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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弦舞月气鼓鼓地走了开。
"师伯的好意,小侄明白了!"甄梓淡笑道,"本来就是路过这里。这些天,劳师伯费心了!" "阿梓……"管野抬起头来,看向出奇地没有倔强的甄梓,甄梓却只是淡淡一笑。管野吸了口气,看向靳羽龙,后者略耸了耸肩,没说什么。
匆匆收拾了东西,甄梓便牵着马,准备上路了。临行时,管野猛地想起一事,便拉着他道:"那个荒唐问题,可不要再想了!离开犀照,就乖乖地往家里走。明白么?"甄梓只轻轻一笑,道:"师伯不用担心,小侄明白的!那,阿梓就走了,请师伯保重。阿梓有机会再来看你们!"看着他那笑容,管野怎么也放心不下,却不知再说什么好,便只无奈一笑道:"明白就好,走吧!越远越好!只要撑得住,就别让这马停下来!"甄梓抬手拍拍马头,甩缰上马,挥了挥手,便打马而去。
见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的拐角处,管野才叹了口气,回过头,看见靳羽龙一脸深沉之色。"怎么了?"管野问。靳羽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靳老弟,谁都不容易!"管野叹了口气。
"我懂!"靳羽龙回道,"老兄,不用解释。都是江湖中人,这点道理,还不明白么?"靳羽龙笑起来,继续道,"不过,管兄,你认为,他会乖乖听你的话回家?只怕他什么都看出来了吧?初涉世的孩子,怕比我们更清明啊!"管野只觉得心里没来由地掠过一股凉意,他打了个寒战,却又摇摇头,道:"那又怎样?江湖之事本就如此,若他在其中混上三五载,怕也会如此呢!唉,人都走了,还是莫要再想了!"靳羽龙耸耸肩,过来搭着他的肩臂,两人一同往里走,走到小楼前,管野忽然想起一事,道:"那个姑娘呢?"靳羽龙先是一愣,随即深深一笑,道:"还用问么?自然是跟去了!心意都相通的!两个胆大包天的娃娃!"管野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重重道:"喝酒!"
八、即便胜了又如何?
甄梓打马拐出小巷,穿过大街,又转进另一条小路后,将马速放慢下来,在下午灿烂的阳光里,慢悠悠地朝前走。走到路尽头时,弦舞月从一侧的墙后面掠出来,横在他的马前。黑马骇了一跳,扬蹄嘶鸣了一声。甄梓拍拍马头,安抚了一下,才看向弦舞月,问:"你怎么来了?"弦舞月仰着头,瞪着一双圆圆的眼,俏脸上满是怒意,急冲冲地道:"你干什么去?"甄梓淡淡道:"回家!"弦舞月冲过去,一把扯住马缰,道:"你骗得了你师伯,你可骗不了我。你是不是要去找莫彬?"甄梓只是看着她,不说话。"你要去找莫彬,然后去毁剑。是不是?"女孩儿尖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甄梓皱眉道。
"你……"弦舞月咬着嘴唇,玉白的牙齿衬得小巧的唇红得耀眼,看得甄梓不由得一阵眼晕,忙不迭错开眼去。"我怎样?"他强自镇定地问。
"我再问你一遍,鬼剑不毁不行么?" "这是古训!"甄梓僵着颈子回答。
"就忘不了你们听剑师的狗屁古训?"女孩儿吼起来,"你若毁了剑,我就杀了你!"她狠拍了下马头,黑马甩甩头,张开嘴就要咬她。
甄梓硬把马头拉开,淡淡看向女孩儿,道:"就凭你?" "你以为我不如你?"女孩儿怒冲冲地退开一步,狠狠瞪着他。
"嗯!"甄梓吸了口气,突然一笑,道:"你到底和那剑中的怨灵是什么关系?"弦舞月的怒气冻在了脸上,她愣了愣,随即气恼地一甩手,道:"你管不着!管好你自己就成了,免得到时候被本姑娘取了脑袋都还糊涂!"她转过身去,"要去你就去,你根本不是莫彬的对手,送死罢了,本姑娘才懒得理会你!"说完,便大踏步向前走去。甄梓"嘁"了一声,打马缓行。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路口,到了大街上。
