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雪,你还真是闲人一个,叫你找人,你在这里赏花。”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清冷的眸子被白纱束缚,白皙的面上菱唇轻启,一身绛紫色长袍拖曳在地,语气依旧冷冰冰,他的一旁还站着一袭红装的花无颜,同是绝色,花无颜是盛放的妖娆,那漂亮的桃花眸潋滟着动人的光芒,轻轻勾起唇角便让人挪不开视线。
闻言,江南雪松开托起女子下巴的手,苦笑不已,他站直身子,看着站在一旁那女子,摇头道:“你可害我被误会成这样,在下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女子一见重九来了,顿时整了整脸色,竟也不管江南雪的调笑,而是微微垂首恭恭敬敬地与其他女子站在一旁。
“明明就是在赏花,还在狡辩。”七小邪不禁嘀咕一声。
不料下一秒花无颜竟转头看过来,七小邪立刻把头缩到柱子后面,避免与他视线碰撞。心里却在暗想,刚才的声音已经小到她自己都听不见了,他又怎么会察觉到她?或许是在看别人吧。胡思乱想间,身前脚步声越来越近。
突然,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许久都没有动静。
七小邪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刚转身,一片红色便遮住了她的视线,后领一紧,被人提了起来。
脚下悬空一阵,抓住她后领的手松开,双脚一落地,七小邪便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一双饱含着怒气的眸子。
七小邪顿时腿一软,忙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躲起来的,我是被人……”说到这里,她及时打住。
眼睛转了转,如果说出真相会不会给问清莲她们惹来麻烦?她暗暗庆幸,幸亏自己反应得及时。
江南雪忽然看向她,带着戏谑的脸上却不难察觉一丝严肃。一旁的重九也看着她,清冷的俊颜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被人什么?”花无颜问。
她拼命摇头,忙道:“没什么。”
那双桃花眸微微一闪,缓缓而道:“告诉我,你被人什么?”
七小邪瞬间吸了一口气,忽然脚使轻功想要逃走。
脚刚抬起来,一只手臂便被人拉住,她猛地回头,正巧与那薄纱后的眼睛对视。
僵持半晌,七小邪最终选择放弃逃跑,重九这才松开她的手。
“有人想要害我。”七小邪看着有些生气的花无颜,嘟囔一声。
江南雪脸色微微一变,向前走了两步,身后那把大刀晃了晃,他勾唇笑道:“可是为了武林盟主?”
知道他指的是通缉令,七小邪摇了摇头。
“可是你过去的仇家?”一旁重九突然开口,难得问她事情。
七小邪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
七小邪抬头看向花无颜,他的脸上除了严肃,还有一些担忧,甚至她可以感受到一丝隐隐的……不安。
忽然,他舒展开眉端,看着她温柔道:“我去看一眼之前你所在的屋子。”说罢,转身离开。
一瞬间七小邪愣了愣,她回过头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伸手抓住衣襟,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有人高喊一声:“有贼偷东西——”
江南雪凌空飞起,之后传来叮叮当当似是武器碰撞的声音,有女子惊呼一声,随后传来扑通一声,似是有人坠入水中。
很快,江南雪又凌空返回,身后的大刀已经变动了位置,他对重九说道:“已经让他跑了。”
重九轻轻颔首,问道:“此人长什么模样?偷窃了何物?”
