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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武不语,乌永忠则死死盯着秦缨,“你……你未曾中毒?”

  秦缨讥诮弯唇,“此番南下之前,我的好友便告诫过我,说这一带山中多有瘴毒,极其凶险,还专门赠了我解毒之药,你们靠山吃山多年,又人手不足,自有可能依山作恶,因此在山下时,我们已将解毒之药服下。”

  乌永忠不敢置信,“可……可是三叔没说过……你们就在他的院子里,他怎会不知此事?!这不可能!”

  谢坚和李芳蕤也很是惊讶,但很快,谢坚惊呼道:“是县主让我们喝的水!”

  李芳蕤和翊卫们皆是恍然大悟,纷纷敬服地看向秦缨,而莫斌一听此言,瞬间握紧了腰间匕首,又几步退到了赵武身侧,他们有四人,但对面光翊卫便有十人,且各个武艺高强,乌永忠咬了咬牙,除了握紧砍刀之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知道自己不曾中毒,谢坚顿时全无顾忌,他剑花一挽便想上前将贼人捉住,可刚迈出半步,秦缨抬手制止了他,“你看几人能制服他们?”

  谢坚哼道:“三四人都是多的!”

  李芳蕤袖子一挽,一副只有亲自出手才能解恨的架势,“我看两人足矣!”

  秦缨闻言点头,话锋一转道:“留下三人在此,你立刻带着其他人去找你们公子!他们未服解瘴毒之药,这些人又早有布置,虽是乡野莽夫,可他们整村联起手来,你家公子或许会吃亏!”

  谢坚一愣,立时生出几分动容,“可是……可是公子让小人保护您,何况这些皆是乌合之众,就算再有布置,想来也伤不了公子——”

  那“万箭穿心”四字言犹在耳,秦缨心跳得厉害,“眼下我无需保护。”

  谢坚犹豫难决,秦缨只好语声严肃了些,“这是我的命令,速去找他!”

  “——你要找谁?”

  秦缨话音刚落,一道清朗的声音忽然穿林而来,她眼瞳灿然一亮,猝然转身往林中看去——

第138章 缉凶

  林间天光昏暗, 谢星阑自婆娑树影中来,走金暗纹的武袍烈烈翻飞,在秦缨眼底, 像镀了层银练,他眉眼寒峻, 威势慑人,一错不错地望着秦缨。

  秦缨也仔细看他,在确认他周身无损后, 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三分。

  “公子!”谢坚亦喜出望外,“公子可遇到埋伏了?!”

  谢星阑目光不移, “已经料理了。”他几步走到秦缨身前, 亦着紧地上下打量她, “山下生了何事?你们怎会来此?”

  秦缨嗓子发紧, “你走后,我觉出不对劲,便想上山接应, 这二人带路,却将我们带到了瘴毒林中,他们以为我们都中了瘴毒, 这二人方才露了脸。”

  谢星阑早看到了赵武二人, 他鼻息微动,果真闻到了一股子腐臭之味, 又对着远处四人扬了扬下颌,身后翊卫抽刀上前, 在赵武四人返身奔逃之时迅捷追了上去。

  一旁李芳蕤无奈摇头, 心知眼下是无需她动手了。

  “此处尚有毒瘴,出去说话。”

  谢星阑令下, 一行人往南走,谢坚见黄义三人还躺在地上,只得吩咐人将他们也拖了上。

  谢星阑边走边问:“为何只有三人中毒?”

  谢坚在后,一听立刻道:“县主实在是机敏!小人都未觉出不妥,县主便已经将解毒之药提前放入了饮水之中,又令我们上山之前饮足水,便不知不觉服了药,那乌富昌一直盯着我们,却并未发现此事,我们这才能引蛇出洞。”

  他又看向地上神识不清的黄义三人,“这黄义本想留在乌富昌家中‘养伤’,是县主强令他跟着我们上山的,他满心怨气,县主让他饮水他也不愿,还不许自己的亲信顺从,那两个喝了两口水便停了,上山后,自是他们三个中毒。”

  秦缨道:“我们出城时,柔嘉曾给过一包药,可还记得?”

  谢星阑瞳底微微一明,实未想到那临别赠药帮了大忙,待走到林外,腐臭之味散去不少,秦缨亦问起山上情形。

  谢星阑几言道明经过,又接着说:“他们也有心令我们在那瘴毒之地停留,只是那味道根本不似枝叶腐朽,我们很快离去,到了山上,确有埋伏,但也足以应付。”

  谢咏才经了一场乱战,寡言的他也忍不住道:“乌永贵带我们到了黑熊岭,却并未第一时间道明,那林间被他们布置了不少机关,光是一丈多深的大坑都有四五个,里头捕兽夹和竹刺密密麻麻,我们的人差点掉进去丧命,还在树丛之中做了巨石和削尖木刺的机关,准备的十分充分,经验稍差些的便要着了道。”

  谢坚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怎有时间做这样多安排?”