这大街往日里是行人不断,声音喧嚣至极的。这一会儿,却半个人也看不见,四周出奇的静。走在前面的弦舞月不由得停住脚,她记得刚刚在路那边时,还听见了街上的噪杂声,不过才一会儿工夫,怎么好像换了个世界?女孩儿心里陡地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不由得回过头来,看了甄梓一眼。
甄梓翻身下了马,牵马走到她身边。两人背向着朝四下看去。耀眼的阳光之下,白沙石铺就的大街笔直前伸,两边店铺都关着,长长短短的阴影被阳光贴在地面上,深浅不一的影子与发白的路面形成刺眼的对比。四下里静极了,轻风吹过,带起路上的细沙,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往日里被人来人往的嗓音所淹没的一切自然的响动,此刻都被放大得无比清晰,那沙子刮擦地面的声音,都响如雷鸣。目之所及,一个人也看不见。
弦舞月的手不由自主地拽住了马肚子上的马鞍扣,另一边的甄梓手扶在马鞍上,清楚地感觉到女孩儿手上传来的微微的战栗。他想看看她,目光扫过去时,却发现自己竟忘了中间还隔着匹马。
紫麟在灵识内哗然震响,嘶声提醒:"小甄,有人!"甄梓立时转回头来。
只一眨眼间,清静的大街上便多出几个青色的影子来。这些人来得无声无息,就像天上突然投下的阴影。甄梓数了数,共是十个,都是一般的高矮胖瘦。十双阴鸷的眼在阴影里冷森森地亮着,像猎食的鹰。
弦舞月拉着马鞍扣的手一紧,黑马觉得不舒服,便踏前几步。那边甄梓猛一扯缰绳,止住马的动作,黑马吃痛,忽然扬蹄嘶叫起来。原本像剪影一样静静站立的青衣人忽地动了,甄梓只觉眼前一花,原本站成一排的青衣人已围着他们排成了一个半圆。
甄梓不禁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口里,没有一个人,空荡荡的,却更像是个静待猎物自行钻入的陷阱。他拍了拍马,黑马静了下来,甩甩头,顺从地向后退去。
两人之间再无阻碍,刚刚吵架引起的怒气似是凭空蒸发了,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亮出兵器。紫麟剑在阳光下赫赫地亮着,莹紫色的剑光映在那十双阴森森的眼里,却激不起一丝惊诧之意。弦舞月勾动手指,在两人周围布下弦障壁,银弦在阳光下看不真切,偶尔的银光一现,缥缈得不可捉摸。
"原来是真的!"弦舞月悄声惊叹。
"嘁!"甄梓没说话,左手捏剑诀,轻轻扣在剑身上。弦舞月横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十指轻弹,十束弦迎风展出,纠缠成十根长长的银锥。这是甄梓第一次看清弦舞月手上这古怪的兵刃,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却亮得犀利。弦舞月似觉出他的好奇来,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甄梓撇着嘴转开目光。
"女乐师,甄氏听剑师。是了!"对面一个青巾勒额的人忽然开声道。语音刚落,十个人已同时亮出背在背后的兵器。
十道清冷的刀光像十条霍然伸出的光的手臂,带着凛凛的杀意,直直扑向中间的人。刀光触弦,被阻了一阻,弦舞月那十束银弦结成的锥攀上一把刀,弦随着刀身蔓延开来,纠缠着直扑执刀人的面门。执刀的人却不惊讶,手腕灵活地一摆,滑出了那弦网,重新一摆,又劈上来。女孩儿正要挥弦迎击,一道紫电却由旁边射出,明亮的紫色光芒在刀前炸开,执刀人骇了一跳,摆刀退开。弦舞月吸了口气,偷眼看去,那剑竟是悬在自己面前,一旁的甄梓左手扣诀,虚控着剑,浑身上下都被一层紫光蒙蒙地罩着。
