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眼中实现疑光,身子一窜,飞上了甬道的高处,一手便像吸盘一般黏在石壁上,稳住了身形,注视着李逍遥。
李逍遥这才得以喘自成,浑身冷汗涔涔,以剑护住了要害,仰首看着他。
以轻功攀上高处并不难,难的是可以在滑不溜丢的石面上找到施力点,把身子悬在半空中。
李逍遥更知道自已绝不是他的对手。
那俊美男子开了口:
“身为蜀山掌门,为何闯入禁地?”
他的声音也和婉儿一样冰冷,没有高低起伏,透着一股鬼气。
李逍遥道:“在下李逍遥,并非蜀山弟子,更别说是掌门了。”
那男子道:“不是蜀山掌门,为何会仙风云体术?又为何有伏妖灵符?”
李逍遥道:“这是酒剑仙前辈传给在下的。”
他“哼”了一声,道:“本门武功并不外传,你如何学得?老实说来!”
一听他说“本门”,李逍遥与林月如都大吃一惊,他果然就是当年那名蜀山的弃徒!难道他没死,真的在塔中成了妖魔?那么,这名叫作“婉儿”的女子是谁,也就呼之欲出了。
李逍遥道:“姜前辈,你还自称蜀山门人?不要说你杀了这么多蜀山的弟子,就是当年,你也已经被逐出师门了,不是吗?”
他脸上阴气陡盛,喝道:“住口!”
他居高临下,一剑便俯刺而来!李逍遥但见天灵剑花万点,几无破绽,也大吃一惊,连忙舞剑化招,一面喊道:
“当年你师父也是由高到低,一招差点要了你的命,想不到你没死,还投身妖界,真是蜀山之耻!”
这招攻心之法果然奏效,他的剑势一慢,一招刺空,李逍遥剑光抖动,一式“翠影红霞映朝日”,反将中剑尖拌动,又往李逍遥剑背砍去。李逍遥硬生生接了一剑,震得手腕酸麻,对方迅如电闪,根本不给李逍遥任何回手机会,他一剑翻将过来,直剖李逍遥的小腹。
李逍遥大惊,虽有极妙的轻功身法也来不及使了,便急忙中纵身跃起反面向他的剑迎去,他一怔,手中的剑稍顿了一下,李逍遥已从他头顶跃了过去,勉强避过了这裂身之厄,但“嗤”的一声,还是被他的剑气划破了长裤,一道血痕由大腿直划至脚踝,十分可怕。
这道极长的伤痕只浅浅划破了表皮,李逍遥刚一落地,血珠便由伤缝中涌出,很快汇成了血流,乍看之下颇为可怕,林月如叫道:“逍遥哥!”
那男子振剑欲再攻来,李逍遥侥幸避开一招,下次绝没有这样好运了。如果林天南说得没错,那么他不但能将蜀山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还可创过可破与可补剑法不足的招式,李逍遥所学正是蜀山剑法,也正好注定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李逍遥天资过人,苦练专悟个几年,或许可以与之相敌,但李逍遥习之未久,目前怎么可能胜过这毕生都在钻研蜀山剑法之人?
眼见李逍遥只能闭目待死,林月如已闪身挡在面前,对那姓姜的剑都道:“住手!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使这杀招?”
那男子阴沉沉地说道:“他诬我投身妖界,便是诬蜀山弟子。”
林月如道:“哈,真是天大笑话,当年是你自己不要师门的,倒来替蜀山出头了?”
那男子道:“我一日是蜀山弟子,终生是蜀山弟子,谁说我不要师门?”
林月如道:“哼,当年之事,众目睽睽,你当没人知道了吗?独孤剑圣可是亲眼所见,早就没人把你当弟子啦!不要说你被除了名,蜀山上上下下,除了独孤剑圣之外,根本没人知道有你这号人物!”
他剑眉微聚,越听越是眼冒红丝,道:“胡说!胡说!”
林月如道:“你不信怎么不自己回蜀山看看?不要说名谱上早就没有你,就连你留下的任何记录,也全被你师父给毁去,他不但把你逐出师门,还要天下当作从来没你这个人,你姓也没有,名也没有,就连过去都没有了!”
他冰冷的脸上,更是生气全无,抬眼望了那名做婉儿的女子一眼,她一直立在一旁,负手旁观,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两人倒像是两尊玩偶对望一般,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我并未投身妖界,虽然我不忠师门 ,孝师父,可是我没有投身妖界。”
林月如见有了缓和之机,忙道:“你说你没有,为何却杀了那么多蜀山子弟?”
