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遇见过江南雪?”凌落忽然转移话题。
七小邪点了点头,却依旧有些心绪不宁。
凌落没有说话,半晌,她回过神来,转过头看向凌落,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见过他?”
凌落的眸子忽然带上笑意,他伸手晃了晃手中的钱袋,得意地说道:“这绣法是江家的,而这分量,定是江南雪出来‘拈花’准备的。”似乎很是了解江南雪,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调侃与玩味。
七小邪忍不住瞪起眼睛,她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间,大声道:“好啊,想不到你偷功比我还好,还我钱来!”
伸脚就要踢向凌落,凌落一个闪身,以极快的速度闪开。
凌落眸中带笑,说道:“这明明是江南雪的钱,怎么成你的了?”
七小邪忍住气,忽然勾起一抹笑意,对着不远处的凌落钩了钩手指,说道:“你过来。”
凌落是何等人,他一见七小邪要使美人计,立刻不留痕迹地后退几步,“凌落从不沾染女色。”
七小邪咽了一口气,将中蛊毒的事情抛之脑后,她向前走几步,杏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说:“你若不把钱袋还回来,我扒了你的蒙面,让你跟我装神秘。”
“这是死士的装着,没有恢复自由之前露脸是要引来杀身之祸的。”凌落晃了晃手中的钱袋,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七小邪气不过,干脆蹲在地上,一言不发。
凌落见她蹲在地上,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向前走了两步,将钱袋丢给她。
七小邪不去接,反而抬起头看向他,语气中带着不快:“你认识江南雪?若是替他打抱不平,你大可将我处置了,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了。”想到这里,她竟有些难过。
花无颜为什么还不来找她?
夕阳已经落山,空旷的后山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
凌落走到她身边,跟着一起蹲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小瓷瓶,对她说:“本来不打算给你的,但看你这么贪生怕死,还是拿去吧。这个虽不能引出蛊毒,但能保你不死。”语气竟变得有些温和。
七小邪毫不犹豫地接过瓷瓶,地上的钱袋与这瓷瓶相比,简直太微不足道了!
她拔开布瓶塞,将里面唯一一颗药丸倒在手心,头一仰,直接吞了。
药丸下肚,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转过头去,正好与凌落那双在黑暗中发亮的漂亮眸子对视。
“看我做什么?莫非你又舍不得了?反悔没用,已经被我吃掉了。”七小邪的语气稍有缓和,她的话在凌落听来有些孩子气。
凌落歪头轻轻一笑,双手搭在膝盖上,指尖绕着剑穗,说:“我与江南雪并不熟悉,他是刀客,我是剑客。曾经行走江湖免不了交锋,至今未分出个上下,后来我有过一段时间的自由,却又碍于身份并没有遇到他。如今我又被囚禁,不求输赢,但求江湖豪情一场。”
“可到戌时了?”七小邪没有理会凌落说的话,问道。
凌落抬头看了一眼夜空,说道:“怕是到子夜花无颜也不会来了,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你偏不信。”
被说中了心思,七小邪站起身来,背对着凌落,声音有些低落:“我回去了。”
说罢,脚步匆匆地向来时的路走去。
花无颜,真的没有来找她。
身后凌落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低下头,似是轻笑一声。
“老盟主,想不到你千方百计求来的百尸蛊,如今看来,反倒害了她。”
从偏僻的后山一路走来,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七小邪感觉自己的双脚已经失去知觉,只是在麻木地走着。
终于看到一丝光亮,她匆匆走过去,抬头看向楼宇的牌匾,虽不识字,她却认得这三个字的形态,正是午时被她叫做“镜愔阁”的那三个字。
可是叫……六扇楼?这名字好听。
六扇楼的屋子里是亮着的,烛光投射在门前的石阶上,摇曳的烛光下,仿佛有人影映在纸窗上。
奇怪的是,六扇楼的门口并没有看守的侍从。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如此特殊?七小邪向前走了几步,想要看个究竟。
关阖得严严实实的门户,隐约可以听见里面传出的说话声。
透过门缝,七小邪向里头望去。
里面的布局很大,薄薄的纱轻轻飘动,桌上一炉檀香飘着白烟,朦胧的色彩下,四角笼桌上摆放着几盘精致的点心。
像是闺房的布设。
继续移动视线,七小邪看见薄纱后的人影。虽看不清面目,却能看清是一个女子抱住一男子的姿势。
女子轻声低语,似是对恋人的呢喃,“无颜,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一句一句像是重锤般敲击着七小邪的心。
她在后山等了他这么久,他却在这里与女子玩乐!
