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爷举起酒壶,把剩下的酒统统倒在曹五爷的墓前,把酒壶一扔,扶着曹五爷的墓碑道:“曹五爷呀,你还有一块牌子,写着你的大名;还有市井之人流传你的事迹,真让人羡慕呀。我白三如果为驱逐倭寇舍弃了项上这大好头颅,却不知会不会有一块你这样的牌子,几十年后还有没有人知晓我的大名。”
白三爷整好衣衫,转身大步朝城里走去。道路两旁的白杨树随着风唰唰作响,一轮红日正斜斜下坠。
后半夜阴云密布,月色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白三爷和唐明山身穿夜行衣,黑巾蒙面来到军法处监狱的西围墙下。唐明山低声道:“三爷,白天我都已经踩好线了,从这上去一直向东就是囚牢。切忌不要惊动守卫,更不能开枪!”白三爷点点头,二人拿出绳索,绕开墙头电网,攀绳而上。
狱中一片死寂,唐明山二人东绕西绕,走走停停约半个小时却毫无头绪,根本找不到关押吉鸿昌的地方。
白三爷道:“明山,老这样转不行呀,得去抓个人过来问问!”
正说着,两个值夜的警卫扛枪朝这边走过来。白三爷灵机一动,伸手掏出一枚大洋朝地上一扔,银元骨碌碌打着滚滚了出去。那两个警卫顿时两眼放光,抢着几步跑了过来,伏身去捡。白三爷看准机会一步跨出,探右手抓住一人的后领,脚下横扫将那警卫放倒,伸手下了他的枪。
唐明山手捏螳螂式,闪电般在另一人的胸口、肩窝连击几拳,一把夺过长枪,左手卡住那护警卫的脖子,低声喝道:“吉将军关在什么地方?说了给你五十块大洋,不说就拧断你的脖子!”
那警卫战战兢兢的答道:“吉....吉长官关在西边,西边三区2号单房里!”
唐白二人将两名警卫打晕,脱下衣服捆在一边。二人换上警卫的军服,扛起长枪朝西三区走去。西三区是一个院套院的偏院,唐白二人推开院门穿过院落来到2号房门前。唐明山侧身倾听,门内传来几名守卫闲聊的声音。看来屋内警卫众多,眼下的情况硬闯进去肯定是不行,而且房门从里面被拴住又没有窗户,要想进屋必需从屋门进去,唐明山眉头紧皱,心中顿时大急。
白三爷伸手指了指屋顶,意思是他上屋顶破瓦跳入房内。唐明山摇摇头指指屋内,伸出四个手指头,意思是屋内人多,太过危险。两人正比划商议着,没想到白三爷身背的步枪一晃,“咚”的一声撞到了门上。
里面的守卫顿时发觉,拉动枪栓高声喝问道:“外面是谁?口令!”
唐明山急中生智大声答道:“口什么令!前天输了钱,老子今天翻本来了!”
屋内的人愣了一下,随即应道:“噢,你小子么?等着。”说完有人起身前来开门。屋门刚被打开一线,唐白二人就如同豹子一般扑了进去。白三爷当前一拳,正中开门人的咽喉将其打倒,唐明山一脚跨进门内,双手齐扬,把早已准备好的卵石满把打出。白三爷趁对方躲闪护头之际闪身扑上,或率或打将剩余三人全部打晕。
唐明山一把扑到右侧的铁栅栏前痛声喊道:“司令!”
囚牢中站立一人,个子不高肩膀却较宽,此人面色黝黑,一身的浅蓝色中山装,脚下蹬一双圆口布鞋,正是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的总司令吉鸿昌。吉鸿昌见屋内生变先是一愣,等看见来人是唐明山时,两步跑过来,隔着铁栏杆紧紧抱住唐明山,用力捏着唐明山的双臂。
唐明山眼含热泪道:“司令,您受苦了!”
吉鸿昌道:“好汉子!好胆量!我没受苦,蒋介石不敢把我如何。那笔款子怎样?”
唐明山道:“款子没有问题,我已经把它存进了法租界的盐业银行。司令,我们走,我护着你冲出去!”
白三爷在一边早已翻出了钥匙,三下两下就打开了铁锁。
谁料吉鸿昌却站在囚牢内纹丝不动,唐明山连忙拉动吉鸿昌急声道:“司令!快走呀!”