  谢星阑道:“应多是猎杀黑熊的机关,林中多有白桦树,几处白桦树干上留有猛兽爪痕,行在半途我问乌永贵可曾猎杀了黑熊,乌永贵当时说不曾。”

  秦缨见山上埋伏如此凶险,一时有些后怕,又往山上看去,“埋伏的村民呢?可都捉住了?”

  谢星阑颔首,“捉住了,稍后会带下山来。”

  谢咏闻言继续道:“公子是想到您……您和李姑娘在山下,因此着急赶下山来,走到一半,听见了发信号的烟火,却不想赶过来你们早能应付。”

  秦缨心头猝然一跳,谢坚此刻看着二人道:“县主也正牵挂公子呢,公子刚才问县主要找谁,县主正是见大局已定,让属下去找您呢,说您和其他人未曾服药,只怕要在这些刁民手中吃亏,属下想着大家身经百战,这些算计伤不了人,但县主担心得紧。”

  谢星阑有些意外,直直看着秦缨,秦缨忙不迭道:“这瘴毒不可小觑,再加上你们不熟地形,也不知他们到底藏着什么阴招,自然叫人担忧。”

  秦缨话音刚落,前去追缉的几个翊卫将赵武四人捉了回来,这四人皆负了伤,其中赵武与莫斌二人伤势颇重,身上光血口都有数道,他们被反绑双手,虽再无反抗之力,可面上却无丝毫畏怕,尤其赵、莫二人,狠狠瞪着秦缨一行,仿佛随时都能扑咬上来。

  领头的翊卫上前回禀,“大人,都拿住了!这二人拼死反抗,属下们少不得下手重些。”

  李芳蕤斥道:“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她话音落下,又好奇地看向秦缨,“不过,缨缨你怎么发现古怪的?那乌老伯似乎没露出什么破绽啊……”

  此言一出,便是乌永忠都看向秦缨,他也想不通,秦缨一个小姑娘,是怎么提前做了防备,秦缨眉眼微寒,沉声道:“因为此处,便是紫竹山赤水村。”

  李芳蕤扬眉,其他人虽有猜测,可被秦缨道出,依旧有些想不明白。

  谢星阑道:“我上山遇伏,也猜到了此处,来的路上,那舆图便有差错,而能让整个村子沆瀣一气,只能是因为凶徒中有他们同村之人,孙书平和莫斌并非山里人,那便只有赵武了,你是何时知晓的?”

  秦缨道:“来的路上舆图有误是其一,其二,是因我发现此处土质颜色较深,而乌老伯家吃水的水缸之中,还沉着一层赤红云霞般的水垢,后来我去他们吃水的井中看过,那井挖的不深,井底有沉泥,打水之时便带上了些许泥沙,如此日复一日沉在水缸中,久不清理便越显颜色,而村中取名从来浅白,‘赤水’的‘赤’字,并非是水的颜色,而是土的颜色,我还问了乌富昌此处种植何种作物——”

  微微一顿,秦缨看向乌永忠,“此处种植甘薯收成极好,黍米则不然,全是因此地土质偏酸,而酸性土质,多发黑发红,正印证了我的猜测。”

  谢星阑蹙眉,“土质怎会发酸?”

  秦缨眼神簇闪一下,蹙眉道:“只是一种从别处看来,区别土质的说辞,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不多做解释,又看向周围参天的林木,语速微快道:“村中颇多竹林,也合了‘紫竹山’之名,而山林中树木繁茂,少经砍伐,村户不多,田地也稀少,我猜是因为他们本是世代打猎为生,本就不事农桑,而猎物丰饶的前提,便山林繁茂,因此他们并未动过伐木生财之心,还有一种可能,这处村落并非他们祖祖辈辈生活之地,他们许是从更高的山上搬下来的,因此山林保存的格外完好。”

  秦缨语声徐徐,待说完这一切,乌永忠呼吸紧促,像见了鬼似的,赵武亦咬牙切齿,恨极了秦缨,但他们这般着恼,却半点不反驳,足见秦缨无一猜错。

  众人目瞪口呆,皆道秦缨太会推算,一时更为拜服。

  谢星阑眉眼深深,“如此说来,他们多半是赤禹族后代。”

  秦缨点头,很快又生忧虑,“只是眼下整个村子都帮着作恶,该如何论处?”

  谢星阑看向这几人,“此村民风野蛮,不知法度为何物,还需教化,先将他们带下山去,审断分明后,三个朝廷钦犯我们押送回京,其余有罪者送回渝州城论罪。”

  他言毕看向谢咏,“派人往渝州和平江县送信,凶案虽破却只是起始,如何治理此处才是紧要,但这是他们的事了。”

  谢咏应是,一边安排人送信,一边令几个翊卫将人揪起往山下押,谢星阑与秦缨亦往村中去,小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走到了乌永贵家吃水的小溪边,众人行过溪水下田埂,还未到乌富昌院中,便遥遥看到了御马而来的冯萧。

  冯萧带着四五人,一见这阵势便上前道:“大人,县主,此处可是赤水村?!”