的确,花无颜没有对她说过他喜欢她。可是她为什么跟着他走到现在,难道一切真的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七小邪眼中泛上一丝茫然,殊不知门内的人已经有所察觉。
“谁?”花无颜看向门口。
女子也抬头向门外看去,眸中尚未褪去一半媚色。
门嘭地打开,七小邪来不及躲闪,就这么站在门口,被人发现。
七小邪看着天作之合般的二人,觉得此刻自己很不配出现在他们面前,她低下头,忽略了花无颜眼中的一抹讶异。
“可是小邪?”女子弯唇笑着,看着她,眼中一片柔情。这般温柔的女子,想是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动心。
可七小邪不这么认为。她从门口径自向里走着,坐在花笼凳上,直勾勾地看向女子。
“我和你不是很熟。”她毫不客气的语气使女子一愣。
女子眨了一下眼睛,轻笑道:“我叫南楚练,是这里的庄主,七姑娘不必见外,叫我楚练就好。”
七小邪捏起盘子中的点心,向空中一抛用嘴接住,看也不看她一眼,含糊地说道:“久仰大名。”
南楚练只是温柔地笑着,没有再说话。
倒是一旁的花无颜,见七小邪这般没有礼数的无赖模样,有些生气,轻声喝道:“小邪。”
七小邪伸向盘子的手一顿,紧接着她又抓起一块点心,歪着头看向他,勾唇笑着:“我和你也不熟。”说着,将点心塞进嘴里,端着盘子就向门外走去。
走了几步,不见身后传来声音,她收敛笑意,眼光黯淡,转了个弯,没入黑暗之中。
“好酒啊,好酒啊……”七小邪蹲在空地上拿着扇子扇着火,用木堆简单支起的架子上放着一罐从厨房里偷来的酒。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点放到鼻翼轻轻嗅了一口,弯起嘴角满足地笑道:“好香。”
“三更半夜,一个人在这喝闷酒?”突然耳边响起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七小邪转过头看去,黑暗之中,那双漂亮的眸子泛着清亮的光。
七小邪有些惊讶,她放下勺子,说道:“凌落?你怎么从后山出来了?”
一身黑衣的凌落在黑暗中实在是很难发现,他轻功好到连七小邪都没有察觉到他接近的脚步。
凌落向她走来,坐在她身旁,眸中泛上笑意,说:“我没说我不可以离开后山啊。”
七小邪忍住一口气,这样的凌落她应该习惯才对。
她一边扇着火,一边回答凌落之前的问题,声音有些低沉:“不是喝闷酒,我这是在煮酒,这是享受。”
凌落看着她,半晌,突然拿过她身旁的勺子,转了转,说道:“你还真是很会享受偷来的成果,和别的女子很不一样。”
七小邪将勺子从他手中抽回来,没好气地说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那请回吧,我七小邪向来端得起放得下。”
“是吗?”他指了指一旁的剑说,“那你端我这剑看看,是否真的端得起放得下。”
七小邪轻笑一声,“端就端。”说罢,伸手拿起他放在地上的那把剑。
提一提,不动,又提一提,似乎真的没有动……
七小邪暗暗吸气,她放下手中的扇子,两只手一起提剑。剑依旧纹丝不动。
七小邪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说:“我饿得没力气了。”
凌落见她这般模样,眸中笑意更浓,摇了摇头,似一本正经地说:“端得起放得下只是自欺欺人的说法,实际上……”他伸手戳了戳她的胸口,“你连端起的勇气都没有。”
“做什么做什么!”七小邪一把拍开他到处乱碰的手,眼睛却忽然注意到他的脚下,她大叫,“你的脚踩着的是什么?”