吉鸿昌摇摇头道:“明山,我不走。这两天我在囚牢里想通了一件事情,我为国抗日无罪,蒋介石为甚么还要抓我?我们在察哈尔抗战为什么失败?你知道吗?”吉鸿昌顿了顿继续道:“中国之抗战,靠你我个人之力完全行不通的,虽然可能短时期内形势一片火热,就如同热河、察哈尔省一样。但是和装备精良的日军比起来无疑于杯水车薪呀!我们的胜利是多少热血汉子不要命拼出来得!要想赶走日本鬼子,必须发动整个中国全面抗战,而当今中国,能发动全面抗战的,只有他蒋介石一人。而蒋介石抓我就是不想发动全面抗战,所以我不能走,我要等他蒋介石审判我时,面陈厉害,逼迫他发动全面抗战!”
唐明山闻听大急道:“司令!蒋某人说话素来无信,实属反复小人!您当面劝戒他根本不可能成功,而且万一他对您下手暗害,哪又怎么办!”
吉鸿昌哈哈一笑道:“蒋介石抓我一事,早已惊动天下,他既然开庭审判我,我就有机会当庭陈词,就算不能劝说他抗日,也必能轰动新闻界,为我抗日之行为大加宣传,使蒋某人更加被动!而且我吉鸿昌是国民政府的中将,老蒋必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而杀我。如果他老蒋真动了杀机...”吉鸿昌咬牙道:“那全国的民众自然会分辨是非,必定会因我的死而群情激奋,那样逼蒋抗日就更容易了。”
唐明山顿足道:“司令!不行啊!您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呀!我们还等你带我们去收复东北,去杀日本鬼子呢!”
吉鸿昌眼望窗外沉声道:“我赌的不是我自己的命,我是用我的命去赌咱们泱泱中华全面抗战!如过发动全面抗战需要我吉鸿昌的性命,我就亲手把我自己的头颅摘下来!”
唐明山两手抓住吉鸿昌的手臂连连顿足叫到:“司令!司令!”
吉鸿昌回过头来问道:“明山,和你同来的这位英雄是谁?”
白三爷见吉鸿昌问道自己,忙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道:“在下白三,保定府人士,仰慕吉将军抗日威名,特来助唐明山一臂之力。”
唐明山接口道:“司令,我路过保定,遭遇日本黑龙会浪人的伏击,身受重伤,幸得白氏兄弟相助,送我来到天津。今晚也是白三兄弟大义相助,我才能冲的进来见您。”
吉鸿昌听到这里,伸出双手在身上摸索一阵,解下胸口怀表抵到白三爷手中。“白兄弟,我吉鸿昌一生当兵身无余财,这支怀表跟随我多年,送给你留下作个纪念。”白三爷眼看着唐明山伸手推却。吉鸿昌继续道:“拿着,也希望你能只争朝夕,与众多爱国志士齐心协力,早日驱除日寇光复我神州!”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警笛声,隐约有人高喊:“有情况!有人偷进大牢!”
唐明山脸色大变,手抓栏杆急声道:“司令,快跟我走!我保你出去!咱们再回热河!”
吉鸿昌摇摇头,从胸前摸出一个粗布荷包,轻轻抖开,两个带有锈迹的金属团掉落掌心。唐白两人均是一愣。
白三爷问道:“吉司令,这是什么?药丸么?”
唐明山黯然道:“这是弹头,从吉司令身上取出来的弹头。”
吉鸿昌点头道:“这是当年血战多伦城时,被小日本用三八大盖打的,我身上一共中了三枪,有一枪打得太深了,结果只挖出了两个子弹头。我吉鸿昌自幼从军,身上的伤只多不少,但是那都是打内战留下的,是咱中国人自己打自己留下的伤疤,亮出来丢人!唯独这两个,是我跟小日本拼命时留下来的。我让大夫把弹头留下,我自己收起来,我也要让人知道,我吉鸿昌不是只会打内战,国家危亡的时候,我敢第一个拎着刀站出来为国去拼命!为国家,为老百姓拼命!这两枪我捱得不冤!”
吉鸿昌把子弹头放进荷包,递给唐明山道:“我是国家的军人,国家危亡时我责无旁贷,只要能逼迫蒋介石发动全面抗战,我在所不惜。你可以走,明山你带上它。这上面可沾着我得血呢!你带着它,给我报仇,一定要让这东西也沾上日本鬼子的鲜血!”