  谢星阑应是,冯萧看向乌富昌家的院子,“怪道他们敢在水中下毒,竟是要将我们逐个击破,只是手法太过粗劣了些,属下们小半个时辰之前回来,那乌富昌说你们去搜山了,令我们在院中等候,又为我们倒了山中粗茶,饮茶时发现茶色不对,这一看,才发现里头下了东西——”

  冯萧又道:“小人们拿住了乌富昌和一个村里的年轻人,乌富昌下毒不成,那年轻人又到院外探看,被我们一并拿住,此刻就关在乌富昌的院子里。”

  秦缨和谢星阑对视一眼,心底皆是一阵恶寒,这村内人与世隔绝,同他们无仇无怨,却只是为了护着作奸犯科的村中人便要对他们几十人下此毒手!这样狠毒的心肠,又岂止是野蛮愚昧可解释?

  待回到乌富昌的院子,果然见屋檐下,乌富昌和一个年轻人被绑了起来,秦缨打眼一扫,“那孩子呢?”

  冯萧低声道:“那孩子受了惊吓,但也古怪,只哭不闹,小人已将他锁进了屋子,有人在门口看着,说在屋子里哭着,没什么异常。”

  秦缨沉吟道:“那孩子在我们上山前说了一句山上有鬼,多半是知道什么,但还是先审问他们吧,免得吓着那孩子——”

  几个嫌犯皆跪在院场中,纵然已是阶下囚,脸上却尽是蛮横之气,仿佛打死都不会开口,谢星阑目光扫过几人,盯着赵武道:“等余下三人被带回来。”

  又等了两炷香的功夫,乌永忠和另外二人被押送进门,一进门,其中一个面生的中年汉子便往乌富昌身上看去,乌富昌见到他也满眸急迫,可如今众人都被捉拿,谁也无回天之力,乌富昌侧了侧脸,朝西厢房示意,这中年汉子明白过来,低垂着脑袋跪在了地上。

  谢星阑盯着此人:“你是乌玉强的父亲?”

  跪地的男子满脸血污,闻言一愕,却又咬牙撇过头去,谢星阑视线锋锐的扫过这几人,“你们不愿说,很好,那便去一家一户的,将他们的妻儿带过来!你们能为同村手足以身犯险谋害他人,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为了妻子儿女做到哪一步。”

  谢星阑好整以暇看着他们,语声一厉,“去将田地对面那家女主人和孩子带过来!”

  谢星阑语声阴沉,威势慑人,不仅令几个村汉面色微变,便是李芳蕤都一惊,她一脸不赞同地看向秦缨,秦缨却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眼见谢咏应声而去,一个留着络腮胡的村汉当先忍不住了,他直起身子左右探看,见其他人毫无所动,立刻咬牙道:“怎么到了这时候,你们都哑巴了?他们要害我娘子和儿子了,你们怎不拼命了?”

  说完此话,这人还想朝谢星阑扑来,却被身后翊卫猛然按住,此人憋红了脸,怒吼道:“有本事冲着我来,害我娘子害我儿子算什么本事?”

  谢星阑冷笑,“你胆敢谋害朝廷命官,却还知道顾念妻儿?你们此番罪大恶极,将来各个都要被斩首示众,且等变成鬼魂回来照顾妻儿吧!”

  这男人一听登时瞠目,不知想到什么,他牙关一咬看向赵武,“乌永兆,你这次要害死全村人了,若非你将这些人引进村来,我们又何至如此?!早就说过这些人不好对付!”

  他怒不可遏,也引得身边几人动摇,谢星阑微微眯眸,“你们所犯之罪难恕,但若是受人挑唆的从犯,倒可罪减一等,若主动坦白罪行,还可——”

  “大人,小人交代——”

  谢星阑话还未说完,那络腮胡子便一改强硬之色,他愤愤道:“这人是我们村中七叔家的次子,是他,都是他,他说官府衙门若知道我们赤禹族后人,便连最后这点活路也不会给我们,这才要我们将你们全都杀死……”

第139章 声响

  “小人们祖辈长在深山里, 到了小人曾祖那一辈,这一带生过几次匪乱,又遭了几次天灾, 山里打不到猎物又无收成,眼看着活不下去, 才往山下搬来,这期间好些人离开山里去外头讨生活,一去便不回, 我们这一族便渐渐凋零了。”