他缓缓仰起脸来,喃喃道:“……我没有杀,我没有杀他们……”
难道他竟是被冤枉的?
但是他的语气又一转为困惑,依然自言自语地说道:“……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林月如道:“逃出去的人说你变成妖怪,在塔中大开杀戒,见蜀山的门人就杀!”
他身子一震,更加困惑,道:“真是我杀的?”
婉儿开了口,道:“是他们自投死路。你是为了阻止他们进塔,出招阻拦,他们却不由分说,以八卦阵围攻你,八卦阵一出,必得敌我一方灭尽,你没死,死的就是他们了。”
他眼中极为困惑,过了一会儿才喃喃道:“……对,是八卦阵,我破了八卦阵……”
林月如与李逍遥都觉得其中必有隐情,林月如问道:“你进了塔中,当时怎么没死,一直守在塔里,还杀了蜀山的人,难怪被视作妖魔!你说你不是妖,谁肯相信哪?”
他缓然沉吟,像是失神了一般,道:“我不是妖魔,我想见师父……”
“你师父死了好久啦!你既想见他,当初伤一好,就该出去对师父解释清楚,现在说也没用了!”
“师父……死了……谁杀他的?”
林月如也不知道姜绝之怎么死的,随口想当然地回答道:“他是自己老死的,你以为那是昨天的事?都过了百年,独孤剑圣都成了白发老公公了!”
独孤剑圣发白则白矣,却还没到林月如所说的“老公公”的境界,不过凡间人过了一百年,也差不多该垂垂老矣,林月如顺口说出,并不夸大。
“头发白了?百年……百年……”他似乎完全没有发觉时光已经过了三代,倒像是林月如在骗他一般,他望向婉儿,问道;“有百年了吗?”
婉儿道:“塔中没有时间,我不知道。”
林月如大为好奇,道:“你不知道时间过去了这么我,可是你自己伤好 了,又为何不出去?”
“我为何不出去……我为何不出去……”他自己问着自己,虽然也脑中一片混乱。
林月如追问道:“你想想,当年你中了剑之后,被妖女带入锁妖塔,然后呢?”
他边想边慢慢地说道:“然后……然后吗……我当年我受了重伤,女苑带我进塔,然后……”
“女苑?”林月如一听竟不是这名“婉儿”,而是另一人,更感到奇怪。
他恍然像没听见林月如的话,径自边想边说道:“我当时的神志已不大清楚了,听见师兄弟们喊着要她把我放下,她却不停地往前跑,眼泪一直滴在我的身上……”
他缓缓举起手,看着自己的手心,眼神十分温柔,好像上冇还有残泪一般。
“我耳边的声音一下子近,一下子……等我睁开眼睛,女苑她抱着我,身上都是血……她脸上包着麻布,眼睛却在笑……”
“怎么了?”林月如忙问。
“‘怎么了?’我这么问她,她边哭边笑着说你不会死了……我发现身上的伤好了七八成,她却身子虚弱地靠坐在墙边,我说你怎么了?她只是微笑不语……”
李逍遥猛然回想起自己曾被林月如一剑刺穿胸口,当时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是被赵灵儿以还魂咒给救活。他虽然好了,赵灵儿却大受损伤,难道眼前这名前辈也是被那妖女以还魂咒救活?
李逍遥忍不住问道:“她……她是以还魂咒救了你吗……”
婉儿道:“没错,你怎么知道还魂咒?这不是人间的术法。”
李逍遥一听,登时整个心都往下沉了,赵灵儿和那妖居然都以还魂咒救了人,难道赵灵儿也真的不是人类?‘
那人慢慢地望向李逍遥,道:“我上前要扶起她,她却说你别过来,我……我杀了许多蜀山弟子……我吃了一惊,问她为什么?她说……他们全在后面紧追不舍,她没有法子,只好使了杀招,塔里的妖魔也全出来帮她,那些蜀山弟子们……全死了……。我又急,又气,说你为何要杀蜀山弟子?他们都是我的手足兄弟……她叹了口气说,我是妖,我没有法子……你要替你的同门报仇,可以杀了我。”
林月如忙道:“杀不得!她是为了救你啊……”
他像是没听见,自顾道:“我知她是妖,可是我以为她是好的妖……当年黔中疫病肆行,是她将地疠之气吸入自己体内,才扼制阻止了一大半的疫情,我医好了民众,只剩下垂死的她,我发誓一定要把她医好,才带她蜀山……她是好的妖……”
林月如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你为何不早跟你师父说?”
