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道:“这样说,他们就是串通来害你的了。怎能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蓝玉京道:“那妖妇是东方大哥赶跑的,那青蜂针的解药,也是他给我夺来的。”
无色摇了摇头,说道:“京儿,你陷入他们的圈套了,他们本来是一伙的。一个做好,一个做坏。你少不更事,上了他们的当。”
蓝玉京道:“不会的,我和东方大哥在一起,走这条路也是我自己定的。那妖妇怎会有未卜先知之能?而且东方大哥是费尽心机才能夺得解药的。那妖妇给他弄得非常狼狈,恨极了他。我看,决不会是串通了在我面前做戏。”
无色思疑不定,说道:“那毒针取出来没有?”
蓝玉京道:“东方大哥早已替我取出来了。”
无色道:“好,那你暂且不要说话,把余毒拔清再说。”
他的内功在武当派虽然不算一流,但造诣亦颇不弱。蓝玉京服了解药,毒质早已消除十之七八,无色一加援手,把真气输入他的体内,不过片刻,药力已是得到了充分发挥,余毒都尽已消除了。
无色问道:“你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的?”
蓝玉京道:“已经有七天了。”
无色道:“在这七天里,你们做了些什么事?”
蓝玉京道:“和他练剑法。”
无色道:“好,你把所练的剑法,练一趟给我看看。”
蓝玉京把这几日来苦练剑法的心得,在无色长老面前施展出来。无色越看越是惊诧。
“请师叔祖指点。”蓝玉京把一套太极剑法练完,说道。
无色苦笑道:“我也不知怎样指点你才好。”
蓝玉京吃一惊道:“是我根本练得不对吗?”
无色道:“不是不对,是太好了。”
蓝玉京道:“师叔祖,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吧?”
无色正容说道:“平时我喜欢和后辈开开玩笑,这次可一点也不是开玩笑。我说实话,你的剑法虽然不能算是无瑕可摘,有几招甚至还有破绽,但却深具创意。有些招数,你的构思之奇妙,还在我原来的剑法之上!”
蓝玉京又喜又惊,说道:“多谢师叔祖夸赞,但那些破绽,不知师叔祖是否可以详加指正。”
无色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不肯指点你,你的剑法是自己领悟得来的,只要跟着你本来的思路不断发现破绽,也不断加以修正,将来定能把本门的剑法升到一个更高的境界,你的成就也必一定远远在我之上。我若是指点你,反而会令你受到束缚,说不定还会减弱了你将来的成就。”
蓝玉京呆了半晌,心想道:“师叔祖的说法倒是和东方大哥的说法不谋而合。用的辞句不一样,道理是相通的。”
无色道人同样也是惊疑不定,说道:“你下山不过十天,怎的就能妙悟如斯?”
蓝玉京不敢隐瞒,说道:“徒孙若有寸进,依我想一来是得掌门师祖传我剑诀和本门心法;二来是东方大哥和我拆招之功。”
无色道人叹了口气,说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你是被那小子骗了!”
蓝玉京道:“就算他和我拆招,他学到了一些本门剑法,可我得到的好处更多啊,这、这恐怕不能说是骗吧?”
无色道:“你知道东方亮是什么人?”
蓝玉京听他的口气越说越严厉,又想起他和东方亮刚才见面时说的话,不禁心头一震,说道:“难道他是本门的仇敌吗?”
无色道:“我也不知怎说才好。或者不能说他是仇敌,但他是以压倒本门剑法为平生志愿的,说是仇敌,也未尝不可。”
蓝玉京呆了半晌,“师叔祖,你是怎么知道的?”
无色道:“就在你下山的第二天,他上武当山挑战。你的师父和不波师伯都败在他的手下。”
蓝玉京大吃一惊,说道:“师父和师伯有没有受伤?”
无色道:“这倒没有。他好像只是以打败武当派的高手为荣。”
蓝玉京松了口气,说道:“徒孙有个想法,不知对是不对……”
无色道:“你说。”
蓝玉京道:“这几天我和东方大哥比剑,虽然每一次都输了给他,但每输一次就有一次的好处……”
无色哼了一声,截断他的话道:“他得到的好处恐怕比你更多。”
蓝玉京道:“不管谁得到好处多,总之大家都有进益。因此,依我看来,武学之道,恐怕也是必需互相切磋的。古语有云,他山之石,可以攻错。不同门派的人相互切磋,还可截长补短,比同门拆招,收效更大。”
无色叹口气道:“东方亮上山那天,掌门真人也曾这样对我们说过。他说国无外患者恒亡,这句话移用于武林门派也未尝不可。有一个高手时刻准备向我们挑战,对我们也有鞭策的作用啊。”
蓝玉京道:“啊,掌门师祖的话,那可是比我说得更加透彻了!”
无色道:“武林中人大部囿于门户之见,以至故步自封。这的确是个相沿己久的毛病。京儿,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识。”
蓝玉京喜道:“这么说,你是不会怪东方大哥的了?”
无色脸上好像有点迷茫的神气,过了好一会儿,方始说道:“如果他是出于善意,来和咱们切磋,咱们自是欢迎不暇,可他却是别有用心,他是要压倒咱们武当派的,这就有关本门的荣辱了,咱们是绝不能让他得逞的。”
蓝玉京诧道:“因何他要压倒咱们一派?”
