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蕤莞尔,“绣楼?这里是什么绣?”
“江州双叠绣最为有名。”谢清芷眼神微闪,低声道:“林姨娘当年便凭着一手双叠绣入府的,她是弥湖县人,那边盛产轻云锦,也多绣娘,双叠绣加上轻云锦,是本地官员每年送入京中的贡品。”
秦缨早知林姨娘是绣娘出身,闻言也不意外,李芳蕤唏嘘道:“她当年入府之时,只怕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这府中半个女主人。”
谢清芷抿唇,“是啊,她出身贫苦,几岁便去学刺绣,后来算是飞上枝头了。”
李芳蕤忙道:“二小姐也不必灰心,你父亲若真的将她扶正,那可真是要叫人看笑话了,为了谢氏的名声,也不该如此。”
谢清芷苦笑一瞬,却不好说林氏有两个儿子傍身,扶正多半是早晚的事。
绕过一片亭台楼阁和一处荷花汀,便到了谢星麟的院子,谢清芷和守门的小厮说了两句,小厮不敢不放行,又一路跟着将她们带往后园,走过两段廊道,又入了两处月洞门,小厮指着东北面的墙角道:“着火的地方就是那里,是一丛枯萎的芭蕉树,本来都长得很高了,结果那年干旱死了,后来都改种腊梅了。”
才改种了一年,二尺来高的梅树仍然光秃秃的,因谢星麟尚未搬过来,景致稍显的有些单调,秦缨目光四扫,忽然看到了一墙之隔的二层小楼,她问道:“那是谁的院子?”
谢清芷忙道:“是谢星麒的,是父亲专门给他修的藏书阁,也是他平日进学之地。”
小楼精巧别致,二楼的几扇轩窗开着,隔了一道院墙,能看到窗口养着几盆名贵兰花,秦缨点了点头,秀眉紧蹙地望着着火之地,李芳蕤也拧眉道:“难道真被晒到自燃?这里是后园,总不至于外头有人扔了火星子进来吧。”
秦缨看那小厮,“当时发现起火的时候,只有芭蕉树着了?”
小厮应是,“芭蕉树根还有得救,上面的叶子都枯黄了,后来一把火全烧了,周围也都是些花花草草的,也被烧的没眼看了。”
秦缨眉头越皱越紧,因是谢星麟的院子,也不好多留,没多时三人便走了出来,见秦缨不语,李芳蕤自顾自与谢清芷说话,“你父亲专门为谢星麒建了书阁,却又让他习武,那是想让他走文官的路子还是武官的路子呢?”
谢清芷道:“还是想让他考功名的,他如今十六岁,已经中了举人,再等下一届春闱,或许便能得个进士及第,到时候好歹能混个一官半职了,习武只是因为五叔家的五哥习武,父亲觉得不能让他被五哥比下去,便让他也跟着岳教头习弓马之术。”
李芳蕤微讶,“教头?教谢星卓的是个教头?”
谢清芷道:“应该是吧,都是这么说的,岳师父是江州旭县人,与五叔年岁相当,当年救五叔之时,是刚从军中归来,说是他因为从军,定好的亲事黄了,父母病死都不知情,后来办了父母丧事,悲痛之余辞了军中差事,说因他箭术极佳,在军中是个小教头,教五哥也教的不错,谢星麒跟着学了几年了,也长进极大,谢星麟才六岁,父亲也让他跟着做做样子。”
李芳蕤轻啧,“你父亲对他们给予厚望,谢星麒不到十七便中了举人,可见是个文采极好的。”
谢清芷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父亲花了许多银钱送他入书院,又让他拜在山长门下,如此便算了,为了让他考上,家里还求神拜佛,不仅在白马寺添大海灯,还请了高僧开过光的文昌帝君与魁星小象回家供奉,甚至还供奉了一尊观音,就在您刚才看到的小楼上,平日里听说哪里有神佛灵验,必定是要去拜拜的,还要花金银求法器,只为了让天上神佛保佑谢星麒早日高中,只为这些花出去的银钱,少说得有几千两银子。”
李芳蕤倒吸一口凉气,“几千两银子都能办书院了!”
谢清芷叹气,“有什么办法呢,祖父在的时候不仅不阻止,只在旁推波助澜,再加上林氏也事事喜欢求神问道,父亲便更是执念于此了,半月之前,林氏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张咒符和两个偏方,竟是一张阴阳合欢之方……”
谢清芷语气间尽是不耻,秦缨和李芳蕤则未懂,秦缨道:“这是什么方子?”
