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湖主人想是急到了顶点,那么高武功的人,这时竟然哭了起来。
她一面抽抽噎噎地哭着,一面道:“我已试过了,若是她武功稍有根底的话,那么我当然我可以牺牲自己,但是她却一点武功也不会,我真气无从入门,只有你起死回生的阴阳神手,还能救她,以往的一切,全都算我不好,你就高抬贵手吧!”
曾天强这时,虽然看不到小翠湖主人脸上的神情,但是从她的声音听来,却也可以听出她此际的心情,实是凄苦焦急之极!
然而,那人却是好整以暇,笑道:“鲁二,这小姑娘是你的什么人啊。”小翠湖主人道:“她……是我的女儿。”
其实这一点,那怪人是早已知道的了,可是他听了之后,却还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道:“是你女儿,让我看看!”
他一面说,一面显然是站起了身来,曾天强只觉得头上一轻,他本来巳被那人按了腰酸背痛,眼前金星直冒,好不容易等到头上一轻,连忙便要站了起来,可是他的身子未动,腰际又是一麻,身子立时僵硬,仍是半伏在地上!
曾天强又惊又急,但见时他既然被人家制了先机,封住了穴道,也是无可奈何。
只听得那人“嘻嘻”连声,道:“小姑娘倒长得很标致,但是不怎么像你,也不怎么像常老大,鲁二,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翠湖主人哀求道:“我一定讲给你听的,可是你先将她救活了吧!”
那人这才声音一沉,道:“鲁二,你将我囚在山谷之中,巳有二十多年了,难得你还有事求我,刚才你讲的话,可不能不算!”
小翠湖主人道:“当然,当然。”
那人道:“好,你将小姑娘放下,去吧!”
小翠湖主人迟疑了一下,道:“你……不要我帮手么?我……却放心不下。”
那人冷冷地道:“你放心不下,那么你就自己动手,求我则甚?”
小翠湖主人忙道:“我放心,我放心!”她一面说,一面将施冷月放了下来。施冷月一被放到了地上,曾天强便可以看到她了,只见她口唇发青,肤色灰败,实在是早已死了。
那人真的能有这样大的神通,可以将一个死去的人救活么?
如果那人没有大的神通的话,想来小翠湖主人,又不会这样低声下气来求他的。但如果他真有这样神通的话,那么为什么他又会被小翠湖主人,在山谷中囚禁了二十多年之久?
曾天强心中思疑不定,只听得小翠湖主人的脚步声,虽然踌躇不定,但还是向外离了开去,过了片刻,曾天强只觉得那人一脚踢了过来,正踢在他的腰际,他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一挺身,立时站了起来。
可是他站起来之后,那人却已不见了,而施冷月则在地上躺着。
曾天强的心中,不禁大是骇异,忙道:“你人呢?你人在那里?何以答应了人家救人,人又不见了?”
他这里一叫,才听得那人的声音,自他的身后,传了过来,道:“我在你背后,你大呼小叫做什么?你不必转过头来看我,我始终是在你背后,除非你脑后长着眼睛,不然,你是看不到我的。”
曾天强心想,我看得到你,看不到你,那又有什么打紧?你若是再不出手,耽误了施冷月,那却是大事了。是以他不再转身四顾,道:“你还不出手么?”
那人却若无其事地道:“这人死了还不到半小时辰,就要我出手来救,这未免太笑话,我要救死了一年两年的人!”
曾天强大是发急,道:“那……那你刚才又答应了小翠湖主人,你……”那人“哈哈”一笑,伸手在曾天强的头顶之上,摸了一摸,道:“有你在这里,还怕什么啊!”
曾天强给那人的这一句话,说得毛发直竖,遍体生寒,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道:“咦,这还不明白么?这小姑娘是你的好朋友,这不是你说的么?如今当然由你来救她,何必在我来出手?”
曾天强又惊又怒,道:“我若是能使死人复生,小翠湖主人也不必求你,只来求我了!”
那人“呸”地一声,在曾天强的头上,重重地凿了一下,曾天强被他一凿,弄得眼前金星直冒,正待大声发作,已听得那人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谁是一生下来就会摆弄死人?你就不会学么?”
曾天强定了定神,道:“你……你是叫我去救她,你来教我?”
那人道:“不错,你先将她胸口的小刀子拔了出来。”
曾天强心中,略为犹豫了一下,心忖若是施冷月此际是身负重伤的话,那么自己当然不能胡来的。可是如今她已然死了,也不能再死第二次,就依着他的话去做,又怕什么?