见她看过来,甄梓挥了挥右手,那紫光暴涨开来,将她一起包了进去。弦舞月愣了愣,却见紫光外面刀光雪亮,一时竟是攻不进来。
"你……"弦舞月惊得说不出话。这是什么怪功夫?她瞪着甄梓。
甄梓也不看她,左手剑诀频转,罩子样的紫光随着他的手势流动着,与外面的刀势相抗,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
"你既然会这个,那天,为什么没用?"女孩儿想起那夜的事,"逞强呀?"明明就是逞强,女孩儿鼓着嘴想,既然这么强,为什么要用身体去挡那一剑?甄梓却不理她,剑光霍霍,磕开了刀势。
一股无名火气突地蹿起,女孩儿十指绞动,在周身布下一圈弦网,竟蹿出了紫光的范围,离开前还怒冲冲地甩了句:"本姑娘不需要你保护!"银弦翻飞,"哧"的一声缠上了一柄刀。
刀被弦缠上的人力透刀身,强行震散了弦,脱开后又再扑上来。女孩儿周身的弦网就在一瞬间旋转起来,那柔韧的弦竟将袭来的凌厉刀势叮叮当当地磕飞了。甄梓微微一愣,"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径自将紫光收拢,控着紫麟在半空中飞舞。
十个青衣人皆是老手,一击不成,便同时退开,站成圆圈,将两人围在当中。十柄刀刀尖向内,阳光在刀锋上跳动,火焰一样。弦舞月吸了口气,只觉得心跳是从前的两倍。那十点火焰样的刀光,彼此虽不相连,却隐隐有种连绵的气势蕴在其中。
女孩儿不由向后退去,脚跟却撞上另一个人的脚跟。她脖子一僵,好半天才想起来那该是甄梓的脚。原来他也紧张,女孩儿发觉自己竟有些古怪的兴奋,忙不迭把这种荒唐的兴奋按捺下去,振起精神,挑动手指重布下弦网。
眼前的刀光霍的一亮,十点火焰中有九点迎风而长,刺开空气直扑过来。
纤细的弦丝在火焰中飘摇,女孩儿在弦网中变换着步法,弦网随她的步子虚幻地勾画出不同的模样,每一变却都只是堪堪躲过了火焰的舔舐。不到一刻,女孩儿的鼻尖便有汗珠沁出,在刀光中莹莹地亮着。
金铁相撞之声震动空气,轻风中都隐隐含着风雷之意。阳光被这漫天的银芒掩住了。关着的店铺依旧没有敞开半扇窗子,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白石地面上的细沙被十几双脚踢腾着,在半空中翻飞。
十人虽只动了九个,却已逼得两人倾尽了全力。弦舞月早已没了空闲去看身后的甄梓了,她已恨不得多生出十根指头来。
但若仅是如此,弦舞月还不会觉得太急太气,可她分明看出来,这九个人以阵势相补,根本没有耗掉多少气力,一张张阴沉的脸甚至还有些该死的气定神闲。女孩儿越急便越觉得累,越气便越觉得手指僵硬,一根弦布得差了,那刀立时劈空刺来,冷得刺骨的刀气顷刻间便逼散了她鼻尖上的汗。女孩儿再要勾指编弦,却已来不及了。
眼见着一个俏俏的小鼻子就要被这一刀劈成两半,一抹紫得灿烂的光陡地斜斩过来,在半空中拉出一个耀眼的弧,磕飞了那柄刀。
弦舞月骇出一身冷汗来,甄梓苍白的脸从她眼前飘过去,甩下一句话:"乱想什么?"女孩儿恼得俏脸通红,重编了张弦网后,偷空横眼瞪他,却见到他脸上一掠而过的痛楚之色,掐诀的手换成了右手,左手垂在一旁,极艰难地以手指的动作控着飞舞的紫麟。弦舞月扁了扁嘴,"哼"了一声,道:"用不着你救,护好你自己就成!"她弹动手指,重布弦阵,将他左半边的范围也罩了进来。当甄梓明白了她的用意看过来时,她只翻了翻眼睛,那意思似乎是:还你个人情罢了。
