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京却是一怔,“何大侠的徒弟?那就不是我义父的同门师兄弟么?义父也从没有和我提过呀。”
无色道:“这件事令得你的义父非常伤心,这十六年来,他都是避免在人前提起的。”
蓝玉京道:“这位被害的师伯是……”
无色道:“他不是你的师伯,是你的师叔。何大侠总共只有两个徒弟,你的义父是大弟子,这位被害的二弟子名叫耿京士。”
蓝玉京心头一震:“他姓耿?”
无色道:“你曾经听人说过他吗?有什么不对?”
蓝玉京道:“没有。我只不过听得不大清楚,所以多问一句。嗯,这位耿师叔死的时候还很年轻吧?”
无色道:“不错,他死的时候只有二十岁多点,还没成家。”要知耿京士当年和何玉燕私奔一事,他虽然亦有所闻,但因事涉“私德”,他是不愿和晚辈说的。
蓝玉京松了口气,心道:“我也忒多疑,但那妖妇为什么无端叫我做耿玉京呢?”
无色说道:“另一个更重要的人物也是在那天被害的,他是本派以前的首席长老无极道长。”他从无极长老的被害一直说到不久之前无相真人的大弟子不戒被人暗算,说得比耿、何一案详细许多。但蓝玉京的心里,不知怎的,却总是渴望他多说一点有关这位“耿师叔”的事。
无色并没如他所愿,最后只是说道:“我让你知道这些秘密,为的就是要你多加提防,本门有一个极厉害的对头,好像隐形人一样,不知藏在什么地方?”说罢,就和蓝玉京分手了。蓝玉京目送他的背影,但感一片迷茫。正是:
身世难明心事苦,重重迷雾惹疑猜。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 萍水孽缘难自解
江湖侠骨恐无多
蓝玉京为了对自己的身世起疑而感到怅惘,也为了失掉了东方亮这个“朋友”而感到伤心,心里想道:“师祖叫我到少林寺去找一个叫做慧可的大和尚,料非无因,说不定这个和尚就知道我的身世。”当下只好把烦恼暂且抛之脑后,独上少林。
他可不知,还有一个人比他心情更加不好过的,这人就是刚刚被东方亮赶走的常五娘。她受东方亮所辱,不仅伤心而已,更加羞愧难当。
她翻过一座山头,正想在密林深处换衣裳,忽听得有人斥道:“贱人,你干的好事!”
常五娘大吃一惊,抬起头来,只见那个人已经出现在她的跟前了。
常五娘一副急泪掉了下来,颤声道:“二爷,我还指望你给我报仇呢,你也不问情由,就来骂我。”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情夫,天下第一暗器世家四川唐家的老二,在江湖上人家都尊称他为“唐二先生”,而不敢直呼其名的唐仲山。
唐仲山哼了一声,说道:“报什么仇,你这个样子,把我的脸都掉光了。”此时她披的还是东方亮那件外衣,但外衣只能遮掩上半身,下半身衣裳的裂缝却遮盖不住。
常五娘道:“我被人侮辱,你不替我出气,还来骂我!你知不知道是谁伤辱我?就是你的朋友向天明的徒弟东方亮这小子!”
唐仲山道:“别说我惹不起他的师父,就是惹得起我也不会为你去找麻烦。”
常五娘冷笑说道:“你是天下第一暗器高手,想不到也会给他师父‘剑圣’的名头吓怕了!”
唐仲山冷笑道:“怕不怕剑圣是我的事,我问你,东方亮为什么要侮辱你,总有个原故吧!”常五娘道:“这、这个……说来话长……”
唐仲山道:“说来话长,那我就先问你一件事,你跑去武当山做什么?”
常五娘大惊道:“二爷,你不要听人家闲话,我只是偶然动了游兴,到武当山逛逛。”
唐仲山道:“你若是没作出对不住我的事,我还没有问你,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听了人家的闲话?”
常五娘道:“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发怒,我想,你一定是……”
唐仲山喝道:“别管我想什么,你只说你自己做过的事!”
常五娘颤声道:“我真的没做过什么呀!”
唐仲山道:“你不说,我替你说吧,你是上武当山偷会情人!”
常五娘叫起撞天屈来:“我哪来的什么情人?这许多年,我不是都跟着你吗,你莫听信 ……”
唐仲山冷笑道:“这个人是你十八年前就勾搭上的,我什么都知道了,你还要瞒我?”
常五娘道:“你哪里听来的谰言,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唐仲山冷冷说道:“你不知道?你一定要我说出来么?好,我就说出来吧!他本是两湖大侠何其武的大弟子,名叫戈振军,十六年前,做了无相真人的关门弟子,道号不岐,你千方百计想要抢到手中的那个孩子,就是你和他的私生子吧?”越说越气,啪地打了常五娘一记耳光。
常五娘在地上打了个滚,披头散发地坐起来叫道:“唐仲山,你是我的什么人?”
唐仲山喝道:“无耻贱人,你要不要脸?这样问我,是什么意思?”
常五娘忽地狂笑起来:“我无耻?我不要脸?我问你,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吗?我求你收我为婢为妾,你都不肯让我入你家门!我只不过是你的玩物罢了!你凭什么要我替你守节?莫说我没有情人,就是有,你也管不着!你自己在外面玩女人……”
唐仲山喝道:“住嘴,贱人!越说越不像话,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常五娘道:“你杀了我好了!我跟了你这许多年,你高兴就来看我,不高兴就把我抛在一旁。名份没有,气倒是受够了!可怜我还要逆来顺受,唯恐讨不了你的欢心。我受够了。好,你杀我吧!来呀,来呀!为什么不来杀我!”