凌落忙伸手捂住她的嘴,眼中笑意不减。
七小邪费力扒开他的手,瞪着眼睛看着他踩着剑鞘的脚,怒不可遏地说道:“你在耍赖,我明明可以把剑端起来的!”
凌落只笑不语,却是忽然看向已经翻滚的酒,好心提醒道:“你的酒要被煮干了。”
七小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酒罐从火上拿下。
凌落端起一旁的酒盏舀了一杯,漂亮的眼睛在月光下变得十分清亮。
七小邪抬头看着夜空,想着花无颜,心中的绞痛便加深一分。
端得起放得下,她真的可以吗?
漆黑的夜空下,唯有这一堆火,在散发着微弱的光。
第十二章 清夜一灯明
清晨,鸟雀欢鸣,有人的脚步声传来。
七小邪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使她过了一阵才适应过来。
她坐起身子,看了一眼四周,锦帷遮住半边桌子,绸缎挂饰垂在床边,她昨夜明明是在外面,为何早上醒来却在屋子里躺着?
吱嘎一声,门被人轻轻推开,七小邪抬头看去,那熟悉的红装背对着阳光,耀眼得使她出神了一阵,但当她看见他身旁身穿杏色长袍,青丝半绾的女子时,脑子忽然清醒。
“可醒了?”花无颜的声音传来,在七小邪听来却十分不适。
一旁的南楚练缓缓走到床沿,伸手将长袖一拢,温柔地说:“已经晌午了,七姑娘果真是累了。”
七小邪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到一旁的花无颜身上,索性将身子向后一倚,嘴里满不在意地说:“我累不累与你们有什么关系,还是快些出去吧,让我还能再睡一阵。”
花无颜看着她,语气温和,眼中却染着说不清的情绪。
“少贪睡,还是先吃些东西吧。”说罢就要伸手来拉她。
七小邪一把甩开他的手,抬起头与他对视,毫不客气地说:“我有让你碰我吗?”她直直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防备。
花无颜将刚刚放置在桌子上的粥端起,就要递给她,“莫要使孩子脾气……”
七小邪挥手,将那碗粥打落在地,发出咣当一声清脆的声响。
“我不饿。”她不再看他。
花无颜有些愠怒,他欲要去拉她,却被南楚练拦下。
“无颜,算了。”她微微一笑,看了转过头去的七小邪一眼,劝道,“都是一路过来的朋友,何必因为这点小事置气。”
七小邪转过头去,看了南楚练一眼,忍住没有说话。
“可有人来过这里?”南楚练看向七小邪,漂亮的眸子中满是认真的神色。
“没有。”怕南楚练会发现凌落来过的痕迹,七小邪抿了抿唇。昨夜应该就是凌落将她送回来的。
南楚练的眼中泛上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她抬头看了花无颜一眼,弯起嘴角,说:“看来,你的死士还很自由。”
明明是温柔的语调,七小邪却没来由察觉到一丝冰冷。
她抬头看向花无颜,发现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中染上了一层冰霜。七小邪低下头,抿了抿嘴角。
花无颜,他到底是什么人?