江南雪眨了眨美目,说道:“一身黑色,脸已经被蒙起来了,在下也没能看见。不过,偷走的那个东西……”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
重九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变得强硬:“说。”
江南雪深吸一口气,道:“你的面具。”
与此同时,重九感觉眼睛前的白纱忽然被人抽走,耳边传来七小邪轻轻的声音:“我就猜到是你,教主。”
七小邪晃了晃手中解下的白纱,嘴角扬起俏皮的笑容。
瞬间暴露在空气中的美眸泛着讶异的光泽,他不觉怔住。
天边泛起鱼肚白,岸边已经冷清到空无一人,花舟内也安静无比,少了一分喧哗,多了一分静谧。
“问清莲和白灵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舟主重九的另一个身份是罗门教的教主穆灵端?”七小邪坐在堂室中的长椅上。
花无颜伸手将她披散而下的长发轻轻拢起,用一根发带绑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容易破碎的瓷器。
江南雪动了动身子,暧昧一笑,说:“想不到他这么刻意藏着,还是被小七姑娘发现了。要怪就怪那黑衣人,若不是他,重九的身份也不会暴露。”
就算没有黑衣人偷走那副面具,她也照样会猜到舟主的身份。
七小邪在心底暗暗嘀咕一声,从长椅上跳了下来,花无颜伸手扶了她一下,她转了转眼睛,面上有些不解:“教主的身份到底是重九还是穆灵端?”她已经有些混淆了,究竟哪个才是他?
花无颜见她皱眉,微微弯起嘴角,轻启菱唇:“亦是重九亦是穆灵端,穆灵端是重九的第二身份……”
七小邪诚实地摇了摇头,说:“没明白。”
花无颜似笑非笑,看了一眼一旁静身侧倚仿佛睡过去的重九,充满宠溺地对着七小邪说道:“你所认识的穆灵端,实际上是重九的伪装。而罗门教的护法白灵,其实是‘月满花舟’的小舟主,重九的妹妹,重灵。重灵幼时失忆过,为了隐瞒她的身份,便取了‘白’字做姓。”
突然间知道白灵的真实身份,七小邪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重九为什么要隐瞒白灵的身份?半晌后她伸手敲了敲脑袋,有些木讷地看向花无颜,说:“所以上一次你找白灵,是想问舟主的下落?”
花无颜轻点头。一旁的重九在听到白灵的名字时已经缓缓睁开眼睛,他道:“失了玉面具我便不能回罗门教,问清莲等人应该已经先回去了。”
一旁倚在墙上的江南雪刚要说话,突然一个身披薄纱的女子从门外匆匆走进,恭恭敬敬地跪在离重九不远处,低着头呈上手中捧着的东西,说道:“启禀舟主,玉面已在船头处找到,夜里盗窃人身份还在调查。”
七小邪转头看过去,女子手中捧着的正是重九的那副玉面具。
重九在看到面具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招了招手,女子将手中玉面轻轻放置在他的身旁,然后恭敬地退下了。
重九将那副玉面具拿了起来,放在眼前看了看,面上凝肃。
“拿走面具又归还,此人的目的并非是真要拿走面具,而是……”江南雪看着一言不发的重九,俊颜上难得出现端详的表情。
“而是要让人揭穿舟主的身份?”七小邪看着江南雪,接话道。
江南雪转头看向她,笑道:“小七姑娘果然冰雪聪明。”
“时辰到了,我们该离开了。”花无颜看了一眼窗外,岸边已经支起了小摊位,来往的人越来越多。
七小邪点了点头,走到花无颜身旁,身后,重九与江南雪两人跟了上来。
重九深深地看了七小邪一眼,眸中看不清是什么情绪,他将手中“月满花舟”的牌子丢到她的身前,七小邪忙伸手一抓,接住后,不等她开口问话,重九那清冷的声音便传出:“这是花舟的牌子,若花舟在,你随时可以来。”
花无颜看了重九一眼,重九似乎知道他会看他,也向他看去,两人相视几秒,突然听见七小邪说:“舟主给了我礼物,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点饯别礼以表友谊?”
转头看去,江南雪被七小邪逼到一旁,面上带着苦笑,说:“若要礼物,在下这把大刀给你可好?”