缠斗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更乏了,而围着的九人却还都如初战时一般气定神闲。那个从最初刀阵发动时便未动手的人更是站在外面,不动声色地看着战局。弦舞月控弦隔开了一把劈来的刀,顺势与甄梓背靠背站着,恨恨道:"你这个大累赘!"甄梓冷哂道:"我可没求你帮我!"他展臂抄住掠回来的紫麟,磕飞了一把刀。剑气如华,喷涌而出,将执刀的人逼出去数步,随即又有一个人,横刀击来,被他回身一脚踢了出去。
"没人性!"弦舞月恼道,十指成钩,缠住了一柄刀,银弦蔓长,爬上了执刀人的手臂,旁边一刀霍地伸来,砍在刀背上,震断了弦,随即刀一滑,顺势削来。两人忽地换位,紫麟迎上削来的刀,极利的剑锋与刀锋相撞,刀竟被磕出个指甲大的缺口来,执刀人无奈收刀。那边银弦舞动,封住了再来的刀势,五根素指一弹一挑间,将刀震了开去。
这几下配合得甚是流畅,在弦舞月以为可以用这种法子多撑上一阵子时,背后忽地一空。女孩儿只觉得一颗心陡地提到了喉咙,她霍然转身,带动那弦网翻飞狂舞。甄梓却并没有如她所想的一样倒在地上,他竟是从这阵势里脱出去了,瘦长的白色身影高高掠起,落向远处的房顶。
怒火烧到了弦舞月的眼睛里。甄梓居然撇下自己冲出包围跑掉了,他怎么能这样?就算他们全无关系,可他是个男人啊!他要自己一个女孩儿独自与这群狼一样的臭男人打么?"我们有仇么?"弦舞月想着想着,终于尖叫起来。弦网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翻转扭动着,将那九柄来袭的刀一一弹飞。她一抖手,射出一道弦来缠住附近一座房子的瓦尖,顺势掠起。
弦舞月刚飞起一半,那个一直不动的人却忽地动了,一道青光掠过,削断了她的弦,女孩儿重又跌进包围圈中。刀阵重又围上来,弦舞月只觉得满眼都是夺目的阳光,耀得她睁不开眼。眼泪泉水一样涌出来,她跳起来,重新发动了弦网。弦网上下翻飞,在阳光下波浪般起伏。要我打,我就打给你看,她咬着嘴唇在心里恨恨地想,走你的好了,本姑娘才不会输。
弦舞月赌气又斗了一阵子,渐渐觉得两条腿如同灌了铅,步法也混乱了,舞动绞缠的弦网更是散乱不堪。委屈和不甘在她心里膨胀开来,眼泪流得更是汹涌,脑子里更是一团混乱,竟没有发现这刀阵已缓得多了,有好几次能杀掉她,却都是一拐,就错开了。
她心里正被委屈胀得难受,后面忽然传来呼声,刀阵一松,两道人影直扑到她身边,剑光霍然亮起,凝神看时,却是管野和靳羽龙两人。"你们……"弦舞月张了张嘴,哽咽着。管野被她脸上纵横交错的泪水骇了一跳,竟忘了身处的境况,一把扯住她,急问:"阿梓呢?他怎么了?"一提到甄梓,弦舞月便觉得怒火将整个人都填满了。"他死啦!"女孩儿哭叫道。她扭开管野的手,挥动弦网没头没脑地去罩一个执刀人。那人向后弹开,弦网扑了个空,女孩儿手指一拢,弦网骤然一缩,化成了柄悬空的银锥,直戳过去。眼见着就是不要命的架势,管野以为女孩儿说的是真的,立时慌了神,那边靳羽龙抬手肘撞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管野看着周围流动的十人刀阵,整个人都像烧着了一样,剑势如虹,狂泻而出。
靳羽龙见管野完全没了理智,只剩下一副躯壳在那里持剑狂舞,心里叹了一声。他倒是还能持旁观者的立场,看出弦舞月脸上决不是悲伤的神情,便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甄梓的突然离开让女孩儿独自一人陷在敌阵里,所以女孩儿恼了,才说出这等气话来。哪知道管野这个老江湖竟如此容易被唬住了,跟女孩儿一样摆出了拼命的架势。
刚刚散漫的刀阵这下严谨起来,一招一式间,行云流水般流畅,再无半点空隙可寻。三人左冲右突了好一阵子,这阵势却无半点松懈。
靳羽龙在与管野一瞬间的背靠背中,冲他耳朵吼了一句:"他们意在困人!"管野被吼得一凛。靳羽龙在擦身而过时又道:"先破阵,别的一会儿再说!"管野吸了口气,强自定下心神,挥动的剑渐渐有了章法,也不再如初时那般奋不顾身了。