“罢了,还是先在山庄里走走吧。”南楚练温柔一笑,看向花无颜,“这些年没回来,且看看山庄有何变化吧。”说着,拖曳着长长的罗裙走至门口,纤长的手轻轻一推,门便缓缓打开。
花无颜低头看了七小邪一眼,七小邪正好在抬头观察他,与他对视,花无颜眸中泛上温柔的色彩,伸手将七小邪搀起。
门口站着的南楚练看到这一幕,眸中一暗,“走吧。”
七小邪不自在地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没注意到花无颜眼中的黯淡。几人走出房间,只见偌大的山庄,在晴空下展现它华美的本色,庭院中梨花盛开,池塘薄冰初融,鸟雀站在亭子下低头啄食,远处青山蒙在白雾之中,却不难见碧翠的青松与蜿蜒的石径。
这里忽然给七小邪一种熟悉的感觉,只是一瞬,这种感觉便从脑海中消失,快到抓都抓不住。她记得,师傅曾经带她来过东瑶城。
迎上来两个美婢,南楚练转过身来,将手中纸伞举起,撑过花无颜的头顶,看向他轻声道:“我带你去见见娘。”
花无颜意味不明地笑着,半晌,他点了点头。南楚练弯起美目,与他一同走在前方,七小邪一个人犹如落队般跟在后面,无聊地看着周围。
她在当乞丐的时候,曾听说书的人提到过这南家山庄,江湖上三大山庄中便有这南家山庄的名字。至于究竟有多大,谁也没有个准数。
七小邪抬眸看向走在前面低声说话的二人,视线落在花无颜的侧脸上,他依旧是温和地看着对方,眉眼如画,红袖轻舞。
时不时有花瓣落在伞顶。她又看向一旁笑着说些什么的南楚练,的确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甚至连脾气都温和得让人不好发火。和她比起来,七小邪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花无颜心中究竟是什么地位。
她与花无颜,就好像永远隔着什么,却有种永远分不开的错觉。而说书人口中所谓的神仙眷侣,不过就是眼前他与南楚练二人站在一起的场面吧。
“到了。”前方南楚练忽然轻声说道,没反应过来的七小邪冷不丁撞到花无颜的身上。
她揉了揉撞痛的鼻子,手刚拿开,便看见手心一片触目惊心的血。
顿时,她便龇牙咧嘴地叫开了:“血!是血!”好像从未见过血似的。
“怎么了?给我看看。”
花无颜眉头轻蹙,回过身来要查看她的伤势,不料七小邪手一拿开,那血竟是从鼻子中流出的。
他无奈一叹,好笑地看了贪生怕死的七小邪一眼,轻声道:“本性难移。”七小邪没有说话。
南楚练走过来,将手中帕子递给七小邪,看着她柔声道:“七姑娘,先擦擦吧,家母不宜见血光。”
七小邪怔怔地看了她一眼,缓缓伸手接过白帕捂在鼻子上。自己此刻的丑态与她对比起来,让七小邪想起曾经自己还是个小乞丐的时候,一身胜雪白衣的师傅向她伸出手递给她一个包子时的那幕。
抬头看向眼前这座楼宇,庄严而又恢弘。每一层飞檐上都站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石雕,朱红色的漆柱,刻着纹路的檀木门,一旁还站着两个一身盔甲的守卫。
但从这森严的戒备便可看出此地有多么重要,南楚练走上前,轻轻推开木门,迎面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
“娘。”她对着门内轻轻唤了一声。
七小邪捂着鼻子,忍不住伸着头向里面看了一眼,看了半天没找到人影,忽然间视线落在前堂最顶端那刻有文字的灵位上。
她倏地瞪大了眸子,这庄主的娘竟已经过世了?