他摇了摇头,喃喃道:“她不许我说,起初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和她……在一起了,我也怕师父知道,便想拖过一天算一天……她的疫病是真的,又日渐沉重。地疠之气让她面容全毁,但是……她与我见面之时,总是把毒反吸入体内,就怕我见了她腐烂的容貌,会厌弃她。我一再劝她不可如此,她就是不听……当时,我却没想到,她不许我告诉师父,果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林月如忙问。
“师父责备我,我才知道她以苦肉计混进蜀山……是为了救出塔里的妖魔……她杀了五名守塔弟子,如今……又杀了进塔的师兄弟。师兄弟几十条的命,全被我……全被我害死了……若不是我妇人之仁,非要救不可;若不是我修行太浅,被情意所惑,蜀山何致有此浩动?全是我的罪过……全是我!”
他的声音幽缈虚浮,纵使在痛陈已过,但还是像幽魂低语一般,听起来格外诡异。
他慢慢举起手中的剑,道:“我看了看剑,又看了看她,为了替那么多师兄弟报仇,我是该杀了她,然后自刎的;她见我拿着剑杀不下去,便辛苦地抬起手,解下了面上麻布,露出已腐烂得不可收拾的面孔,好让我坚定杀她的决心……可是我的手一软,剑落在地上……”
说着,他手中的剑也落了地,发出“当”的一声清响。
林月如和李逍遥都屏住了气息,不知道他会怎么做。眼前的女子是自己最心爱的人,是救了他一命的人,却也是杀了许多师兄弟的血海仇人,他杀或不杀,都不应该。
他沉静了一会儿,似乎在想着该怎么办才好,过了一会儿,他竟然缓缓地走到墙边,坐了下去,一如当初那具尸骸的坐姿。
林月如探着小心地问道:“你怎么了?前辈,你……你杀了她了吗?”
他拾起宝剑,专心地看着剑刃,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剑身,道:“我怎么会杀她?她是妖……亲自吸入地疠之气,冒着废身之危混进蜀山,救她的同伴,她错在哪里?错的是我不该被她蒙蔽,不该受其情意,不该欺上瞒下……该死的是我,不是她……”
他竟举剑就要往自己胸口刺去!李逍遥忙道:“不可!”
李逍遥一剑挥出,格下他这自刺的一剑,但因为他身刺的这一剑太猛,李逍遥手中铁剑竟被真气硬生生断成两截!李逍遥的右臂也差点像要被扯下来一般,震得麻住了,动弹不得。
他这一剑没有自刺而成,呆呆地年头地面上的断剑,又看了看自己的心口,喃喃道:
“是了,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婉儿冷冰冰地说道:“你想起你当初怎么死的了吗?”
“死?”李逍遥与林月如都大吃一惊。
“对,我便在她面前这样一刺,一剑把自己刺死在这个地方……”
李逍遥简直不敢相信,原来他早就死了,难道现身与他过招的是个亡灵?
“可是……我为何还在?女苑呢?她在哪里?”
婉儿道:“娘死了。”
他望向婉儿,道:“你说什么?”
婉儿像在说着无关痛痒的话一般,平淡地说道:“娘用数百年的功力救回你一命,你却又马上自杀在她面前,她本想立刻自散道行,随你而去,她正要挖出真元时,发现了我。”
“你……你是谁?”
婉儿道:“是女苑体内的肉胎,你的女儿。”
“你是我的女儿……”他反复了一遍,却无激动之情,也并不惊讶,只像理解了一件事一般。
那么这名冷若冰霜,简直像行尸走肉的女子,应该称为姜婉儿了,林月如道:“那么女苑是在生下了你之后才自杀的?”
姜婉儿道:“不,女苑的根基,早就被地疠之毒化去一半;为了救他,再去其九;剩下的一点点精气,也无法生下我,是我竭力吸尽她的真气,才凝成人形,但是她的真气可用者实在太少,我徒有身形,而无灵魄。还要再修五百年,才能有法力;再修一千年,才会有喜努哀乐。”
原来是姜婉儿自己吸尽女苑的最后一点精气,妖魔的生育之法竟是杀母求生,果然让人匪夷所思。
李逍遥与林月如都目瞪口呆,姜婉儿是女苑所出,当然是妖,但她又是禀人精气所成,应该也算是人吧?
那名剑者抬起了脸,望向姜婉儿,道:“女苑在哪里?”
“她烟消云散了。”
“那我……为何还在?”
姜婉儿道:“你自责过深,阴魂难以消散,还以为自己是蜀山的人,便守在此地,阻止蜀山的弟子入塔。可是你只知道要拼命阻止,将他们都给杀了,死人便无法入塔,你才安心了。”
他身子一震,道:“我杀了同门?我杀了同门?”