七小邪犹豫了一秒,“斩月”可是江湖武器排行榜上的第七名,拿来卖也能卖上不少钱,可是……
“不用,你还是把它留给你娘子吧。”七小邪的语气斩钉截铁,身子向后退了几步。
江南雪似笑非笑。七小邪跑到花无颜身旁,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冲着江南雪扮了个鬼脸,用很大的声音说道:“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花无颜了解她的想法,勾唇一笑,伸手搂住她的细腰,脚尖一点,便带着她飞出了花舟,消失在了重九的视线中。
重九看着敞开的窗户,伸手将玉面具戴上,遮住了半边脸的玉面具下是完美的下颌曲线,他菱唇忽然一张合,谁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江南雪转过身去看向他,笑意浮上嘴角,双手环胸,身后大刀跟着一晃,“想不到,花无颜身边的这个七小邪竟然这么有趣,那个女人,怕是要遇到对手了。”
重九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忽然,他缓缓回过头来,清冷道:“丢了东西都察觉不到,亏得是第一刀客。”
江南雪先是一愣,随后伸手摸向腰间,下一秒苦笑不已,果然那不离身的钱袋不见了……
第十一章 浣花微雨煮酒香
苏小门。
落下的雪覆盖着整座山庄,缠绵的细雨倾斜着洒在翘起的檐角上,一辆马车翻山越岭行进东瑶城,缓缓地经过了铺满青苔的石板路,马蹄踩过地上的一个水坑,溅起湿漉漉的水花,摇动的水面刚有些平缓,紧接着两个车轱辘又缓缓压过去。
路旁一枝梨花悄悄探出墙头,在飘着雨的空中,抵在灰砖砌成的墙面上,显得极为淡雅。马车上的布帘被风吹得上下翻动,不停地发出声响,垂着珍珠的帘子刚要被人掀起,马车便缓缓地停在大门前。
大门被人打开,两个美婢迎了上来,其中一个手里撑着油纸伞,另一个怀中抱着披风。
轿帘被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掀起,露出嫩白的指尖,紧接着一张绝美的脸露了出来,一头青丝用一根通身碧绿的翠簪绾起。美婢撑着伞将她扶下来,另一个美婢将镶着白绒边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
“恭迎庄主。”齐齐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下人整整齐齐地站着。
绝色女子弯唇一笑,倾城的容颜融化了霏霏落下的春雪。稀薄的阳光穿透云层,照着那墙头的白梨花,一刹那,绚丽醒目。
梨花树下,一个身穿白色小袄的女子倚在树下,灵动的眸子望着头顶盛开的梨花,轻轻伸手触碰那花朵,恰好掉落了一朵到她的手心,露水顺着指尖滑入袖中,她轻启菱唇,忽然一阵清香飘过,她转过头去。
见到熟悉的一袭红装,她的眼中一亮,忙站起身子迎了上去。
“花无颜,我刚才听到两个侍仆说这个山庄的庄主就要回来了,你是要找他?”
花无颜眸中染着温柔的笑意,他伸手轻轻拿掉落在她头上的花瓣,看了一眼云雾中不远处的青山,轻声说道:“你先去镜愔阁后面的亭子玩吧,待会儿我会去叫你。”
七小邪听罢皱了皱鼻头,有些不满,就好像自己被撵走般,半晌,她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好。”又有些不放心,她又说:“若我不小心走丢了,记得多找些人来寻我。”
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花无颜忍不住轻笑出声,他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七小邪捂住头,有些不乐意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跑了。
花无颜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半晌,身后传来一道动听的声音。
“无颜。”
花无颜微微一愣,面带笑意转过身去看向来人,微微低首,道:“我回来了。”
女子玲珑的身子掩在宽大的披风下,两个美婢站在她的身旁,一把伞撑在她头顶,遮挡住一半的雨雪。那容貌是江湖上多少人所希望拥有的,只要她一笑,又让多少侠士为之倾倒。
女子见到他,菱唇忽然间轻轻颤动,她忧伤的眉头舒展开来,仿佛找回心爱的宝物的孩子,她扑向他,身上的披风滑落在地上,她紧紧地抓着他身前的衣物,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轻声重复道:“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花无颜收起笑容,眸中闪过一丝异样,他缓缓抬起双臂,将女子搂进怀中。
低下头,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练儿,我回来了。”
“镜愔阁?”七小邪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高高的楼宇,一字一顿地念出来。
耳边突然响起几声低笑,七小邪皱着眉头看过去,只见两个从她身边走过去的小侍女掩着嘴唇轻笑着。
她不满地皱起眉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声音变得有些强势,道:“你们两个笑什么?”