  “又生过匪乱,饥荒年时, 我们族中又有人去外头抢掠, 因此别人一听我们族名, 便将我们视为洪水猛兽一般, 我们大部分人也不愿外出了,大人们要抓的人,本是叫乌永兆, 后来外出行走,改了个名字叫‘赵武’,他十多年前便出去谋生, 他父母大哥病死都无人管, 但我们这一族,素来讲求同气连枝, 整个村子皆是亲戚。”

  络腮胡子名叫乌永明,见他愿意交代, 谢星阑便将人提到了堂屋之中问话, 乌永明继续道:“他七八年前在外头做了木工,渐渐能赚些银钱, 每次回来时对同村之人皆无吝啬,但他已有三年未回了,昨日清晨之时带着二人回村,开口便说此行是为逃命,又说如今外头对我们仍然视若虎豹,官府要算早些年的旧账,要将我们赶尽杀绝,绝不能让大人们知道这里便是赤水村……”

  “其实此处偶尔也有外人路过,我们的确早就不称赤水,因此要隐瞒大人们也十分容易,当时便说,若大人们只是路过,便算了,但若发现端倪,那便只有个你死我活,当天他们便藏上了山,我们村里人看情况上去报信。”

  谢星阑问道:“还有个叫孙书平的在何处?”

  乌永明唇角微抿,“此人与他们生了嫌隙,为了怕露馅,被他们绑了藏在了地窖里,就在乌永贵家里。”

  “谢咏——”

  谢星阑吩咐一声,谢咏立刻带着翊卫而出,乌永明这时一脸愁苦道:“大人,我们虽说想害人,可眼下你们并无一人被害,我们又是受教唆的,怎能算我们有罪?”

  谢星阑眉头皱起,“大周律法,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而此番你们明知我们是官府公差,却仍合谋动手,谋杀官吏者,若属刺史、县令及吏卒者,罪加一等,无伤者,流二千里,但我们之中已有人负伤,你说该罪责几何?”

  乌永明大骇,“可是我们不知啊……”

  谢星阑拧眉,“不知?我们此番来此四十来人,若非身有武艺,早被你们个个谋害,岂是你一句不知便可推脱的?”

  乌永明至此时才露出几分悔痛,“那,那我们的妻子儿女呢?”

  谢星阑面色微凛,却并不答话,乌永明见状,一颗心骤然沉入谷底,外头院场中众人也将此言听了一二,一时动摇之心更甚。

  不多时,孙书平被谢咏押了回来,见院中跪满了人,孙书平乌青的面上更难见血色,待被押入堂中,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谢咏禀告道:“公子,人的确被绑了关在地窖中,他还受了伤,应该是被赵武二人打的。”

  孙书平这张脸众人早就熟悉,此刻他面上数处青肿,一看便是被打得狠了,谢星阑见他一脸心如死灰之状,寒声问道:“孙书平,事到如今,想来你已认清情势,与你同行这二人是何等心肠,你的伤便是最好的佐证。”

  孙书平面皮微抖道:“小人自知死罪,已无话可说。”

  谢星阑寒声道:“无话可说?你们三人皆有前科,赵武和莫斌乃是为一己之私,你此前为己报仇,虽犯律法,却不算至恶之人,你身世坎坷,前半生命途多舛,此前在长秋山矿场服苦役,眼看着服役期满便可重新为人,却为何走上了谋害人命之道?”

  不知是哪句话勾动了孙书平心肠,他眼眶骤然红了,伏地哑声道:“小人……小人也没想到会有此等变故,小人早就后悔了,可这世上哪有后悔路?”

  孙书平哽咽道:“小人自被卖入风月之地,便饱受凌辱,后来到了矿场中,他们知道小人来历,自更是对小人百般鄙夷,小人只当活不下去,却被赵武二人所救,那莫斌生性与旁人不同,不觉小人卑贱,反多怜悯,小人正是孤立无援之际,自只觉有了依靠——”

  “那矿场之中皆是酷吏,在那里做苦功,若没法子给足银钱,是只有越做越久的,我们所有人都受尽折磨,小人便是期限到了,只怕也难出去,他二人后来想越狱,小人心一横自然跟从,可没想到他们不止越狱,还想杀人泄愤!”

  孙书平想到这一年多来的经历,心底绝望更甚,“连州的案子我并未参与,还是他们杀人之后,我发觉不妥,他们才对我坦白,我大为惊骇,却怎敢报官?我无户籍身价,早是个没名没姓之人,只是一念之差不曾逃跑,才有了后来的事……”

  “我们在长秋山受够虐待,便是小人都满心愤恨,他们知道越州境内必会发通缉告示,因此不敢回越州,又因莫斌早些年是船号工人,熟悉水路行船,便想到了去其他州府作案,连州犯案后,我们从水路逃窜,本是到锦州避难的,可没想到赵武说还不够,这些胥吏也多有贫苦出身,可一旦在衙门有了公职,便自觉高人一等,对我们这些人视若草芥,赵武说,只有杀的人够多,才能叫他们害怕我们。”

