受忌惮。
她温和的凝视元修: 说你贪图权势,野心谋国,我却不信!在我看来,你只是想证明一下自己,证明一下你这个商人的子弟能干大事,证明一下你的兄弟个个都是好样的。你年纪轻,无法忍得下周老元帅能忍下的气。
元修眼神流露出一丝痛苦,二十多年的郁郁不得志,今日被这年纪小于自己的小姑娘轻飘飘说出来,她生于王室,长于帝家,便是嫁到边关也立即有一展才华的机会,她怎么能理解一个有雄心报复的男人常年被压抑是多么痛苦,他抬起头,狠狠地、恨恨的看了青瞳一眼。
青瞳凝视着他,道: 你是恨老天给每个人的机会不公 还是认为我没受过任何挫折
元修吃了一惊,他两样都是,这童参军竟然能看透别人的心事
每个人重视的东西不一样,你在羡慕我,安知我就不羡慕你 至于机会,那的确是不公的,你的机会不如我,却有无数人机会不如你,元修,你认为如今大苑没有人胜得过你吗
元修垂下头,缓缓摇了摇,道: 公主便远胜与我,当日我以疲惫残兵败于武本善将军之手,事后细想,就是人马相当,我也未必能胜。这天下之大,胜过我的人必然很多,也必然有人终生也没有得到一展才华的机会,便在庸庸碌碌中消磨了一生。若非如此,知遇之恩怎么能让古往今来那么多豪杰以死相报 的确,我曾领兵剿匪,曾坐镇一方,也曾打了这痛痛快快的一场大仗,实在不应该埋怨老天不给我应得的机会。
青瞳接口道: 你明白就好,经此一事,侯爷必然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日后领兵,就更多几分谨慎。
日后 元修苦笑,慢慢道: 公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让我归降,元修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如果我胜了这一仗,归降尚可保的声名,现在我是兵败被俘,即便归降,你还敢让我领兵吗
如何不敢 元修,你若不领兵,那我要你何用 你想要的是机会,我可以保证,现在才是你扬眉吐气的机会,宁晏不过是在利用你,你即便顺利抓我父皇还朝,在他看来,也还是会觉得你只是棋子,他有的是自己人,有的是立功比你更大的人。你若降我则不然,我现在不许你荣华富贵,我只许下以后你可以凭自己能力去挣,挣到多少是多少,只许你可以堂堂正正面对天下万民!
元修腹中腾起一阵热浪,这实实在在的话比前面的谕旨更能打动他的心。 ?
你要有心里准备,你此时归降必会受我父皇责罚,你的起点会变得很低,也许和没有家族庇佑的普通士兵一样,你不能像以前一样让人仰视,也没有了特权,要想取得任何一点成绩,都要靠自己辛苦去挣,元修,撤去你父亲给你带来的光环,我问你敢不敢重头开始
当然敢! 元修霍然而起,看着青瞳狡猾的笑容,突然醒悟自己本没有答应归降,此刻这个 当然敢 一说出口,便是答应下来了。
,青瞳坦然的迎着元修恍然大悟,继而腾起怒色的脸,并没有接着刚才的话头咬死你既然肯降,便如何如何,而是道: 我不诈你,若不是心甘情愿,你即便现在立即答应下来我也不要。元修你听着,你若归降,不但你自己的五万元家军归你调度,我还会尽快为你扩军,让你的实力超过武本善,成为禁卫军中最强的一支。
什么 元修大惊失色: 武本善是你的亲信,你竟然让我势力超过他 难道、难道 你对他信不过,想要我来制衡吗 话音刚落他就自己摇摇头,即便制衡,也该找个更能信得过的人,怎么会是他
青瞳眉头一皱,微现怒色,平静了一下才道: 关内侯,你是武将,怎么也有这等心思 我对真心待我的人,不会使出这类手段!你听着,我的父皇记恨你对他的得罪,你现在投诚,一时三刻不会怎样,但是日后仗越打越顺,你的作用可有可无之时,就只有实力才能保你安全,父、周老元帅前车之鉴,你若降我,我怎么也要尽力为你着想。
元修额头汗水潺潺而下,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证明青瞳的诚心了,他哆嗦着嘴唇,一时间觉得便是命给了她也无妨。
青瞳拍拍他的肩头,道: 话已至此,你可以慢慢的想。 她站起来喝道: 传令!放关内侯回去,禁卫军不得阻拦。
元修大惊,青瞳微笑道: 备马,我送你出城。 即便打动了他,青瞳也不愿意逼他太急,元修贵为侯爵,统辖一方,感情不会如同武本善一般热烈单纯。她要给元修足够的时间想清楚,自己下那个最后决定。
元修怔忪的跟着她后面,看着士兵在她命令下牵过一匹马来,一直到城门之外很远,青瞳才用左手从士兵手中拿过缰绳递给他,吸一口气道: 关内侯,就此别过!希望后会有期。 说罢缓缓转身,向城中走去,把背后要害全部露出,不做一点提防。
眼看着她走到渝州城门不足百步,背后突然响起急骤的马蹄声,任平生霍然回头,只见元修快马飞奔而来,直奔到青瞳身后跳下马,重重跪在地上,道: 童将军!元修愿意率关内军归降,您能给我为国效力的机会吗
青瞳大喜将他双手扶起,激动之下一直紧握的右手也放开了,血珠又渗了出来,在元修肩膀上印了个血印。
她大声道: 关内侯!大苑二十六个州府有二十个落入逆臣宁晏手中,他拥兵不下百万,而我加上你手中也只有十万人马,你有信心和我把这些国土再夺回来吗?
当然有! 元修的回答坚定。
好!那么大苑九万里国土,就是侯爷建功立业之所,从此以后,不会有人瞧不起你! 她高兴之下血脉流转加快,手下血出的更多。.
在别人眼中,青瞳可是伤的不轻。看她谈笑自若,一点痛苦的表情也没有显露,任平生不由有些佩服,他自问自己受了这样的伤也不见得能像她一样忍得。其实这倒是高看青瞳了,她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因为这只手只有一点点酸麻感,压根就不疼。
她带着这样的吓人伤口,自然只说几句话就被任平生撺弄去包扎了,青瞳活动着包好的手,心里十分高兴,花笺给她洗手洗出一盆鲜红的血水,眼见她还如此高兴,气得手里毛巾直接往她脸上摔去。
青瞳伸手接住,对任平生笑道: 我这手劲还挺大嘛,壮壮,你不知道,我手上伤刚好的时候,连筷子都拿不住,当时军医说了,要日日按摩才能保证外形不变,但是这只手终身不能用力。我并没有按摩,只是咬着牙偏用它,干什么都用右手,硬当这手没事一样,慢慢能拿起筷子了,慢慢又能举起梳子了,三年后,我勉强可以举起头盔了,你看现在,我能握住一个武将挥出去的剑,尽管很可能他见我流血不敢用力,但是现在我的右手真的不比以前差很多了,王敢认为元修不可能归降,但是现在我也做到了,可见天下事只要够努力,就不会全无希望。
任平生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也觉得高兴,过一会他道: 这个猴哥真有那么好 我觉得也就那么回事,怎么不见你为老任下这么多功夫
青瞳微笑斜了他一眼,道: 壮壮,你是不是觉得在战场上能率兵以一当十的将军是英雄 像你这样的,像元修那样以多胜少的胜了也没什么意思
任平生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青瞳笑道: 错!能以一当十的最多只是个将才,真正的帅才应该是能让自己的部队以十当一的人,就是说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把形式放在对自己最有利的地方。智者、勇者都可能会取得很多小面积的胜利,然而真正的决胜只会属于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