无色道:“这是有前因的,远在三十六年前,他的师祖曾经败在无相真人剑下。”
这件事情蓝玉京已经从常五娘口中听过,如今从师叔祖口中得到证实,心里不觉好生难过。令他难过的不是这件事的本身,而是东方亮对他隐瞒真相。
蓝玉京心想:“好在东方大哥那天没有伤人,如果他伤了义父的话,我和他再见之时,恐怕也只能将他当作仇敌了。”当下说道:“师父师伯败在他的手里也不打紧,只要有人能够赢他就行。师叔祖,你刚才就已经赢了他了。”
无色苦笑道:“我刚才也是赢得好险啊!”
蓝玉京蓦地想起,“听东方大哥刚才所说,他那日在武当山上是未曾和无色长老交过手的。掌门师祖又在病中,那么是谁将他打败的呢?”
无色道:“说来好险,幸亏牟沧浪那日也刚好来到,替本门挽回面子。否则我即使可以胜他,恐怕也得在百招开外。他是晚辈,我以长老的身份,百招之外方能胜他,也是胜之不武了。”
蓝玉京道:“牟沧浪是谁?”
无色说道:“牟一羽你是见过的,牟沧浪就是牟一羽的父亲,他也是本派俗家弟子的领袖,人称中州大侠。他只不过用了三招,就剥下了东方亮这小子的面皮!”
蓝玉京一怔道:“剥下面皮?”
无色笑道:“不是真的面皮,是他戴的人皮面具。”
蓝玉京恍然大悟,心中想道:“原来东方大哥和常五娘所说的武当高手,乃是这位牟大侠。”
无色道:“这位牟大侠已经出家,现在是道号无名真人。”
蓝玉京诧道:“真人?我好像记得本派是只有掌门人才能尊称真人的。”
无色道:“不错,无名真人正是本派的新掌门人。”
蓝玉京吃一惊道:“掌门师祖把位子让了给他?”
无色道:“这件事我正想告诉你,你莫伤心,你的师祖就是在那天仙去的。”
蓝玉京忍不住掉下泪来,说道:“师祖命我下山,不过是前一天的事,想不到就是这一天之隔……”
无色道:“掌门真人是在本派获胜之后,含笑而逝的。他年过八旬,又喜见后继有人,一笑谢世,可说是已无遗憾。京儿,我只想问你,你打算怎样,回不回山?”
蓝玉京道:“我心里乱得很,按说我是应该回去的……”
无色道:“心中烦乱,却是为何?”
蓝玉京心想,告诉师叔祖无妨,便道:“徒孙下山之时,掌门师祖曾有吩咐,说是不管山上发生什么事情,叫我一概不必理会。”
无色暗自寻思:“掌门师兄是自知死期将至的,他预先安排京儿下山,而且还不让不岐知道,其中定必有因。”说道:“尽孝道最紧要是无违父母之志,对父母应该这样,对师父师祖也该这样。既然师祖这样吩咐你,那你就暂且不要回山去。你准备上哪儿?”
蓝玉京道:“师祖叫我到少林寺去拜访一个和尚。不过,这件事……”
无色鉴貌辨色,已经知道他有难言之隐,笑道:“师祖叫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是吗?(蓝玉京点了点头)那么,你对我也不必例外。学武之人,总是免不了要在江湖历练的,以你现在的武功,到少林寺去走一趟,我也可以放心得下了。这你就去吧。”
蓝玉京道:“多谢师叔祖教导。”正要告辞,无色忽道:“京儿且慢!”
蓝玉京道:“师叔祖有何吩咐?”无色深沉地看着他,说道:“你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我想有些事情也应该让你知道了。”
蓝玉京心头一震,说道:“是和我有关的事么?”
无色道:“是有关本门的大事。咱们武当派虽然是和少林派并称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但这十几年来,本派有许多位重要人物莫名其妙的被人暗杀,至今一件都未破案。”
蓝玉京吃惊道:“有这样的事?”
无色道:“你听说过何其武这个人么?”
蓝玉京摇了摇头,说道:“他是什么人?”
无色道:“他是本派的俗家弟子,二十年前是和牟沧浪并驾齐驱的武当侠士,武林豪杰称牟沧浪为中州大侠,称其何其武为两湖大侠,他也正是你的义父的俗家师父。”
蓝玉京诧道:“义父可从没对我说过。”
无色说道:“何其武就是本门在十六年前,第一个被人暗中害死的人,此事有关本门体面,所以这十六年都是暗中侦查,并没张扬。你的义父可能因为你年纪太小,要等待你长大了才告诉你。”
原来无色虽然尚未知道蓝玉京的身世,但从无相真人遣他下山以及常五娘要来掳走他等等事件看来,也是觉得颇有可疑之处了。因此决定把这些秘密告诉他。
蓝玉京惊愕不已,心里想道:“原来我还有这么一位俗家师祖,他是死于十六年前的,那岂不刚好正是我出生那年?”问道:“你说这位何大侠是第一个被害的人,那么后来相隔多久又有别人被害,被害的又是谁呢?”
无色叹道:“就在第二天,何其武的女儿和徒弟也都死于非命!”
耿京士是被不岐“误杀”的,何玉燕则是自杀身亡。这件事无色是知道的,但因真相未明(耿京士是否奸细?又或者只是被奸人陷害,而不岐却误中了奸人之计?),无色只能暂且瞒住蓝玉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