  孙书平流着眼泪道:“小人也很怕,但开了这个头,又哪能说收手便收手,小人本就是越狱而出,又背了人命案子,更不敢与他们闹开,只是小人力弱胆小,并不敢行截杀之事,只常做策应,我们三人同行逃离时总分开行走,一路逃来并未引得官府注意,若非得知官府衙门有了我们的画像,他们只怕还不会收手。”

  见孙书平心防溃败,众人面色皆是一振,只要他坦白交代,案情经过便可大白天下,谢星阑面色微寒,“从连州开始,细细说来。”

  孙书平不敢隐瞒,谢坚亦拿出备好的纸笔细细记录起来,隔着一道屋门,低低的话语声从内传出,直令外头蛮横愚昧的乡村莽汉们也提心吊胆起来。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堂屋的门才打了开,谢咏和冯萧从内走出,谢咏道:“你们眼下不愿交代也没什么,自然会按你们不愿交代论罪——”

  他话音未落,几个村汉再忍不住,忙开口服软,冯萧自带了翊卫独自审断,只一个时辰不到,这村中众人皆交代的明明白白,而有孙书平交代罪行,谢星阑反而不再问赵武与莫斌,直吩咐其二人押回京中,入了金吾卫大牢再审。

  村中成年男子皆被抓获,便只剩下了各家妻儿老小惶恐不安,中间还有两老汉前来探问,皆被翊卫们震慑遣回,眼见一切都将明朗,秦缨将目光落在了那锁着的西厢房上。

  她吩咐冯萧,“将门打开,我问问乌玉强。”

  乌富昌父子也交代彻底,这才得知乌玉强如今只五岁不到,想到他独自被关了两个多时辰,秦缨到底不忍,而听她要开门,外头乌富昌顿时哭喊起来。

  “大人饶命,小人们皆是有罪,却与孩子无关,小人们甘愿坐牢流放,求莫要为难孩子,他什么都不懂……”

  秦缨听见这哭喊,心底唏嘘更甚,李芳蕤亦道:“幸而此地还未愚昧到虎毒食子的地步,那才真是无可救药,只是这些小孩子由这样的父母长辈教化,长大了又怎能学好?”

  言语间冯萧开了门,秦缨和李芳蕤一眼便看到乌玉强正缩在靠北的木床上,他哭了许久,此刻泪干眼肿,一看秦缨和李芳蕤站在门口,他立刻戒备地站了起来。

  秦缨抬步入门,“你莫怕,外头的动静可听见了?”

  乌玉强迟疑着未做反应,秦缨便知他多半是似懂非懂,秦缨走到他跟前倾身,“早间我要上山去,你却说山上有鬼,这是为何?”

  乌玉强缩着肩背,“爷爷说过,且……且我父亲昨日离家,正是往山上去了,我还见过有人上山去再未回来……”

  秦缨皱眉,“何人?”

  乌玉强抿唇道:“没见过的生人。”

  “你仔细想想,是什么生人。”

  乌玉强小脸皱成一团,思索半晌才道:“是来找人的生人……”

  秦缨看向门口站着的冯萧,冯萧立时将话带给谢星阑,屋子里,秦缨蹲下身来,温声道:“你别怕,姐姐们是专门捉坏人的,你是小孩子,姐姐和其他人绝不会伤你,只是接下来这些日子,你可能要住去别家了。”

  李芳蕤亦蹲下,“你可有相熟的长辈?有哪个婶婶待你好吗?你父亲和你爷爷若要出远门,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是不成的。”

  乌富昌父子皆获罪,自不能将乌玉强独自留在这空屋子里,但一听此言,乌玉强却忽然摇头后退了一步,“不,我不去别家……”

  秦缨和李芳蕤只当他太过害怕,正要安抚,乌玉强又小声道:“我不是一个人……”

  秦缨闻言只以为他没懂爷爷和父亲要出远门的意思,正要再解释之时,她却忽然听到了一阵诡异的窸窣声,她眉头一皱,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可还没等她开口,那窸窣声又响了起来。

  她目光缓缓扫过屋内各处,最终,匪夷所思地看向了自己脚下平坦的泥地。

  那声响,竟似乎是从她脚下传出来的……

  秦缨面色陡变,“谢星阑——”

第140章 被拐

  秦缨的惊呼声吓了谢星阑一跳, 他三步并做两步到了厢房门口,秦缨一看到他,立刻指着脚下泥地道:“这底下藏了人!”

  乌玉强眼眶瞬时红了, 畏怕地往床头缩去,秦缨和声道:“玉强, 你别怕,你告诉姐姐,你说你不是一个人, 可是因为家里还藏了别人?”