是以他略一迟疑,便走向前去,将施冷月心口的飞刀,拔了出来。
在施冷月心口刀之处,血迹殷然,但本也不多,曾天强一将刀拔了出来,居然又带出了几滴血来。
曾天强心中一喜,暗忖血还未凝,看来施冷月真的有复生的希望!
他拔出了小刀来,回头去看,仍是看不见那人,他只是问道:“然后怎样?”
他连问了几遍,听不到那怪人的回答,只得转过身子,他一转身对住施冷月,便听得那怪人道:“你去打她两个巴掌!”
曾天强一听,心中暗忖:这是什么话?那人分明是在胡混,那能有一个巳死的人,去打两下耳光,就会复原之理?他正在这样想,那人却已道:“我叫你去打她,你不去,救不活她,可以不关有的事。”
曾天强叹了一口气,只得踏前一步,俯下身去,在施冷月的面上,重重在打了两下。
当他的手掌,接触施冷月的面颊之际,只觉得她的面颊,已然冰冷,显是死去已久,哪能再救得转?他心中一阵难过,已是泪水迸流。
他竭力将泪水忍住,道:“然后怎样?”
那人毫不在乎地道:“等着,等她醒了过来。”
曾天强听了那人讲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他不禁忍受不住了,他陡地转过身,仍是看不见那人,但是他却破口大骂了起来。
曾天强自己也不知道那里来这么大的火气,足足骂了半个时辰,他才喘了一口气,道:“施姑娘若是死了,我就不是人!”
当他在大声咒骂的时候,那人始终不出声,像是早巳离了开去一样,曾天强也只当他既然没有法子救人,这上下当然也溜之大吉了,自己再骂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所以便住了口。
曾天强陡地转过身来,他未曾转过身来之际,心中的怒意,已到了顶点,可是当他一转过身来之后,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看到施冷月,巳然起了变化。
施冷月的肤色,虽然仍是极其苍白,但是看来却已然没有了那种青黑色。而且,她的口唇上,竟然有了一点血色,便令得曾天强吃惊的是,在她的双颊之上,有两个淡淡的手印,那当然是刚才自己两掌所引起的。
如果两掌是打在一个死人的脸上,那是绝不会生出两个掌印的。但如果说,就那样打上两掌,便可以将一个人救活,那么真也不可思议了!一时之间,曾天强呆呆地站着,不知如何才好。
要将一个死人救活,当然不是打上两掌,便可以成功的,而事实上,当曾天强背对着施冷月,破口大骂那个怪人之际,那怪人正以他独门武功,“阴阳神掌”的掌力,将施冷月已断的真气续上,使得施冷月又有生机,曾天强只顾骂人,哪里知道身后有这等变化?
这时候,他呆地站着,站了好一会儿,只听得那人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道:“你怎样,你已不是人了,究竟是什么东西?”
曾天强硬着头皮,道:“她……活了么?”
那人“哈哈”一笑,并不回答,而事实上,也不必回答,曾天强也可以知道答案是什么了,因为施冷月的眼皮,已开始抖动了起来!
曾天强张大了口,想叫,可是,由于极度的惊讶,他竟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施冷月活了,施冷月的眼皮巳有颤动了!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这岂是真的?
曾天强用力揉了揉眼睛,然而,当他再定睛看去时,更不容他怀疑,因为施冷月的眼睛已缓缓睁了幵来,眼珠也在转动了!
曾天强的声音,也在发抖,他强提了好几次气,才叫道:“施姑娘!”
施冷月分明已听到了他的声音,因为她的眼珠,慢慢地向他转了过来。曾天强连忙俯下身来,叫道:“施姑娘,你……你真的活了?”
施冷月慢慢地张开了口,可是并没有出声。
曾天强还想说什么,可是忽然之间,他的肩头一紧,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向外抛去。曾天强在急切间,还当提起了他,将他抛出去的人是那个怪人,可是等他重重地跌倒在地之后,才看到原来那是小翠湖主人。
小翠湖主人一俯身,抱起了施冷月,身形如飞,一闪不见。
曾天强手在地上一按,跃了起来,张口欲叫,头顶之上,又有一只手按了下来,将他的身子,按得直弯了下去,曾天强怪叫了起来,道:“做什么,做什么?”
那人笑道:“你说了的,若是那小姑娘活了,你就不是人,如今,小姑娘可是活了?你即不是人,那自然得四脚爬行,怪叫做什么?”
第016章 三阳始祖
曾天强人极硬,他自己讲过的话,当然不会抵赖,他在讲那句话的时候,是以为施冷月是无论如何不会活转来的,但如今施冷月却真的活了!