姜婉儿点了点头,他一跃而起,发出一声长啸,声音有如千万巨雷,震得整座塔都晃动起来!李逍遥与林月如大骇,急忙运气护住真元,以免被震得五内俱裂。
猛然间他拔剑跃起,往李逍遥攻来,喝道:“你骗我!我没有杀蜀山之人,我没有!”
李逍遥连忙拉着林月如,脚下急踩醉仙望月步,灵活地闪过他的快剑,一面急道:“前辈,住手,住手啊……”
他已发了狂,手中剑花万点,绵密无间,李逍遥抱紧了林月如东闪西避,任他挪腾闪避,对方的剑尖如影随形,总是差点要刺进他的背心,或直劈他的面门,就是不让他脱逃出剑势之内,一时之间险象环生。李逍遥惊出一身冷汗,自己手中无剑,又得保护林月如,再闪下去,没几招,大概要和林月如一同毙命在他剑下了。
在没计可施之际,李逍遥腰边所系的葫芦突然点醒了他,这样逼命无常之刻,就算此招狠了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李逍遥一扯葫芦,极速地仰面吞了一口,往对方噗地喷去!同时急颂神咒,双掌送出真气,轰击向他!
“砰”的一声巨响,那剑者竟被这道猛烈的真气击中,轰然四散!
林月如瞠目结舌,眼前的剑者在面前四分五裂,但没有半点血肉,此情此景,真是诡异绝伦!
他四散爆裂,整个人却倏地消失不见了,接着便听见喀喀数响,众人定神一看,竟是散落一地的白骨。而那剑者已烟消云散,不见踪影。接着“当”的一声,那把镶有七星的剑,也落在地上,静静地躺着。
李逍遥顿时气空力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妖塔群魔
不知过了多久,李逍遥才慢慢醒来,发现自己还躺在甬道的地面上,林月如满脸担心地看着他,见到他清醒了,总算放了心,伸手将他拉了起来,道:
“你还好吧?怎么突然就晕了过去?”
李逍遥坐起之时,头还有点晕,浑身无力,酒剑仙事先对他的警告果然是真的,酒神咒催出之后,李逍遥整个人几乎都掏空了一般。
“没什么……前辈呢?”
姜婉儿道:“他的魂魄散了。”
李逍遥道:“散了?那……”
姜婉儿道:“他死后一直无法解脱,遂成缚地之鬼,他这样攻击你,便是要你拿出实力来,打散他的元神 “他……他不是要杀我们?”李逍遥奇道。不过回想起来,他虽然气势惊人,杀招连绵不断,却总是在紧要关头处放过他们,看来好像真的别有用意。
一想通这层,李逍遥叹道:“唉!前辈他……”
林月如长叹了一声,道:“也罢,当年憾事已经无法弥补了,将来咱们出去,还可以告诉独孤剑圣前辈,他那位同门前辈并非成魔之人,只是意念太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罢了。”
李逍遥内心五味杂陈,想起从前在玉佛寺外,赵灵儿说的种种话,言外之意,他约略已猜到了,可是他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可能。而姜婉儿的父母人妖相恋的下场,百年之后仍归虚无,更让他感到一丝不祥。
姜婉儿将落在地上的七星宝剑拾了起来,递给李逍遥,道:“你的剑断了,拿去。”
李逍遥接过宝剑,此剑既是当初蜀山名人所用,当然比李逍遥那把家传的锈剑好多了,不过父母留下的剑断了,李逍遥还是感到有点可惜。那把旧剑陪伴他至今,已算是功成身退,今后要应付更多的险局,也非得有把好剑不可。
李逍遥坦然受剑,道:“多谢姑娘。这塔里……到底还有多少妖怪?”
姜婉儿道:“这么久以来互相吃来吃去,也剩不多了。”
林月如道:“互相吃来吃去?妖怪也会互相吃掉对方吗?”
姜婉儿视做理所当然,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们不吃东西的吗?”
“可是人不吃人吧?妖为何却会吃妖?”林月如问。
姜婉儿道:“人为何不能吃人?”
他问话时脸上依旧木然,让林月如毛骨悚然,李逍遥道:“你看起来那么柔弱,法力又不强,怎么没被吃了?”
姜婉儿道:“我娘为了救这塔中的妖族而自受疫毒,混入蜀山,这塔里的妖因此不为难我。倒是你们,还是别再前进了,突然有人类闯进来的话,大家群起攻之,你们未必能活命。”
李逍遥道:“我既然来了,就不可能无功而返,我一定要找到灵儿!婉儿姑娘,请你告诉我是否见到过灵儿的踪影?”