  乌玉强死抿着唇角,脑袋低垂, 听见秦缨发问, 只流着眼泪摇头, 秦缨见此不忍逼问, 只屏息去听脚底的动静。

  村中农舍,家具摆设简陋,亦无石砖铺地, 众人瞧见的是一片平整的褐色泥地,在这泥地之下,正有一道沉闷压抑的摩擦声窸窣做响, 好似有活物在蠕动, 在挣扎,好像这走踏了千万遍的死泥里埋了活人一般。

  谢星阑目光如剑, “地窖,找他们家里的地窖入口!”

  谢咏站在门口, 闻言忙道:“乌永贵家的地窖在厢房西北角, 平日里用家具器物挡着,我们去的时候, 他们老老实实交代了地方。”

  谢坚一听抬步就要走,“属下去将乌富昌带来!”

  “不必了——”

  谢星阑一言阻止,直直地朝床尾放着的两只重叠在一处的箱笼走去,那木箱有些年头,朱漆斑驳,此刻箱盖未挂锁,靠墙放着,但谢星阑注意到,这屋内其他家具与泥地严丝合缝,唯有这箱笼下有移动过的痕迹。

  他走上前打开箱笼盖子,只见里头是一堆杂七杂八的老旧衣物,他合上盖子,又将箱笼搬走,待将第二只箱子移开,屋内众人俱是心头一沉,那平整的泥地上,竟然出现了一个二尺来宽的黑黢黢的洞口!

  秦缨走到洞口往下看,洞内一片昏黑,难以视物,只隐隐看到一截木梯,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正是从这洞中传出,谢星阑袍摆一掀,登时要往洞中去,秦缨见状一把拉住他,“慢着,底下不知是何物,要个火把稳妥!”

  谢星阑顿住,扫了眼秦缨的手,吩咐道:“拿火把来——”

  谢坚动作很快,等火把拿来,谢星阑打着火把第一个入了洞中,秦缨紧随其后,很快,谢星阑在木梯之下站定,又一把扶住秦缨,等她也站稳后,才举着火把往地窖更深处走。

  借着火光,秦缨看到地上堆满了甘薯和些许黍米,黍米框子里传来更细微的响动,谢星阑火把一照,竟是两只拳头大的黑毛老鼠,被火光一吓,两只老鼠“咻”的一声蹿走,而这些响动,仍及不上那更黑暗处的摩擦声。

  谢星阑放慢脚步,秦缨亦紧紧跟在他身后,又经过几框甘薯和辨不出种类的谷物后,谢星阑陡然驻足——

  秦缨收势不及,一下撞在谢星阑背上,可还来不及退后,她便猛然倒吸一口凉气,火光照亮了地窖尽头,在那阴湿发霉的腌臜角落里,竟蜷缩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她身上穿着件辨不出颜色的灰污棉袍,裸露的手脚枯瘦如柴,她嘴巴被破布堵着,那双黑洞洞,毫无生息的眼睛,正透过乱发间隙,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们。

  她瘫卧在一团发黑的棉絮上,身前的地上放着两个发黑的瓷碗,一只碗里装着混浊的污水,一只碗里装着不知放了多久的冷饭,那两只逃走的老鼠,窸窸窣窣跳到了饭碗中,火光一照,老鼠在碗中扑腾一下,又“嗖”的一声蹿走,而那道令他们毛骨悚然的声响,竟是那道一头挂在墙壁铁钩上,一头绑在此人手脚上的绳索发出的。

  一股子寒意从秦缨脚底漫上,她连一声惊呼都难以发出,纵然此人面容难辨,但只看身形也知是个女子,秦缨心腔猛缩一下,赶忙和谢星阑上前,她蹲到女子身前,利落扯出她口中破布,“你可是乌玉强的母亲?”

  女子不住咳嗽,秦缨又去看她被绑牢的手脚,绳索先绑手,后绑脚,最终紧紧绑在钉于墙面的铁钩上,这一段绳索只有二尺长,这便意味着女子若想去喝瓷碗里的水,只能趴着以口够瓷碗,绑着她的人,连多余一寸都未留出。

  谢星阑抽剑而出,很快便替女子解了绳索,绳索刚解开,女子便捂着心口呜咽起来,这时李芳蕤和谢坚也跟了下来,看到这一幕,二人亦是大惊,而女子面生恐惧,骇然往墙角缩去,口中字词断续含糊,叫人听不真切。

  “莫怕,你莫怕,玉强在上头等你,我们不会害你,你是玉强的母亲吗?他就在你头顶的屋子里,你别害怕,玉强好好的,我们不会伤人……”

  秦缨语声轻柔,不断提乌玉强的名字,女子听见这二字,神容略显怔忪,惊惧总算被安抚,她拨了拨面上乱发,怯怯地打量秦缨几人,好半晌,死灰一般的瞳底在渐渐恢复了两分生气,“我……我……不……”