空荡荡的前堂只摆着灵牌,灵牌旁供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与点心,上面还挂着一条黄布,房梁上系满了白布条,仿佛一切是昨天刚发生的事。
花无颜眸中一抹哀伤转瞬即逝,却被七小邪看见,她轻皱眉头,见他向前走了两步,礼貌地拿起一炷香,对着灵位拜了拜,小心翼翼地插到香炉上。
南楚练跪在地上,抬头看着灵牌,忽然门外刮来一阵风,房梁上无数白布条飘动,而灵牌上方一块黄布被一阵风猛地掀起,飘落在了地上。
一瞬间,黄布后露出一幅画像出来。
那是一个长相极美的女子,与南楚练有三分相似。弯弯的柳叶眉,肤若凝脂,灵眸中蓄着孤傲与冷艳,及腰长发与风缠绵在空中,她静静地站在画中,身后是青山远黛,身旁种满了花,手中握着一把长剑。
那把长剑分外眼熟,七小邪好像在哪里见过。不等她多看几眼,飘落在地上的黄布便飞起,盖到画上。
七小邪惊愕地转过头去,只见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的南楚练指尖轻轻向上抬着,绝美的脸上蒙上一层冰霜,从她眸中闪过一丝阴冷,而那黄布,便是仅仅靠着她的掌风重新盖上去的。
好深的内力……七小邪滴溜溜地转着眸子,忙退后一步,生怕下一秒遭殃的人是自己。
“走吧,娘生气了。”南楚练放下手,又恢复波澜不惊的模样,她转过头看了花无颜一眼,又看了七小邪一眼,七小邪忙跟在二人身后,出了门。
门被关上,用一把金锁锁住。
“你可有看见什么?”南楚练忽然转过身,看向七小邪。
与此同时,花无颜菱唇微微张开,七小邪快速捕捉到他给她的暗示,想起之前愠怒的南楚练的模样,她故作愚钝地说道:“不过是人的画像,长得可真是美。”
南楚练转过身去,不再追问。
松了口气,七小邪脑中回想起画中女子手中那把剑,忽然眼前白光一闪……那可是凌落手中的那把剑?
梨花飘落在地上,七小邪低着头,心绪渐渐飘远。
又是后山。
七小邪探着头看向周围,不远处的亭子中依旧插满了乱箭,她又向前走了两步。
“凌落?”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无人回应。
人哪儿去了?她皱了皱眉头,视线扫向四周。
“凌落?”她又唤了一声,依旧无人回应,别说是声音,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走进亭子中,视线落在那盘已经被打乱的棋局上,忽然不怀好意地一笑,她伸手触碰其中一颗棋子。
白棋子挪了位置,忽然间,其他棋子像是有感应一般,连成了一串又一串,排成整齐的一列,最中央的那颗白棋子向周围发散,亭子忽然猛地震动,山崩地裂般,不断有石子落到七小邪的头上。
她伸手挡住头,灰尘漫天,呛得她咳嗽两声。
脚下的地面忽然向下陷,几乎是一瞬间,她整个人都被拉入地里。
又是一阵摇晃,七小邪感觉自己的身子向下坠落,没多久,便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她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抬头看向黑乎乎的头顶,满心疑惑,她怎么会突然从上面掉到了下面?
她扶着墙壁站起来,打量四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每隔一处便挂着一盏油灯,长长的隧道无人看守。
南家山庄怎么会有这么一处?
她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突然窜出暗箭。刚才她不过是想动棋盘,看看凌落会不会出来救她,却不料乱箭没有飞出,地面倒是裂开了。难道她刚才凑巧将棋局解开了?
前方的路突然变得宽敞,一个大厅般的地方呈现在眼前。
两旁龙头的嘴里吐着泉水,地面被凿出来的水池中的水面还冒着热气。上面是一道石桥,七小邪走过石桥,来到一扇门前。
七小邪停住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石门前看守的两个身穿铁甲手持长枪的守卫,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七小邪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隧道,根本没有退路。向前一步,打算硬着头皮看看能不能过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两个高大的守卫根本看也不看她一眼,仿佛当她是空气。
七小邪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着推开石门,指尖刚触碰到石壁,门便缓缓向内打开。
眼前是一条漆黑的路,一旁地上每隔一段便摆着一盏蜡烛。黑漆漆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烛火晃动。
隐约可以听见流水的声音,七小邪向前走着,时不时注意脚下,走到了长路的尽头,只见朦胧的红纱飘动着,锦帷遮挡住后面的一切。
“无颜?”锦帷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声。
七小邪吓得愣在当场,收回向前一步的脚。她咽了咽唾液,听出那是南楚练的声音,想到她一身好武功,七小邪便不敢造次地低着头,老老实实地站着。
“可是无颜?”南楚练又试探地唤了一声。
七小邪瞪大了眼睛,忙压了压嗓子,以花无颜的声音说道:“是我。”
锦帷后,南楚练的声音变得柔和,“你先别过来。”
“好。”七小邪巴不得不过去,她现在只想逃跑。
锦帷后传来轻微的一阵声响,忽然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无颜,你可曾怨我?”