吉鸿昌猛然伸出带着铁镣的双手,把白三爷和唐明山往外一推,顿足喝道:“还不快走!”院子外传来尖锐的哨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远远传来。
唐明山站在牢室门口,咬牙喊道:“司令,你跟我走吧!我唐明山拚着命一定能把您带出去,您再带着我们去打日本鬼子!”
吉鸿昌皱眉急声道:“快走,来不及了,出去替我多杀几个小鬼子,快走!”
院子外传来卫兵呼喝的声音,拉动枪栓的清脆声连续响起。远处又有纷杂的脚步声传来。唐明山咬咬牙朝吉鸿昌猛然跪倒,以头触地向磕了一个头。然后拣起地上的步枪,熟练地卸下枪栓,随手扔掉,拉着白三爷转身往外跑。
两人转过过道刚刚迈进外院,迎面的涌进来的卫兵就乒乒乓乓地放起枪来。唐明山连忙一把按倒白三爷,两人连滚几滚,躲到几排铁桶的后面。
“看见了,在桶后面哪!”对面高声呼喝着,爆豆般的枪声骤然响起,铁桶被子弹打的叮当作响,火星四溅。无数的子弹在二人头上呼啸而过,打落了大片的墙皮,雨点般的砸落在二人头上。唐明山心中大急,自己和白三爷被对方的枪弹压在这里动弹不得,只有干挨打的份,这当口要是对方扔过来一颗手榴弹来,两人肯定必死无疑!
正说着,对面有人高喊:“扔过去!炸死他们!”
唐明山一仰头,一棵黑乎乎的手榴弹冒着白烟打着旋儿高高飞来。唐明山情急之下翻身仰倒,伸手捏出一颗石子打出去,弹飞了半空中的手榴弹,落在不远处“轰隆”一声巨响,扬起大团的尘土。
白三爷一推唐明山的肩膀急声道:“先把灯打了!”唐明山双手连挥,院子四边的电灯泡被飞石打的粉碎。院子里顿时暗了下来。
本来就是阴天的暗夜,没有灯卫兵们就失去了目标,枪声也就停了下来。对面传来了叫骂的声音,唐明山一个跟头滚出桶外,蹲在地上从兜囊里抓出一把飞石,不管对面穿来是叫骂声,还是拉动枪栓的声音,只管顺着声音来处一颗一颗狠狠的打出去。
对面顿时传来连连惨叫声,不少卫兵扔掉步枪,痛苦的在地上翻滚。惨嚎声中有人高喊道:“兄弟们留神,这贼人会打飞石,大伙千万别出声,军部的大队人马马上就到!”
唐明山寻思这喊话的人有点头脑,肯定是个带头的军官,捏了两颗大的石子用力甩了过去。只听“咚!咚!”两声,对方似乎早有防备,举了木板之类的东西护在身前。那军官一招得意心中高兴,高喊道:“快投降吧!再不投降待会就用炮把你们轰成筛子!”
白三爷趴着摸了过来,低声问道:“怎么办?冲不出去?”
“他们看不见我们,我看不见他们,他们不说话,我手上就没有准头。”唐明山手捏石子,焦急的望着对面。
白三爷微一沉吟,低声问道:“你带火折子了么?”
“带了,怎么了?”