  她语字僵硬,像久未说话口齿不清,谢星阑道:“先把人带出去,带出去便知怎么回事了。”

  秦缨便上前去,“你别怕,我们出去见玉强。”

  “玉……玉强……”

  她艰难重复二字,不忌秦缨相扶,顺从站了起来,但她腿脚无力,费了颇多力气才将她从地窖中带出,乍见外头天光,女子双眼被刺得生疼,正捂眼时,本缩在床边流泪的乌玉强伸着手扑了上来,“娘——”

  乌玉强这一声算证明了女子身份,女子见乌玉强果真分毫无损,亦抱着乌玉强大哭起来,秦缨和李芳蕤将人扶到床边落座,也未出言相劝,母子二人足足哭了半刻钟,嗓子哑得不成样子,精神却哭活泛回来。

  她一边抹泪一边看向秦缨和谢星阑,秦缨这时上前表明身份与此行办差之意,又道:“如今我们已经抓到了人,但你们村中其他人亦同谋害人,玉强的爷爷和父亲,都获罪被伏,眼下人在外头听候发落,你为何被关在地窖之中?”

  听见谢星阑是京城办差的官员,此行亦带了不少人手时,女子瞳底已绽出清辉,又见秦缨眼底多有关切,女子牙关一咬,握着乌玉强的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人,小姐,求、求大人和小姐救救民女!”

  众人神色皆沉,便见她磕了一个头,又哭着道:“民女根本不是这村中之人,民女是被拐卖来的!民女被拐子捉走,卖到了这户人家,他们只花了十两银子便买了民女做媳妇,民女家在江州,虽非富贵门第,家中却也还算殷实,民女死也想不到会落到此处,若非存着一分得救之念回去见父亲母亲,民女早在被强毁清白之时便自我了断了……”

  秦缨神色大震,又上前扶起她,“你本叫什么?何时来此村的?”

  “民女名叫苏槿仪,是江州弥湖县人,今年二十一岁,民女十五岁那年外出上香,走在半路被拐子强掳走,辗转半年后,被卖到了此地,这村子与世隔绝,极少有外人来此,村中闲汉难以娶妻,便从拐子手中买外地女子做媳妇,若愿意屈服,便给两口饭吃,为其生儿育女,若不愿屈服,重则掐死,轻则拳打脚踢,当猪狗养着,也免不了受辱……”

  苏槿仪重新坐回床边,说起此间经历,万般苦楚涌上心头,一时泪如泉涌,“我第一年至此,前几日他们还好言好语,待我不愿与乌永齐成婚后,他们便对我恶语相向,在我逃走后,差点被他们打死,我不知这村子在何处,逃也不知往哪逃,这整个村子沆瀣一气,无一人相助于我,我跑了两次都被捉回,他们一次比一次打得重,我便再也不敢跑了……”

  秦缨见她哭的可怜,面上也多有污渍,便掏出巾帕给她,苏槿仪接过,一边擦眼泪一边道:“那年年末我便有了身孕,怀了孩子,他们不敢打我,后来生下来是个儿子,他们自是觉得那十两银子花得值,而我落了病根,前两年身体不好,他们倒不苛待我了,只让我哺育孩子,因为玉强,我过了两年安生日子……”

  苏槿仪看向乌玉强,眼底怜爱与愤恨交织,终究摇着头撇开了目光,“他们以为我就此安心了,能在这里过安稳日子了,可我怎甘心?我是家中独女,自小诗书礼仪传家,是父亲母亲的掌中宝,我被拐走的这几年,不知父亲母亲是如何过的,我当然是要回到他们身边的,可是……可是我还是没逃脱……”

  “最近这两年,我逃了三次,最远跑过了两道山梁,但最终都被捉回,他们依旧打我,再将我关在地窖之中,一关便是数日,那底下黑黢黢的,还有老鼠,真比猪狗不如,我很害怕,关一次,我便要‘乖’两月,但我还是要回家去,我便是死,也要死在去找父亲母亲的路上……”

  苏槿仪放声大哭,李芳蕤听得红了眼,喝骂道:“这些畜牲!你放心,如今我们在,必定能为你做主,也必定将你送回家去,你安心!”