怨?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她根本不清楚。
“不曾。”七小邪硬着头皮应付道。
“你骗我。”南楚练顿了一下,“你心里不曾有过我。无爱亦无恨,我倒是希望你会怨我。”
七小邪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嘴角,这庄主还真有自我纠结的喜好。
“娶了我吧。”突然,南楚练说道。
七小邪心里咯噔一下,没来由地泛上酸楚。
她握紧拳头,咬了咬牙,用着花无颜愠怒的声音说道:“你还是断了这念头吧,这些年我不与你联系就是因为想给你时间想明白一切,你为何还不明白?”
那端沉默了好久。
七小邪冷汗直流,心想她会不会生气,刚要说话弥补,就听南楚练轻声笑道:“我只是和你开玩笑,做什么那么生气。”须臾,又道,“你爹可还好?”
七小邪愣住,片刻低头应付道:“还好。”
“你不是花无颜。”
忽然,几乎是一瞬间,一道劲风从锦帷后刮来。
有一只手猛地抓住她的衣物,将她向后重重一掼!七小邪几乎是滑出去的,她忙伸手撑住地面,胸口却火辣辣地疼。只见一身红装的南楚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绝美的脸上抹上了与平常不一样的胭脂,平日里是素雅,那么此刻便是冷艳。
红唇扯开一抹讥讽的弧度,一双美眸冷冷地看着她,与此同时,七小邪注意到站在她身后的那抹黑影。
凌落!
凌落手持长剑站在一旁,一身黑色将他包裹在黑暗之中,烛火下那双漂亮的眸子闪动着火光,却在与她对视的一瞬闪过一丝惊讶。
南楚练轻轻一笑,缓缓俯下身去,纤长的手指缓缓滑过七小邪的脸,轻声道:“你错了,花无颜连自己的爹是谁都不知道。”
七小邪故作镇定地看着她,心里却已经敲锣打鼓。花无颜有没有爹她怎么知道,原来她从一开始便落入了圈套!
“你居然能从亭子里的密道过来,真是意想不到。”南楚练缓缓地说着,美眸中充满了冰冷。
七小邪将视线投向一旁直直地站着的凌落身上,原来他在骗她!那根本不是什么可以让他离开这里的棋局,而是通往这诡秘地方的密道!
背叛感油然而生,她愤恨地咬着下唇。
啪的一声,脆生生的一个巴掌挥上了她的侧脸,南楚练轻声道:“谁叫你这么盯着我的死士的?”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传来,七小邪将愤恨地视线移到她的身上。
“他脸上写着是你的了吗?”七小邪不屑地看着她,心里却没来由一阵胆怯。
“哦?”南楚练缓缓站起身子,目光却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我让你看看他究竟是不是我的。”她转过头去,冷冷地看了凌落一眼,“凌落,用我娘给你的那把‘刺云’杀了她,别告诉我你的右手也不能动。”
七小邪错愕地看向凌落,凌落漂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犹豫,转瞬即逝。
“属下遵命。”他握紧长剑,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
七小邪愣愣地坐在地上,手撑着冰凉的地面。
凌落停在她的面前,绣着金边的长靴向前一步,握紧长剑,刚举起一寸……
“水月……”七小邪低声说道,眼中却空洞无神,“不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