“我悄悄爬过去,你从现在开始心里数数,数到二十就把火折子扔出去,他们的枪长,我只要能抢进身去,就能放平他们几个。”
唐明山看着白三爷伏在地上,手足并用的向对面爬了过去。他伸手从兜囊里摸出一个小萝卜大的火折子,心中开始默数。
“十八,十九,二十!”唐明山猛地一挥手,沾有白磷的火折子迎风一晃,火苗腾的一下跃了出来,唐明山顺势一甩,火折子斜斜飞出,钉在院子西边的墙上。折子上火焰跳动,给整个院子带来了一小团昏暗的灯光。
只要有这一点光亮就足够了。对面的卫兵们乍见光亮,连忙举枪瞄准,冷不防白三爷丛他们脚下猛然跃起,扑了上来。当先一个卫兵毫无防备,被白三爷左手捏住锁骨,右手抄裆一使劲扔出了院墙。后面一个卫兵事出突然来不及瞄准,举枪就指向白三爷的肚子。白三爷右手一拨枪口,左脚上步插进对方的两腿之间,足尖一横绊住对方的脚后跟,上胯献肩,就把那卫兵撞的飞出几米之外,后脑勺在墙上磕出一大片血花。
旁边两名卫兵的中正式步枪上正巧上着刺刀,一左一右就朝白三爷的两肋扎了过来。白三爷向左一闪,右手捏住左边卫兵的枪管,架开右边刺过来的刺刀,飞起右脚,狠狠踢在左边卫兵的裆上,那卫兵一声惨叫,身子蜷成一个大虾,倒在地上来回地翻滚。白三爷顺手拽过他的步枪往外一扔,探手抓住右边卫兵的枪身,那卫兵眼见白三爷如此凶猛,早已成了惊弓之鸟,不等白三爷硬夺就把步枪撒了手。白三爷甩掉步枪上步左手一晃,扰动对方眼神,右手一伸捏住对方右臂臂根,上步弯腰变脸观地,把那卫兵大头朝下的从背上扔了出去。
那军官长年玩枪,反应终究比普通士兵快些,眼见情形忽然逆转,伸双手从腰间拉出手枪,在腰上一蹭挂开了枪栓。等白三爷回身时,那军官双手一抬,两把德国造镜面二十响举起,一高一低分指白三爷的眉心和前胸。
白三爷一愣,他没想到对方的身手这么快。那军官厉声道:“别动,顶着火呢!身手够快呀,我倒是看看是你的手脚快,还是我得枪子儿快!”
白三爷心中顿时一沉,想不倒自己舍命一拼,最后还是落得功亏一篑。那军官喝道:“把手举起来,跪在......”话音未落,一声轻响,两块飞石凌空打到,正正的打在他手里两把二十响的弹匣上。这两块石头来势极猛,又是极准,那军官饶是常年握枪,颇有些腕力,左手枪还是被打得当下脱手飞出,右手枪也是一歪,枪口偏出去老远。白三爷知道是唐明山相助,连忙抓住机会飞起一脚,提掉了对方的右手枪。
那军官大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自己枪指白三爷时,对面还有一个人,更没想到唐明山出手这么准,这么快。当下连忙闪身躲在白三爷身后。白三爷上步探手,就要抓那军官的大臂。那军官却也有些功夫底子,双臂一晃偷腿横踢白三爷的迎面骨。正是临清潭腿的一招顺步单鞭。白三爷“咦”了一声,前腿收回后撤半步。那军官一招抢得先手,后腿跟进分踢白三爷左右膝盖,从顺步单鞭变招成风摆荷叶。白三爷心中暗自叫好,对手这两踢都是针对自己膝盖以下,即克制自己的步伐,又能拉开二人间的距离,正是习拳的武者对付跤手的正招。
白三爷走虎步绕行那军官的身侧,抬右手抓他的小袖。那军官连忙甩手,脚下换十字崩弹,依旧攻白三爷的下盘。白三爷抬左腿金鸡独立,右手佯抓那军官的小袖,等那军官连忙分开双手中门大开之际,白三爷看准机会由抓变掌四指平伸,上步重重的点在那军官的喉结上。那军官闷哼一声缓缓栽倒。
白三爷环顾四周,一干卫兵或中飞石,满脸鲜血,或被自己连摔带打,伏地呻吟,已经没有一个可以站起来了。唐明山跑上来一拍白三爷的肩膀:“好身手!快走!”
两人转身出了院门,唐明山顺手摘下锁头把铁门锁死,又把钥匙插入锁孔一把掰折。唐明山和白三爷展开身形,绕过影壁墙跑进中院。迎面一阵脚步声,五名身背兵刃的黑衣人闯了进来。两方一照面均是一愣,因为两边都是一样的黑色衣裤,黑巾蒙面,只不过唐明山二人穿的是磙襻开襟的黑色夜行衣,对方五人穿的是黑色中山装。
唐明山心知绝无朋友来接应自己,又不知眼前五人是不是也来营救吉将军的同道,便向中间的黑衣人当胸打去一块飞石,权当投石问路。那黑衣人见飞石打来,伸手拔出背后长刀,一刀把石子打飞,另外四人见唐明山出手,同时拔出背后长刀,前出半步长刀斜斜指地,整齐的摆出同一个架式。
白三爷在一旁冷眼看着,看得出这五人身手敏捷不是一般的庸手,但是白三爷看着对方五人的身法和兵刃,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觉。这时候,白三爷看见身边唐明山紧攥双拳格格作响。白三爷问道“明山,他们是什么人?”