又缠斗了足有半个时辰,日头已渐西斜了。那个领头的人抬头看了看天,挥手挡下管野的剑势,忽地向后跳出战团,嘶声道:"时候到了,撤吧!"另外九人同时一摆手中长刀,撤了开去。圈内三人同时一愣,那青衣人朝甄梓离去的方向斜了一眼,道:"莫彬在城南小山冈!"说着,转身便走。
"什么意思?"靳羽龙在一旁道。那人回头看着他们,目光里掠过一丝不耐。"我是问你,"靳羽龙摆剑道,"为什么告诉我们,你们不是他派来的么?" "交易而已!"那人冷然道,"只是要拖住你们!"话音砰然落地,十条青色人影就如来时一样迅捷,眨眼间便再无踪迹了。三人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管野又是一把扯住弦舞月,大声问道:"阿梓呢?"弦舞月猛地抬头瞪他,尖叫道:"他死啦!"她扭着胳膊要挣出去,管野的两只大手却如钳子一样死死扣着她,让她动弹不得。"阿梓在哪儿?"他将女孩儿拽到身前,吼道。
弦舞月看着他那张被焦急和怒火扭曲了的脸,只觉得委屈无比,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带着哭腔尖叫:"我怎么知道?他跑啦!我一个人,一个人……" "好了,我知道了!管兄,放手!"靳羽龙掰开管野的手,将他推到一边,"小姑娘,莫哭了,你和大叔说,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丢下你一个人的?"弦舞月哽咽着把大致的事情讲给靳羽龙听,一边讲一边狠命地揉着眼睛。靳羽龙朝管野使了个眼色,要他不要急,然后拍拍女孩儿的肩,抬起头,看着管野道:"小甄是追着莫彬去的。一切都是设好的套子。" "什么?"弦舞月抬起一双揉得通红的眼,看着靳羽龙。
"这刀阵的用意就是拖延时间,不然,你这条小命早丢了!"他拍拍女孩儿,"摆下阵势,耗去小甄的体力,然后再出来诱小甄追上去。莫彬消失这些天,怕就是在策划这个套子。只是,我就不明白,他为什么费尽心机要用这种方法引小甄去?以那孩子的性子,只消一个口信,一准儿就能冲过去。这番拖延,为的是什么?"他看向管野。管野刚冷静下来,脑子里还有些乱,此刻只有摇头的份儿。"他,他是去找莫彬了?"弦舞月突地伸手抓住靳羽龙的袖子,"那,他是不是会毁了鬼剑?"靳羽龙看向管野,管野叹了口气,道:"这是古训。我一直都想知道,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还有阿梓那天也……"话音还未落,弦舞月已飞掠而起,向城南跑去。撇下一句满含怒意的话:"他要是毁了剑,我就杀了他——"管野和靳羽龙都是一愣。
"怎么,怎么回事?"管野看着靳羽龙。
靳羽龙摇摇头,吸了口气,道:"不知道,追去再说!"
城南小山冈是一处缓坡,坡上绿草繁盛,缀着星星点点的野花,几棵粗壮的大树在缓坡上立着,莫彬就站在一棵大树之下,一双细长的眼冷漠地看着步上坡来的甄梓。
刚刚缠斗之时,灵识内忽地一抖,一股寒气飘忽掠过。甄梓立时抬起头来,看见莫彬高大的身形在远处一晃而逝。甄梓只觉得一股血气由心头直蹿上来,逼迫着他追上去。
于是,他扬手抄住飞舞的剑,刷刷几剑就劈开了阵势,纵身掠起,追了过去。甄梓什么都没有想,甚至没有看出,围在自己身边的人其实是故意让开的。他的脑子里只有那个一晃即逝的影子,灵识之力飞速旋转着,牢牢扣住那股寒凉的气。他展开身法,沿着房顶飞掠,直直地追着那股寒意而去。
哪怕前面就是个陷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撞进去。五天的静室修炼是为了什么,他记得很清楚。带着一身的伤进到那种静室内炼气,所经历的痛楚只有他自己明白。付出了痛苦就该换来相当的结果,既然莫彬主动挑战,他就要正面相抗。失败或死亡比起这股少年人的豪勇,又算得了什么?