两个小侍女被吓得脸色一白,其中一个颤巍巍地说道:“回,回小姐,这楼阁乃六扇楼,并非小姐所说的镜愔阁,镜愔阁在西头呢。”
七小邪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谁叫她大字不识几个,连小侍女懂的都比她多。
她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这南家山庄比她想象中要大上许多,光是进来就分不清方向,更别提找什么镜愔阁了。
她向着前方走去,也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里,反正迷了路还有花无颜来找。这么想着,七小邪便大胆地向着不认识的地方走去。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七小邪停在一处偏僻的山间。
周围劲松苍翠,仿佛盘龙卧虎,薄雾缥缈,不远处还有一座亭子,柱子上写着两行她不认识的字,仙气逼人。
“这里不会是后山吧?”七小邪嘀咕一声,走进亭子中。
似乎很久没人来过这里了,石凳上布满厚厚的一层灰,石桌上还放着一个棋盘,棋子摆放得错综复杂。
不知是七小邪碰到了哪里,棋盘上的几枚棋子突然移动了一下位置。
七小邪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她伸手就要去挪动棋子的位置,指尖还未触碰到棋子,耳边便传来冷硬的喝声:“别动。”
七小邪转过头去,只见来人虎背熊腰,长发用银环高高束起,末束起的青丝随风飘动,通身被黑色严严实实地包裹着,脸上只露出两只漂亮的眼睛。他双手环胸,手中握着一把纹路极其漂亮的长剑。她端详着此人的装束,开口问道:“你是谁?”
他并没有回答她,半晌,忽然冷哼一声,向她走过来,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将手中的剑放在石桌上,抬起眸子看向她,说:“你怎么会到后山来?”
还真是后山!七小邪在心底感叹一声,她真是料事如神。
此人没有报上身份,七小邪便也不客气了,说:“这里又没写不许进入,我为什么不会来?”
黑衣男子看着她,漂亮的眸子中看不清是什么情绪,他轻蔑地说道:“如果不是我,现在你一定已经百箭穿身了。”
七小邪浑身打了个哆嗦,声音有些不平稳,却还是极力保持面不改色,“为,为什么?”
黑衣男子轻笑一声,伸手抚摸剑鞘,修长的手上挂着一条条银链。他盯着石桌上的棋盘说:“这盘棋的布局是‘天元突破’,只有懂棋的人才敢碰,否则和机关下棋,只怕这里的暗箭不会放过你。”
七小邪听后下意识后退两步,紧张地看向四周,表情变得十分紧张,一扫刚才的镇定。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七小邪猛地看向他,只见他跷着腿伸手摸着下巴,那双漂亮的眼睛虽然没看她,那浓浓的笑意却已经流露出来。
七小邪一皱眉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指着他大声叫道:“你耍我!”
黑衣男子歪着头看向她,说:“谁叫你闯后山,没有人告诉你这里是我的地盘吗?”
“你的地盘?”七小邪瞪大了眼睛,音调不觉提高,“哈,这里哪里写是你的地盘了?”
男子斜睨她一眼,看了一眼两边亭柱,道:“你可看见上面写着‘凌落练剑之地,闲杂人等勿进’?”