谢清芷敛眸,低声道:“滋阴补阳,求子的方子,说是那符水要熬成汤,男女一同服下,两张方子,一是滋阴的方子,女子煎服,一是补阳的方子,男子煎服,林氏是看着两个儿子都不够将她扶正,便想趁着不算年老,要再生一个,她今年三十又三,再等两年是彻底没指望了,因此才走了这些旁门左道。”
谢清芷冷嗤一声,“她说是补气归元的药,结果还没喝两天,便被祖父身边的管事发现不妥,那管事是个会医理的,一日看到了她的药渣,便察觉她在撒谎,那药渣里头的药材极烈,还有些见不得光的药引子,祖父便将她叫到跟前令她拿方子,她拖拖拉拉拿出来,果真是十分阴损的,她本不敢说是阴阳方子,却被祖父身边的管事看了出来,不得已,她才承认是想再为家里添丁,但不敢随意给父亲用药,便想自己先试试。”
李芳蕤一惊,“她不要自己的命了吗?”
谢清芷摇头,“为了做名正言顺的谢氏夫人吧,她一日不得扶正,名字便上不了宗谱,永远是个妾,我和姐姐辈分再低,再不得父亲喜爱,也终究是她的主子,她见儿子顶用,自然想再试试,幸而祖父发现得早,否则她必定要劝父亲一同服药,后来她将方子烧了,又给祖父和父亲赔罪,他们谅她是想为谢家添丁,便算了。”
李芳蕤和秦缨面面相觑,谢清芷苦笑道:“让县主和李姑娘笑话了,我们这样的人家,本不该出这样的事,但我父亲糊涂,但凡找个高门贵女做我们的继母,我和姐姐也不至于如此不服气,那次她虽得了训斥,但也不知说了什么,反倒令父亲感动,十月初一寒衣节祭祖那日,竟然让她进了祠堂,就是如此,才让姐姐生了好大的气,那几日姐姐和父亲、祖父都吵过,祖父去世前的那晚,也是有此生发而来。”
李芳蕤无奈道:“如今你祖父过世,你们都要守孝三年,她只怕没这样的心思了,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忧。”
谢清芷摇头,“父亲无官身,只怕不会如此守规矩,林氏也不会死心的,说不定哪日就会劝服父亲偷偷用那些方子,为此,姐姐还偷偷将方子留了一份。”她抬眸看向菡萏馆的方向,“只可惜,这一场大火,将一切都烧毁了。”
秦缨蹙眉,“你姐姐如何知道?”
谢清芷道:“府里好些下人都是母亲带过来的,这些年对姐姐忠心耿耿,当初祖父发现不妥后,那管事并不肯定,因此抄了一份方子,叫那人拿去城南,找了道士查问,便是从那跑腿之人口中探问出来的。”
李芳蕤叹了口气,“你们姐妹也实属不易。”
秦缨未立刻接话,她本毫无头绪,但听完谢清芷此言,便好似重重迷雾之中窥见了真相的一抹浅影,她步伐加快,“我们回菡萏馆,看谢星阑有无发现。”
第151章 消息
回到菡萏馆之时, 便见谢星阑身上也满是黑灰,秦缨站在外头朝他招了招手,谢星阑便大步走了出来, “去看了如何?”
秦缨摇头,“没看出芭蕉是怎么着火的, 你这里呢?”
“清理了许多瓷器和铁器——”
谢星阑回头,秦缨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便见两支竹筐内尽是瓷器残片和烧至黢黑的烛台、杯盏之物, 秦缨皱眉道:“若凶手所用的硝石磷粉不多,这等火场, 是极难寻出线索的, 这些东西都是大小姐书房的?还是二楼库房里的东西也有?”
秦缨走近竹筐, 抬手想查看竹筐内杂物, 可她指尖从竹筐边缘划过时,却忽然皱眉轻嘶了一声,谢星阑立刻上前, “怎么了?”
秦缨蹙眉看着右手无名指指尖,便见是针尖大的竹刺刺入了指腹皮下,虽有些刺痛, 却似乎只是刺破了表皮, 她用指尖挤了挤,“没什么, 被刺了一下,不碍事。”
秦缨说着, 徒手将竹刺拔出, 眼见连血色都未见,她拍了拍手未放在心上, “墨韵,你来看看,这里面可有什么异物吗?”
墨韵上前来,“这些烛台,茶壶,都是小姐书房之中常备的,这些瓷片像是二楼库房里的……”
说至此,墨韵面色一苦,“昨日李管家送了些未跌破的瓷器和玉器过去,却是不足小姐原本的三成,其他好东西都毁了,这可是小姐这些年攒下来的,好多都是简老太爷送给小姐的礼物,还有先夫人好些异物,如今都没了。”
墨韵说着红了眼眶,谢清芷上前道:“姐姐这是死里逃生,其他都是身外之物,就算烧了母亲的遗物,母亲也不会怪罪,说不定正是冥冥之中母亲在保佑姐姐。”
墨韵瘪嘴点头,谢清芷道:“若是凶手放火,难道用什么瓷器铁器吗?而若是其他东西,必定经不住火势,此刻都成灰了。”
秦缨和谢星阑对视一眼,眼底皆是沉重,谢星阑道:“凶手在放火一道上用了诡计,必不可能毫无痕迹,你仔细认认,若有任何异常,及时禀告。”
墨韵点头应是,守在竹筐边查看,谢星阑则又走入火场深处去,秦缨绕着小楼走了一圈,也踏入残垣断壁之中,但如今碳灰遍布,砖石瓦砾尽是黢黑,实在不好分辨,如此忙到了日头高起,谢星阑才下令修整。
众人身上皆是脏污,谢星阑几人自要回西府更衣,待走出菡萏馆之时,却见不远处一个未着素娟的男子进了后院,谢星阑脚步微顿,“那是何人?”