姜婉儿道:“我不知道。你们不信,我也没有法子了。”
她转身便要走,不再理会李逍遥与林月如,看来她果然没有任何喜怒爱恨之情,想用任何情谊打动她,是根本不可能的。李逍遥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她的路,道:
“你知道灵儿的下落也好,不知道也好,我们都得麻烦你带路,告诉我们这塔的机关。”
姜婉儿想往前走,但李逍遥就是死皮赖脸地挡住前面,她朝右走,李逍遥便向左挡;她向左走,李逍遥便又往右挡,弄得她进退不得,只好道:
“你们要我带路,我带就是了,走吧。”
“多谢婉儿姑娘!”
李逍遥大喜,和林月如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一起往通道前方而去。原来李逍遥还怕她会逃走,可是走了一会儿,见她根本没有逃意,反而很认真地老实告诉他们何处不可靠近或触碰,遇到贫路,也直接指点正确的方向,一点欺瞒之意都没有。
李逍遥猜想或许是她无喜怒爱恨之心,所以没有任何欺人的念头,她说愿意带路,就会带到底。
三人在这黑暗的通道中似乎走了许久,林月如都有些脚酸了,姜婉儿终于停步,道:“这里我可以通过,你们不能通过,还要走下去吗?”
李逍遥凝目细看,眼前是一大堵发出微微金光的墙,好像有不少精美复杂的雕刻。
这处的灯光幽蒙,林月如取出怀中的火石,点起火把照去,登时眼前一片金光!
李逍遥与林月如仰首看去,不禁发出一声惊叹。眼前的是两扇巨门,全以黄铜铸成,在火光的映射下,简直像是镀了大片夕阳金辉的海面,壮丽无比!
“好漂亮啊……”林月如赞叹道。
李逍遥也被这两扇由地面直达天顶的巨门给震慑住了,上面雕镂繁丽,乍看之下只知有无数造型各异的人或妖,或静或动,有的像舒适快乐,有的却恐怖阴沉,各图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在不够明亮的此地一时也看不大出来。
眼前最大的问题可不是怎样看懂此门的艺术,而是想怎么通过它。
李逍遥用力推了推门,当然是纹丝不动,两扇黄铜大门之间的隙缝,紧密得连一根头发都无法空透,更不要说剑刃了。
见姜婉儿木然立在一旁,李逍遥问道:“你知道怎么开这扇门吗?”
姜婉儿道:“我不知道,每次走到这里,我直接就穿过去了。”
“那……那门背后有没有锁?”
姜婉儿道:“我听书中仙说此门有锁,可是不在门上。”
“书中仙?”
“他是塔中一位修了好几千年的妖,不知道的事问他就知道了。”
李逍遥道:“那……什么叫做‘此门有锁,不在门上’?”
姜婉儿道:“我不知道。”
李逍遥道:“你可以穿越这扇门,那能不能劳烦你帮我问得更仔细一点?”
姜婉儿道:“好吧。”说着,她便真的往两扇黄铜大门笔直走过去,整个人没入门中,眨眼不见了。李逍遥忙赶上去,双手所触,还是冰冷坚硬的黄铜。
林月如道:“你就这么让她走啦?万一这是她的脱身之计呢?”
李逍遥道:“我认为她不会说谎。”
“是吗?她是妖,又会自食同类……”
李逍遥道:“如妹,你想,婉儿姑娘没有七情六欲,应该也不懂得什么是说谎吧?我们方才一路走来,经过多少岔路?她也告诉了我们许多不可碰的机关,若是她要脱身,刚才害死我们的机会多得是,不必再编出一种说法来。”
“说得也是……”林月如双手抱胸,沉思了一下,道:“此门有锁,不在门上,是什么意思?”
李逍遥道:“会不会说是有别的机关,找到机关就可以打开门?”
林月如道:“我想也是这个意思,可是这里除了这扇门之外,就是墙壁,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机关会藏在哪儿?”
李逍遥张头四望,以手敲了敲墙上的砖石,一排一排地敲过去,声音都一样。就算是哪块砖石背后就是机关,他也未必敲得出来。再说此地筑成之砖有千千万万,一块一块去试,恐怕耗尽一生也还不能敲尽。
林月如叹道:“藏一粒沙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沙滩,咱们这样死找,找不出来的。”
李逍遥道:“搞不好瞎猫碰上死老鼠,就给咱们试出来了。”
约莫半个时辰,姜婉儿又透了出来,李逍遥和林月如都连忙迎上,齐声问:
“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