曾天强不再挣扎,也不说什么,手按在地上,道:“爬就爬!你别按住我的头。”
那人又笑道:“不错,要是你算是什么呢?”
曾天强不出声,那人笑得十分得意,曾天强心想,那人的作风,和鲁老三差不多,但是他总不会是鲁老三的亲人了。
那人一面笑,一面道:“爬啊爬啊!”
曾天强怒道:“我爬不爬,干你什么事?”
那人道:“你还要口硬?若是你向我讨一个饶,那我便只当你刚才所讲的是放屁。”
曾天强仍不出声,他宁愿爬行,也不愿向那个怪里怪气的家伙讨饶的!是以他怒叫道:“爬就爬,你放手,我可没有说要你压着我爬!”
那人“嘻嘻”笑了起来,道:“你要是不肯讨饶,那么,我就要你一辈子也不能站起来走路,你得永远在地上爬行!”
曾天强怒道:“我有这样说过么?”
那人怪叫道:“呀呀呀,你不是讲过,那小姑娘活了,你就不是人么?”曾天强也怪叫道:“我不是人,我是僵尸,好不好?僵尸是爬的么?”
那人一呆,道:“那可也不是走的。”
曾天强道:“你可别管,我跳,你压着我做什么,我不高兴爬了!”
他话才一说出来,那人倒也不胡涂,一松手,就让曾天强跳了起来。曾天强一骨碌跃起,转过身去,想去看看那究竟是何等样人。可是曾天强转过身去之后,背后却又一个人也没有,曾天强心知其人轻功一定极高。
他转身,刚想举步,便想到自己是不能走的,只得向前,跳了出去。他一直跳着,跳出了半里许,不见身后有人跟来,心忖那人莫非已回山谷去了么?若是他已回山谷去了,自己又何必真像僵尸一样地跳着?
他刚想到这一点,只见前面,有一个人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
曾天强一见有人来,更是站定了脚步,他本来是要闪开去的,可是那人来势极快,转瞬之间,便已到了眼前,不是别人,却是鲁三嫂!
曾天强一见了她,心中暗叫了一声糟,只是站着,一声不出,鲁三嫂却像是未曾看到他一样,只是低头疾行,转眼之间,便在他的身边,掠了过去。
曾天强一见这等情形,不禁叫了一声侥幸,他连忙向前跨出了两步。
谁知道他这里两步才一跨出,突然听得身后,发出了一下令有毛发直竖的怪叫声,道:“你说是僵尸,天下哪有会走路的僵尸?”
这一下怪叫声,将曾天强吓得整个人向上,直跳了起来!他陡地回过头来,却不见有人,反倒是已然走过去的鲁三嫂,突然转过身来。
鲁三嫂本是满面忧容的,这时,她的面色,虽然惊愕,但却满面喜容,向着那怪声传出来的树丛之中,行了一礼,道:“老爷子,原来你在这里,那再好没有了,省得我到处去找了!”
鲁三嫂的话,讲得如此客气,照说树丛之中,总该有一点反应才是。但是,一任她好话讲尽,树丛中却仍是寂然无声。
鲁三嫂小心翼翼,探头探脑,向树丛中看了一会儿,才又满面沮丧,退了下来,向曾天强道:“喂,那老东西上什么地方去了?”
曾天强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鲁三嫂道:“他刚才不是在和你讲话的么?我正在找他,你就告诉了我吧!”
曾天强心想,你和你老公一样,我一和你缠上,就没有个完。但是看来,自己始终未曾见过面的人,倒有点怕她,她一来,便不敢出声了。曾天强暗忖,那也可以利用一下。
他沉吟了片刻,道:“他到那里去了,我也不知道,我们何不一起去找一找?”
鲁三嫂道:“敢情好。”
曾天强一抬腿,便向前走去,可是他腿才扬起,大腿的“环跳穴”上,便突然麻了一麻,不由自主,身子向上一耸,人跳了一跳。
曾天强吃了一惊,连忙沉气,稳住了身形,可是,等到他第二步跨出之际,环跳穴上,再是一麻,人还是一样跳了起来。
曾天强想连跨两步,但是由于他的环跳穴上,连麻了两下,所以变成了连跳两下。
鲁三嫂转过头来,满面疑惑,道:“喂,你这个是什么毛病?”
曾天强哭笑不得,道:“没……没有什么,我跳着来……活活筋骨。”
鲁三嫂咕噜道:“不是说陪我去找人么?怎地又活筋骨?还不快走?”
曾天强心中极恨,道:“是,我们这就去找这个老贼!”他狠狠地骂着,鲁三嫂倒吃了一惊,转过头来,道:“你可得小心些。”
曾天强道:“怕什么,我大不了跳着走!”