谢清芷在旁瞧见,忙道:“是玉行的掌柜,在谢家当差多年了,是一位老师父,雕工极好,这个时辰进府中来,许是有什么生意上的事。”
谢星阑看向男子去的方向,“谢星麒也掌管生意?”
男子去的院落,正是秦缨适才去的方向,谢清芷闻言蹙眉道:“没有的,不过谁都知道他是谢家大公子,谢星麒有什么想要的,铺子里总是恭恭敬敬送来,祖父和父亲精力不济之时,他也偶尔去铺子里督管,但父亲希望他入仕,自然不愿他沾商道。”
谢星阑点头,吩咐道:“火场之中还要继续排查,你回去问问你姐姐,看看她能否想起什么异样来,下午我再过来。”
谢清芷应好,谢星阑这才往耳门去,待走上廊道,秦缨便将早前谢清芷所言道来,又轻声道:“林氏扶正之心不灭,这才令谢清菡不喜,几次吵架皆是因此而起,而她提起了那道方子,算是一个把柄,也是防备,但若因此而放火,似乎有些不值,毕竟一切内情谢正襄父子都已经知情——”
谢星阑对内宅之事并无兴致,闻言道:“林氏总不会以为谢清菡要将此事宣扬出去,烧了方子又如何,知晓此事之人众多,总不可能隐瞒下来。”
秦缨颔首,“我也如此想,但这放火动机,似乎仍然在林氏身上,谢清菡若是死了,谢清芷性子和软,必不能像她姐姐那般奋力反对林氏被扶正。”
谢星阑脚步微顿,吩咐谢咏道:“你在东府打探打探,看最近几个月林氏有何异常。”
谢咏领命而去,这时,几道轻喝忽然隔墙响了起来,待仔细一听,还有马蹄声疾驰,众人看向左侧不远处的院墙,李芳蕤道:“谢家五公子又在勤练弓马。”
隔壁府上死了人,又起了火,但这谢氏五老爷府上却一片寻常,实在是泾渭分明,谢星阑边走边道:“五叔从前本也是风流人物,自从十年前受伤落残之后,便改了性子,我前些年回家,也只远远见过他一面,族中对此也习以为常了。”
李芳蕤摇了摇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至少儿子勤勉争气,往后得个功名,也足够光宗耀祖了。”
待回了自家府中,江嬷嬷一看几人身上都沾了黑灰,立刻吩咐人往各处送热水,秦缨回了清晏轩,净手之时,便觉指腹仍有一丝刺痛,白鸳在旁瞧见,蹙眉道:“县主的手真没事吗?那些竹筐多有脏污……”
秦缨莞尔,又将指腹搓洗一番,“血色都未见,只是破了点皮,不碍事,咱们换件衣裳去用膳——”
白鸳欲言又止,但见秦缨容色寻常,便只好找来干净衣裙为她换上,待用完午膳,已经是日头西斜,谢星阑自又带人再往东府去。
一入东府,便听见前院哭声震天,今日是停灵第三日,尚有宾客前来吊唁,谢星阑几人也不去前院,径直往菡萏馆搜查,直搜到日暮时分,知书忽然从西边过来,一进菡萏馆的院子便道:“公子!我们府上来客人了,宋大人来了!”
一听来的是宋启智,秦缨立刻道:“定是有消息了!”
谢星阑留下谢坚,忙与秦缨和李芳蕤回了自家,刚走到前院,便见来者正是江州刺史宋启智,他一脸笑意站在厅门候着,见面还未寒暄两句便道:“谢大人一定不会想到,苏姑娘和余姑娘的家里人,都被找到了!”
此一言顿时将菡萏馆起火造成的阴霾一扫而空,谢星阑请宋启智落座,待奉上清茶后立刻道:“如何找到的?她们家里人都健在?”