  苏槿仪闻言更觉悲恸,想跪地谢恩,被秦缨一把拦住,“我们定能让你回家去,你年纪尚轻,未来皆是苦尽甘来。”

  苏槿仪摇头,“我这辈子早就毁了,我便是回家去,也不知要受怎样的非议,但……但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外头,我早就想好了,若今年过年再逃不出去,我也没了生念了……”

  乌玉强对苏槿仪所言似懂非懂,但此话他听得明白,他一把抱住苏槿仪,“娘不要死,都怪玉强无用,玉强帮不了娘,娘不要丢下玉强……”

  苏槿仪轻抚乌玉强面颊,“娘不该怪你,娘也不想抛下你,可……”

  苏槿仪抱住乌玉强,泪珠似断线一般,见堂内众人面色复杂,她哑声道:“他们不许我给玉强说外头的事,但没人的时候,我总告诉他外头是什么样子,他懵懂无知,却好似明白我受尽了委屈,并不向着他爷爷和父亲,见我被打,也知心疼我,若我似寻常女儿家出嫁,有这样一个孩子,若他父亲不是……”

  苏槿仪话语难尽,但听者皆明其意,乌玉强与他爷爷、父亲并不一样,但他确是她被强迫后诞下的孩子,他有乌家的血脉,亦是她遭此大难的明证。

  秦缨心底既惊且怒,亦记得在双喜班案子之中便听闻戏园中亦有被拐女童,她沉声道:“不仅要送你归家,还要抓到拐子才好,你先定定神,我命人找些食水与你补补精神,除了这家人之外,拐子亦是罪大恶极!”

  苏婉仪闻言想起一事来,“当年那几个拐子的模样,我死也不会忘记,并且,大概一年前曾有个外村人来这里,说家主丢了女儿,是奉了家主之命来找女儿的,可……可被他们哄着上了山,再也未回,不知是被害了还是被哄走了,那时我被关在地下,还是玉强懵懵懂懂告知我的,这村子里,还有一家人也买了外地的女子,就是村西头叫乌永文那家。”

  此番本为了衙差被杀案而来,眼看着赵武三人皆被捉住,却不想又遇见这桩公案,谢星阑留秦缨和李芳蕤安抚苏槿仪,自己转身到了堂屋,命人将乌富昌父子押进门来。

  一听苏槿仪被放出,乌富昌父子虽有些紧张,却并不畏怕,乌富昌道:“大人明鉴,我们是花了银钱的,当初为了买她,我们把多年的积蓄都花完了,十两银子,足足十两银子呢,这几年我们也并未害她,是她自己不听话,才略施小惩罢了……”

  谢星阑凤眸微眯,“去岁是否有外村人来此找女儿?”

  乌富昌面色微变,“没、没有的。”

  谢星阑冷嗤道:“这村里并非你们一家买了外头的姑娘,害人之事想来也不是你们独自所为,若是别人先坦白实情,那这仅一份从的宽处置,便是别人的,你们可想好了?”

  乌富昌闻言便知谢星阑已知晓内情,他看了身旁儿子一眼,咬牙道:“罢了,都是小人之意,一年前,有个姓程的人来走访,说是江州人,又说他主家丢了女儿,而他们那里的拐子,喜欢把姑娘和男童拐卖去深山老林里,便走访到了我们这里,我……我害怕他是儿媳那边的人,便独自做主将人……将人了结了,免得走漏风声……”

  谢星阑眸光一厉,“如何了结的?”

  乌富昌恼道:“哄到山上去将人勒死了,然后扔到了那沼泽之中。”

  乌富昌表情愁苦,却并非是愧责,见他将谋害人命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在场翊卫们莫不生出一阵恶寒,他们大部分人上过山,见过那吃人于无形的沼泽,想到其中真沉了人尸,不由个个背脊发凉。

  谢星阑狭眸,“虽是你之意,但你年老力弱,怎能干勒死人之事?”

  乌富昌哀声道:“是我儿子和永文动的手。”

  谢星阑乌眸沉沉盯了乌富昌父子一瞬,“将人绑了,好生看管,再去那家走一趟,将人带回来之后,再走访全村,看看还有无被拐卖来的。”

  这一整日的抓人审人,此时外头天色已暗了下来,谢星阑目光沉沉等候消息,谢坚却缓步走到了谢星阑身边,“公子,这位苏姑娘是江州人士,弥湖县就在咱们族地隔壁,若真要彻查,咱们是否要回江州一趟?”

  谢星阑闻言沉默未语,一转头,却见秦缨自厢房而出,正若有所思看着他,见他看过来,秦缨索性走近道:“如今尚未入十月,时日上还十分宽裕,我们回程本也要经过江州,你多年未回,若要走一趟也无妨,不过耽搁三四日脚程罢了。”

  谢星阑眉眼舒展开,又问:“那你可要同去?”

第141章 离村

  “民女叫余秀蓉, 是江州宿源县人,十年前小人十四岁,也是被拐子带来此处, 当时民女也逃过,但逃不走, 被抓回来便是一顿毒打,民女挨了两回打,苦头吃得够多了, 心也死了,便安生做了乌永文的媳妇, 民女实在未想到还有获救这日。”

  暮色初临, 一个身着靛蓝薄袄的妇人正坐在堂中哭诉, 她便是苏槿仪所言, 另一个被拐卖至此的外地女子,听她也来自江州,谢星阑皱眉更甚, “你当年是如何遇上拐子?可记得拐带你之人的样子?”