七小邪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心里一惊,对自己的无知感到懊恼,忽然,她仔细端详一眼那两行大字,倏地,她将仇恨的视线投到他的身上,咬牙切齿道:“我虽不识字,但我却认得数,那明明是十四个字,你却说了十二个字,你好像很喜欢耍我?”一瞬间仿佛明白什么似的,她弯了弯嘴角,说道:“原来你叫凌落。”
凌落眼中带笑,看向她,放下摩挲下巴的手,忽然长臂一伸,将她拉到身前,看着她瞪起的杏眸说:“你为什么会来南家山庄?南楚练让你来的?”
七小邪皱着眉头拍掉他的胳膊,说道:“你认识我?”
凌落漂亮的眸子一眨,收回的手再次环胸,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七小邪瞪大了眼睛,“不认识你还搞得好像我们很熟似的,你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还有,南楚练,就是花无颜要找的那个人?是个女人?
七小邪心里忽然泛上一阵酸楚,表情有些吃味。
凌落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漂亮的眼睛弯起,说:“你知不知道后山已经很偏远了?而且,如果带你来的是个男人,此刻一定已经被庄主迷倒了,根本不可能来找你。”
被说中了心思,七小邪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她气得刚要坐到石凳上,突然又忍住。她站直身子看着凌落,说:“他一定会来的。”
“他一定不会来。”似乎很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凌落故意跟她唱反调。
“他会来。”七小邪瞪起眼睛。
“他不会来。”凌落漂亮的眼睛中满是促狭。
“会来!”七小邪已经有些生气了。
“不会。”
这人怎么这样!七小邪气鼓鼓地叉着腰要往亭子外面走,就听凌落的声音在身后说道:“带你来的人是谁?”
七小邪转过头去,一想到花无颜,她便抿起嘴角,一扫刚才的怒气,甚至有些骄傲地说:“花无颜。”
凌落一愣,随后毫不客气地说:“那更不会来了。”
七小邪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再次起波澜,她瞪着眼睛看着他,半晌后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嘴里嘀咕道:“还以为你很靠谱呢,原来不过是个满口胡言的小厮。”
“小厮?”凌落的耳朵很尖,一下就将她说的话捕捉。他有些不满地看向七小邪,一脸认真地为自己解释:“我可不是小厮,想这后山会是我凌落一个人的,我的身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七小邪怒极反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是吗?我怎么感觉你倒像是被囚禁在这后山一样?”
凌落忽然不说话了,漂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黯然。
七小邪察觉到他的异样,心想:不会真的被她说中了吧?
她刚要开口转移话题,便见凌落站起了身子,将石桌上的长剑拿起来,侧着头看着她说道:“我先走了,不要告诉别人你见过我。”说罢他走出亭子。
七小邪刚要说话,突然注意到他屁股上沾满的灰,在黑色衣物上更是明显,强行忍住笑意,“嗯”了一声。
等凌落离开了,她才憋不住走回亭子,坐在凳子上哈哈大笑。
“叫你穿一身黑,叫你装酷,叫你耍我,报应来了吧!哈哈哈……叫你坐石凳……”
笑完,她的嘴角蓦然僵硬,她缓缓低下头,发现自己也坐到了布满厚厚一层灰的石凳上……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七小邪坐在石凳上玩弄着手中的两根翠竹。
她已经在这里有两个时辰了,花无颜为什么还没有派人来寻她?莫非真的像凌落说的那样……
七小邪怅惘地抬头,看向被青山遮住一半的残阳,忽然视线被前方的棋盘所吸引。
这个应该不难玩吧?
她伸出手,轻轻挪动最边上的那颗白子。
嗖的一声,仿佛有东西从身后袭来,七小邪来不及躲闪,身子习惯性地向后一倚,手向后一撑,恰好将棋盘上的布局打乱。
嗖嗖又是几声,七小邪抬头看去,几乎是与此同时,一根短箭刺向她身旁的位置。
真的有暗箭?