宋启智笑道:“弥湖县距离咱们这只有一日路程,宿源县要稍远点,不过我下了严令,说一得消息便飞鸽传书回来,就在刚才,我收到了弥湖县的传书。”
宋启智定声道:“他们昨天暮色时分到的弥湖县,按照苏姑娘的证词在城中查问,当时时辰已晚,没查问太多,后来他们去了县衙,县令王赟一听此案非同小可,自然派人协助,昨夜再加上今天半日,下午便找到了苏姑娘的父母,她父母都健在,这些年都以为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了,一听女儿尚活着,自是喜出望外。”
说至此,宋启智叹道:“苏姑娘的情形派去的人都说了,她父母说不能饶恕人贩子,但苏姑娘既然将孩子带回来,他们自然不会介怀,他们听说苏姑娘在大人府上,便想亲自来接,只是今日来不及了,明日一早出发,傍晚时分便可到达。”
宋启智呼出口气,牵唇道:“她父母通情达理,只想着她好好活着就好,别的都不在意的,传书上没说他们如今做什么营生,等明日来了就知道了。”
秦缨和谢星阑面色一松,李芳蕤喜出望外道:“能一家团聚就是天大的幸事,这事应该立刻告诉苏姑娘才是——”
谢星阑吩咐江嬷嬷,“去将苏姑娘请来。”
江嬷嬷应是,等苏槿仪到了堂中之时,面上还多有不安,见李芳蕤一脸笑意,苏槿仪这才定下心神进门行礼,不等宋启智开口,李芳蕤便将适才所听道来,苏槿仪先是大喜过望,又怔愣了片刻,继而眼眶一红落下泪来,“父亲母亲当真不嫌我?当真要来接我?”
宋启智颔首,“不错,也就是说,明天这个时候,你便能和父母团聚了。”
苏槿仪一下哽咽出声来,又“扑通”跪倒,“多谢大人,多谢县主和李姑娘,多谢宋大人,民女能有今日,全仰赖诸位,民女实在无以为报——”
苏槿仪伏地扣头,谢星阑看向江嬷嬷,江嬷嬷忙将她扶了起来,“姑娘别哭,姑娘这是苦尽甘来了,往后等着姑娘的都是好日子。”
苏槿仪一边点头一边抹眼泪,又问道:“那余姐姐的家人呢?”
宋启智见她并非只记挂自己,语气愈发和煦,“她那边要远一点,暂时没确定的消息传来,但我猜明日一早就能有传信,她失踪的时间比你长,但家里人不少,也是容易找到家人的,你回去告诉他,官府派了许多人马,叫她不必太过忧心。”
苏槿仪连连应好,又问了些父母是否安康之语,才被江嬷嬷劝慰着告退了,她一走,宋启智起身道:“听闻大人适才在东府,想来是在帮那边治丧,那我也随你过去看望看望——”
谢星阑起身来,顿了顿还是道:“除却治丧,那府里昨日起了一场火,我正在帮他们查明起火缘故。”
宋启智挑眉,“怎会起火?”
谢星阑一边解释一边往东府走,秦缨和李芳蕤则跟在他们身后,望着宋启智的背影,李芳蕤拉了拉秦缨的手,“真没想到这样快就找到了苏姑娘的家里人,真是太好了,她父母也毫无芥蒂,苏姑娘总算是能安心了!”
秦缨先应是,又忽然轻喃道:“她家里是弥湖县的,与东府林姨娘倒是同乡……”
第152章 秋阳
宋启智离开时, 已经是夜幕时分,谢星阑和谢正襄将他送出府去,待回到灵堂, 秦缨和李芳蕤正等候在此,这时, 李忠和拿了一张单子过来,又恭敬道:“老爷,这是给老太爷的陪葬之物, 您再看看,小人们要准备给白马寺的师父们过目了——”
谢正襄接过单子, 打眼一扫便道:“不是先前就定好了?”
李忠和应是, 又道:“还是那些, 不过姨娘下午和慧能师父聊了片刻, 说眼下的还不够,最好再添上几样,又加了一套青铜器。”
谢正襄便往单子最末看去, 很快扬唇,“好,秀萍有心了, 就这样办吧, 慢着,除了铜器, 再加两套玉,父亲喜欢玉, 就将库房里那套独山玉屏风拿来随葬。”
李忠和应是, 这时谢正襄又蹙眉:“今日我瞧见玉行的卢师傅来了,所为何事?”
李忠和一脸茫然, “小人不知啊,或许是大公子有何事?此前大公子问玉行定做了一套玉制笔杆,许是为这些事吧。”
谢正襄也懒得多问,将单子交给李忠和,回身对谢星阑道:“菡萏馆查得如何了?”
谢星阑道:“搜出来杂物太多,还需一一甄别。”
谢正襄欲言又止,终是道:“罢了,那就辛苦你们了,我想着你好容易回来几天,没法子给你接风洗尘不说,还要你劳心这些事——”
“既有疑案,交予我手中,总比交给江州府衙来得好。”谢星阑说完又看向西北方向,“三叔只管治丧守灵便是,我们再去菡萏馆看看。”
谢正襄应是,谢星阑带着秦缨和李芳蕤往后园走去。
到了菡萏馆,便见院内灯火通明,小楼前的空地上站着几人,正是顶着伤势也要来看看的谢清菡,望着这片焦土,谢清菡哭道:“母亲的院子就这样毁了——”
谢清芷忙道:“姐姐莫哭,你伤势未愈,还是养伤为重。”
眼风一错,谢清芷看到了秦缨三人,忙道:“四哥他们来了——”
谢清菡忙转过身来,目光万分殷切,“四哥?”