鲁三嫂也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曾天强当真一步一跳,又向前跳出了十来丈,才停了下来,道:“那老贼就在我身后!”
曾天强其实绝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真在身后,但是他想,那人要监视自己,那当然是在身后了。
鲁三嫂一听,立时转过身去,她的动作,何等之快,但是当她转过身之后,身后却绝无一人,鲁三嫂呆了一呆,道:“老爷子,你在么?”
她连问了几遍,也是没有回答。
鲁三嫂“哼”地一声,道:“哪里有人?”
曾天强也宁愿那人不在,他忙道:“真的没有人么?”
鲁三嫂道:“自然没有。”
曾天强心中一喜,右腿慢慢抬了起来,轻轻向前踏了下去,那人也就无可奈何了!
他心中正在得意间,突然之际,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力道,又撞在他的“环跳家”上!
那一撞破之际力,不大也不小,恰好令得他跳尖点地之后,整个人都向上跳了一跳,曾天强真气一沉,索性“咕咚”一声,坐倒在地,叫道:“他在附近,他一定在就在这里附近!”
鲁三嫂道:“你别乱说了,附近那里有人?”
曾天强又气又急,道:“你小心找一找,一定……”
他一句话未曾讲完,只听得鲁三嫂一声叫唤,道:“原来你躲在草丛中……”
鲁三嫂一面叫,一面向草丛之中,疾掠了过去,暴起暴落,身法极快,一落草丛中,立时站立不动。曾天强心想,这一下,那人非露面不可了!只怕那人的功力再高,和鲁三嫂见了面,也必有许多夹缠,还是可以脱身机会的。
他扬声问道:“可是草丛中么?”
鲁三嫂背着他站着,她在草丛中落下时,便是这个姿势,竟然未曾变过!曾天强问了几声,已看出情形不妙,手在地上一按,一跃而起,待向前去看。可是他人刚一起在半空,便听得背后,传来“啊哈”一声,后颈上一紧,已被五根钩似的手指抓住。
曾天强怪叫了一声,却已被人倒拖出去的,他自然看不到拖他的是什么人,反倒可以看到鲁三嫂,仍是那样地站在草丛之中,那分明是她在一跃人草丛的时候,便被人点了穴道!
曾天强心中,又急又怒,可是抓住他后颈的五指,却极其有力。
曾天强被倒拖出去,别的还不怎样,只是脚跟在地上擦着,却是热辣辣,好不疼痛,有几次,脚跟打在石块上,更痛得他大叫起来。
那人的去势极快,转眼之间,便巳将曾天强拖出了三五里,来到了一个山坳之中,这才陡地一松手,曾天强的身子,直挺挺地向地上倒去,“嘭”地一声响,差点儿未曾昏了过去!
只听那人又是一笑,道:“像了,这一下真的有点像僵尸了!”
曾天强用足了力道,跳了起来,转过身去,他只当这一次,一定又是见声而不见人,可是却并不然,那人就在他的面前!
曾天强连忙定睛看去,一看之下,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刹那之间,只觉得头皮发炸,身子发软,竟忍不住“咕咚”一声,坐倒在地上!
那人站在他的面前,又“哈哈”地笑了起来,令得曾天强更是毛发直竖!那人的笑声,其实并不恐怖,中不过充满了得意的讥嘲而巳。但是那人样子之恐怖,却是难以形容,那简直不是一个人!
那人的右手半边面孔,丰润之极,满面红光,右手也是又肥又大,薄扇也似,只看他右半边身子,就像是弥勒佛一样。但是左半边身子,却是干枯瘦小,就像是枯柴一样,那五只手指,更是痩得像祜藤一样,左右两手,截然分明,判若两人!
若是一个肥胖的人,或是枯瘦的人,那都不足使人恐惧的,可是眼前这人,却是一边肥,一边瘦,就像是将一个胖子,一个瘦子,硬生生地从当中锯了开来,又各拣了一半,拼在一起一样!
甚至是他的衣服,也是一边肥大,一边瘦小,颜色也是左右两边,大大不同。
曾天强在江湖上也算是闯了些时的了,像天山妖尸、勾漏双妖等人,也绝不是慈眉善目的善男信女,怪模怪样的人,他也见得多了,但是却从未曾见过一个这样子恐怖的人来!
他想转过并没有去看一看那人,但是当他一想到背对着这样的一个怪人时,恐怖之感,也就更甚,是以他始终未曾转过身去。
那人道:“你看清楚了么?”他一面说,一面还在笑着,他不笑还好,一笑之下,那张怪面上的神情,更是骇人之极,曾天强哪里还讲得话来?