唐明山咬牙道:“看兵刃就知道!他们是日本人,一定是日本黑龙会里的专职杀手,一群替他们主子咬人的狗。”
“你怎么看出来的?”
“江湖中没人用这种武士刀,我两个师弟就死在这种刀下,它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
白三爷问道:“他们来作什么?”
唐明山道;“他们一定是想利用吉将军要挟热河省的抗日志士,或者,他们想直接暗害吉将军!老三,你带家伙了么?”
“娘的!”白三爷跺跺脚,从后腰上拉出一件兵刃道:“长家伙碍手,我带的两节棍,可惜,刚才从里院带出支枪来就好了!”
居中的黑衣人一阵冷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唐明山,看今天你还能跑到那里!”他抬左手一挥,四名黑衣杀手摆动长刀扑了上来。
白三爷挥动两节棍上前接架,唐明山伸脚挑起旁边一条长凳,迎住右边两名黑衣日本杀手。唐明山挥动长凳招招架架,虽然不落败势但是苦于手上的家伙不趁手,想要顷刻之间击败对手却极难。白三爷专攻跤术,长拳器械就弱些,再加上对手长刀锋利,招式诡异,交手才几下就以险象环生。先是左臂被刺一刀鲜血崩现,然后小腹被削一刀,险些被开膛破肚。
白三爷心中大急,偷眼看到一边的唐明山舞动长凳,激斗正酣,一时也腾不出手来接济自己。白三爷急喊道:“明山!你那一身的零碎呢?赶紧打出来呀!”
唐明山明白白三爷吃紧,有心出手,却有些踌躇,道:“祖上有训,暗器凶险,有三用三不用的门规!近身交手不许使用暗器!”
白三爷在一边气的跺脚,高喊道:“你家祖宗说与人近身交手不许用,那小日本是人吗?是豺狼畜牲!你再不放家伙,他们先杀了咱俩,然后就要冲进去杀吉将军!”
唐明山精神一振,长凳脱手扔出,砸向围攻白三爷的黑衣杀手,紧接着左手一抬,两枚破甲锥啸然而出,射穿一名黑衣杀手的双目,铁锥入脑,对方立时毙命。接着唐明山右手挥动,两枚石菩提在另一名黑衣杀手的咽喉、前心爆响,对方身上顿时血光崩现,应声而倒。白三爷眼见唐明山得手,连忙向后一纵一个跟头翻出圈外,给唐明山留出空挡。唐明山纵身横跃,双手连挥,几十根透骨钉雨点般的打出。那两个黑衣杀手舞动长刀急忙后退,但还是各中了十几根的透骨钉,倒地不起。
白三爷拍手叫好,唐明山却面对仅剩的哪一个杀手头领不再出手。因为唐明山的镖囊已经空了。中间那黑衣人抬手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沧桑而又消瘦的脸。白三爷一见大吃一惊:“你,你不是保定北大关煤厂的端老板么?”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却不答话,横抱长刀,侧身进步,双目紧盯唐明山,眼神中的锋芒一闪而过。唐明山也拉下蒙面的黑巾道:“他就是日本黑龙会在平津敌区的间谍头子,端木横江。所谓煤厂的段老板,只不过是他身份的掩护。这些年他收集中国情报、刺杀爱国志士、收买汉奸特务,所做的坏事无可计数!日本鬼子运兵的火车烧的煤,就时他提供的!”