谢星阑道:“还未发现实证,你稍安勿躁。”
谢清菡艰难地吞咽一下,又哑着嗓子道:“我也没想到有何异处,近日虽然时常与父亲吵嘴,但他们都知道我脾气大,平日里无人来我这院子,我也想不通为何要烧死我,想来想去,也只有林氏……”
她话未说尽,但众人都知道她是何意,谢星阑见她口唇处的烧伤还未好,便道:“你先回去歇着,此处有我们在,你干等着也无用,有了线索,自然知会你。”
谢清菡点点头,“若四哥和县主都查不出,那我也没法子指望别人了,那我就不添乱了,辛苦四哥和县主了。”
谢星阑应是,待谢清菡姐妹离开,谢坚便从楼中走出来,“公子,又搜出两筐瓷片和一些碎掉的玉器来,但都被烧的黢黑,也看不出有何痕迹。”
秦缨上前道:“拿水来清洗。”
谢坚目光往眼下六只竹筐上一扫而过,迟疑道:“县主要把这些东西全都清洗出来?可是这些铁器铜器都被烧变形了,还有的直接烧化了,其他玉器瓷器楼塌了之后都碎了,清洗干净也看不出什么了吧。”
秦缨目光微凛,“眼下找不出直接证据,那便只能从火场中的物品来分析起火趋势,相信我,先清洗出来吧,不一定能破案,但一定有帮助。”
谢星阑斥道:“愣着做什么?”
谢坚应声,忙叫了两个府中小厮打水,谢星阑这时看向秦缨,瞳底带着两分期待,却并未细问,倒是李芳蕤忍不住道:“你又会什么新鲜的了?”
秦缨莞尔,“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因得了这般吩咐,院内之人便分了两拨,一拨在火场内搜证,另外一拨在院子里清理物证,秦缨又命人找毛刷竹刷,吩咐道:“只清理碳灰,莫要把本来的锈迹和油漆等物洗掉了,不需要水洗的也莫要用水洗刷。”
她语气严肃,翊卫们不敢大意,李芳蕤也挽起袖子,与沁霜、白鸳一起上前帮忙,秦缨亦在期间指导众人,没一会儿,便清洗出许多瓷器铁器。
秦缨这时上前查探,又命人在一旁铺上草席,分门别类地将证物摆好,半个时辰之后,三张草席上分别放置了数十样物证,秦缨沉着眉眼苦思片刻,扬声道:“把墨韵喊来!”
谢星阑和李芳蕤纷纷抬头看她,等墨韵小跑着进门,秦缨立刻指着地上几样铜器铁器道:“你看看这几样东西,原本是放在何处的?”
墨韵定睛看去,答道:“这鹤首灯是放在二楼的,在小姐的库房之中,万福纹香炉也是,这两支铜笔架也是旧物,小姐不用了,也都收在二楼了,还有这一对帐钩,据闻是前朝公主用过的,虽是铁制,但其上镶嵌着两枚血色玉石,极是珍贵,本是夫人的陪嫁,后来在小姐刚开蒙的时候,便给了小姐赏玩,也是收在库房里的宝贝。”
说至此,墨韵又哽咽道:“但眼下,血玉石都烧没了……”
秦缨点头,“不错,因为这一对帐钩被大火烧化了。”
话音落定,秦缨看向谢星阑,“我可以肯定,起火之地在二楼,我们早前猜测的西侧书房可以排除了——”
她蹲下身来,指着跟前几片草席道:“玉器和瓷器我不懂鉴别,但铜铁我还算了解,大火之后,火势最盛之地,铜铁会被烧融,这对帐钩,还有铁制的鹤首灯,都被烧的融化变形,香炉和笔架也被烧至红色,这也是极高温才有的反应。”
秦缨又指向另一片草席,“这些剪刀、刻刀,铁香盒、铁镇纸等物件,虽也被烧得变了颜色,但还未融化,我推测这些东西应该放在一楼,而这些铜器、妆镜、金银制的饰物,应该是她母亲的遗物,当日吹的是东北风,二楼库房着火后,火势往西南蔓延,反倒令东侧放置遗物之地起火较慢,后来很快被扑灭,因此其中铜铁金银之物皆被保留了下来。”
谢星阑还未开口,墨韵先惊讶道:“县主说的不错,这些东西就是如此摆放的!那些首饰都是先夫人的遗物,这些剪刀刻刀是小姐放在书房裁纸刻章所用!”