她瞪大了眼睛,只见短箭从四面八方射来,她习惯性地伸手挡住身子,手还未抬起,手腕便被人抓住,身体被重重一拉,拉出了亭子。
七小邪脸色惨白地看向救她的人,恰好落入那双漂亮的眼睛中,依旧是一身黑色,整张脸都被遮挡,七小邪声音有些虚浮,气若游丝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花无颜,她有些失落。
凌落眼中染上笑意,看向坐在地上的七小邪说道:“我若不回来,还真有傻儿要被乱箭射死了。”
“叫我傻儿?”七小邪皱起眉头,“我叫七小邪。”这个名字虽然在外被通缉,但凌落救了她一命,她七小邪再怎么无赖也不会欺骗自己的救命恩人。
凌落伸手摸向她的头,身子却忽然僵硬了一下,手在快要碰到她发丝的那一瞬间停下,收回手来,他看向她说:“看来我救了个被通缉的人。”他眼中带笑,“一般人是不应该和凌落有来往的,我今天却和你相遇两次,甚至救了你一命,看来你我甚是有缘。”
七小邪抬头看向他,问道:“那棋盘明明真有机关,你为什么又要骗我?”
凌落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无辜道:“刚才我有说我是在耍你吗?”
七小邪回想一番,好像之前他真的没有否认棋盘中布设机关。
“好端端的,棋盘上为什么要设机关。”她有些不解地看向布满乱箭的亭子。她打了个哆嗦,若不是凌落及时相救,只怕被箭穿透的就是她七小邪了。
凌落看着那亭子,轻声说道:“那是为我设下的。”
七小邪不解,看向他,问:“为你设下的?为什么?”
凌落坐在地上倚着山石,将手搭在支起的一条腿的膝盖上,另一只手中的剑放在地上,看向远处,说道:“如果我可以解开那盘棋,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他转过头来看向七小邪,漂亮的眼睛中毫无波澜,“我本是死士,记忆却忽然复苏了,而我要求离开,离开的唯一办法便是解开那盘棋。”
七小邪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同情他,她看着他说道:“为什么不直接放你走?”莫非这庄主有什么奇怪嗜好?死士,这似乎是邪教才会有的侍卫……这凌落到底是什么人?这庄主,又是什么人?
凌落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自嘲,似是说给自己听:“我身上背负的血债他们还不起。”
一瞬间,七小邪的胸口突然一阵绞痛,她忙伸手扶住地面,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口,这种痛感让她的脑子中一片混乱,鼻翼仿佛飘着一股血腥味……
是毒煞的毒!
凌落见她有些不对劲,快速伸手在她身上点了几个穴位。七小邪感觉身体中的痛感在慢慢褪去,呼吸渐渐恢复平稳。
以前她自认为是百毒不侵,为何毒煞的一颗毒丸就快要了她的命?
“你身上的百尸蛊怎么会毒气反噬?”凌落似乎对毒药很敏感,抓起她的手腕就问,语气中透露出一股讶异。
“百尸蛊?什么毒气反噬?我不知道……”七小邪平稳下呼吸,她看着凌落,皱起眉头。百尸蛊是什么?是毒煞的毒吗?她低下头去,说:“是羚羊三煞中毒煞下的。”
“不可能。”凌落看着她的手腕,忽然说道,“毒煞我知道,他只会下普通的毒,而百尸蛊是蛊,是由蛊引发的毒,绝对不会是他。我只是疑惑你身上的百尸蛊为什么会反噬你体内的元气。”
七小邪的脸色变得有些惨白,颤抖着声音问凌落:“我是什么时候中的蛊?我会死吗?”
凌落看向她,说道:“这个蛊引在你身体里已经有十年之久了,或许是毒煞的毒引发了它的毒性。”
七小邪倏地瞪大了杏眸,不可置信,“十年?”
凌落摇了摇头,说:“或许不止十年。但给你下百尸蛊的人的本意或许是想保你百毒不侵,却不料被毒煞的邪毒给引发了,若不早些将蛊取出,你随时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