唐仲山被她这一顿又哭又叫的责骂,倒是不觉有点内疚于心,但面子是不能放下的,喝道:“你疯了,这样闹像什么样子?”
常五娘道:“不错,我是疯了!你不杀我,我也不想活了!”突然拿出了一枚青蜂针,向着自己的咽喉就刺。
唐仲山中指一弹,一股劲风疾射过去,把她手中的青锋针弹飞,喝道:“不许你寻死觅活!”
常五娘趁势倒入他的怀中,哭道:“二爷,你也不念我对你的好处,我是黄花闺女就被你哄上手的,服侍你也服侍了二十年了。你只听了人家几句闲话,就来打我骂我,我还活得下去吗?”
唐仲山道:“好,我不打你,也不骂你,你说真话!”
常五娘道:“我死都不怕,也不怕对你说真话了。不错,我和戈振军是曾经相识的,他好像对我也有点意思,但我们也只是一相识就分手的,其实并没有什么私情。你想想,倘若他真的是我的情人,他在武当山十六年,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去找过他。这次我在武当山上根本也没有见过他。我知道你在武当山也有朋友,不信,你可以去问他们。”
唐仲山当然不会相信她说的都是真话,但她是第一次上武当山,这却不假。而且唐仲山宠了她这许多年,也确实是舍不得杀她。只求面子过得去,把她的假话当作真话又有何妨?
常五娘见他沉吟不语,又再说道:“至于那个孩子,不错,他的确是私生子,但却不是我的私生子。是戈振军师妹的私生子。你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牟沧浪。”
唐仲山诧道:“你怎么知道牟沧浪知道?”
常五娘道:“儿子知道,料想父亲也当知道。不过,据我所知,你好像只是和牟沧浪有交情,和他的儿子大概只是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吧?”
唐仲山道:“牟沧浪只有一个儿子,叫做一羽,我是知道的。你说的不错,我大约在二十年前见过他一次,那时他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孩。但你又怎么知道牟一羽知道?”
常五娘道:“就在我上武当山那天,恰好牟一羽下山,有个道士送他到半山的。我看见他们就躲起来了。他们没看见我。这件事情,我是无意中从他们的谈话中偷听到的。”她说的倒是实情,那天送牟一羽下山的是无量道人的大弟子不败。不过她以为牟一羽没发现她,这却错了。
唐仲山听她说得有根有据,不觉又信了几分。
常五娘七窍玲珑,鉴貌辨色,知他己是回心转意,便即趁势撒娇:“是谁造我的谣言,你不说给我知道,我可不依!”
唐仲山道:“那也不全是谣言啊,称自己也承认和戈振军是旧相识的。”
常五娘道:“但那谣言却说我和他生下了私生子,你不给我讨还清白,我还有何面目做人?”
唐仲山心中烦乱,淡淡说道:“你没做过,那就可以问心无愧了,何必追查?”
常五娘道:“你这样说,分明是对我尚有怀疑,我一定要你查个明白。”
唐仲山道:“好啦,好啦,我相信你,不要吵了!”
常五娘道:“你这是敷衍我的,不查明白,你始终还是不能释疑。”
唐仲山道:“叫我向谁去查。”
常五娘娇声道:“哟,你瞧你好没心肝!我刚说过的你就忘了。向你的老朋友牟沧浪去查呀。他的儿子都知道那个私生子的来历,说不定他知道得更多!”
唐仲山有点奇怪:“她应该见好即收的,为何还要自寻烦恼?”苦笑说道:“你知不知道,中州大侠牟沧浪如今已经是变成了武当派的新任掌门无名真人啦!”
常五娘道:“那不正好么,你可以一举两得,去给你的老朋友贺喜。”
唐仲山正色道:“武当派要你的命,我避开他们还恐不及呢,你却要我去见武当派的掌门!”
常五娘说道:“就因为我上了一次武当山,那你更应该替我去走这一趟,向他们解释误会。”
唐仲山道:“误会?我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如何解释?你不要不识趣了,我告诉你一个确实的消息,武当派的无色长老正要找你算帐呢!而且,听说他如果找不到你,就要来找我,要着落在我的身上,把你交出来!”
常五娘道:“你怕了无色这个牛鼻子臭道士?”
唐仲山道:“不是怕他,但我们唐家的确也是斗不过整个武当派!”
常五娘道:“听你刚才的口气,你似乎不以为这是他们的误会,你毕竟是相信了他们的那一些鬼话!”
唐仲山道:“我还没有听到他们的指控,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否鬼话,但你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你总应该自己知道!”
常五娘道:“我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件事情得罪了武当派?听你的口气,你虽然没有听到他们的指控,总有点风闻了吧?”
唐仲山道:“这个……”常五娘和武当派结的是什么梁子,他确实是虽未完全知道,却亦已知道一些的。
常五娘道:“二爷,你是还在怀疑我吧?为何不说下去?”
唐仲山突然大喝道:“我岂仅只是怀疑你,你这贱人,竟敢借我的名头招摇,我岂能饶你!”
常五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本以为已经把唐仲山哄得服服帖帖了的,怎知又突然变卦了!
她刚刚发觉唐仲山的眼色似乎有点特别,唐仲山“卜”的一掌就打下来了。
就在此时,只听得有人大叫:“唐二先生,手下留人!”
常五娘已经在这个人的大叫声中倒了下去。
这人声到人到,原来是武当派排名第二的长老——无色道人。
无色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可惜,可惜!”
唐仲山板起脸孔说道:“无色道兄,我杀这个妖妇,为何你叫可惜?难道你和她也有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