谢星阑闻言立刻道:“火场内还有许多证物未搜完——”
秦缨亦道:“若能发现更多物证,便能确定起火点到底在二楼何处。”
谢坚听至此,赶忙道:“还有两处坍塌点未清理出来,今夜连夜清理,明天早上,便能将那底下的证物一并搜出。”
夜色已深,众人又忙了三四个时辰,皆是灰头土脸,秦缨这时看向墨韵,“你今夜回去,可能与你家小姐画一张图?将二楼库房详细画出,何处摆了什么也一并标注,好让我们一一做比对。”
墨韵见秦缨神乎其技,不住点头,“奴婢一定仔仔细细地画!”
秦缨呼出口气,“丝绢书籍之类的易燃之物虽然都被烧没了,但这些铜铁之物可骗不了人,确定了准确位置,凶手放火之法自能勘破!”
李芳蕤大喜,“不愧是你!你总能知道破解之法!”
谢星阑亦觉振奋,眼见天色已晚,便道:“还未用晚膳,先回去用膳,此处交给他们,明日你来鉴别证物便可。”言毕又吩咐谢坚,“此地多留人守着,莫要教人钻了空子。”
谢坚连连应好,谢星阑这才带着众人回自家府中。
此时二更已过,江嬷嬷在耳门门口望了许久,知道他们在查案,又不好去打扰,见总算回来,连忙吩咐人来摆膳,待众人梳洗更衣前来用膳时,李芳蕤还在好奇秦缨如何知晓那样多,“那些东西虽也瞧的出变了模样,但却不知为何如此,我看好些铁器被烧的颜色不一,铜器便有烧至黑色与红色,为何红的便是起火之处?”
秦缨牵唇,“你若好奇,去个产铜器的作坊看看?”
李芳蕤微讶,“难不成你去过?”
秦缨给她布菜,“我去过的地方极多——”
李芳蕤闻言只当她是亲眼见过,便收了心思用膳,待问起余秀蓉和苏槿仪,江嬷嬷笑道:“她们都用过了,苏姑娘今日高兴的很,那会儿找到我,说不知如何感谢,又问公子和几位姑娘何时回京,等她回家准备谢礼,再来致谢来不来得及,我都婉拒了,她父亲母亲这么多年也不知如何过的,眼下一家团聚咱们的也瞧着高兴,就是……就是余姑娘有些担心,她家里本就贫苦,这些年不知过得如何,她还有兄弟姐妹,也不知会否容她……”
秦缨道:“先看看明日江州府衙有何消息。”
用完晚膳,已过了三更,忙了整日的众人皆回房歇下,秦缨疲惫得紧,更衣之后倒头便睡,睡梦之中都还在细看那些破损的瓷器铁器。
一夜酣眠,第二日一早秦缨被园中鸟叫声吵醒,待见窗外天光大亮,秦缨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叫了白鸳起身,她匆忙更衣,又道:“不知什么时辰了,竟睡过了,谢星阑也不叫嬷嬷来叫咱们——”
白鸳忍不住笑道:“谢大人好意让您多睡会儿呢,您还怪人家。”
秦缨轻哼一声,正起身扣襟扣之时,忽然轻嘶了一声,是系扣之时,碰到了她昨日被竹刺之地,她忙去看右手无名指指腹,这一看,眉头当即拧了起来。
白鸳也凑上前来,很快皱眉道:“这怎么还出血了,啊,是那竹刺还留了一星在里头,未清理干净,县主昨日不让奴婢细看,这下可好了,竹刺刺进肉里去了,十指连心,肯定疼死了!”
本只是针尖大的破皮,秦缨见痛觉轻便未细究,却未想到还有一截尖刺断在里头,而过了一夜,那尖刺竟刺得更深了,此时破口内一个血点,稍一碰便痛得钻心,秦缨捏了捏指腹,“本来没什么,是昨日一直用手,把那尖刺压进去了。”
见她想把尖刺挤出来,白鸳忙道:“您别挤,眼下刺的深了,越挤越往肉里头去,奴婢这便去找江嬷嬷要针,您等着——”
秦缨点头应好,可忽然,她秀眉微簇,一抹灵光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秦缨陡然愣住,想回忆那灵感为何,脑海中却一片茫然,她死死盯着指尖,半晌都未回神。
谢星阑住的地方自然是没有针线的,等白鸳带着江嬷嬷过来时,便见谢星阑也跟了来,进门便道:“昨日未挑干净,怎不直说?”