甄梓恍惚听见弦舞月的呼喊声,喊的是什么,他却没在意。现在,没有什么比这一战更重要了。作为甄氏一门的后人,作为听剑师,作为被剑灵称为挚友的人,作为一个连败数次已不能再败也不允许再败的少年人,他必须接受莫彬的挑战。
抱着这种心思追了好一阵,便出了城,来到这片城南的缓坡。鬼剑的气息在不远的前方停了下来。甄梓在向坡上掠去的一瞬间停住了脚步,站在坡下,仰起脸来向上看去。
"小甄莫紧张!"剑灵轻声安抚。"没紧张!"甄梓道。他吸了口气,发现心脏狂跳不已,他抬手压了压胸膛,却连手都在微微发抖。
"小甄该趁此刻缓一下。小甄的气转得太快!" "嗯!"甄梓应道,却只是仰头盯着坡上,没有做任何动作。
"小甄——"剑灵急急轻喝。甄梓喘了口气,道:"趁我还有胆!不能停!"他抬起脚,重重地踏在柔软的草地上。"不要逞能!"剑灵吼道。
甄梓不理他,一步一步稳稳地朝前走去。
莫彬就在缓坡之上一棵粗壮大树之下。他手里擎着一柄剑,银亮的剑身,剑灵的光泽在其上艰难地游动着,带着一种莫明的焦躁。
"莫大先生,您又在逼迫剑灵!放下那剑!"甄梓冷声道。
莫彬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只是将执剑的手缓缓抬起来。
"放下那剑!"甄梓提高声音,"我不能再毁一个剑灵!" "哦?"莫彬竟笑了,道,"甄公子是出身世家,看法都与在下这小门小户的人不同。却不知道甄公子又想到了什么法子来毁这剑?还要用血肉之身么?是了,公子的伤,怕还未好吧?" "那又怎样?"甄梓怒道,"不要再牵扯进一个剑灵,用你的鬼剑!"他语音一转,充满嘲讽地接道:"难道先生不敢用?"莫彬的神情变幻不定,他冷哼一声,将掌中剑抛开,撩开衣襟,露出腰间那柄绵软的剑。"甄公子要莫某用此剑,不后悔么?"他诡笑着,伸手握住剑柄,振腕拔剑。剑光摇曳出一抹阴寒之意,在甄梓的灵识内激起一层层波纹,化散开来,带着森森的鬼气。
甄梓收紧灵识,将寒意排拒在外,冷然道:"后悔?有何后悔之处?晚辈不明,请先生教我!"莫彬冷笑一声,不再答话,剑一摆,幻化出万千光影,直逼而来。
这一剑一人在甄梓的眼中忽地放大,占满了他的整个视野。天地之间,四野之外,所有的一切都被挤了开去。那剑化成漫天阳光中的一束,明晃晃地刺过来,直将他蕴至极点的怒气轰然释放。灵识之力的流转速度几乎要超出他身体承受的限度,五脏六腑都仿佛要烧着了,甄梓却仿佛没有感觉,只咬了咬牙,稳稳地抬起左手,捏动剑诀,在剑身上轻轻一扣,紫麟便嗡然而起,紫芒如障,将那锋利的剑势一一排挡在外。
剑芒之后,传来莫彬一声惊呼:"你,你是何时修至此境界的?"甄梓似是没有听见,右手加紧催动剑势。紫麟越转越快,他左手剑诀频换,一下一下与右手相击,那漫天的紫光便越发耀眼明亮起来。整个小山坡都被这光笼罩着,午后明媚的太阳都暗淡无光。
莫彬在紫光中拼命劈挡着,只是那紫光无形无质,他的剑再快,也碰不到那光的实质。而光幕正中的甄梓周身弥漫着另一道紫气,那竟是剑以极快的速度布下的幕,莫彬剑尖碰触过去,只发出"叮"的一声,便被挡开了。
漫天的光让光雾中的莫彬显得无比渺小,他那迅捷的剑势也被衬得柔缓起来。在剑光达到极盛之时,甄梓左手猛掐一诀,右手扣出一个反诀,与左手相碰。飞舞着的剑上霍然爆出万千光华,紫气如盖,遮天漫地地罩下来。那剑逆向冲起,刺破盖顶,直飞至天顶,在蓝天白云之间化成一道紫电霹雳,咔啦啦直劈向莫彬。
莫彬抬手举鬼剑相抗。紫麟剑却像有眼般,竟不肯沾鬼剑半毫,剑光霍霍间,只将莫彬的身子拘在其中,几下拨挡后,莫彬拿捏不住,鬼剑便脱手飞出,斜插在地上。剑上寒气四溢,凝抱成团重又扑向甄梓。围在甄梓四周的紫色剑幕仿若有了感觉般,也不用甄梓以灵识相控,竟陡地一收,凝成同样的气团,硬撞上那股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