白三爷早已杀红了眼,咬牙道:“宰了他,宰了他!”舞动手中的两节棍扑上去与端木横江打在一处。唐明山抄起长凳,也冲了过去。端木横江的刀长,不等白三爷近身,他长刀一立当头劈下。白三爷兵刃所限无法硬架,后退一步想让过长刀上步再打。端木横江却手腕一翻,长刀由下斜上反撩,白三爷急忙含胸收腹,端木横江的武士刀在他小腹前堪堪划过,顺带斜削唐明山的眉角。唐明三举凳招架,抬腿低踹端木横江的膝盖。端木横江后腿半步,长刀兜个圈子下削,逼退唐明山的小腿,然后收刀抱胸疾刺白三爷的前心。
端木横江的刀法与中国武术的招法大不相同,完全以劈削为主,还带有由下向上反撩的动作,使得一劈一削之间动作圆转,连削带打如羚羊挂角般浑然天成,唐白二人在接架时顿觉吃力的很。唐白二人挥动两节棍与长凳,展开身形把端木横江围在中心。端木横江长刀上下盘旋,时而右手握刀,时而刀交左手,力斗唐白二人,丝毫不见劣势。十几招转眼即过,白三爷身上已经连挨了几刀,幸好他步法灵活,才没有伤到要害。
经管唐白二人杀红了眼,势如疯虎一般,但是端木横江脚下进退有度,刀上招法狠辣。丝毫不落下风。白三爷和唐明山对视一眼,两人心下都明白,照眼下这个态势看,他们两人是很难赢得了端木横江,更别说取他的性命。外面的警笛声又接连响起,看来所有的警卫都被惊动了。端木横江一招十字劈逼开了白三爷,然后长刀一转,由右手从身后交到左手,左手手腕上翻,长刀由下向上斜撩。唐明山躲闪不及,大腿上吃了一刀,顿时鲜血飞溅。唐明久腿上吃疼步伐一慢,端木横江举刀上步,刷刷几刀接连劈下,又在唐明山前胸划开了几道口子,同时用力一劈,斩断了唐明山手中的长凳,再退步扬刀挑开了白三爷砸下的两节棍。
唐明山探手解开腰上的牛皮带,一挥手,缠在端木横江的长刀上,使劲回拉。端木横江侧身躲过白三爷一击,同时双手握刀使劲转动,皮带顿时寸断,纷纷掉落于地。唐明山一咬牙跨步扑上,伸双手一把抓住端木横江的刀刃。端木横江大吃一惊,连忙退步收刀,刀锋割过唐明山的手心,泊泊的鲜血顺着刀刃流出。十指连心,唐明山疼得眉头紧皱脸色煞白,他虎吼一声连连上步,用小腹顶着刀尖推着端木横江连连倒退。
端木横江弄不清唐明山的用意,只道是什么厉害的武功,连退几步之后方才醒悟对方只是拼命而以。端木横江弓步站稳长刀前送,白刃入肉声如裂帛,长刀从唐明山小腹插入,后背穿出。唐明山双手死死抓住端木横江的刀刃,喝道:“好兄弟,动手!”白三爷跨步上前,挥动两节棍,重重击在端木横江的颈后。端木横江头颅一歪,一口鲜血喷出倒地身亡。唐明山手攥长刀,咕咚一声,跪倒在地。白三爷连忙扔掉手中家伙,一把把唐明山抱在怀里喊一声“明山兄弟!”不由得心痛如割。
唐明山沉声道:“好兄弟,没事,我们和日本人打仗得时候,因为干不过小日本的装甲车,遇到它就只有干吃亏,后来兄弟们就约定,等那装甲车再来了,就让岁数最大的人,在身上捆上手榴弹,钻到车底下去。按我们战场上的规矩,我比你大,拼命的事理应我先上。”
警笛声越来越近,白三爷一咬牙拔出长刀,点了唐明山身上止血的穴道,从身上撕下两条布条,团成团按住伤口,又解下端木横江的腰带,当作绷带紧紧的勒在唐明山的伤口上。
白三爷含泪道:“兄弟,你挺住,我马上就被你去找大夫!”
白三爷一边背着唐明山急奔,一边回头和他说话:“明山,你可别睡呀!马上就能找着大夫了!肯定能治好你,到时候兄弟陪你去听戏!你听见了吗?别闭眼,大夫马上就有了!”
唐明山此时已经无力说话了,只能爬在白三爷的耳边断断续续的说道:“金条,在盐业银行,别忘了,荷包....荷包....司令的荷包...”
唐明山只觉的自己的气力象抽丝一般,一丝丝的消失,他伏在白三爷的肩膀上,眼皮直打架,他没有力气挣开眼睛,只感觉很想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再去送军饷,再去打日本鬼子。唐明山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在白三爷的背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没了声息。白三爷背着唐明山在大街上大步飞奔,反复的喊唐明山的名字,却听不见唐明山答复,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白三爷的脸颊流下,白三爷一张口,咸咸的泪水就涌进了他的嘴里,他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喊道,“哥哥,兄弟给你唱上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