秦缨此刻尚未挽起发髻,鸦羽般的墨发正丝缎一般披在肩头,正将她巴掌大的小脸衬的雨后白荷一般,素净秀美中透着小女儿的娇气,直令谢星阑看得一愣,他脚步顿住,一时不知该不该往近前走,迟疑的功夫,白鸳和江嬷嬷都越过他走到了秦缨跟前。
秦缨也未想到谢星阑会来,她还未着外袍,又披头散发的,心底顿时涌起一股子不自在,这时江嬷嬷看了眼她指腹道:“没事没事,奴婢轻轻一挑就出来了。”
她掏出一枚细针,秦缨都未瞧见她如何动作,便觉指腹疼痛消散无踪了,江嬷嬷这时笑道:“县主莫要跟我们客气,这点子东西虽不致命,但入了血肉那也是钻心之痛,挑出来就好了,不过流血了,县主可要敷药?”
秦缨扫了眼指尖那枚血点儿,下意识放在唇边吮了一下,“无碍无碍,这点儿破口,没一会儿便好了,麻烦嬷嬷了——”
江嬷嬷摆手,“那县主收拾好了,便来用早膳吧,都备好了。”
她说着一转身,却见谢星阑站在门口,不知何时已侧过身去,像怕看到了不该看的,江嬷嬷失笑,“公子,您先去用膳吧,县主还得挽发呢。”
谢星阑“嗯”了一声,又扫了一眼秦缨,转身走了出去,秦缨被他那一眼看得莫名,眨了眨眼对白鸳道:“没事了,快帮我挽发,今日还有差事呢!”
等到前院时,李芳蕤也刚来,见她便道:“说你手受伤了,眼下如何了?”
秦缨失笑伸手,“你瞧,都快愈合了——”
李芳蕤见破口不大,这才放下心,几人落座用膳,秦缨好好喝着粥,却觉对面之人的目光,总往自己手上看,连着看了几次后,秦缨忍不住抬眸瞪了一眼,谢星阑被她一瞪,只得无奈作罢。
早膳还未用完,江州府衙先来了消息,知书带着个衙差进门,来人禀告道:“属下奉宋大人之命而来,向谢大人和县主回禀,宿源县已经来消息了,余姑娘的父母和哥哥都找到了,他们听说余姑娘还活着也十分欣喜,传书是昨天半夜发的,说今日一早他们便会启程来县城接人,余姑娘父母年纪大了,来的是余姑娘的两个哥哥。”
此言令众人大喜,秦缨赶忙道:“快将这消息告诉余姑娘!按照脚程,今天晚上他们就要到了——”
江嬷嬷也惊喜不已,立刻往倚竹园去,没多时,余秀蓉和苏槿仪一同到了前院,听完衙差的说辞,余秀蓉也哭着跪地谢恩,只惹的苏槿仪也陪着哭了一场。
秦缨和李芳蕤虽未落泪,却也红了眼眶,她二人本是在办案途中被搭救,如今血亲都被找到,大家皆喜不自胜,李芳蕤更是头次知道救人于危难是何等志满意足。
大清早有了这等喜讯,再往东府查证之时,众人都觉心气高昂,经过一夜清理,菡萏馆中又多了五六筐杂物,秦缨到的时候,谢坚正领着人清洗,谢星阑安排人换班,又命人将墨韵找来,不多时,谢清芷和墨韵一道进了院子。
谢清芷手中拿着一张图纸,交给秦缨道:“昨夜画了半夜,姐姐也帮忙看了,标注的都十分细致,县主看后有何处不解,尽管问我们便是。”
秦缨接过画纸,只见库房内柜阁器物皆有标识,她心底微动,寻了另一张草席,按照图纸所画,一样一样的排布起来,很快她道:“这帐钩是放在东北方向的柜阁中?”
墨韵应是,“就是这靠窗的柜子里。”
秦缨点头,又按照标识,在新得的证物之中搜查,很快又寻见一方被烧化大半的铜镜,“这铜镜也是这处柜阁?”
墨韵迟疑道:“不,这铜镜是收在窗前的多宝阁上的。”
秦缨看着图纸轻喃,“多宝阁放在窗前——”
墨韵点头,“库房内无需太好的采光,但平日里取用东西,也不能将窗户全挡了,因此那里摆了一架多宝阁,不怎么挡光,也能放不少东西。”
秦缨颔首,“好,等我细究一番。”
院子里依旧是搜证的搜证,清理证物的清理证物,谢清芷本是跟着来查看进展的,此时却不住地往院门外看,没一会儿,又轻声吩咐自己的侍婢墨画,令她出去瞧瞧,李芳蕤见她心有旁骛,便问道:“二小姐这是怎么了?府中有何事端不成?”
谢清芷见差役而后小厮们离得远,便轻声道:“昨夜林氏被父亲训斥了,我想让墨画去看看今日如何了。”
李芳蕤和秦缨皆是意外,李芳蕤道:“你父亲不是最宠爱她吗?”