曾天强连喘了几口气,才道:“你……这算是什么?”他实在是想问那人,何以会有这个一副骇人之极的怪容貌的。但是这时他的心中,荒乱之极,一开口,竟讲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那人道:“什么算是什么?我这不是很好么?”
曾天强苦笑道:“岂有此理,你简直……”
怎知他一句话未讲完,那人忽然向上一跳,“啊哈”一声,道:“原来你认得我的?”
曾天强翻了翻眼睛,心想我今日第一次见你,已是三魂去了两魂,七魄走了五魄,要是早认识你,岂不是早叫你给吓死了?
他连忙摇头,道:“不识,不识。”
那人踏前一步,道:“你不识我,刚才如何叫我外号?”
曾天强勉力支撑着,站了起来,道:“我……叫了你的外号?”
那人道:“是啊,你不是说岂有此理么?那‘岂有此理’四字,便是我的外号。”
曾天强心想,你这种样子,这等行事,倒也只有“岂有此理”四字可以形容。
他连忙道:“原来如此,我可不知道,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那人道:“好了,废话少说,我求你一件事,你替我去把我儿子找来!”曾天强一听,“岂有此理”四字,几乎又要出口,但一想及那是这个人的外号,立刻缩了回来道:“你的儿子?我又不认识他,如何找他?”
岂有此理道:“他就在这块湖洲之上,你向人一打听就知道了,他排行第三,人家都叫他鲁三先生。”
这两句话,当真是“岂有此理”,到了极点!
曾天强瞪大了眼睛,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这“岂有此理”,如果是鲁老三的父亲,那么再加鲁三嫂,当真可算是“一门三杰”,原也无甚不妥。但是事实却大不对头,鲁老三乃是小翠湖主人的弟弟,修罗神君口口声声,称小翠湖主人为“鲁二”,便是明证,那么,眼前这人,当然也是小翠湖主人的父亲了。可是,世上却焉有女儿囚住了父亲,又派儿媳守住了他的道理?
曾天强不出声,“岂有此理”却已不耐烦起来。
只听他骂道:“好,你不答应我去找他,也不打紧,你可得一辈子……”
曾天强无话可说,只得反问了一句,道:“鲁三先生是……是令郎么?”“岂有此理”道:“当然是,老爷子还有假冒的么?”
曾天强心知这其中一定还有许多曲折在,反正这些人古古怪怪,似乎全不能以常理去猜度他们的,曾天强也懒得去理会他们的事,只是道:“那我不必去了,鲁三先生根本不在这里。”
岂有此理怒道:“胡说,你怎么知道?”
曾天强忍住了气,道:“我当然知道,我就是奉了他的命令,到小翠湖来的,他自己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反正不在这里。”
岂有此理背负着双手,两只手,一只红润丰满,一只灰败干枯,握在一起,怪异之极。他团团转了两步,频道:“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连讲了七八遍,才抬起头来,道:“这样吧,你将我带出去好不好?”
曾天强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刚才,他在那山谷之中,还曾恳求过鲁三嫂将他带出去,如今,那人却反而求他将之带出去,这当真是岂有此理之极了!
岂有此理一声尖叫,道:“别笑,你到这里来,小翠湖主人准你上岸,便是贵宾,你若是离去,那是谁也不会阻止你的。”
曾天强倒确实不知道自己行事还有这等方便处,一听之下,心中暗喜,但是他暗忖:若是要带岂由此理一齐走,那还不如不离开这里好了。
这些日子来,他也学得精乖了许多,是以心中虽喜,面上却不露声色,淡淡地道:“是么?”
岂有此理道:“当然是,我怎会骗你?你带我一齐离幵此处,反正小翠湖主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女儿,虽然死而复活,但也还要小心照顾,再加上修罗神君也在此处,他们能没有些纠葛么?那是你我两人,离此他去的大好机会!”
曾天强听得他一厢情愿地说个不休,心中越来越是不耐烦。
曾天强等岂有此理讲完,便连忙摇手道:“那你可完全错了,我若是要离去,随时都可以,何必偷偷摸摸?你要趁此良机,离开这里,那快些趁早,迟了只怕你便走不脱了,我还想在这里住上些时!”
岂有此理睁大了一只眼,自他这两只不同的眼睛中,射出来的光芒,都是截然不同的。他双眼瞪住了曾天强,直看得曾天强头上发麻,但却还不得不装出若无其事的情形来。
好半晌,才听得他怪叫一声,道:“好小子,原来你不想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