谢清芷轻嗤,“宠爱是宠爱,但我父亲愚孝,再宠爱林氏,林氏也越不过祖父去,昨夜府中在准备随葬之物,林氏假好心的添了一套青铜生肖俑,瞧着是孝心足了,可后来父亲才发现,林氏添这套东西,是因为她私自将一套琉璃佛饭器取回来了,那套佛饭器是从西域所得,白玉琉璃,净美无暇,还被高僧开过光,乃是一套法器,此番随葬给祖父,也是因为祖父生前十分喜爱这套法器,但林氏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私自替换了这套宝物,父亲半夜才发现,当时大怒,闹得连我院里都知道了——”
秦缨和李芳蕤对视一眼,秦缨道:“这是给老太爷的随葬之物,她怎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韪私藏?她还是为了求子?”
谢清芷面生嘲讽,“或许吧,不是为了她自己,便是为了谢星麒,我昨日与县主和李姑娘说过,她为了谢星麒的功名,多年来一直求神拜佛,她或许是觉得这套法器真有法力,便想给谢星麒留下,好让他供奉文昌大帝。”
李芳蕤便道:“她为何不在老太爷生前讨要?老太爷不是很器重谢星麒吗?”
谢清芷唏嘘道:“老太爷是把谢星麒放在心尖上的,但老太爷觉得她求神太过,反会害了谢星麒,本朝不喜怪力乱神,寻常诚心祭拜便可,过了头,或许会为谢星麒落下话柄,好比去岁,林氏也不管那些法器是供奉观音娘娘的,还是供奉药王菩萨的,但凡受过高僧加持,她都要去买来,只让谢星麒去供奉文昌帝和魁星君,这是哪跟哪啊。”
谢清芷气极反笑,又道:“知道祖父不喜,她便让谢星麒供奉在那小阁楼上,她甚至还想托人寻南诏国的巫师,这更是犯了本朝大忌,如今老太爷刚过世,她竟肆无忌惮到偷祖父的随葬品,实在丧心病狂至极——”
秦缨和李芳蕤听得叹为观止,李芳蕤道:“巫师?她难道不知本朝巫蛊之祸闹出了多少灭门惨案,她这是要害死谢家啊!”
谢清芷不住哀叹,“她本就是个出身贫寒的无知妇人,她自想着等她儿子得了功名,她便能做这谢氏主母了,这才无所不用其极。”
李芳蕤也听得头痛,“我知道你姐姐为何那般不甘了,要是我,我也不能忍受这样一个女子取代母亲的位置,这简直是笑话嘛!”
“县主,又找到一个快被烧化之物!”
三人正说着,谢坚忽然喊了一声,秦缨忙走过去,只见谢坚手中捧着一个圆鼓鼓的铜器,但因为被烧得变了形,叫人看不出本是何物,她看向墨韵,“你可认得出此物?”
谢清芷和墨韵一同跟来,墨韵满眸迷惑,谢清芷却忽然道:“这是铜鼓!是姐姐小时候把玩过的拨浪鼓,上面本刻了字的,现在被烧的不明显了。”
墨韵顿时恍然,“是了,就是那拨浪鼓,把手和两旁的珊瑚玉珠都被烧没了,只剩下这鼓身了——”
秦缨忙问,“那此物放在何处?”
墨韵指着图纸,“也在多宝阁上,此物太小,奴婢和小姐未曾标注,但奴婢记得清楚,是放在多宝阁最上面的!”
秦缨眉头皱起,铜镜和铜拨浪鼓都在窗前多宝阁上,还有被烧融的香炉和铁器也放在窗旁,她沉声道:“起火之地在东北面的窗户附近——”
一言道出,秦缨面色更凝重,为何在窗附近?
此时已近正午,晴朗的万里碧空之上,一轮金乌高悬,秋风带着热意,众人脚下都投着一抹往西南方向的剪影,秦缨看着这些影子,不知想到什么,眼瞳一缩,骤然抬头往那轮刺目秋阳看了去——
第153章 故人
秦缨眼瞳被日光刺得生疼, 待垂眸时,立刻往草席上看去,搜寻一圈无果后, 又往几只竹筐里探看,谢星阑见她神色凝重, 走上前道:“找什么?”
秦缨唇角微动,却不知如何解释,这时, 她转身看向谢清芷,“二小姐, 你刚才说的那无暇琉璃, 可是纯净透光之物?”
谢清芷点头, 秦缨又问:“你姐姐库房之中, 可有这等琉璃?”
谢清芷看向墨韵,墨韵迟疑片刻摇头,“没有的, 大周虽也有产琉璃之地,可所得并非无暇净明,唯有西域波斯国所产白净通透, 又名‘玉晶’, 比金银宝石更为珍贵,整个谢府, 也只有老太爷得的那套法器是此物所铸。”
秦缨思绪飞速转动,这时, 一道晃眼的亮光从她脑海中闪过, 她忙去看谢星阑,“前日下午大火刚被扑灭时, 有府中小厮清理了火场杂物,他们将那些东西送去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